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还在举行,哭声在耳边回响,但郝英俊哭不出来,他站在那里,垂着头,看着一个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悲伤的人。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的一动一动,每一下都带着十足的伤痛,敲击着郝英俊受损的灵魂。
面前的人流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去,打开侧门,推着甄美丽的尸体前去后方的火葬场。
郝英俊看着他们的动作,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在甄美丽的脸上盖上一块黄布,默默的推走了他的妻子。
不!别带她走!那是他的妻子!
“别碰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郝英俊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他趴伏在甄美丽的身上,紧紧的抱着她。
谁也不能将他的美丽带走,谁也不能!
周围有人在说些什么,有人在拉扯着他的胳膊,断断续续的哭声又在耳边响起,但郝英俊看不见也听不见,他只知道保护他的女孩,他不要别人把他的妻子带走!
就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渐渐的,那些紧抓着他的人都松开了手,一个人从一旁抱住了他,将带着泪水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
“别这样,孩子……这不是你的错……”甄美丽的母亲哭泣着,将郝英俊抱在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哭出来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们没有人怪你,我们知道你难过……别这样,美丽她、她不会心安的……”
听着她的哭声,郝英俊终于松了手,悲伤就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心。他发出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声,眼泪从脸颊上滚滚而落。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趁机将面前的甄美丽推进了一旁的侧门,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消失在自己面前,郝英俊感到自己的心突然裂了,伤痛的无法忍受,他终于就这样,昏倒在甄美丽的母亲怀里。
一夜未眠的郝英俊,就以这样的方式昏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他见到了一个身着古装,胖乎乎但十分可爱的少女,用略带忧郁的神情呼唤着他的名字。
虽然长相有些不同,但郝英俊莫名就那么肯定,那就是他的甄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
、陆君瑶的身世(捉虫)
甄美丽第二天起床时,屋内依然很安静,只有昨天的那个小丫鬟趴伏在她的床前,应该是睡着了。
甄美丽抬头环顾四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桌椅茶具摆设什么的值钱与否她是完全不懂,但这个少女的闺房却明显很有种典雅温馨的感觉,让她觉得挺舒服。
觉察到甄美丽的动静,小丫鬟迷迷糊糊打着呵欠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说:“小姐,您起了?”
甄美丽点点头,因为一时间不大适应这里的环境,只得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小丫鬟揉揉眼睛,利索的起身,服侍她穿衣打扮。
甄美丽看这个小丫鬟年纪也不过十四五岁,脸色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忍不住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问出来小丫鬟的眼泪就下来了,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毫不掩饰的用同情的眼神看着甄美丽说:“婢子是珍珠啊,小姐您不记得奴婢了?”
甄美丽愣了一愣,她对于“婢子”“奴婢”什么的怎么都不适应。不过,现在反正装失忆了,还不如装到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了解这里是哪个朝代,这个身体有什么家世和背景。
这个丫鬟倒是个不错的对象,甄美丽想着,虽然好像傻点,但一看就是个单纯可爱的性子,满讨人喜欢的。
“那个……”甄美丽用惯用的语气词开口,有些支支吾吾的指着自己傻傻的问,“我……我叫什么名字啊?”
“小姐……”珍珠的眼睛继续睁大,大滴的泪珠从眼眶滑了出来,用手帕抹着眼泪说,“您姓陆,闺名君瑶,是陆家的二小姐……哦,我们老爷是陆海威,官阶是太傅,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老夫人娘家姓夏,两位是原配夫妻,今年都五十有六了。您是老爷老夫人四十岁上才得的小姐,在家里是极得宠的……”
太傅?圣上的老师?那地位应该是比较高的吧……
被珍珠这么个哭法哭的有些囧,但急于知道更多状况的甄美丽也顾不上许多了,她继续追问:“昨天那个年轻女子是谁呀?还有那几个男子,我都记不得他们是谁了……”
珍珠听了更是伤心,她拉着甄美丽在椅子上坐下,细细的将陆君瑶的家庭状况讲给甄美丽听。
陆君瑶的爹娘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因为起名无能,所以老大叫陆长青,老二叫陆长山,老三叫陆长绿,老四叫陆长水,最年长的陆长青年已三十有六,最年幼的陆长水是三十四岁上得的,现在才二十四岁,昨天那个上前说话被捂住嘴的就是他。那个年轻女子是陆君瑶的庶姐,名叫陆君倩,母亲是陆海威的妾,排行在陆长山和陆长绿之间,今年已二十有八了。
庶姐陆君倩普一出生生母就难产去世,原说是不吉利的。但夏老夫人仁厚,自己又没有女儿,就将陆君倩养在身边。说也奇怪,夏老夫人原本有五六年无孕,但养了陆君倩之后,便马上怀了陆长绿,隔了几年又怀了陆长水,四十岁上竟又得了陆君瑶。家中人丁兴旺,陆海威和发妻感情又极好,便再未纳别的妾室。
长兄陆长山年少入仕,现在是个五品知州,带着妻子儿女在任上。次兄陆长山是个武官,原配妻子已经过世,他不愿续娶,膝下有一子。陆君倩从小养在夏夫人膝下,由夏夫人亲自教养,性子温和孝顺,因为是庶出,也无甚骨血倒流的忌讳,十八岁时嫁予夏夫人的娘家侄子,生了三子一女。三哥陆长绿倒是特殊,因为十几岁上被江湖第一神医杜老先生看上,便离家学医去了,后娶了杜老先生的闺女杜惠娘为妻,前些日子刚生了一对龙凤胎……
甄美丽,呃不,现在的陆君瑶看着珍珠滔滔不绝的说着家中的大小琐事,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个丫鬟可真能说啊!
