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殊又问:“谈恋爱?”
“不是。”他矢口否认。
“闻奇,我对你很失望。”
见她要离开,闻奇年轻帅气的脸庞闪过一丝慌色,急急道:“无殊,我跟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无殊一动不动,半晌才说:“沈时久恶意收购摩天股份的时候我去找过霍思倾,希望她不要将手上6%的股份让出,她一口答应。虽然别人一再提醒我不要过分相信一个人,我还是作了这样的选择。不光是因为我和她有着四年不掺杂质的友谊,更因为她的善良和识大体。我唯独没有想到,霍思倾一直喜欢的人是沈时久,更没想到为了爱情,她可以抛弃任何东西。闻奇,一步错,满盘皆输,我最不想看到的是让错误再重演一次。”
宁无殊和霍思倾是大学时代的好友,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能够凑到一起去,跌破了不少人的眼镜。无殊尤其珍惜这份友情,以至于迟迟不敢将复杂的家庭背景如实相告。后来霍思倾还是知道了,因为一次意外,她认识了令她一见倾心的沈时久。正当无殊暗自庆幸两人的友谊“坚不可摧”时,大大咧咧的她并没有发现,霍思倾之所以时常来宁家大宅找她其实是因为沈时久。最后,两人终是因为这个男人而彻底地分崩离析。
从此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的友谊,最经不起爱情的考验。
他的心腹们
摩天总部设立在与长虹路交错的华盛路上,九十九层的摩天大楼在繁华的商业地段独树一帜,站在前方广场上抬头望去,几何形建筑耸峙破云,威不可言。
自沈时久携雷霆万钧之势入驻摩天后,除却人事变动,办公环境也作大幅调整,比如总裁办公室从有着空中庭园的八十五楼搬到了96楼,总裁办秘书则全部调到95楼,并在上下两层间添设了独立升降梯。
将佑大一层空间作为独立总裁室,沈时久可谓史上第一人。而作为他的得力助手,洛则每天的工作是繁忙的,基本决策都是由他从沈时久那接受然后下达给各部门,就连秘书办公室的工作也是围绕他进行,然后由他汇总上提。因此,许多员工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沈时久本人,平安夜前,有些新来的秘书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boss长成什么模样,更别说是每日行踪。不过,今天是摩天一年一度的股东大会召开日,因董事局主席北堂江抱恙在身,将由沈时久代行主席权利,主持这次大会。到时候,肯定可以一次性瞧个够了。
午餐时间刚过,总裁专用电梯以每秒12米的速度上升,直接抵达96楼。眼镜男顾沅其、冷面女徐露、笑里藏刀的伍向阳、死不正经的习天宇如同观光团般走进了总裁室。
入口三角格局处,玻璃框架罩着一株稀有的大唐凤语兰草盆景,据说每天都会有专业的育兰技术员前来养护。
“哇靠!”习天宇张开双臂,上前抱住了玻璃墙,“老大什么时候好这一口了?”他左看右看,回头问其它人:“用我那辆极地越野换这盆小菜,你们说老大肯不肯?”
不要以为他是附庸风雅,其实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也是“识货”之人,虽然心里话是——这玩意炒着吃估计成。
顾沅其说,“小心老大把你从这里扔下去,那可是嫂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习天宇一听,赶紧用袖子把贴脸的那方玻璃擦了又擦,见不着痕迹才敢离开。
往左是休憩区,T型酒吧台起到了玄关的作用,再过去是一套kingsize的黑色沙发,如庞然怪兽盘踞于一方,下面垫着波斯手织羊毛地毯,看上去一尘不染。习天宇坐上沙发,手足四叉八仰,极度惬意地眯起眼,啧道,“还是老大会享受啊,什么都跟高科技挂钩,不像我们俗得只剩下钱和女人了。”
三米开外摆放着两块水晶薄板,那是摩天的最新电子产品水晶蓝光屏电视以及只要配备耳麦与视镜便可进行娱乐的电子模拟仿真高尔夫。伍向阳戴上耳机和眼镜,做出挥杆进洞的动作,一边说:“别把我算进去,女人这种生物我敬谢不敏。”
刚刚离过婚的男人,对女人自然有不少怨言。
习天宇大笑两声:“你这么说也太伤徐老虎的心了。”
徐露一张冷脸像是被霜花打过一样,喝道:“你们当我是死人?”
