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领教了?算你幸运。”春山也跟着哼一声,一手揪着袍子,一边走到门口,伸手将门扇拉开,“现在,请……再见再见不送不送。”
伊沛儿看着他,咬了咬嘴唇,愤愤地走到门口边上,本来要冲出去,春山看的点着头冷笑,她却又站住,扭头望他。
春山仰头,暗暗防备,伊沛儿明亮的大眼睛月光下闪闪发光,竟好像罩着一层淡淡水雾,春山冷眼一看,忍不住一愣,这双月光之下的明眸,略带一点点地楚楚可怜,刹那间竟让他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宝。忍不住神思恍惚。
果然是思念成狂了。伊沛儿望他一会,忽然说:“你再拒绝我也没什么,我还是会来的,更何况,你刚才也亲过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伸手,在自己的额头,脸颊,跟鼻子上都摸过,每摸一下,春山的心就跟着跳一下,最后十分窝火地想:真是中邪,方才怎么会觉得她跟小宝相似,罪过罪过罪过。
正在喃喃默念。伊沛儿忽然诡异一笑,脚尖踮起,冲着他袭击过来。
春山正在发愣,见状条件反射地身子一晃。却不妨伊沛儿来的甚快,春山只觉得唇上一点点地凉,却是姑娘家的嘴唇凑过来,在他的嘴唇上蜻蜓点水那么一停。
春山只觉得脑袋都有一瞬间地空白。眼睛瞪得大大地,因为惊讶,握着门扇的手仿佛要将木头捏碎。
伊沛儿离开,这才笑眯眯说:“这下,连这里都亲过了。”很高兴地,手指暧昧在自己的嘴唇上摸过。
春山愤怒地望着她。
细碎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门口两人回头看,却见是几个营区的小兵,听到这边有动静便赶了过来。正巧看了这么香艳动人地一幕,不由地个个目瞪口呆。
伊沛儿摇了摇头,显然十分开心,望着他们大方说道:“怎么样,你们也都看见了吧?”喜笑颜开的。春山越发怒,转头望着那些小兵。大声喝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那几个小兵正沉浸在漠上美女的热情笑颜之中,有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当时就要点头,忽地听到王爷这一声威严十足暴戾十足地喝声,刹那清醒过来,一个个立正当地,说道:“天这么黑,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王爷。”
“坏!”伊大美女见小兵们立场果然很不坚定,跺了跺脚。又撅嘴说。“那……那总该听到了吧!”
春山冷哼一声:“说,你们听到了什么!”
小兵们说:“今晚这么寂静。连风好像都不刮了,真是奇怪吖。”
另个说:“是啊是啊,我们还是去那边看看,这里太静了太静了。”
几个人幽灵般地飘远了。
背后伊沛儿怒道:“胡说,胡说,你们西越的男人都是这么不坚定,都喜欢骗人,你们明明看到了,王爷亲了我,还热情的……啊……”
话没说完,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停了,最后是一声有点吃惊的尖叫。
几个小兵边走边提心吊胆着,听到最后一声尖叫之后,是“噗通”地一声,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仿佛杀人灭口之类的事件发生了。
大胆的小兵挑着灯笼回头瞅瞅,却惊讶地发现,漠上族的美女不知为何竟摔倒在院子当中,姿势狼狈灰头土脸的很,距离门口有相当远,难道是飞过来的?
却听得昭王爷门口有人“啪啪”地拍了两下手掌,声音清脆,接着,那传说中来者不拒的风流王爷自言自语地冷笑说道:“其实本王真的不想对女人动手地,不过这次除外。”
说完之后,“啪”地又是一声,这次却是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昭王爷!你,你你……哎吆……”地上是吃了一大碗闭门羹的伊沛儿呼痛声音,挣扎着起身来。
春山虽然不耐烦地出手,却仍是不想伤到她的,力道拿捏的刚刚好,将她拍出了房间,摔落地面,却丝毫没伤害她筋骨,只是跌得痛一点,叫她受一个教训而已。
呼……小兵们战战兢兢地,半夜三更看了这么精彩万分的一出好戏,想笑又不敢笑,在“今夜好静好静啥都听不到”或者“今夜好黑好黑啥都看不到”的互相敷衍声中,继续幽灵状飘远。
卫紫衣垂手,站在黑暗中。
皇帝坐在龙床边上,垂眸看着床上人。
“她会无事,对么?”
“是。”他简短回答。不好地感觉又涌出来了。
“朕……”皇帝转头,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手指擦摸过顺滑的丝绸,一种奇妙的感觉,又缓缓地划回来。
卫紫衣静静地听。
终于开口:“在你听命于朕的这段日子,你发誓效忠,对吧?”
