说了半天。李壮起身想要把李聪弄到房里。却发觉手脚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伸手去拍李聪的脸,“哎,醒醒,回屋去睡。”就这么睡一晚指不定得着凉,还难受,也是炕上睡起来舒服啊。
李聪哼哼两声。动了动嘴巴,却没有醒过来。而李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太阳从堂屋两扇门板的门缝中射了进来,刚好照在李聪脸上。他皱了皱眉,然后慢慢睁开眼。待被阳光照得刺眼,又眯起眼,伸手挡在眼睛前。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上搭得叠了几层的铺盖被面也就掉到地上。
他昨晚在这里睡了一晚?李聪揉了把眼睛,抖手抖脚了一会儿才感觉身子没那么麻了,才弯腰去捡地上的被面,低头那一刹那却感觉脑子里发麻。头疼欲裂。
真是不贪杯就不会作死。李聪把被面抖了抖,搭在右手手臂上,打开了门。
“老五醒了。”文氏在围裙上擦了两把手,“稀粥我给你放在锅里温着的,要吃点不?”
虽然当值的文氏早起时发现李聪在饭桌上睡着了,但她可没有力气把李聪扶回房间,想想也就任他这么睡了。
李聪本打算再去睡一觉的,可砸吧嘴,感觉嘴巴苦苦的,没什么味,也就点头,“谢谢三嫂,三嫂再帮我切点咸菜吧,就那个开胃。”
“那行。”文氏转身去了。
视线一转,李聪看见铁柱正在用盐洁牙,两边腮帮子鼓鼓的,眯着眼睛就像要随时睡过去,害得一旁的大山都不敢丢手。他会心一笑,这才记起他也还没洗漱,赶紧擦了把脸,又和铁柱并排站着洁牙。
感觉到身旁有人,铁柱偏偏头,见是李聪就又转了回去。娘说盐贵,一定要多刷一会儿,不然牙齿掉了就没法啃骨头了。
咕噜咕噜吐出几口水,李聪都感觉自己像是又活过来了。用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搬了张小桌子过来,又去拿地板凳。看来也没喝多少嘛,他不是还赶上和铁柱他们一起吃饭了吗?
“吐掉,喝水。”那边大山也在吩咐铁柱怎么做,把舀了水的瓜瓢递到铁柱面前,“别忘了把漱口水吐出来。”
铁柱嗯了一声,就着大山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学着李聪刚才的动作,仰着脖子,嘴巴含着水咕噜几声,然后恢复正常,扭头无辜的对大山说:“我喝了。”
大山真是好气又好笑,不是早就提醒我吗?大山用在手臂上的方巾给铁柱擦了擦嘴巴,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铁柱还真的砸吧下嘴巴,仔细回味了一下,“有点咸。”
那是盐,能不咸吗?大山想逗铁柱一下,作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好脏哦,你居然喝自己的漱口水。”
铁柱没有说话,一眼不眨的看着大山,但后者明显看到铁柱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逗过火了,要糟糕。大山在想伸手捂住铁柱的嘴巴的时候,文氏端着热好的饭菜就出来了,看着他们两兄弟,忙催促他们快点,不然饭又凉了。
大山哦了一声,牵着铁柱的手往就把小桌子边跑,在李聪对面坐下。
那边,李聪忍了好久的笑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几声,才伸手揉了揉铁柱的脑袋:“小子,想学我,你还得再大几年。”
铁柱拨开李聪的手,“再揉,娘又要帮我梳一次了。”
“我们大了,你可就老了,五叔。”大山把筷子塞到铁柱手里,让他赶紧吃饭。
听清楚大山话里的得意,李聪不甘示弱的哼了一声:“五叔就是老了,也打得过你们两个,信不信?”
“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较劲。”何氏拍了李聪的头一下,“你把我被面儿放到哪里去了?”
李聪揉了两下脑袋,扭头答道:“在我屋呢。对了,娘,怎么不见四哥人影?”
“你以为你四哥跟你一样,灌两口黄汤水就起不来身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你四哥早就回镇上去了。”何氏边答边往李聪的屋子走,拿到被面还抖抖,“昨晚你两到底喝的有多晚?半夜起来给你们盖被面的时候,才发觉你们都在桌上睡着了。”
“也没多晚。”李聪努努嘴,“我和铁柱不是差不多时候起的嘛。”
“你还出息了,跟铁柱比。”何氏拿着被面站在小桌子旁,“今天不得上山吗?”
“下午再去,我头还晕着呢。”李聪连塞了几筷子咸菜,捧着碗把稀饭灌了下去,搁下碗起身,“我再去睡会儿。”
“去吧。”就算何氏心急,也不可能让宿醉未醒的儿子上山,什么也没有安全重要。
李聪进去睡觉,何氏转身刚要进屋,就看见一只拐伸了出来,忙招了招手,叫住正要出门的李强,让他进屋一趟。
☆、五三、 离别
“娘,你叫我啥事?”李强把拐放在一边,坐在何氏炕前的大板凳上。
何氏正背对着李强,单脚跪在炕上,从炕里的稻草里拿出一方布巾放到炕几上,“这是李文家送来的,你拿回去吧。”
“放在娘这里吧,我们还有。”
“有也是你们的,拿回去吧,不是还要给大山读书用吗?”
