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香江- 第21部分

“以他的身高和娃娃脸，拍剧也只能演些插科打诨的小角色，难道你觉得他做一辈龙套会比唱歌更有前途？”

黄沾说话向来无所顾忌，这时更不会去考虑这番评价会对张卫建造成什么影响，只想着要从林宥伦手上扳回一局。

“沾叔你要这么说，那些外形不达标的人都应该趁早死了这条心，以后就不要再想着去演戏咯？”林宥伦伸长脖朝台下看了看，“幸好今天肥姐没来，不然你可就惨了！”

台下一阵哄笑，还有不少人给林宥伦鼓掌，觉得他这话确实有道理。

“我觉得演戏最重要的是演技，反而是唱歌对长相要求还更高一些。我是没听过有哪个当红歌手的长相不达标，沾叔你听过吗？”林宥伦话里调侃的意味愈发明显，台下笑声再起。

黄沾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回答。

本该乘胜追击的林宥伦却没有接着拿黄沾开涮，他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张卫建说：“刚才我和沾叔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开玩笑，你可不要当真。我知道你为了成为一名歌手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但很多事情的成功都是要讲机缘和运气的。哪天如果你在歌手的路上遇到了困惑，不妨考虑一下我之前的建议。”

林宥伦这么说不光是为了安慰张卫建，其实也是给黄沾一个体面的台阶。

“你可别受这小的干扰，比赛结果还没有出来，难说你就是冠军呢？”黄沾这话说得多少有些心口不一，实际上他也不太看好张卫建能夺冠。

比赛进展到这一步，结果已经没有太多的悬念。当主持人宣布周彗敏获得冠军时，站在舞台正的周彗敏把垂在面颊边的长发闪到肩后去，侧过头来看着林宥伦，眼孔里闪着一种亮晶晶的东西，不是眼泪，而是一种激动的光芒。

周彗敏忘形的痴立着，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涨满了喜悦、幸福、激动的情绪，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叔手接过奖杯，又对着镜头和台下的观众说了什么话，整个脑里一片空白，全都被获奖的喜悦填充，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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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投桃报李

周彗敏身边围满了祝贺的人，林宥伦没有上去凑热闹，只是抱手站在一边。

“我还以为你小提前溜了，原来是躲在这里。”黄霑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拍林宥伦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和黄霑一起过来的还有顾佳辉，见面时林宥伦喊了声“辉哥”，黄霑却不乐意了。

“他大我八岁，你喊他辉哥却叫我霑叔，我有你说的那么老吗？”

“无论是写还是填词，你都是前辈，我是敬重你才喊你一声霑叔的好不好？”林宥伦没好气地回答说。

黄霑接着却说：“那我求求你，以后不要这么‘尊敬’我了，你一口一个霑叔叫着，大家都会以为我老了，其实我今年才43岁好不好？”

林宥伦马上就回了一句：“你比我大二十多岁，叫你霑哥别人会觉得我也老了。”

顾佳辉笑呵呵站在一边，看林宥伦和黄霑这两个大才斗嘴，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黄霑说不过林宥伦，却不肯就这么轻易认输，硬是要拉着林宥伦去酒桌上决胜负。

顾佳辉看出林宥伦在等周彗敏，就劝黄霑说，“你看阿伦现在魂不守舍的样，你就是喝赢了也显不出本事。这酒我看还是改天再喝吧。”

黄霑觉得顾佳辉说得有道理，就和林宥伦另约了时间。黄霑扬言要在酒桌上喝倒林宥伦，这才和顾佳辉一起先走了。

两人刚走，方逸华手下的阿豪跟着就出现了。

他凑近林宥伦身边，低头小声说：“林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林宥伦朝台上扫了一眼，发现人群已经不见了无线众高层和邵逸夫的影。

阿豪领着林宥伦去了后台的一间休息室，邵大亨等在那里，身边只留方逸华一个人陪着。

邵逸夫是一个高而瘦的老人，须发都花白了，还戴着眼镜，样和林宥伦在照片上见过的出入不大。叔今年已是七十七岁高龄，但精神依旧矍铄，气色甚佳，紧紧地拉住林宥伦的手，看去总是笑眯眯的显出和善。

“林生，我们总算是见面了。”

邵逸夫表现得很亲切随和，但林宥伦的态度却异常恭敬。

“我只不过是个录像厅里卖票的后生仔，能入叔的法眼已是万分荣幸，今天是特意来聆听叔教诲的。”

