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琵琶时起时伏,傅清风仿佛已沉醉其间。
“清风!大事不好了!太湖已经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明天一早狗皇帝就要亲自率领军队来剿灭我们!如今弟兄们非常害怕,很多头目带着他们的人都偷偷划着快船逃跑了!
韦连忠上气不接下气一头冲进了傅清风的寝室,傅清风却毫不理会,继续沉醉于琵琶之间。
“清风!现在到底要怎么办?你总得拿出一个主意来吧!如果不杀一警百的话,还有人会逃跑!可是我派去追逃兵的快船都两个时辰了,也不见回复。”
韦连忠倒身坐了下来,却是满面愁容。傅清风一曲终了,却笑指着几案上的美酒。
“连忠!你派去的人也当了逃兵,当然回不来了!如今这一仗我们必败无疑,他们想走就随他们的便吧!”
“清风!如果他们都逃走了,只凭我们两个人要如何守住这个水寨呢?”
傅清风放下手中的琵琶,为韦连忠斟了一杯美酒,却淡淡一笑。
“将军不如也一起走吧!如果到了明日可就走不脱了!”
“那你呢?清风!”
“我留下来帮将军完成心愿!要与狗皇帝苦战到底。”
“军师尚且如此英勇,我身为将军岂能临阵脱逃?”
韦连忠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却轻轻吐了一口气。
“唉!看来水寨已是不战而败,我真是心有不甘啊!”
“连忠,我早就说过你所谓的精兵强将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荣华富贵他们愿意与你分享,杀头灭门他们就会逃之夭夭,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而已。”
“清风,也许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让你陪着我一起冒这么大的险,如果你现在还在绵竹墟过着隐士的生活,就不用陪着我一起受死了。”
“连忠,何必还说这样的话?让他们逃吧!只不过以狗皇帝的脾性,就算他们缴械投诚也未必就会放过他们的。”
“不行!我要阻止他们!男子汉大丈夫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不能被狗皇帝这样白白的杀死!”
“连忠!我会一直在寝室里等你,今晚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去劝阻他们吧,不过我认为他们是不会理会你的。”
“清风,我想他们应该会如此无情,不试试就妄下结论可不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韦连忠已离开了傅清风的寝室,只听见傅清风又在吟诗。韦连忠无心理会傅清风吟诵的诗句,心中已是如火焚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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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竹墟,翠拂轩。
林沐风已将堂屋和寝室全部打扫干净,收拾得井井有条。
雅致的小院更显得充满着诗情画意。
“沐风,我回来了。”
沈孟飞扛着搭连,走进了小院,却在啧啧称奇。
“沐风,你一个就把这里收拾得这么干净,真了不起啊!”
林沐风含着笑意,却故意瞪了沈孟飞一眼。
“本来是想等着孟飞回来一起收拾的,可是你到好,一走就是大半天!我还以为你逃跑了呢!”
“逃跑?我为什么要逃跑?这是你让我买的东西,你看看对不对,如果不对我再去买一趟。”
沈孟飞将搭连提进了堂屋,放在地上,林沐风打开搭连仔细检查着里面的东西。
“米、面、油、茶叶、盐巴、酱、醋、酒、肉、干菜、调料、蜡烛、布匹……”
沈孟飞用过早饭便按照林沐风的清单外出购买物品,直到黄昏才回到了绵竹墟。
“孟飞,东西一样都不差,今天我来烧几样小菜让你尝尝!”
“沐风,你还会烧菜?”
“在宫里闲时去尚膳间和掌印太监学的,他的手艺可是不一般,我的手艺却是一般得很!”
沈孟飞笑了笑,帮着林沐风收拾起东西。一会不见,翠拂轩已被林沐风收拾得有种温暖而惬意的感觉。
两人一起忙碌着,不一时已摆好了一桌酒菜。沈孟飞许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大口扒着饭,林沐风却在一旁不停的为他挟菜。
“沐风,你烧得饭很好吃!你自己也吃啊,别老是给我挟菜!”
“嗯!”
林沐风的胃口依旧很小,只吃了一小碗饭,几口菜。沈孟飞见林沐风不吃了,便将桌上的饭菜尽数吃光。
“孟飞,你今天去了好久,让我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自己回正义盟去了!”