不过这也好,正好让完全不了解情况的甄美丽明白家中是一个什么状态。听了半天,甄美丽算是松了口气。她得说,穿到这个家真是走了好运了,家庭和睦又是老小,当然是倍受宠爱。爹爹娘亲感情和睦,没有小妾什么的惹人讨厌,哥哥和庶姐又都是亲近的,穿到这里真的可以说是撞大运了。
不对呀,少了一个人啊!甄美丽有些疑惑的问珍珠:“大家的情况都说了,我那个最小的哥哥陆长水呢?听你说的,他已经二十有四了吧?难道还没有成亲?”
珍珠听甄美丽问起陆长水,脸色一霎时有些黯然,支支吾吾的别过脸去说:“四少爷他、他尚未成婚……小姐你就别问了……”
甄美丽有些疑惑,按理说,陆长水这个年龄的男子在古代别说成亲,性格风流的就连小妾也会纳上好几个吧,究竟有什么说不得的?
虽然有些莫名,但甄美丽还是没打算追问下去。反正哥哥的婚事也不是她能够操心的,多问也没有用不是。
“小姐,”珍珠看甄美丽没有追问下去,便起身说,“奴婢给您去拿银耳莲子羹吧,早上就炖上了,小姐以前是最爱喝的……”
甄美丽冲她笑笑,点了点头。
珍珠走后,满腹心事的甄美丽踱步走了出去。
哥哥,婚事……
站在回廊上,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甄美丽心中一痛,她这也算是结过一次婚的女人了……
她的哥哥甄帅还没有成婚,眼看快三十岁的人了,十足的晚婚主义者。这次小女儿走了,老爸、老妈该催着哥哥结婚了吧?
还有老爸、老妈……
他们该有多难过呢?自己这个小女儿,据说当初也是意外得来的。老妈说,她怀孕三个多月了才发现自己怀孕,摸着肚子里的孩子,他们俩拼着多罚点钱,还是将甄美丽生了下来,这样凑了一个好字……父母是真疼她,哥哥也是那么宠爱她这个妹妹,家里的亲戚们也都对这个晚来的女孩子宝贝的很,她真的是被宠大的。
甄美丽至今记得,她当初带郝英俊回家时,老爸、老妈那既高兴又舍不得的样子。老爸开了一瓶好酒,老妈做了一桌好菜,哥哥带着些醋意的表达关怀……餐桌上亲人们的神情和郝英俊的笑颜,似乎还在眼前。
对了,她的英俊,她的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失去自己,他会有多痛,会有多难过?
甄美丽低下头来,泪水不自觉的从脸颊上滴落。她表情黯然的看着某一个点,忍不住轻轻呼唤丈夫的名字:“英俊……我的英俊……”
她真是有些想不通,穿越的为什么是她甄美丽。
甄美丽也看过一些穿越的小说,那些穿越到古代的女子大多家庭不睦或是感情不顺,穿越之后对现代的生活也没有多少留恋,正好可以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大展一番拳脚。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甄美丽。
她拥有和谐幸福的家庭,也拥有完美的爱情。父亲爱她,母亲爱她,哥哥疼爱她,她和她的恋人也忠贞不渝、彼此相爱……
如果不是当时她做了那个愚蠢的动作,恐怕那些已经被她牢牢握在手中的幸福,还在她身边吧?