“是。契约称臣,效忠御前,但凡君意。绝无违背。”他静静回答,声音如同昔日滴血时候的誓言。
“朕知道你心底是不情愿的。”景天帝微笑。
“公事公办,绝对跟臣的个人感情无关。”他沉沉地说。果然冷静地很。
景天帝颔首:“这正是我欣赏你地一点。”
卫紫衣无喜无忧:“谢皇上。”
景天帝望着自己地手指,在膝盖某处一停,嘴角漾出一个浅浅的笑:“嗯,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卫紫衣略微犹豫,皱眉,双眉跟眼睛都隐没在长发遮住地阴影里,叫人看不清神色如何。
“是。”最后的最后。终究是回答一声。
他契约称臣,他听从调令,该说的该做的他都说了也都做了,若再做下去。便是违令,赤裸裸的明显的违令,而现在……或者不是时候。
就算是做……
但凡君意,绝无违背。
转过身。依旧是半垂着头,长发微微地一荡,沉静地身影便消失在了暗色之中。而景天帝望着卫紫衣消失的身影,双眸一闪,寒冷之中竟有一丝落寞隐约闪过,只是一瞬而已,确认了男人真的离去,才转过头来,看向床上的人。
微宝静静地躺在那里。额头上罩着纱布,流海擦下来,将纱布也遮住了,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就好像是静静地睡着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景天帝伸手。擦向她地脸上。
将她的额发轻轻地掀起,望见底下罩着伤口的纱布,隐约还渗出了一点鲜血的颜色,他地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擦过,又离开。
目光一动,双眉轻轻地皱了皱,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向下,划过她的脸颊。在嫩红的嘴唇上来回蹭动。间或咬了咬自己的唇。
“真是奇怪,”自言自语地说。“像你这样的孩子,怎么竟跌跌撞撞,来到这里?”
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睡着的微宝。他放低了身子,头发顺着衣裳荡到前来:“若是不为昭王所爱,或者你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丫鬟,朕也不会注意到你吧。”
得不到对方的回答,他摇了摇头:“命运之玄妙,谁能料到。”手摸向她颈间,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挑了挑那先前被弄乱地衣领,忽然笑了:“奇怪了,这样毫无姿色也无身材,昭王喜欢你什么呢?小东西,你来说给朕知道。”
长长地叹了一声,松了松肩,才觉得累了。
这已经是将近黎明了,他还要早朝,却因为她折腾的现在都没法休息。外面已经有浅浅脚步声起,很快就会有人来通知早朝了吧。
不知为何心底一动:难道是他想错了,卫紫衣并不是因为受契约约束而被迫离去,那男人那么放心离去,难道正是因为想到了这点?
或者……该在此之前……
皇帝双眸逐渐地眯起来,表情看起来危险而高深莫测,浑不知在想些什么。
灯火在桌上轻轻地摇动着,阴晴不定气氛有些诡异。
龙床上,帷幕微微地抖动了两下,是谁微弱的呢喃声音,呻吟着呼痛。
呜呜咽咽的声音,起起伏伏,最后终究是归于沉寂了。
天还没亮,有脚步声前来,伺候皇帝早朝。
一身明黄单衣的皇帝起身,头发有些凌乱,面色有些憔悴,手扶了扶额头,靳公公察言观色,上前问道:“皇上,可要取消今日早朝?”
景天帝微微一愣,随即摇头:“不必。”
靳公公沉默片刻,目光望向他的身后,透过微微掀起地帘幕可以望见,龙床上那小小躺着的身影,裹在被子之中,尚一动不动,他点了点头,无语挥手,旁边有人上前来,帮皇帝整理衣裳伺候更衣。旁边御事房的内监上前,躬身问道:“陛下,记录与否?”
每当皇帝临幸宫妃,便有御事房的人询问是否记录在册,若是皇帝不想要。便会给被临幸之人喂一碗药,免得遗留下龙种日后有孕。若是皇帝想记录,则表示皇帝喜欢,想留下这个龙种,若是日后有孕,也好据此对应好了,两相验证意思。
景天帝正抬起双臂,让宫女们整理玉带,闻言凝眸回头,看向床上。
一屋子的宫女内监全在静听。却听得皇帝犹豫片刻,说道:“记下!”
低着头的靳公公双眉一挑,那内监答了一声“是”,躬身又悄悄退下。
皇帝着好了龙袍。举步要去上朝,迈步之时却又停住,吩咐说道:“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好好地睡着。若有什么不妥,即刻传太医来看,但,不许声张。”
有人慌忙领命,掩盖一脸地惊诧神色。
而天明之际,皇上宠幸了昭王府进宫的小宫女之时,传遍了整个皇宫。
有人说,半夜时候内监悄悄地取了止血之物,回到寝宫。
有人说。陛下一夜无休,上朝时候仍旧脸色苍白,可见劳累。
还有人传:陛下对那小宫女宠爱有加,先是临幸,后来更是体恤的不许她下床,临上朝还传让太医等着伺候。可见是皇宫之中新贵。
一刹那,滋生无数版本出现,小微宝成了宫中最为传奇地人物。
而昏迷之中地她尚对发生了的一切一无所知,一直到她将近中午醒来。与否,渴了不曾,仿佛她不再是昔日卑微地小家伙,而是哪一位贵人娘娘。
微宝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伸手摸了摸脑袋。果然覆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忍不住呻吟一声。回想昨晚的事情,谁知道想了一会儿就觉得头疼如裂,只好停下来。
然而就算是静静坐着什么不去想,眼前也会出现某个淡漠的影子,在暗色之中氤氲浮现出来,“卫大哥……”轻轻地叫了一声。
正要下床,却望见眼前地宫女内监纷纷跪了一地,她惊了惊,望见有个人迈大步负着手器宇轩昂走出来,是皇帝下朝回来了。
微宝呆了呆,急忙下床,眼前一黑,膝盖有些软,差点跪倒在地,却听得一声“小心”,有人向前来,及时将她搀扶住。
微宝抬头,望见皇帝英挺乌黑的双眉,鲜明地展着,双眸正望着她。她急忙起身,莫名地缩手回来,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皇帝的双眼一垂,将眼底地不悦扫去,才说:“刚起么?”
