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金伝懿微微一笑。
「明日巳时就入宫吧!午时一到,先是登基大典,接着有国宴与一连串的庆祝活动,我会要小七在宫门外等你。」他早已打点好她的所有行程。
「小七?你是说总是跟在你身边的那名小哥吗?」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过马上联想到总是跟在他身边那个年约十六、七岁的男子。
「是他没错,他的长相,你记得吗?」对於她刻意注意自己,他感到愉悦。
「我记得。」
他没有再回话,迳自拿起放在桌上的食谱,慢慢的翻阅,赫然发现食谱上的一字一句、每个图案与做菜方式似乎是亲笔手写的。
「这是你写的吗?」皇甫邵扬起一边眉头,略显迟疑的问。
「是呀!全都是我自己写的。」金伝懿笑着点头,「怎麽了吗?写这些东西很奇怪吗?」
「不,我只是觉得非常……特别。」他原先是想说她实在很可爱,话到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她的可爱是无庸置疑的,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的五官,让人联想到令人爱不释手的布娃娃,总是微扬的粉唇使人如沐春风,而她贴心、细心的举止才是让他爱怜的主要原因。
是的,是爱怜。
娶她为妻後,皇甫邵才陆陆续续的听到她的过去,以及旁人讪笑的预测她的未来,然而她会不清楚别人是这般看她的吗?
不!他清楚的明白,他人的嘲讽与冷淡,她全都知晓,也全都默默的包容。
那一声声尖酸刻薄的言语,一道道冷漠以待的眼神,全是苦涩,她却毫不喊苦的吞入腹内,转换成微笑、有礼的举止和总是将人摆在第一顺位的体贴。
他不断的催眠自己,那无关爱情,仅仅是爱怜她这名娇小女子罢了。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睡觉,明日进宫後有得忙了。」皇甫邵笑说,轻轻的将食谱放在桌上,转身走回房间。
金伝懿忘情的看着他的背影,那宽阔的背部、有力的手臂,以及仿佛能扛下天的肩膀,倘若从他身後抱住他,不晓得会是怎样的温暖、怎样的安心、怎样的……
闭上眼,她努力克制自己别胡思乱想,因为她明白,这段姻缘不是他要的。
她明知,就不该让他困扰。
她了解,就不该使他苦恼。
是呀!她能做的仅有如此而已。
艳阳高照,长年紧闭的红色宫门今日大开,一辆辆精致无比、前呼後拥的马车不断的进入皇宫。
「公主,你瞧,那人是不是小七?」喜春坐在马车里,掀开纱帘,眼尖的发现一名站在宫门前左顾右盼的十多岁年轻人。
「嗯,就是他。」金伝懿从纱帘的缝隙瞧见小七。
喜春随即探出头,挥挥手,「小七,这边。」
小七认出是喜春,赶紧上前,根本无需助跑,单手扶住马车,轻轻一施力便跃上了马车,与马车夫并肩而坐。
「好俐落的身手。」喜春大声赞美。
「喜春姐,你太瞧得起小七了,要论身手,我想没人比得上驸马爷。」小七转头,笑嘻嘻的看着喜春与金伝懿。
「真的?不晓得何时才有荣幸亲眼瞧瞧驸马爷的身手。」听小七如此赞赏皇甫邵,勾起喜春的好奇心。
「今日应该就能瞧见了。」
金伝懿喜出望外,脑海浮现皇甫邵高挺的身形,与在家里总是穿着轻薄便袍,布料紧贴着他精壮的身躯,那肌理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的模样。
「公主,你在想什麽?」喜春发现主子若有所思,於是开口问道。
回过神来,金伝懿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好色,脑海里转的全都是他。
「公主,你方才听小七说了吗?今日登基大典後有好几场庆祝活动,其中的重头戏就是擂台赛。」喜春越说越兴奋。
「擂台赛?」
「是呀!小七说每年的祭天活动结束後,总会举办擂台赛,采一对一的比武竞赛,只要将对手打下擂台或是对手求饶即获胜,胜利的人就可以和其它组获胜的选手比武,而获得最後胜利的人即是冠军。」
「真的吗?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比赛。」金伝懿感觉有趣极了。
「但是重头戏不在这里,而是获胜的人可以领皇上的奖金下台,或是在台上请没有参加比赛的人与自己较量。」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则,那通常会参加比赛的人是怎样的英雄好汉?」
「小七说会报名比赛的都是士兵或禁卫军等等,但是也有一些有一身武艺的皇亲国戚或官员报名参加,而真正高深莫测的人通常都不会报名,因为只要那些武功高深的人一报名,其它人都不需要较量了。」喜春现学现卖,虽然在皇宫里待了这麽久,但是从来没有机会看这样的比赛。
「小七有说哪些人是武功高深莫测的吗?」金伝懿起了好奇心。
「小七说了,咱们驸马爷从来不参加比赛,不过每每成为冠军的人总是在擂台上请驸马爷赐教,然後……」
「然後怎麽?」金伝懿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
「小七没说,只说到时候就知晓了。」喜春耸耸肩,也是一脸无奈。
金伝懿努了努嘴,脑海里转的全是他如玉面容与冷淡神情,这样的他竟然是武功高手想挑战的首选之人?
