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陌路。这样一个结局自然算差强人意不甚美好,却也是一种落幕的方式。
好比容涛打在他头上那一棍,是误中也罢,天意也好,都是穷途末路,从决定离开时就应有承担的心理准备,最差不过鱼死网破,他做混混这麽多年,时常刀口舔血,怎会不懂?
只是平白便宜了那个白痴臭小子,这两天嘴巴快咧出耳朵了去!一个劲儿的喜上眉梢,缠他缠得更紧!
病房里禁烟标识太明显,陈均现在才翻出烟盒,尤姐为他点燃了,默默坐身边不语,半响忽的开口:“阿均,你和席家二少……”
她很知趣没有提起容涛,和陈均认识这麽多年,总算还了解他的脾气,知道他一旦下了什麽决定,那便是跳海撞墙无可挽回,从头到尾有著他的骄傲。只是她看著陈均与容涛好了这麽些年终是分手,又这麽快与席禹泽纠缠在一起,别的不说,心里也为陈均忧心。
陈均自然明了她的意思,微微一笑:“我总不会太惨──不过是没感觉了。”
──而感觉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分明?
尤姐听了这话略有所思,静了片刻还是犹犹豫豫道:“他以前也不是在外面没有人,都这麽多年了……”
“这不是一码事。”陈均侧了侧脸,把目光移到这个他一路走到今天的女人身上,她年纪也不小了,最好的时光更是逝去。女人最好的归宿是婚姻,不知道在她仍然千娇百媚的容颜下,又有著什麽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陈均难得的有了几分怜惜,两根细长的手指利索弹了弹烟灰,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背上,随即把两只脚交叉搭在了茶几上,头一次向别人说了几句真心话:“大概人总有个承受的底线──别说我是因为那个叫林林的,他还不配。”
“我和容涛之间,有些东西早就变了味了。”他俊美的五官笼罩在薄薄的烟雾里,在尤姐的角度看去房间里瞬间忽的有些柔和的意味,可瞬间过去那感觉便无声无息错觉般的消失了,眼前依旧是那个魅力强悍的陈均,彷佛什麽都没有变化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觉得陈均离他近了些。如果当年……不,没有如果,她也早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尤姐收了飘飞的思绪,伸手掩饰似的拢了拢一缕波浪卷发,嘴上笑道:“这麽大人了还这麽任性……”
陈均哈哈大笑:“得,女人看谁都是毛孩子,我算是怕了你了。”
“你这是变相说我到了当妈的年纪不成?我可还没结婚呢!”
尤姐嗔了他几句,会客室房门忽的被砰砰敲响,那边席禹泽接完席家大少的电话後又等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性子,趴在玻璃上眨巴眼睛往里瞅。屋内一男一女声音又小,听不清楚更是心急,好歹没做出撞进来的糗事。
他这个样子,根本就是担心糖果被偷走的小孩子。尤姐都忍不住又笑:“真没想到,席家二少居然这麽……”
“白痴一个。”陈均叼著烟走去开门,眼底却是有笑意的。席禹泽径直扑在他身上,顶著乱糟糟头发的脑袋蹭来蹭去,又偷偷瞪给尤姐一个自以为凶恶的眼神。
“噗嗤……哈哈哈哈!”
尤姐笑的前仰後合,S型身体曲线夸张的波浪起伏,外头阿光眼睛发直,小宋更是没骨气的明显吞咽口水。这丢脸的被美人计击败的行为被席禹泽看见了,投过去警告一瞥,一面忙不迭的把俩人从会客室里带出来,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呆著,见陈均没什麽不虞之色,这才摆出主人模样,尴尬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医生说,受了伤要多休息!”
尤姐咯咯直笑打趣他:“只怕不是医生说的吧?”
席禹泽来了精神头了,振振有词道:“我这是关心陈陈宝贝儿!而且医生也这麽说了,他现在是伤病号,一定要多注意休息,不能……长时间见客!”
