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珍珠和琴雪将熬的药端了过来,千寻听说可儿醒了,也过来看了看。君瑶将事情一说,三个人虽然有些不舍得,但都为可儿高兴。
安顿可儿休息,君瑶又去见了夏夫人和姐姐。此次回家,君瑶打算在家中多住几日,待明日顺便把可儿死去的消息报回秦府,给这件事做一个了断。
夏夫人和陆君倩都已经听陆家兄弟说过有关吴姨娘的事,心里都既心疼又气愤。见到君瑶,赶忙细心的安慰起来。君瑶见了母亲姐姐,心中宽慰了许多,说着说着,就又提起了齐羽安。
夏夫人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自家小女儿和王爷一见钟情的事,她自然是希望成全女儿的,但又担心那齐羽安心智未全,恐怕女儿受委屈。刚好君瑶又回娘家,所以正好问上一问。
得知母亲的顾虑,君瑶十分感动,她看了看夏夫人,依偎在娘亲怀里说:“女儿和那王爷并不是一时冲动。王爷和女儿,是前世的姻缘。既然娘亲问起,女儿也不想瞒您。女儿上一世便和他是夫妻了。”
夏夫人闻言心中一动,搂紧了君瑶说:“他那时待你可好?”
君瑶闻言只是一笑,仰头对夏夫人说:“我去时本以为孤单一人,但未想到竟有人生死相随。女儿上一世死生无憾,这一世,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夏夫人听了这话,感到既感动又舍不得。她抚着君瑶的背,点着头,看着君瑶的双眼说:“女儿啊,若能成全你今世姻缘,让你幸福一世,娘亲我也就放心了!”
君瑶知道夏夫人心里已经认可了齐羽安,心里也难掩激动。她再次和娘亲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着。
君瑶在陆府一住便是几日,还真像三嫂杜惠娘说的一样,可儿的身体是一日好过一日,到了第三日,虽然看着还有几分憔悴,但这病却已经好了。
这几日杜老先生天天来看可儿,君瑶看得出,这一老一少是越来越投缘,心里越发放心。看来可儿在杜老先生那里,能过得很好。
到了第四日,杜老先生说在陆府也住了不少日子,想回自己的药庐,自然也要带上可儿。他倒也不急,可儿想和君瑶、珍珠、琴雪和千寻告个别,又惦记着给香姐儿、静姐儿带点礼物。君瑶便打算送她一程,顺便带可儿出去逛逛。
备了两辆马车,载了杜老先生,君瑶、珍珠、琴雪、千寻陪着可儿,由陆长绿护送着出了城。可儿惦记着给香姐儿和静姐儿礼物,在路边摊买了两个瓷人儿,托君瑶送给香姐儿和静姐儿。
走着走着,路上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可儿静静的看着,面容越来越平静下来。她顿了顿,突然转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君瑶说:“夫人,这地儿我好像是记得的。可儿的爹娘带可儿来过!”
君瑶心中一惊,她已经知道可儿的意思了。撩开帘子望了望前方车子里的杜老先生,君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说了要让可儿跟着杜老先生了,如果可儿此时认了爹娘,那该如何是好?
十一岁的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可儿明白了君瑶的顾虑,仰着脸开口说:“夫人,您不用担心。可儿知道,可儿一旦回去,被人发现了,会给爹娘带来麻烦。可儿只是想远远的望一眼,看看爹娘是不是还记得可儿……”
看着可儿渴求的眼神,君瑶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君瑶让车夫停了马车,派珍珠去向杜老先生说了这事。
杜老先生出乎意料的好说话,珍珠回来说:“老先生没别的意思,说想去看就去吧。只要回来别少了人就好,他还要带着徒儿去认门呢!”
君瑶一听便明白了杜老先生的意思。看来宋可儿这个徒儿杜老先生是真心看中了,打算收在门下。所以看看虽可以,但无论如何是要把可儿带回来的。想了想,觉得可儿在杜老先生那里似乎更有前途,留在她爹娘那里反而易生是非,君瑶下定了决心,带上珍珠、琴雪、千寻,陪着可儿去找她的爹娘。
可儿真是出乎意料的聪慧,这路、这街,甚至路旁的一棵树,可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带着君瑶一行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家门前。小小的女孩,用自己的手,远远的指着一处房屋激动的说:“那就是我的家。”
那就是她的家,是可儿出生、长大的地方。
远远的可以看见,有个中年妇人正在院子里收拾着地上的谷物;一个男子挑着水走进了院子,抬起胳膊擦了擦汗;屋内的一个年轻姑娘也走了出来,拿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饼子,升腾起的雾气远远的朦胧了她的面庞。
家,和离去时一样。卖掉可儿的那百两银子,足够可儿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但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家中少了一个可儿,每个人的心里多了一道伤痕……
十一岁的少女就这样看着那里,静静的没有说话。君瑶在一旁揽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要回去看看吗?”