邵逸夫摆摆手，“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我在你这个年纪身无分跟随兄长去新加坡开拓电影市场，而你现在已经挣下了千万身家，香港有几个年轻人敢说自己比你强？”

林宥伦谦虚了几句，邵逸夫接着却说：“林生是做大事的人，邵氏要是能有你这样的人才，也不至于让宵小猖狂！”

邵逸夫招揽林宥伦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林宥伦再装糊涂就有些说不出过去了。

“叔不怕我变成下一个邹怀？”

邵逸夫盯着林宥伦看了半天，这才无奈地摇摇头，“你比邹怀有野心，邹怀却不如

你这般坦荡，倒是我小看你了。”

林宥伦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恭敬的后辈，“叔谬赞了。”

“往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一个老头和你说这些确实没什么吸引力，那就谈点别的吧。”邵逸夫有些意兴阑珊，“你对新秀歌唱大赛有什么看法？”

“这个比赛最大的弊端就是造星能力不足，捧红歌手的随机性太大，第一届的梅艳芳和第二届的吕方就是一个很好的对比，梅艳芳很成功，吕方却差了不止一截。”

林宥伦的说法邵逸夫倒是第一次听说，马上就来了几分兴趣，“那你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更改赛程设置，吸引更多人参与和关注；改变评审方式，导入市场和观众参与评审。”林宥伦根据后世一些歌唱选秀节目的经验，指出了新秀歌唱大赛最大的两点不足。

邵逸夫还在认真考虑林宥伦的话，身边的方逸华却忍不住开口问：“林生有更具体的解决方案吗？”

见邵逸夫也抬眼看过来，林宥伦就把后世歌唱选秀节目的一些流程简明扼要地说了下：

“香港这么大，先分片区进行比赛，各个分区的冠亚军再集到一起进行总决赛，所以赛程最好设置成‘分区选拔赛’和‘年度总决赛’两个部分。”

“分区选拔赛分为海选、复选和晋级赛。海选门槛一定要低，只要有唱歌愿望的人都可以参加。让这部分人参与进来，并不是希望他们能找到有潜力的歌手，而是通过他们的参与吸引更多人关注这项比赛。复选最为关键，一定要把有潜力的歌手和那些潜力不大却有独特表现、能吸引观众眼球的人一起选进来，前者是为了歌唱比赛的质量，后者则可以提高歌唱比赛的收视率。最后的晋级赛，选出真正有实力的歌手，参加年度总决赛。”

“传统的歌唱比赛，选手的成绩都由评委说了算，但是专业评委的选择并不能完全代表市场和观众的喜好，选手唱功很好却怎么也红不起来的例很多，所以评委不能只是由专业音乐人来充当，唱片公司的市场部也要参与进来，这样才能衡量出一个歌手的综合实力。再一个就是引入观众评审机制，在总决赛时可以在报纸上印一些选票，让市民裁减下来投给自己喜欢的选手，将歌手的场外得票数量也作为衡量成绩的一个部分，民意支持加专家评审意见，这样选出来的歌手才是最符合市场需要的。”

林宥伦谈得很细致，几乎将整个比赛的操作过程都解释了一遍，邵逸夫和方逸华都听得很认真，邵大亨不时点头，方小姐眼更是异彩连连。

林宥伦提出的方案最大的亮点就在于，他将歌唱比赛与电视台的收视率紧密的结合在一起，举办歌唱比赛不再是单纯的为唱片公司选拔歌手，同时还能够带动电视台的收视率。

无线给周彗敏提供了宽松的艺人合约，林宥伦就投桃报李，送上这份大礼，也算是为双方以后进一步的合作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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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识破

坐上车，周彗敏依旧还沉浸在获奖的喜悦。

眼前仿佛还晃动着那些惊喜艳羡的目光，耳边也仿佛还回荡着那些鼓励嘉许的赞语，周彗敏的心绪就像涌起的浪涛，这浪涛化成了轻纱般的雾，把她包围起来，让她恍恍惚惚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这梦一般的雾升腾。

脑门被人轻轻地弹了一下，周彗敏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是林宥伦的恶作剧。

林宥伦笑呵呵地问：“梦醒了吗？”

周彗敏挥舞着粉拳，正准备往林宥伦身上砸，突然想起车前排还坐着司机和公司给她安排的经纪人，只好又做回淑女的模样，趁人不注意，伸手在林宥伦手臂掐了一下。

林小曼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周彗敏的小动作，眉头一拧，神色显得些古怪。

林小曼是华星唱片公司为周彗敏安排的经纪人，她对周彗敏的前途非常看好，当然不光是她，现在整个华星唱片都对周彗敏寄予厚望。公司为周彗敏量身定制了“玉女歌手”的包装路线，除了紧锣密鼓筹备的新唱片，还有一系列的宣传方案。