陈均抬脚又从後踹倒,席禹泽一个踉跄,人扑倒在床上晃了一晃,委委屈屈转过头来小媳妇一般看他:“陈陈宝贝儿,你就这麽喜欢我的屁股……”
陈均猛地把烟头暗灭在床头柜上,一阵滋滋烧腊响儿:“我更喜欢你屁股前面那玩意儿。”
席禹泽还没来得及高兴,陈均已经不怀好意看著他乐,补充说明道:“当然,割下来泡在福尔马林里的。”
席禹泽:“……”
第四章
第四章
又是一阵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尤姐看够了八卦,心满意足的踩著高跟鞋蹬蹬走了。席禹泽蹲在角落里差点没种上蘑菇,阴暗潮湿得整个人都要长毛。陈均在病房里呆著无聊无事可做,决定出门溜达溜达。
可惜医院里没什麽风光明媚。况且正常人就算多久没来医院,也不会怀念这里满屋子的消毒水味道。席禹泽一看陈均出门,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来。阿光与小宋见领导离开,自然也尾随其上。
席禹泽脑袋上的纱布不比陈均的少,因为头肿脸也肿此刻更是包成了粽子样。还算能看的一张脸全不能看也看不到,硬生生降低了本人本就不高的存在感。四个人站在一起,一下子以陈均为首,席禹泽成了小厮。
阿光小宋是俩跟班,架势排开了走在不怎麽宽敞的走廊上,迎面而来气势太强引得众人皆慌忙躲避,恍惚以为来了港片拍摄现场。墙壁上嵌著的玻璃窗明透亮,陈均不经意狭长眸子一挑,瞧见外边儿草地上停著架轮椅,轮椅上坐著个半生不熟的人。
人生何处不添堵,贱人远方来找抽──另外,阿光真是个好下属,瞧瞧那人坐著轮椅艰难移动的架势,起码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内别说做床上运动了,连摆放床上用品的力气都不会有。
好下属阿光很会察言观色,顺著陈均目光看去,眼神当下一凛,凑过来低声询问:“陈哥,要不要……?”
陈均心情不错,抬手往他脑门子上弹个爆栗:“要什麽?你以为容涛不在?”
阿光闷闷缩回脑袋,不情愿嘟囔:“他在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席禹泽在一旁跃跃欲试叫起来:“正好还回去那一棍!”
两个人不谋而合,诡异对视了一眼,均是一脸兴奋。陈均眼角抽搐了下,一巴掌呼在阿光脸上,顺势要拍上席禹泽,却被後者眼巴巴讨好眼神弄得一愣,竟然迟疑著没有打下去。
趁著这一秒的停顿,席禹泽又粘在他身上,满足似的蹭来蹭去,像只守著骨头的大狗:“陈陈宝贝儿,咱们回家去吧?”
陈均看破他那点小心思,嗤笑道:“你那叫家?”
“不就是买房子麽……”席禹泽不知想到了什麽诡异地方,竟然脱口而出道:“我有丈母娘吗?”
阿光小宋转过身去憋笑,肩膀一耸一耸停不下来。陈均心想白痴有法治麽?趁著在医院赶紧给他做个开颅手术。他揪著席禹泽头发狞笑:“你想进我们家户口本?”
席禹泽不敢乱说话了,五官扭曲著又挤出一句:“不然,你进我们家户口本也行?”
“进我家祖坟还差不多!”陈均又想起他花了不到两百万买的房子,阿光乖觉凑过来低语:“陈哥,装修队的说还得一个月。新房也要透透风……”
得,就是他还得继续占著席禹泽的便宜。陈均心里倒没什麽阻碍,他琢磨了一会儿,动动手指叫阿光附耳过来,吩咐几句派人去办事。再回过神来注意眼前,发现小宋也不见了。
席禹泽慵懒靠在雪白墙上,一刹那真有几分世家少爷的风采卓然,却被满脑袋的白纱布破坏了整体感觉。只是他在陈均面前向来就没有形象,又笑嘻嘻凑过来:“陈陈宝贝儿,我们去过二人世界吧!”
陈均轻笑了声,余光已经看到容涛从医院里面出去,到了草地上推起林林那架轮椅,调转方向朝著他们所在的走廊走过来了。
即使冲突成现在这状况,陈均也没想著避开容涛,更遑论叫他躲著林林走。他不闪不避站在那里,对著席禹泽邀请似的伸开手,姿态写意优雅,唇边一抹微笑弧度极致诱惑,绝对比席禹泽更像个正统的优雅贵公子。
也更像个妖精。席禹泽如此在心中点评道。他不是没有看到渐渐靠近的容涛,可他也并不在乎这个。如同之前太多次被蛊惑一样,他迫不及待回握住这个人的手,手指纤长,手掌有些冰凉,越发显得席禹泽身体温暖。
容涛已经与他们一墙之隔。陈均余光瞥见容涛的影子映在门玻璃上,瞬间调换了姿势,把席禹泽撞到墙上抵住,一边慢悠悠解开他深蓝衬衣锁骨处的扣子,极度暧昧、言语清晰的挑逗道:“想不想在这里做爱?”
