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怎么样,那都是可儿的救命恩人。君瑶想了想,觉得虽然那女子为善不欲人知,但还是找到为好。既然是在湖边救了人,那八成是府中的丫鬟媳妇,君瑶替可儿道个谢,能帮的就帮一把,这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想到,那就要去做。想着可儿临走时说过的话,君瑶起身,十几天来第一次走出了屋子,叫来珍珠、琴雪问询到:“你们知不知道,这府中有没有丫鬟、媳妇身着绿衣,且衣裙上还亮闪闪的?”
可儿说那话的时候,珍珠、琴雪都在身边,听君瑶说起这个,两人都知道君瑶想要找那日救了可儿的人。但两个丫鬟想了许久,只觉得府中穿绿衣裙的年轻女子颇多,实在不知道可儿说的是哪一个。
君瑶想了想说:“去把赵姨娘叫来,我有话要问。”
琴雪跑去叫赵姨娘,珍珠为久居室内的君瑶稍微梳妆了一下,免得待会见了赵姨娘失了身份。
赵姨娘很快就来了,进门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还没等她开口,君瑶就直截了当的说:“上月初十园里当值的丫鬟、媳妇都有谁?你且列了名单给我,我有用。”
赵姨娘虽然惊讶,但却本分的点了点头。她的效率也确实是高,没用两个时辰,她就亲自送了名单过来。
君瑶看也不看那名单,只是说:“你叫这些人统统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
赵姨娘闻言答应下来,然后叫丫鬟婆子们对着名单叫人。过了一会儿,那些丫鬟、媳妇们都忐忑不安的过来,齐刷刷在屋中跪下。
“你们放心,我不是要挑你们的错儿。”君瑶想起这些人当中可能有可儿的救命恩人,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柔和了许多,她笑了笑说,“上月初十,可儿在湖中溺水,你们都有谁看到了?”
丫鬟、媳妇们一惊,全都说自己没有看到。君瑶注意到,有两个丫鬟默默地低了头,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救了人又不是什么坏事,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君瑶微微皱起了眉头,清了清嗓子问道:“那日你们之中可有人身着绿衣衫?有知道的就说出来。”
听了君瑶的话,大家都开始回忆起来,时间有点久,很多人都已经记不清了。君瑶见吵闹半天也没个结果,心里微微有些焦躁。
想了想,君瑶接着问:“那日是谁送可儿过来的?”
这大家还都记得,忙指出是那几位送可儿来的,君瑶点了点头,吩咐都赏下。
这下子大家都松了口气,那些被赏下的人都面露喜色。君瑶见那两个丫鬟也都在其中,但她们的表情似乎不大高兴,甚至有一丝惶恐?
心里有些疑惑,君瑶指着那两个丫鬟说:“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散了吧。”
大家磕头谢恩,君瑶回头对赵姨娘吩咐下赏钱的事情,然后让赵姨娘带着其他人走,只留下这两个丫鬟。
两个小丫鬟明显有些害怕,一直低着头,连看君瑶一眼都不敢。这让君瑶越发奇怪,按理说人命关天,就算为了救人误了什么事,也不会现在苛责于她们,她们这到底是在怕什么?
见这两个小丫鬟也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说起来还是孩子,君瑶也怕吓着她们,用柔和的语气说:“你们不必怕,我只是想知道,那日从水中救下可儿的人是谁罢了。你们若是知道只管说,夫人我只赏不罚。”
谁知道,君瑶这么说完,两个小丫鬟更为惊慌失措了。其中一个小丫鬟,似乎是胆大一点,勉强抬起头说:“夫、夫人……那日是可儿自己爬上岸的,她力已乏了,这才昏了过去。我们到的时、时候,她就已经躺在那儿了……”
如果不是听可儿亲口说过,君瑶只怕也就相信她们的话了,但可儿明确说是有人救她上岸的,君瑶不由得皱眉,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君瑶心中猛地一紧,难道可儿不是意外,是有人害了她?
“你说谎。”君瑶看着那个丫鬟说,“看你们的模样,想必是知道什么的。那日之事害死了可儿,我是断断要查清实情的。如果你们两个知道什么却瞒着不说,那就是罪过了!”
君瑶话说的重了,那两个小丫鬟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间都吓哭了,忙磕着头求饶。
君瑶看着她们的样子,想了片刻,觉得再吓唬她们一下也好,于是皱了眉说:“杀了你们倒也不至于,那就赶出去卖了!想想看,到时候连自己的老子娘都见不到,真是好不可怜……”
这话把那两个小丫鬟都吓蒙了,小丫头们呜呜哭了起来。方才说话的那个哭着说:“夫人不要卖了我们!我们说实话!那日,是吴姨娘下水救了可儿……”
什么?听了这句话,君瑶猛地站起身,脸上十分惊讶,连珍珠、琴雪都惊呆了!