“回皇上,是。”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心虚。
“觉得,怎么样?”皇帝望着她的神色,略略一笑,伸手握住她的手,牢牢地束缚在手心不动,微宝试着向后缩,却争不过他。皇帝握着这双手,脚步移动仍向着龙床边上,爱护之情溢于言表,看的两边地宫女内监羡慕不已。
“好,还好。”她只好嗫嚅说。不知道皇帝又想做什么。
“那就好了。”另一只手抬起,将她的头发拂了一下,将微微露出的纱布遮住,脸上带笑地看着她,“饿了吗?”
“嗯……”微宝答应一声,又飞快地说,“不,不……”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哈哈一笑,却不以为意地转头吩咐,“午膳布下,朕同小宝一起用。”
微宝吃惊地抬眼看他。
靳公公含笑弯腰:“奴婢这就去传。”
皇帝的手握着她的手:“朕的小家伙太瘦了些,该多吃些。”
微宝皱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解又有点郁闷地望着他。
这一顿饭吃的柔情万种,看的旁边地宫女跟太监们都没食欲了。
景天帝百年难得一见的柔情忽然被催生了一样的发作起来,旁边坐着的就是那新宠微宝,瘦瘦小小的样子倒像是个小玩偶,而景天帝的模样仿佛要将她揽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地膝盖上喂饭似的,含笑灿烂地模样简直将满桌的饭菜都融化,并且不时地替那小家伙布菜。可怜的小家伙起初还有些犹豫试探,后来就勉强吃了些,到最后看起来都快被那些菜给噎死了。
“怎么样,还合胃口吗?”不时地问。
“嗯,谢谢皇上。”她跟猫一样细声回答。
“再尝尝这个。”他欣然的,看起来挺开心。这一顿饭下来,景天帝自己倒没吃多少东西,不过看他的样子倒好像很满足,也许是秀色可餐吧。
虽然这“秀”,一般人是看不出在何处的。
只能说是君慧眼独具。
皇帝接了漠北急信。昭王爷终究是呆不住了,也呆不了了。若说这人无状起来是十分的荒唐无赖,若真地想正经做事,却有种雷厉风行地派头。到底是皇家血脉不容小觑,没几日,将漠上的军容检阅完毕,粮草武器马匹各都一一清点了。这一下子内外交加,身体却也熬不住,病地玉容枯槁,奄奄一息状,人见人怜。游将军上书朝廷,将昭王爷的病情说的明白,又大大地褒奖了一番昭王的英武,外加春山自己一封声情并茂地私信,皇帝明白到底是不能长久将昭王关在漠上。又怕他真的出事,便准了王驾回皇都。
春山得了消息,仿佛天上掉下了小微宝一样,在病榻上也笑出声音来,当下精神奕奕喝人来即刻启程,竟是片刻也等不得。
自从他病倒之时。便已经高瞻远瞩地唤人在准备行程,去皇都一来一回的消息,正好他这边也车马齐备好了,等到皇帝发了金口,便立刻争分夺秒地启程,威风十足地开拔了。
游将军帅了一众相送,遥遥地望见漠上原有个健美的影子,立在一匹骏马旁边,异族多情女子凝望王驾地影子。忽地弯腰大叫了一声。
然而昭某人却一心向着皇都。丝毫没听到这恨恨的一声,若是听到。或者会回头过来,做点事儿免除后患再走。
这一行,却不似来漠上之时的拖拖拉拉,昭王爷几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的赶路,丝毫不耽搁分毫,归心似箭的这人展露了自己性格之中严格跟决然的一面,不叫苦不叫累一心向着皇都赶回,带的原本跟着他躲懒的军队也跟着雷霆万钧地飞奔起来。
本来是小半月才能回皇都,只用了短短的五天时间便赶了回来,望见西越地嵯峨威武城头,城头上招展着的熟悉旗帜哗啦啦的响动,以及城楼背后那晴朗的天空湛蓝一片的时候,昭王爷舒心十分,一刹那仿佛春花初绽愁容尽扫,还未见到人,于马上先欣然笑的花枝招展玉树临风。身边地英公然,犹豫了一会终于问,“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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