可儿轻轻的摇摇头,眼中涌出了泪水。她跪倒在地上,不顾潮湿、脏乱的地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可儿站起身,看着那处房屋,带着一丝哭腔说:“可儿……可儿已经不怪爹娘了!我还会回来看他们的,不过要等以后……可儿发誓,会回来看爹娘的……”
君瑶心疼的摸了摸可儿青肿的额头,轻声说:“回去吧。”
可儿恋恋不舍的转过身,拉住君瑶的衣袖说:“夫人,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君瑶看着她,微微绽开一丝笑意,脸上酒窝随着笑意淡淡的漾开,她低头抱了抱女孩说:“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可儿乖巧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属于这个年龄孩子的真心的笑。
一行人慢慢回到马车旁,杜老先生看到可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君瑶对他这种老顽童的脾气也了解了不少,一面好笑,一面安心。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要回去了。君瑶亲自将可儿送上杜老先生的马车,可儿恋恋不舍的和君瑶等人一一作别。君瑶向她保证自己会将瓷人儿送到香姐儿和静姐儿手中,这才让可儿放心。
不过临走时,可儿再一次拉住了君瑶,这次她说:“有一件事可儿还没说呢!可儿掉进了湖里,可不知道是那位姐姐救了可儿,可儿还没当面谢谢她呢!”
听可儿这么说,君瑶等人都有些惊讶。君瑶追问道:“不是你自己勉强爬上岸的?”
可儿摇摇头说:“不是呀。可儿那日顽皮,用点心去逗湖里的鱼,一不小心就掉下去了。这个时候,有个姐姐下水救了我,我还不小心踢了她一脚呢……”
君瑶听了,心想如果是哪个丫鬟做了好事,回去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便继续问到:“你看没看到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可儿低头想了想说:“长什么样子没瞧见,但可儿恍惚中醒过来时,似乎瞧见那位姐姐身上披了一件绿色的衣裙,还有,那上面闪亮亮的,好漂亮……”
听了可儿的描述,君瑶有些奇怪,这个救了人的丫鬟怎么不站出来呢?顿了顿,君瑶迎上可儿认真的眼神,点点头承诺道:“我回去一定找到这位救人的女子,代你向她道谢!”
可儿听君瑶这样说,心里这才放心,笑着摆了摆手,转身上了杜老先生的车子。杜老先生等得不耐烦,见她上来了,笑得一张脸全是褶子,完全没了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倒有了几分亲切。
远远的看着马车走掉,君瑶微笑着挥了挥手。挥着挥着,她顿了一顿。她想起了一个人,苏姨娘。
这几日光顾着可儿了,没考虑别的,现在可儿有了杜老先生这个归宿,后半辈子是不用愁了。君瑶想起秦府中的那几个,心里有些紧张。
听陆长青的意思,想必过不了多久秦府就要完了。这样一来,赵姨娘、李姨娘等人都会受牵连。但说起来,赵姨娘、李姨娘和那个讨人嫌的吴姨娘毕竟是自己嫁进秦府的,而苏姨娘她,就真的是红颜薄命了。
如果,君瑶想的是如果,凭杜老先生这么好的医术,能不能治好苏姨娘的疯病呢?如果能治好的话,再想办法让苏姨娘和香姐儿母女离了秦家,那岂不是好极了?
君瑶这样想着,暗暗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定可儿了啊呜呜呜!!本作者好感动!