“你说吴姨娘?吴凤雪?”君瑶不敢相信的问,“她救了可儿?那怎么可能呢?”
“奴婢说的是真的呜呜……”那两个小丫鬟边哭边磕头,方才那个丫鬟说,“那日湖边没什么人,我们也是刚巧路过那里,结果,可儿她在湖边看鱼,一不小心就落水了……吴姨娘她、她原本在廊子里,见状,就跳下去救人了……”
“那……那她怎么不说呢?”君瑶焦急的追问,“救人是好事,她为什么不说?”
“吴、吴姨娘她……”旁边那个小丫鬟抽泣着说,“她从水中救出可儿后,看着就不行了……捂着肚子,似乎是伤了胎……她有孕之后,老太太老爷都十分上心,这就在奴婢面前没了,奴婢也怕啊!当时奴婢们、奴婢们都吓傻了,也就没敢声张……”
她有胎孕!君瑶这才想起,吴姨娘她那时是怀着孩子的!
一时间,君瑶的思维有些混乱。这怎么可能,一个怀着孩儿的姨娘,居然不顾身份去救一个和自己无丝毫干系的小丫头!还因此滑了胎!
这怎么可能?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那个张扬跋扈的吴姨娘身上?
这个时候,琴雪在一旁忍不住说了一句:“夫人,那个吴姨娘是渔女出身。她、她也的确有一件水绿绣金线的衣裙,是老太太赏下的,奴婢还记得……”
君瑶猛地看向了琴雪,她明白琴雪的意思,这么说,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看着面前呜呜哭泣的两个小丫鬟,君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你们退下吧,去找赵姨娘领赏去。切记,今日你们说的话不要声张出去,若是被上面的主子知道了,恐怕就不好办了。”
君瑶说的两个小丫鬟自然明白,当下就马上谢了恩,抹抹眼泪走了出去,看样子,似乎还是有几分害怕。
看着两个小丫鬟的背影,君瑶默默坐在了榻上,她低了头,觉得自己的认知都混乱了。那个吴姨娘,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个这么良善的女人?
珍珠和琴雪想说些什么,但君瑶抬头对她们勉强摇了摇头,让她们止住了嘴边的话。君瑶需要好好想一想,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那浮于表面的一切,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静静坐了一会儿,君瑶起身去找千寻。
千寻见到君瑶时微微有一丝吃惊,面前的少女,脸上流露出一丝很复杂、很微妙的表情,眉头紧皱着,似乎正因为什么而举棋不定。
“千寻,”君瑶犹豫着开口说,“一个我一直觉得是坏女人的人,却做出了令我惊讶的事情,舍身救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不知道我平日里认识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她。”
微微皱了皱眉,千寻问:“你说谁?”
“吴姨娘。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君瑶叹口气笑笑说,“有人告诉我她救了可儿,我不敢相信,但事实摆在那里,这令我有一些迷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
“如果认不清,那就亲眼去看看吧。”说起吴姨娘,千寻也听说过她的事迹,她微微想了想,笑着开口说,“那吴姨娘三番五次派春杏出府去,难道你就不好奇?”
“春杏?”君瑶想起那对主仆诡异的态度,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
“看,你根本不知道吧?”千寻笑着说,“那春杏既然有一次两次,自然就有三次四次。不如我们在她下次出府的时候跟着她,看她究竟是去做些什么,如何?”
君瑶眨了眨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确实,要认清一个人,光凭听的是不行,那就用眼看,用心听,才能真真的看清这个人,知道对方所藏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赶剧情,可能有些仓促,木办法咳咳……
、吴姨娘的秘密
这些日子,吴姨娘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她身子骨结实,上次的滑胎并没有对她的身子造成多大损伤,用了些珍贵药材补身子,很快就好得七七八八了。秦寿还是常常来找她,除了享受她的贴心服侍,也可舒心的在吴姨娘处骂君瑶。至于娘家,虽然接进府里供养的念头不得不熄了,但好歹现在春杏出门更谨慎了些,也不会再撞在赵姨娘手里了。
虽然吴姨娘和春杏都谨慎极了,但君瑶身边有千寻这个武林高手在,要追踪春杏的踪迹并不难。没过几日,千寻就悄悄的对君瑶说,觉得春杏八成是要行动了。
这一次,君瑶没带珍珠也没带琴雪,就和千寻两个人一起去了。人少一点方便隐蔽,君瑶和千寻就这样跟在春杏的身后。
春杏是天还没亮的时候从宅院侧门悄悄出去的,那个时候安静的很,丝毫响动也没有。守门的家丁似乎认识她,顺顺当当的就让他走了。
春杏出了秦府,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处人家。
小巷这个时间还很是安静,只见那处人家紧闭着门,门板破旧不堪,但从外表来看,应该是极穷困的一户人家。
春杏敲了敲门,过了一会,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出来开了门。男孩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见是春杏,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喜悦,忙将春杏让进门来。
千寻和君瑶见春杏进了门,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些疑惑。千寻想了想说:“也不知此处是何人家。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再这里等等看吧。如果有人往来,也可以问问。”
君瑶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边。此时阳光已经要升起来了,贫苦人家大多勤勉,这个时候,大抵都在家中洗漱做饭,过一会儿,就要出门做营生了。
等了没多久,那户人家左侧邻居就开了门,从门里面出来一个老太太,拿着一个篮子,看样子像是去赶早市的。
千寻和君瑶对看一眼,两人上前拦住了那老婆婆。君瑶笑着凑上前问:“婆婆好,我想请问一下,那户人家是做什么的?”