不晓得他站在架高的台上时,微风轻吹衣摆与黑发,会是怎样的英姿飒爽?
她嫁给皇甫邵後,就不曾回到宫中,虽然也不过才嫁了一个多月,但是一步下马车,抬眼望见高耸的太和殿矗立在前方,不禁感觉陌生,一点思念的汹涌情绪都没有。
微扬嘴角,她知道从前的自己除了鲜少走出房门外,皇宫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而将军府才是她心中真正的家,无论皇甫邵与皇甫骅是否打从心底将她当成家人,她早已将那里当成永远的避风港。
在一连串的祭天活动,以及接见臣属国使者和文武百官後,繁琐又盛大的登基大典总算是告一个段落。
金伝懿与喜春一直和小七在一起,在皇甫邵的安排下,他们从头到尾都亲眼观看这场盛会。
喜春与小七喜孜孜的,不断交头接耳。
金伝懿始终沉默,并不是因为太累或是不习惯热闹活动,而是忘记应该说话。
是的,她忘了应该说话。
一双水亮的眼眸直盯着站在皇帝身旁,如影随形的保护着的皇甫邵,他穿着一身墨黑色衣袍,将长发整齐的束在後脑勺,手持一把通体墨黑的玄铁长剑,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玉面罗刹」指的就是这样的皇甫邵吧!
她总算明白旁人怎麽会这麽喊他,瞧他的面容明明生得如此俊俏,高大的身形与不苟言笑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八章
她何德何能,竟能拥有这样的男子?
她只不过是命带煞星的克夫女子,哪能配得上这样的男人?
阳光灿灿,晒得金伝懿白皙的双颊泛着红晕,心底却冷然到了极致。
浑厚沉重的鼓声震天价响,仿佛能够撼动天地,让围在擂台四周的人们全都感受到了。
需要五名成年男子才能抬得动的大鼓一共有四面,分别摆在擂台的四个方位,四人一组,身穿盔甲的士兵手持鼓棒,打着鼓面,鼓声回荡,让人无法不去注意训练有素的鼓阵表演。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紧凑的击鼓声停止之际,宣告众人引颈期盼的擂台赛即将展开。
早已报名的各路好手上擂台後,可以选择摆在一旁、自己最拿手的武器,当每组高手选妥武器後,接着是一阵鼓声,待鼓声渐歇,便开始捉对厮杀,比武切磋。
金属碰撞声不绝於耳,擂台上的高手比得卖力,为的就是得到坐在高台上的皇帝的青睐,台下的观众叫得声嘶力竭,替自己支持的选手加油。
金伝懿因为皇甫邵的安排,坐在视野辽阔的位置。
喜春与小七分别站在她的身後,有志一同的高声呐喊,替高手们加油,纵使他们不认得擂台上的人,也无法浇熄他们的热情。
一开始金伝懿也是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擂台上,直到发现隔着擂台,在她座位的正前方,属於皇帝专用的棚架下,皇甫邵的身形出现在皇帝的身旁,面无表情的望着擂台上不断厮杀的人们。
水亮的瞳眸在发现他的瞬间,那双总是冷然的狭长眼眸倏地与她相望。
隔着宽敞的擂台,皇甫邵依然能清楚的看到那张素净白透的小脸泛起浅浅的红晕,让原先就可爱动人的她现下更像一只令人爱怜的小兔子。
今日的金伝懿选择穿着浅粉红色渐层衣袍,袖摆则是绣上镶着金边的牡丹花,红艳的花朵与白透的小脸相映成辉,更衬得她犹如花儿般娇艳动人。
薄唇微乎其微的勾起,他完全没有发现,当忙碌的勘查皇宫中的兵力部署後回到皇帝的身旁贴身护卫时,第一时间她精致的小脸落入眼底,所有的疲惫竟然在瞬间消失无踪。
时间仿佛在她的生命里戛然停止,与他四目相接,刹那间,她听不到任何大喝声响,有的只是自己不断鼓动、加速的心跳声。
「公主,冠军诞生了。」喜春雀跃的大叫。
金伝懿回到现实,如雷的掌声与擂鼓鸣击声瞬间传入她的耳里,视线转向擂台上,看见一名裸着上半身、汗流浃背的高壮男子。
「请镇国将军赐教。」获得冠军的男子声如洪钟,一脸得意,目光炯炯有神的直望着皇甫邵。
「果然如小七所言,每回的冠军得主总是指名挑战驸马爷。」喜春贴近主子的耳朵,洋洋得意的说。
金伝懿微微一笑,也同众人一般望向皇甫邵,但是不同於他人看好戏的心态,她满怀担忧。
她瞧获得冠军的男子壮硕如牛,有力的臂膀仿佛轻易的就能扭断人的颈子,而皇甫邵的身形虽然精壮,但是相对瘦了好多,这样的皇甫邵能赢得了他吗?