、番外:独自珍重宋可儿
我叫宋可儿,是神医杜老先生的弟子,是江湖闻名的女医圣宋可儿。
师父常说收我做弟子是他做过最合算的一笔生意,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我都会吐吐舌头刮刮脸皮笑他老不羞,然后就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位夫人。
其实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生在田里长在田里。五六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帮爹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了。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妹妹,我们一家六口人,过着虽然简单辛苦,却也朴实幸福的生活。
直到那一天,那一天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日快到正午,一行人浩浩荡荡步入了村里。里面好多人都穿着闪闪发亮的衣服,有的人骑在马上,后面还跟着几辆比我坐过的牛车漂亮许多的车子。车子里有女人的笑声,也有男人的笑声,那声音随着马蹄车轮声响乱成一团,让人有些害怕。
我当然是不怕的,我连田里的蚯蚓都不怕,自然不会怕他们。我站在那里只是好奇的看着,但我明显发觉,爹娘哥姐都用一种独特的目光看着那些人。爹爹的身子低低的弯起,娘亲不自觉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衫,姐姐拉着我想要躲进屋里,哥哥则站在爹娘身边,微微挪动着站在爹爹身后,那脚步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心翼翼。
现在想来,那种目光叫做敬畏。也是,小小的村庄里,城里的一个小财主都可以在这里耀武扬威。朴实的村里人没见过这些,但却知道这些都是有权有势的人。
而我那时十岁,从小又都是个胆大的,姐姐越是不让我出去看,我就越是好奇。我趴在门边,听到了人语声,还听到了我爹爹不断应“是”的声音,好奇心让我控制不住自己,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看见我娘亲拎着家里最好的水壶站在那里;而我爹爹端着一碗水,弯着腰低下头正向前递去;哥哥正在往外搬着桌椅板凳,一边搬着一边小心擦拭着。而坐在那里的那个人,抬起左脚放在右侧的腿上,用半躺半坐的姿势坐在一把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像村长家的儿子那样张扬跋扈,也有一些不像……
他看到我,眼中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起来。那笑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此时真得有些怕了,赶忙掉头便想走。那男子似乎是怒了,挥手打翻了爹爹手中的茶碗。
我回头看去,爹娘明显吓了一跳,哥哥也一脸的惊慌。那男子见状反倒笑了笑,招招手叫我过去。
我看了看爹娘,见他们根本没看我,便大胆的走了过去。那男子用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随便夸了我两句,姐姐便从屋里猛地冲出来,拉着我回了屋里。
再以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外面吵了起来,娘在哭,哥哥在嚷嚷着什么。有些话我听不懂,有些话我听懂了也不明白有什么用意。我唯一知道的是,姐姐突然间脸色变得那么难看,然后紧紧抱住了我,渐渐的流出了泪水。
那一日我被带走了,我根本就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只是一味哭喊着叫爹娘。娘亲姐姐哭着站在门口,爹蹲在那里叹气,而哥哥则不甘心的追了车子一会儿,然后,渐渐的就都看不见了。
傍晚我就到了秦府,那个把我带回来的男人先把我安置在了一个屋子里。有几个姐姐看着我,她们有的骂我、有的劝我,有的还说我可怜。我那时才十岁,根本就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一个有胡子的爷爷来了。他和昨天的那个男人大吵了一架,那男人骂了好些“老东西”“老不死”之类的话。我虽然懵懂,但也知道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所以只是有些害怕的躲在屋里,根本就不敢出来。
最后,我还是被一个很老的老奶奶给带走的,她见到我,似乎很难过的样子,拉着我的手哭了起来。我有些不明白,但还是说了几句话安慰她,她似乎很喜欢我,从此,我就换了住所。
慢慢的听做丫鬟的姐姐们说,那个男人是秦家的公子名叫秦寿,老爷爷是秦寿的父亲,很老的老奶奶是秦寿的奶奶。我记住了这些,也渐渐的,习惯了在老太君身边的生活。
随后过了年,我十一岁了。春天之后,秦府里好多漂亮的姐姐都不见了,而秦家娶进了一位夫人,听老太君说,这是极好极好的喜事。但我却听身边的丫鬟姐姐们说,我马上就要倒霉了。
姐姐们说,如果新夫人不喜欢我,那我就会被卖掉。我听了,心里好害怕,甚至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里的夫人,是个青面獠牙的怪物。
府中办完了喜事,赵姨娘和李姨娘带着我去见新夫人,路上,赵姨娘叮嘱我说要守礼守规矩,李姨娘安慰我说别害怕,她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我点点头,可是心里却有些慌。
上面坐着的夫人,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只是一个脸圆圆的,比有些丫鬟姐姐还要小的姐姐。她看起来很亲切,脸上笑起来时带着一对小酒窝,我虽然还是有些怕,但心里却没那么慌了。
李姨娘说完,我跟着她说了。我说得磕磕巴巴的,夫人听了之后惊讶得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又急着问了我的年龄。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低头乖乖的站着。
那日过后,丫鬟姐姐们都说我好运,新夫人是个宽容忍让的性子。后来我也见了她好多次,又常常去她那里和香姐儿玩,渐渐的也就不怕她了。
那一次我甚至和她发了脾气,因为夫人她问起了我的爹娘。被爹娘抛弃是我心中的痛,十一岁的小姑娘,不明白什么叫无可奈何,只知道自己从此不在爹娘身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夫人和我争辩了几句,千寻姐姐也和我说了很多话。对那些道理,我其实还是听得懂的,只是心里却不愿意承认。
如今想来,也许我只是想小小的任性一下,像每一个远离父母的孩子都所要做的那样。
后来又发生了一点事,我便住到了夫人那里。那晚的事我不想多说,总之多亏千寻姐姐救了我。而我也对秦府产生了一丝恐惧,我打心眼里已经知道,我迟早是要离开那里的。
我用点心去逗弄湖里的鱼时,万万没想到那会是一次契机,让我离开了秦府,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现在想来,那都是缘分,我和夫人的缘分,我和千寻她们几个姐姐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