“那也还够。”李强知道他说的要靠自己努力让大山上学的事情又泡汤了,前几日着急巧巧脚还肿了,更不行了,“没得不孝敬您。”
何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强说得是文氏送给她爹的二十两的事情,心里微暖。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更向自己些,何氏笑道:“别小孩子脾气了,你这些年也没少受你岳父家的恩惠。再说了,孝敬长辈本就是你们应当的。”
“我没说不该。”李强道:“您是我娘,生养我,难道就不该得我的孝敬银子?岳父二十两,我也不给多,您也二十两。双方都公平,以后才少扯皮。”
“胡说,一个大男人尽学得小家子气,你岳父又不是外人,还能亏待你?!”
李强不接话,道:“就当我放在您这里的,反正搁在钱庄里取钱的时候还要给保管费。”
钱庄取钱还是不是要扣保管费,何氏不知道,她这辈子也没进过钱庄,但听说还要给钱庄钱,就觉得划不来了。想想也就点头应了,捧着那些银子,四下搜寻合适藏钱的地方。
“娘,您别急,还是放到你平时放钱的地方就好了。”李强看得又心酸又心疼,他娘这辈子也过得不容易呢。
“我可不敢,这可是两个十两的大银锭子,要是被人偷了多可惜?要不咱们还是买成地吧。”
这么多现银捧在手里,说不慌那是吓人的。以前是没钱愁。现在有钱还怕了。李强道:“我看也不用,小妹不是置办嫁妆不也要用银子嘛,买些布匹,打点首饰都行。不会没有地方用的。”
“那倒也是。”何氏想了想,又把银子放回原处。
李强就扶着拐站了起来,“娘,没事的话我就去地里转转。”
何氏也知道李强的习惯,点点头,“叫上大山,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有人给我们送个信。”
“我知道了。”李强无奈道。他又不是要跟人打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转转也能出事?可能对何氏来说,他现在就是跌倒也算大事了吧,所以他也没拒绝何氏的关心。
李强刚走。何氏的房门又被敲响了,吱呀一声,然后露出余氏那张色彩斑斓的脸,“娘,那我去镇上了。”
昨天答应好的。何氏也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不过她一抬头就被吓着了余氏,一个枕头就扔了过去,怒道:“你这副鬼样子是去唱大戏那,这把年纪还涂脂抹粉,你也不为狗蛋想想。”
难怪那几天屯子里有人看到她就窃窃私语,又是这女人出洋相了吧。
余氏进了何氏的屋,捡起地上的枕头拍了拍灰。又双手送到何氏面前,态度恭敬:“娘,我这就去洗了。”
一个两个都没什么欣赏水平,李武是,何氏也是,新娘子出嫁那天不都夸新娘子漂亮吗?她这脸上的妆和新娘妆又差得了多少?
随着余氏越走越近。何氏也看清她身上的粉红襦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是去翻了巧巧的箱底吧,这颜色她也压得住?再容她胡闹下去,她们家可真没什么面子了。何氏觉得以前余氏可没有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是受什么刺激了?何氏抚着胸口,指着余氏道:“给我把你那身扒下来,扒下来。”
挑剔完她的妆容,又嫌弃她的衣裳,何氏是故意找茬吧?余氏心里不高兴,嘴上哦了一声,却打算回头就置之不理。
“你敢这副样子给我出门,就直接滚回你娘家去。我们狗蛋可不敢要这么轻浮的娘。”
何氏了解余氏,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干,她可不想李家的面子都被这女人败光了,直接下了最后通牒,“别以为我干打雷不下雨,有本事你就给我试试,我最近正好闲得慌。”
余氏见何氏说得认真,倒也不敢真的去捋虎须,忙答应照做。这个时候不顺着何氏,怕下半年她要跟去镇上的事情就机会渺茫了。
婆媳天生是冤家,她头上的这座大山什么时候才会倒哦。
真是可惜了她早饭都没吃,一早就梳洗打扮,结果还是要一副黄脸婆的样子见人。等等,这样子去看李武,不会让他感觉丢脸吧。
余氏慌忙把那五彩斑斓的脂粉洗掉,去找秀秀帮忙了。小姑娘扑得脂粉淡,妆也不浓,好歹还是能遮掩一下吧。
“李壮哥,咱们不跟婶子他们道别真的好吗?”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虎头问道。
“相信我几个兄弟会照顾好娘的,再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只是归期未定。
“日子久了,他们也会怀疑的。再说了,有事他们又该往哪里送信?”