老婆婆见君瑶指的是那户人家,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君瑶。微微想了片刻,老婆婆恍然大悟,点点头说:“你问吴家啊?她家的女儿上富人家做了妾,你是凤儿的熟人?”
吴家?上富人家做了妾?君瑶微微皱了皱眉,急忙追问道:“正是这家。您可知这家还有什么人嘛?”
说起吴家,老婆婆叹了口气说:“你既是和凤儿认识的,难道她就没有和你说起过?她吴家自从老吴头死了,家里都散了,多亏着凤儿撑着啊!”
君瑶心念一动,感到胸腔内那股悲悯之气上下翻涌着,她勉强忍住自己心中的波涛汹涌,继续问道:“家里要她撑着?可是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吗?”
“嫁是嫁了,可是怎么放心的下啊!”老婆婆说起吴凤雪,脸上顿时颇多感慨,人老了话多,也就拉着君瑶的手滔滔说了起来,“说起凤儿,她真是命苦啊!做姑娘时也不得清闲,每日和老吴头出去打渔贴补家用,后来老吴头溺水淹死了,她一个姑娘家没人带她下不了河,只得回家中守着。她哥哥不争气,每日只知出去饮酒赌钱,就连老吴头下葬的钱都拿不出来。没奈何,凤儿只好舍了自身去富人家里做妾,这才安葬了老吴头!她家里还有一个老娘病着,两个弟妹都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全靠她是不是从夫家拿出点东西接济着,这才勉强度日……夫人呐,你若是和凤儿那丫头相熟的,且多帮她一把!那丫头,可忒不容易了……”
老婆婆说着,就默默地落了两滴泪,看了看君瑶说道:“凤儿他们几个,是我们这些街坊看着长大的……只是她哥哥实在霸道,前些日子,还拔了她娘头上的簪子去换酒吃呢!唉……我们家里也有老有小,只有有余的时候能接济她家些许。夫人呐,您要是和她认识,就多少帮她一把吧……”
君瑶低头,看了看老婆婆紧握着她的手,她此时心中的感受实在言语无法言说。君瑶从来不知道,那个嚣张跋扈、一味争宠的吴姨娘,居然有这样一个家!居然有这样的故事……
君瑶呆愣许久没有说话。千寻走过来,安慰着老婆婆说:“老人家您放心,我们都是和凤儿相熟的姐妹,她家里的事就是我们的事,能帮的自然会帮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婆婆听了喜形于色,抹去眼泪说,“凤儿如今也大了,等过些日子,家里的弟妹长大几岁,这日子也就好过了……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啊!”
君瑶和千寻两人,和老婆婆道了别,看着老婆婆走了。君瑶转头看向千寻,轻咬着嘴唇,无奈的笑笑说:“吴姨娘……吴凤雪她,居然有这样一个家,我从来不知道……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不会看人,我从来不知道,吴凤雪她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我带你来了这里,我也不相信。”千寻叹了口气说,“想一想,她这些年过得也忒不容易了,一方面要争秦寿的宠爱,一方面要接济自己的家人。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全凭自己罢了,一路走来该有多么难啊……”
“最难得的,是她居然舍身救了可儿……”君瑶面露感伤的说,“她爹爹是溺死的,自己又是个渔女,我理解她当时的情不自禁……但是,如果是我的话,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亏我还常常以为自己善良得过了头了,但比起她,这又算什么呢?”
“夫人……”千寻看向了君瑶,“您打算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我都被她伤过……”君瑶深深的叹息之后,抬眼看着千寻露出一丝笑容来,“平白无故的被诬陷了一场,还被秦寿打了一个耳光。容我小小的报复一下,并不算过分吧……”
千寻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露出了笑容,她相信面前的君瑶。
“那件绿衣裙,水绿色,纹有金线的衣裙……”君瑶看着千寻说,“染了血,还在湖水里泡了一会,只怕是不能再穿了。但是我想,既然吴姨娘家中如此穷困,那她必定不舍得将那件衣裙丢弃,或是当了或是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