抹了一把眼泪,甄美丽苦涩的笑笑,那些她爱着也深深爱着她的人们,她恐怕永远也见不到了……
拍拍脸颊,拭去眼角的泪水,甄美丽轻轻低了头,看着倒映在湖水中的自己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很幸福的女主居然穿了,我真是个后妈……
“骨血倒流”是表亲婚中的一种禁忌啊……是说姑姑的女儿嫁给舅舅的孩子……因为姑姑是把女儿嫁回娘家,所以叫“骨血倒流”……在这里,因为陆君倩是妾室所生,不是夏夫人亲生,所以就没有这个忌讳……
、投湖的原因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虽然微胖但不失可爱的脸庞,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眼睛则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带着盈盈的水意;浓密柔顺的长发梳成甜美的少女头,肉肉的小胳膊小腿,满脸的稚气,像年画里萌萌的娃娃。
这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非常幸运的是,她,陆君瑶,同样有爱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姐姐……
甄美丽叹了一口气,她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接受和适应她现在所处的这个环境、这个身体和这个身份,但陆君瑶所拥有的,她同样也应该珍惜。
姑且算是幸运,她不用和其他的穿越女一样,在后宅里勾心斗角,和后妈小妾斗的你死我活。要知道,以甄美丽这个温和的脾气和单纯的性子,要真碰上个狠角色,不被玩坏就不错了。
但她还是想她的郝英俊,那么想他。
悲伤的忍不住哭了,有一滴泪落在湖面上,荡漾起细小的波纹,甄美丽看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凝视着。
珍珠刚才和甄美丽交谈完就跑去厨房拿自己炖的汤了,现在正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往这边走来。她抬头看了甄美丽一眼,顿时吓得连盘子带碗都洒在地上,神情惊恐的喊道:“小姐,别做傻事!千万不要再往下跳啊!”
说完,珍珠就不顾自己被烫伤的手,飞奔过来抱住了甄美丽的腰,然后拼命的喊着:“快来人啊!小姐她又要投湖!”
甄美丽还在那里发愣呢,这是怎么个回事?
正纳闷呢,突然从四面八方呼呼啦啦来了好多人,直接向甄美丽的方向冲过来。
过了没一分钟,老爷和夫人都到了。
甄美丽虽然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珍珠肯定是误会她要投湖,所以就往后退了一步,离湖水远远的。
“君瑶!”夏夫人冲上前牢牢抱住自己的小女儿,然后含着泪水问,“你怎么又想不开?怎么又要……”
说到这里,夏夫人带着埋怨、泪眼婆娑的看了陆老爷一眼,陆老爷深深的叹了口气,神色黯然的别过脸去。
“我、我没有投湖啊……”甄美丽赶紧解释,“我只是看着湖里的鱼儿可爱,看的入了神而已。”
“那怎么珍珠说你要投湖呢?”夏夫人有些疑惑的看向珍珠。
珍珠边哭边说:“奴婢本来给小姐端汤来着,结果看到小姐靠在湖边流泪,就一时情急……”
甄美丽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但她还是赶紧开口解释化解误会:“女儿是因为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心里难过,所以才掉了几滴泪的……话说,我以前投过湖?”
问出这句话,甄美丽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妥了,她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嘴快有些后悔。夏夫人则愣了愣,深深的叹了口气,又抹了几滴眼泪,对甄美丽强颜欢笑的说:“没这事……当初是你不小心坠湖,才生了这场病……这丫头她胆子小,你别听她胡说……”
珍珠在一旁跪下,边哭边点着头说:“是奴婢口误,小姐你不必放在心上……”
被夏夫人搂进怀里,甄美丽……哦不,应该叫她陆君瑶,她感到有些事情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转眼间,甄美丽穿成陆君瑶也有十来天了。
作为陆君瑶,她觉得情况非常的不正常。
按理说陆君瑶也算是得宠的小女儿,平时服侍的人应该不少,但现在她身边就只有一个珍珠,其他丫鬟倒也见过几个,但一见到她就眼泪汪汪的跑了。宅子里来来去去的丫鬟婆子倒是很多,似乎都在为什么事情而忙碌,但陆君瑶向珍珠问起时,她却怎么都不肯说。
她的庶姐陆君倩倒是常常来看她,会拉着她的手说起以前的事。陆君瑶这才知道自己小时候常常都是这个庶姐带着的,学字刺绣什么的也多由这个庶姐亲自教导,确实是很亲密的关系。
但让陆君瑶觉得纳闷的是,陆君倩常常说着说着就落下不少泪来,看那模样似乎也不仅是为了陆君瑶的生病失忆而难过,倒像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苦衷。
另外一件让陆君瑶放不下的事情就是原来的陆君瑶到底是怎么掉到湖里的?如果照珍珠的说法,是想不开投湖?但那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些天陆君瑶也见过那几个哥哥几面,不知道是陆长山还是陆长绿的两个哥哥大多见了她就叹气,还有不约而同的叮嘱她要好好保护自己,眼神里满是心疼。而那个在她醒来时抢了下镜头的陆长水,她只远远见过几次,每次都见他眼含着泪水,满脸愧疚的缩在一个角落,见到她的身影,就飞奔着跑掉了。
这个最小的哥哥未免也太多愁善感了吧?陆君瑶有些纳闷,这个反应好夸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
反正现在大家都瞒着她,她问也没用,索性就不问了。陆君瑶叹口气,这也不好混,走一步算一步得了,反正看现在的状况,也没人想害她。
这两天她倒是常常梦见郝英俊,梦见他呼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