事实证明,是她太过担心了。
皇甫邵似乎早已有所准备,双手负在身後,一脸从容的从高台上走下来,接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步上擂台。
「感谢将军赐教。」冠军得主开心的说,双手抱拳。
皇甫邵扬起一边嘴角,瞥了眼摆放兵器的铁架後,不假思索的取了一根比他还高的木棍。
金伝懿有些诧异,对手拿的是长枪,而他竟然选择几乎没有杀伤力的木棍,这是他太有自信,还是他擅长耍棍?
皇甫邵垂下的右手握着木棍,露出自信的浅笑,待方才获得冠军的男子朝自己夹枪冲刺而来,他不疾不徐的轻抛木棍,接着在胸前接住木棍,一个轻挥,打掉男子气势如虹的首波攻势。
男子感觉到手掌一阵麻痛,不敢相信皇甫邵的内力竟然如此深厚,但是依旧不肯放弃,从皇甫邵的身後发动攻击。
皇甫邵的背部仿佛长了一双眼,连看也不需要看,稍微感觉到气息,便知晓身後来人究竟在何处,木棍往後一挡,又挡住了男子的第二波攻势。
台下的观众不停的鼓噪,皇甫邵并不想大出风头,毕竟每年擂台的挑战成功者全都做了一样的事情,那便是指名再战他,让他十分无可奈何。
现下他只想速战速决,结束这场烦人的擂台赛後,与金伝懿一同返家,和她安静、平凡的吃晚膳。
是的,虽然成亲不到两个月,但是他开始享受起无需言语,只消望着她自顾自说话又说得眉飞色舞的可爱表情,就会感觉无比开心,仿佛她的生动神情、甜腻嗓音是他灰暗无聊的三十年人生中的第一道曙光。
想起她大大的双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小小的丰唇,他的嘴不受控制的扬起。
「加油!」
一道柔美的嗓音倏地传入皇甫邵的耳里,让他瞬间找回理智。
他知道,那是金伝懿的加油声。
後来忆起这件事,他才惊觉自己当下一定是发疯了。
他居然忘记自己此时此刻还站在擂台上,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也是早已锁定的她所在的位置。
阳光照射在她白透的小脸上,灵动的大眼对上他的目光之际,仿佛用眼神替他加油与担心,而她的双颊泛红,衬得她更加甜美可爱,让他薄唇扬起的弧度更明显。
狭长的眼眸看见她黑白分明的双眼瞠大,接着身後传来一阵气息,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来,俐落的侧身,躲过男子的攻击,手臂却无法避免的被划破一个一指长的口子。
从来没有过,皇甫邵战无不胜,从来没有在擂台上受过任何一点伤或居於下风,因此他的失常让台下的观众无不诧异,而看台上深知他武功深厚的好友们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见她既惊诧又担忧的神情,而那全是为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拖下去,紧握着木棍,然後是狂风一般的猛烈攻击,打得男子完全无力招架。
站在高台上的金浚微眯起眼,饶富兴味的扬起嘴角,为依照往年惯例指名挑战皇甫邵的男子感到惋惜。
是的,从前皇甫邵只施展两成力量,总是留八分情面给冠军得主,让冠军得主不至於迅速被轰下台,今日他不一样了。
原因是,他不想再让金伝懿替他提心吊胆,他会舍不得她小小的心盈满担忧,他想赶紧结束忙碌的一天,与她虽然隔着一张凳子,但是并肩而坐,优闲的、自在的、从容中又带着淡淡幸福氛围的安静用晚膳。
淩厉的攻击丝毫没有间歇,皇甫邵俐落的身手打得男子难以抵挡,最後开口求饶。
他英姿飒爽的站在擂台中央,金伝懿永远都忘不了,他如刀刻般俊逸的面容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情。
擂台赛结束,皇甫邵缓缓的步下擂台。
金伝懿急忙站起身,用手拨开挡路的人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来到地面,这才惊觉高台旁也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
身形娇小的她不断的跳动,想在重重人墙中发现皇甫邵的身影。
「在那!」
她总算瞧见身穿黑色衣袍的他,正走在手下们为他从人群中硬是开出的一条道路上。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很没礼貌的拨开人群,想要尽快到达他的身旁。
当她累得气喘吁吁之际,总算是来到他的手下旁,同人群一样被挡在以人肉开辟的道路两旁。
金伝懿开口喊他,但是一声又一声为他欢呼的声音淹没了她甜腻的嗓音。
这时,目光直视前方的皇甫邵发现被挡在五步之遥的妻子,不自觉的笑了。
「公主,你怎麽一个人在这里?」
他双手负在身後,很快的梭巡一遍,小七没有跟在她身边,不悦的揽起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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