……这是要逼他后悔吗?但李壮也承认他准备得不够妥当,想了想,道:“等咱们安定下来,再跟娘说吧。”
“那,杜家不需要去告别一下吗?”不知道为何,虎头的话特别多。
“你怎么操心那么多事情,不累吗?”李壮笑着扭头问道。
虎头道:“正是因为我没有可操心的家人,我才担心你啊。”
李壮收敛了笑容,亦是肃容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
虎头嘿嘿一笑,“婶子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通过晃晃悠悠的车帘,可以恍惚看见杜家朱漆的大门,李壮在心里说道,别了,保重。
“小姐,姑爷的马车走了。”
杜氏执笔写字的手不停,只淡淡道:“我知道了。你让在李家屯的人都回来吧。”
翠北转身下去吩咐了。
杜氏把笔搁在砚台上,站起身,倾身把窗户大打开,看着园中那一丛紫竹,道:“走好。”
☆、五四、 扑空
“别急,先慢慢练,等手熟了,打算盘的速度就上去了。哪有一口气就吃成个胖子的。”
“是,师傅。”小福恭敬道。闭眼再睁开,长出一口气才慢慢把心稳下来。
他很羡慕李武只看账本就能把算盘拨得一子不错,他也私下里练了很久,就是做不到。小福怕李武说他笨,不肯再教他,结果越急越出错。
李武站在旁边看小福打了半个时辰算盘,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当掌柜除了打得一手好算盘,店里有多少种米,什么价格,还有各种米的长相,生长环境都要熟知,可不是简单的。”
这也是他多年当学徒的过程。
“徒儿记住了。”
“我出去走走,半个时辰便回,你等下给二掌柜说一声。”李武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知道了。”小福点头。
出了米店,李武抬手就招了辆马车过来。一撩后摆,钻了进去,“去南槐巷。”
“得嘞,李掌柜您坐稳了。”车夫一扬皮鞭,马车就缓缓动了起来。
车夫常年在镇上拉客,镇上有名的铺子酒楼或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也认得个七七八八,听李武一说,自然不敢怠慢。像他们这种驾马车的,看起来风光,但也盆地镇就那么大,稍微大一点的人家出行都有自己的马车,穷一点的坐牛车都没几次,这不穷不富的人家里还要和其他人争谁有本事抢到客人。马车收费高,但坐起来舒服,他每天投入的钱也不少啊。
李武一边漫不经心的和车夫嗯啊,一边手指轻点膝盖,内心非常紧张。
“到了。”车夫吁了一声,勒了马缰绳。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李武今天到这里来,也是想看一看,寻个心安。他虽然怕李小妹找上门,更怕人家不找上门。毕竟女子吃了这么大个亏。不吵不闹的,怎么都像在酝酿更大的阴谋,李文强费了那么多心思引自己入局,岂会简单?人活在世。总有一些想要得到的,不争名,不求利的人真的存在?看起来大慈大悲的佛祖都要争一柱香,更别提人了。
可是他进去了又该怎么说?万一被粘上了甩不开怎么办?这次可是他自投罗网啊。
车夫手里来回旋转着烟杆旱,烟叶已经装上却并不点火吸上。一来是怕客人嫌弃有味道,二来他也没那么大烟瘾,只是闲得无聊的时候拿在手里把玩,消磨时间。他就看着李武理了理衣衫,手扬起要敲门却又放下,跺几步。又整整衣领,那紧张模样跟头一次跟心爱的姑娘幽会似的,顿时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有钱人在外面养小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是他想得也是等哪天他发了财,一定要纳好几房小妾。看李武这个样子。对方应该是个美娘子吧。车夫歪了歪屁股,瞪大了眼睛准备看那娘子有多美。
敲门,然后门开,车夫伸长了脖子,却看到一个大肥婆滚出了来。
妈哟,就这货色还用藏在这里?李掌柜的眼睛被雁啄瞎了吧,有钱在这里买套房子都够买好几个好颜色的小妾了。车夫瘪嘴。又重新坐好,不再看了。算了,有钱人的眼睛都有问题。
在一看清人的那刹那,李武的表情就变了,迟疑道:“请问这里不是李文强家吗?”
“什么他家,这是我的房子。给他们暂住的。”胖女人吐掉嘴里的瓜子壳。
“那他们现在……”
“走了。”胖女人上下打量李武几眼,“怎么,你想租房吗?”
“啊,不不。”李武摆手,“那请问他们有没有说搬去哪里了?”
一听不是要租房的。胖女人就没了好脸色,直接道:“要找人上衙门去。”说罢,当着李武的面关上了门。
“哟,还真够悍的。”车夫嘀咕道。
问不出也不知道,李武自然不会再去找,说不定人家真的放手了呢?上了马车,李武说道:“回吧。”
车夫点头。
“那个应该是李老二吧。”张秀芝说道。
跟在一旁的下人都不得不佩服张秀芝的眼神,就一个侧影,还隔着一道河,你都能看清楚是谁。
“来这里找什么人?”张秀芝嘀咕道,然后坐上马车,赶往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