林沐风嗔怪的望着沈孟飞,沈孟飞却咽了一口饭,摇了摇头。
“唉!别提了!其实我早就买完了你要的东西,我刚要回来,却被官兵拦住了。听说明天一早皇上要亲自带领官兵攻打太湖的义军,十几艘大船已经排列太湖的码头上,大队人马已将整个太湖围了个严实!我好不容易才溜了进来,却又被那该死的竹林里的阵法困住了半天!”
林沐风心中一惊,看来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剿灭太湖义军。
“孟飞,那水寨那边有什么消息?”
“沐风,你管的还真是宽!不过,我倒是潜入了驻扎的军营中探听了一番,我听说水寨的义军还没打仗便已溃不成军,已经有十几艘快船载着大小头目喽罗们前来投诚,据说后面还陆续有义军来投诚!我看那个鬼书生和黑脸将军这次一定完蛋了!”
“什么……难道傅清风他不明白会有今日之局吗?”
“沐风!别管别人的闲事了,我看那个傅清风也没你说的那么神!”
林沐风深锁着眉头,却突然大叫一声。
“糟糕!来不及了!”
沈孟飞望着林沐风却是一头雾水。
“什么来不及啊?”
“孟飞,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只要是你的事情什么忙都行!”
“好!孟飞,我们时间不多了,要马上行事!”
“沐风!你又在说什么啊!”
沈孟飞依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会让林沐风如此着急,却还是决定听从林沐风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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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晚风醉人。
傅清风换了件轻薄的软缎长袍,独坐在寝室中的几案前。
寝室的门被推开,韦连忠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倒身坐在傅清风的对面。
几案上摆着几样精美的小菜,旁边放的是上好的竹叶青酒。
望着对面的韦连忠,傅清风并不多言,只是为他斟满了美酒。韦连忠也不搭话,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傅清风默默的为韦连忠添着酒,韦连忠便一口饮尽,两人一直没有开言。
“清风!那些混蛋全都跑了!现在整个水寨里只剩下你和我了!这些混蛋还划走了所有的快船,我们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韦连忠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傅清风淡淡一笑,继续为韦连忠添酒。
“连忠!你也想走吗?”
“不想!我可不愿意被狗皇帝看扁!我只是后悔没有给你弄一只快船!”
“连忠,我不是还有一叶扁舟吗?我们还可以泛舟太湖。”
“清风,你那艘小舟狗皇帝的战船的浪都能掀翻它!”
“连忠,你已经尽力了,既然留不住他们就不必勉强!今夜如此美妙,我们很久没有象现在这样把酒言欢了。”
“清风!我真后悔当初拉你入伙!我太对不起你了!”
“连忠,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能和你一起沉醉我已经很满足了。”
韦连忠点了点头,与傅清风对饮着。两人很少说话,四目相对时却是情意绵绵。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窗外一轮明月早已升空。
几案上的酒已饮尽,两人均已有了几分醉意。
傅清风的脸色红润身上的软缎长袍薄如蝉翼,曼妙的身姿时隐时现。
“清风……”
韦连忠只觉得浑身燥热,不顾一切的抱起傅清风上了合欢床。
傅清风没有拒绝,起伏的胸膛倒像是在邀请……
韦连忠忘情的亲吻着傅清风,傅清风喉中的浅吟像是在回应着韦连忠。
两人相互除去了身上的束缚,彼此的身体赤诚相待、径相缠绕着。傅清风的唇柔软而炽热,几近完美的肌肤更让人爱不释手。
韦连忠竟然此时才发觉,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傅清风更让自己得到愉悦与满足!