本来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周彗敏顺利夺得新秀歌唱大赛冠军，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可林小曼此时却看到了一个变数。

“比赛结束后我就没见到你，不许说是去洗手间，我才不相你在洗手间里能呆半个多小时。”周彗敏终于想起来问这事。

林宥伦只说自己去见了个人，言语并没有透露太多内容。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林小曼无意听到这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她早就听说邵大亨对林宥伦非常重视，极力想要将他拉拢过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华星只是无线名下的一家唱片公司，林宥伦和邵大亨交好，华星在处理他和周彗敏之间的关系时，就必须更加的小心谨慎。

林小曼想着这事，后面就没再注意听林宥伦和周彗敏又说了些什么。

送周彗敏回到家，周母硬是逼着林宥伦喝下一碗她亲手煲制的鸡汤，这才放他离开。

林宥伦出门时，林小曼偷偷跟了出来。

“林先生，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谈什么？”林宥伦对林小曼突然找上自己并不感到意外，“你是不是想让我以后和阿敏保持距离，不能再像现在这么亲密。”

林宥伦的眼睛总是蒙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纱，但当他抬起脸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却黑得发亮，锋利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事物。

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林小曼感觉自己内心里所有的想法都被看穿了。

“我这也是为阿敏好，希望林先生能够谅解。”

“你们要让阿明在公众面前保持‘清纯玉女’的形象，这个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希望你们以后做任何决定，都先问问阿敏自己的想法。我为阿敏好，是希望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开心快乐，而不是受人摆布，变成一台只会赚钱的工具。如果你或是华星唱片做不到这一点，那么我会考虑帮阿敏换一个经纪人或者是换一家

公司。”别人说这话，林小曼或许还能反驳两句，换成是林宥伦，她真感觉自己没有太多的底气，她相信林宥伦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公司虽然都有自身的考虑，但出发点都是为了歌手，我个人也希望与阿敏愉快的合作，所以林先生可以放心，你担心的情况并不会发生。”

“我和阿敏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你们想象的那个地步，所以你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

林小曼紧绷的神经刚放轻松，林宥伦接着却说了一句让她很无语的话。

“当然，如果我和阿敏真走到那一步，你们再怎么担心也没用。反正都是多此一举，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别管这事了，就像我对待感情一样，顺其自然就好。”

——

回到录像厅，在门口遇见陆伯，林宥伦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陆伯伸出脑袋朝门外左右看了看，看到没人才把林宥伦拉到一边，“阿伦，报纸上那小说真是你写的？”

林宥伦感觉有些奇怪，新秀歌唱大赛不是现场直播，节目还没上电视，陆伯怎么就知道了。

“您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事？”

“我今天打扫你那屋时，在桌地下捡到了一张废稿纸，你在上面写的东西还没划掉，我就看了两眼，感觉有些眼熟，回头翻报纸才发现和上面的一模一样。”

陆伯是再不信什么同名同姓的鬼话了，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林宥伦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承认说：“小说是我写的，不过这事您可要为我保密啊。”

“怎么，我听你这口气，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陆伯眼珠一转，立刻就猜到了林宥伦的打算，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宥伦已经写小说发达了，还窝在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在这里习惯了，工作轻松，还可以免费看片，就这样走了，我真有些舍不得。”

“我知道，你是想在这里寻找灵感对不对？”陆伯却不肯信林宥伦说那一套，“我听说那些出名的作家，脑里想的东西和别人都不太一样，每个人都有一些怪癖，不是好酒就是好色，你的爱好更特殊一些，喜欢装成普通人，戏里说这叫坠入红尘、游戏人间，我说得对不对？”

林宥伦苦笑道：“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其实我这个人就是比较懒，喜欢找个安静没人的角落呆着。

陆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拍拍林宥伦的肩膀，“你放心，我口风最紧了，一天半包烟就能搞定。”

林宥伦进屋，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条万宝路，塞到陆伯手，“这烟买来早就想拿给您了，能管一个月吗？”

这烟虽然不贵，但也不是陆伯以前抽的地摊货能比的，陆伯宝贝似的将东西抱在怀里，笑说：“你小果然够意思，这事我一定帮你保密，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那是同名同姓。”

林宥伦满意地点点头，陆伯不愧是和自己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的人，说话默契十足，一点就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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