席禹泽眼神发直眼睛发亮,刚要狂热狼嚎,咫尺之处忽的哗啦一声巨响──
容涛一拳狠狠打在玻璃门上,脸色铁青。林林目瞪口呆,又在看到陈均的那一刹那眼神转为惊惧。
碎片混合著血液落在地上,旁边一连串女人尖叫,保安匆匆往这边赶。陈均得意扬眉,露出明显的挑衅与讥讽,席禹泽不知为何亦是激动,已经把袖口往上捋。
陈均冷冷一笑,信手沾来般随意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林林,以最後通牒的口气宣战:“容涛,你若是有本事,就拿容氏的一切保护好你的小情人。”
“否则,我不介意把这麽多年付出的,都亲手再一一拿回来。”
容涛死死盯著他,陈均抱臂不语两相对峙。席禹泽贴上陈均後背搂住了他,状似亲密在他耳边低语:“陈陈宝贝儿,你这麽干……我可是要吃醋的。”
陈均心底一颤,面上没有说话,也权当席禹泽没有说话。席禹泽抬起头来,终於第一次也露出了阴郁的表情,极为不爽的对著容涛疑似客套寒暄,表情却不怎麽外交官方道:“容少,我这次来了A市,以後还请多指教。”
他喊得是容少,不是容总。这便有几分代表席家的意味。容涛的忍耐了到了尽头,他压抑著怒气面色不善的回斥:“席禹泽,A市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席禹泽毫不顾忌,变幻五官成一个轻蔑微笑:“有没有说话的份,之後你就会知道了。”
“今天我在这里只要告诉你一件事。”他眉宇间换了著实让对方恼恨的轻描淡写,手臂却越发箍紧了怀里的人,口中吐出的是正式的宣告:“陈陈宝贝儿承蒙老天爷算错了帐,让你照顾了这麽多年,我谢谢你了。”
“不过呢,以後有我在──”他扬了扬下巴冲著轮椅上的林林施舍似的一点,眸中寒光慑人:“还请你和那边那个……离我们远点儿!”
“啊!!!”
林林再也撑不住了,崩溃尖叫起来。
他只是个普通人,即使会小聪明耍些手段,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情境。那日被孤身堵在小巷里,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男人给了他终身难忘的教训,还狠狠用言语侮辱威胁了他。身上与心里更是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手臂大腿被生生打断的滋味,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当他得知在容涛处得知陈均幕後操纵了这次事件之後,更是再也不敢肖想什麽容氏的二主人了。他现在只想养好伤,再按照容涛向他保证过的那样,和他分手拿走分手费,过回安稳的生活。
看容涛的样子,心中也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与其留下来做炮灰,不如早点退场,还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钱财,他只恨自己当时为什麽要猪油蒙了心,去发那条多余的短信。
如果时光能倒流……林林眼神里已经透出了绝望,他叫著嚷著却动弹不得,只能在轮椅上挣扎,哭著求饶:“让我走!让我走!”
席禹泽倒是惊奇的睁大了眼睛,颇有些恶趣味道:“陈陈宝贝儿,你看,这家夥好像很害怕啊?”
大概是阿光做的太过分了……陈均也有些头疼,没想到林林竟然这麽不抗打,也没有想到阿光会把他打成这样,这种时候还就这样吓破了胆让容涛丢面子。容涛的心里一定会恨死他。
这一出闹腾了好大一会儿,即使有貌似不好对付的容氏手下们围著,也迅速聚集起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医院保安不耐的不停要求他们离开。陈均摸著下巴略有感慨,深深最後看了一眼,扯过席禹泽一路穿过走廊,进了医生办公室,张口就问什麽时候能出院。
医生委婉的表达了他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可以再留院观察一个晚上,明天早上没事的话尽管可以回家。而席禹泽那边也只是一些皮外轻伤,容涛下手还是有所控制,所以他们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在医院高等病房里再浪费光阴和金钱。
当然了,後半句话医生是不会说出口的。觉得用不著留下来制造遇到容涛增加刺激,陈均果断叫席禹泽去办理两个人的出院手续。
席禹泽很是关切提建议道:“不如明天早上再走?”
“那我就自己走。”陈均特别不喜欢医院这股子消毒水味道,不耐烦挑眉:“还是你看上了哪个白衣天使?”
此话一出,席禹泽却没有为第二个问句有半点反应,他立刻以最快速度跑去办理出院手续──开什麽玩笑,让这个妖孽一个人独处又去勾搭谁或者被谁勾搭?
他绝对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回到席禹泽的酒吧,陈均伤势未愈,懒洋洋躺在沙发之上,席禹泽又硬凑过来,挤在一处伸手揉捏起他太阳穴,一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像是永远看不够似的。
早些年因为某些原因席禹泽专门学习过按摩手法,手艺还没有全忘记。因此陈均默认了他的举动,还放松了身体任由他的抚摸,却在下一秒听到陡然响起的电话铃音。
响起的是陈均的手机,陈均接听了这个电话,一分锺之後,一脚踢开蹭在他身上的大狗席禹泽,表情刹那冷了下去。
有些人的分手代价,如此昂贵。
时间也差不多了,容涛与陈均分手并且闹翻了的事实已经在A市人尽皆知。大部分人半信半疑,少数人消息灵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