韦连忠紧紧抱住傅清风的纤腰,两人的交合已接近疯狂,欲罢而不能。
他们都明白,过了今夜也许就不会再活在这个世上,不论事情会是如何,今夜彼此的珍惜与快乐就是永恒的……
傅清风的身体让韦连忠一再沉醉着,直到释放出所有的欲望,浑身乏力,两人才紧紧抱在一起,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呼吸……
两人相拥着进入了梦乡,不一时韦连忠已是鼾声如雷。傅清风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已浸满了泪水。
傅清风轻轻亲吻着韦连忠的额头,随手抄起软缎长袍披在身上。
傅清风已走下合欢床,却轻轻拉了拉床边的机关。合欢床突然裂开,却将韦连忠跌入床中。
傅清风又按了按床头的机关,韦连忠直直的躺在一辆木板车上,已从床下滑了出来。
韦连忠依然沉睡着,傅清风已是泪如雨下。
“连忠,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狗皇帝的性命就交给我吧!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睡一觉吧!这种药不碍事,等你醒来,一切都已过去了……”
傅清风将准备好的渔夫的装束给韦连忠穿在身上,拉着木板车离开了寝室。
水寨内已空无一人,傅清风吃力的将韦连忠放在吊架上,从山顶缓缓放入山下。
傅清风也来到了山下,一双纤足已被山中的蒺藜划破。傅清风顾不得上药,拉着韦连忠来到了码头。
码头上所有的快船俱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傅清风泛舟用的扁舟。
扁舟上已没有做画的几案,却堆满了食物和美酒。傅清风用尽全力将韦连忠推入湖中,轻薄的衣襟已被水浸湿。
“连忠!今夜刮的是东南风,它会在明天雾气散去之间将你送到绵竹墟去,我相信林沐风会让沈孟飞会帮你引荐干十一的,你加入长江十八水寨,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说不定你会娶到蒋翠屏为妻。沈孟飞不会和你相争的,他喜欢的是林沐风,但愿他们能够幸福……”
扁舟随风摇曳,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湖面,傅清风直到看不见扁舟才上了岸,跌跌撞撞的向水寨而去……
(三十五) 危机
夜已深,人未眠。
傅清风独坐站在空荡荡的忠义堂内,轻轻抚摸着韦连忠坐过的虎皮交椅。
明日永乐帝的大军就会踏平水寨,傅清风环顾着四周却有些依依不舍,在他心中舍不下的其实还是与韦连忠一起经历过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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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太湖之上漆黑一片,一艘快船正在全速前行。
划船的之人却满脸不高兴,一边划着桨,一边唠唠叨叨。
快船上还站着一位神情紧张的少年不时地督促着划船之人。
“沐风!你好不容易平安离开了那个破水寨,为什么我们还要回去?”
“孟飞,你别再罗嗦了!你答应过只要是我的事情你一定会照办的!让你划就快划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快船之内却是林沐风和沈孟飞。沈孟飞虽然满脸不快,却还是用力向前划去。
“孟飞,如果我们不赶紧赶到水寨去,我估计傅清风会做出可怕的事情!”
“沐风!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抓到水寨去的?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如今朝庭的大军逼近,水寨里的人全都跑光了,你倒好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孟飞,你就别再嘀咕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对我,我都不会坐视不理的。傅清风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那样对我是因为他恨皇上。虽然我对皇上谈不上恨,但是我也不想让他们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这么说傅清风和那个黑将军还能杀了皇帝不成?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担心谁?是傅清风还是皇帝?”
沈孟飞突然想起在京城内看见永乐帝为林沐风吮吸受伤的手指时的情景,心中突然有种隐隐的不快,一张脸更加气鼓鼓的。
林沐风已察觉到沈孟飞的不快,心中却有种淡淡的甜意。忙从衣襟中取出一方香帕,轻轻为沈孟飞拭着额头上的汗渍。
“好了!孟飞,我知道是我不好,不应该让你和我一起冒险。但是,傅清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坏人,他就是有些任性,其实我也是非常任性的人。我们一定要赶在皇上到水寨之前找到他,否则以他的个性是会做出傻事的。”
“傻事?那个傅清风文文弱弱的能做出什么事情?估计他还没冲到皇帝的身边就被锦衣卫们给拿下了!”
“孟飞,如果我现在还留在那个水寨里,你会冒着风险去救我吗?”
林沐风望着沈孟飞,沈孟飞躲避着林沐风炽热的目光扭过头去。
“沐风,你说的才是傻话!我沈孟飞当然不会害怕皇帝的大军,如果你还在那个水寨我一定会去救你。我不是害怕皇帝的大军才不想去水寨的,我只是担心你万一见到皇帝会有什么危险!”
“孟飞,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危险也不会有!”
沈孟飞不再言语,用力划着快船,林沐风不时的为沈孟飞擦汗,眼中竟是柔情。
东方已渐渐发白,朦胧之间一艘小船顺流而下。
“孟飞,你看!那艘小船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林沐风指着小船,沈孟飞一桨勾住小船,随手用快船上的缆绳拴住小船。
“我下去看看,沐风你不要跟下来,免得有什么危险。”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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