习天宇举起手指说:“徐老虎,我当你是哥们。你要有咱嫂子一半的温柔,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找不到男人。”
徐露二话不说,飞起腿往人脸上踹过去,习天宇见状一个翻身,落到了沙发背后。眼见女人的脚就要与沙发亲密接触,他准备好幸灾乐祸,不料她反应极快地变了方向,一个上踢擦过习天宇的下巴。嘎噔一声,习天宇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徐露利落地收回腿,“姓习的,最好给你的嘴巴装条拉链,否则我把你的舌头拉出来剪了。”
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习天宇觉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深色办公桌上的超薄型手提电脑的一侧明红微闪,显示正处于待机状态。顾沅其摘下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擦拭镜片对其它人说:“别闹了,老大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门前玻璃罩面上映出男人修长俊拔的身影,精工剪裁的宝石黑西服衬着一身冷峻端凝稳重,独见高位者不怒自威的凌势,与他身高相差无几的洛则站在一侧,穿着浅棕色开司米长衣,一派明朗斯文相,对比更是鲜明。
沈时久单手插在裤袋中,一路走向办公区,见几人已经在此等候,打了个手势。习天宇等人便前后跟了过去,一人一声老大,看似随意却不失恭谨。
梦醒
话说他们几人并非是从一开始就追随沈时久的,本都是各个地盘上一等一的人物,只不过在与沈时久的较量中比别人更加敏锐地认清了一个事实——想要成事,有一种人你只能和他为伍不可为敌。
沈时久自十五岁进入南菁会到现在仅仅用了十三年时间就书写了一段堪称传奇的历史,三分运道加上七分手段打拼出今天的成绩。
前会长宁天诚去世后,会长之位按照传统本应由宁无殊继任,就算只是一个形式,习天宇等人依旧觉得只有沈时久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说到底谁也不希望自己的老大被个女人压在底下。支持宁无殊的大多是老一辈,一半是因为对前会长的恩义,另一半则是不满沈时久锋芒太过。不过,大势所趋,任谁也无法力挽狂澜。
在确定会长的最终人选后,宁无殊做了一件傻事,收买新入社团的小子在老大的车里做手脚,妄想要他的命,没想到被揭发。这对老大来说是个刺激,他把宁无殊强制拖进房间,也不知道两人都说了些什么,一个小时后宁无殊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其它人本来在外守着,见老大站在门口抽了几口烟,一脸复杂的阴霾,还没等烟灰掉下来,人已经往楼顶跑去。
他们心想这是要出事了,一路跟上去就看见宁无殊站在楼台边缘,然后听到老大说,狗的命这么贱都会垂死挣扎,那你呢?宁无殊一张脸微微有些扭曲,却是笑着说,丧家之犬的确没有资格说死。说完这句话,她默默地走下楼台,默默地离开南菁会。
仅仅相隔两个月,他们居然在报纸上看到宁无殊和南菁会的合作对象摩天财团的太子爷北堂皓携手逛游乐园的照片。于是有人在那天报废了一辆爱车,身上缠满了绷带躺在床上看新闻,那个表情叫人惊悚,谁也不敢进去说半个字。紧接着摩天三天两头来人,一会说什么计划要搁浅,一会又说不满南菁会最近的表现,到最后直接表示将从南菁会撤资。这里面的猫腻谁都想得到,只是没想到宁无殊竟然找上北堂。
看来洛则说得很对,当一个人自动放弃尊严的时候便代表她的恨已经深入骨髓。习天宇加了句,若再经过一番改造,绝对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然而在当时,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莫过于老大那惊世骇俗的身世曝光。一个出生在美国旧金山贫民窟的混混竟是摩天财团两大家族之一沈氏的直系继承人,人生还真他妈的恶搞。天下姓沈的那么多,怎么就给撞上了。
不管是打架还是打仗,只有够狠才能赢得彻底。宁无殊也好,北堂皓也罢,到底还是斗不过老大——38%的股份背后承载着多少黑暗,又有多少人为此一无所有、穷困潦倒,谁也无法估算。
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看到了一点,老大对谁都很绝,唯独对宁无殊总是保留着最后的底线,就像做了一个很久的梦,快要醒过来的时候总是想再挽留片刻,因为知道一旦面向现实,就再也回不去了。
最后一次见到宁无殊是在摩天的停车场,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要命地拦住了老大的车子,口气强硬地叫老大不要为难北堂皓。
“想要帮他其实很简单。” 老大下车,将一把枪交到她手上,指指自己的心脏,“朝这里打。”
如果不是在旁边的霍思倾挡下了宁无殊的子弹,后果简直不堪想象,只是他的身体还活着,那个梦却彻底地醒了。
沈时久走到近三米长的豪华办公桌前,视线落在伍向阳身上:“肖和娜最近情绪似乎不太稳定,你最好想办法看着她。”
他目光下睨,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嗤诮,“有些事情,我还不想让她替我转达给董事局。”
“我这就去处理。”
伍向阳表情不变,心中腹诽:肖和娜这个女人还是不肯死心,居然想用这种方法要挟他。
伍向阳一走,洛则就叹了口气,连粗枝大叶的习天宇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来:“老洛,干嘛呢?一副心不在鸟的样子。”
沈时久蓦然抬头,“习天宇。”
“在!”被叫到名字的人夸张地立直了身。
“嗯,你刚才说了心不在鸟?”
习天宇内心得意表面却不以为然,“最近老顾盯上了在图书馆打工的学生妹,非要拉着我去衬托他的博学多才,我在旁边也没闲着,翻了几本书学了几个成语。嘿嘿。”
就爱无殊一生
沈时久拾起桌上一份报纸砸了过去,PIA的一声正中习天宇的脑门,“去拿支笔,把每一页空白的地方一笔一划写上心不在鸟四个字,记得写满,有一个地方空着你就吃了它。”
这是什么状况?习天宇眼珠子差点就迸了出来。够冤份的!果然不该在老大面前卖弄学问。冤归冤,违逆老大的命令下场绝对比这个惨上一百倍,习天宇便三步一回头,带着百思不得其解的心情走了。
顾沅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对沈时久说:“是不是先把正确读法告诉他比较好?他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委屈。”
见老大一副“怎么,你也想一起写?”的表情,顾沅其马上面不改色地说,“还是算了。”
话题一转,改谈正事:“刚刚得到消息,世纪园那边的何桥果然有和天信串标的意图,今晚八点,他们会在天涯海阁会面。”
沈时久闻言,神情并无意外,唇角勾出自信的弧度,“天信似乎小气了点,至少也该请人吃顿晚饭。沅其,你先去招呼一下何桥,假如他有其它想法,就给他安排点‘娱乐’节目。”
顾沅其会意,随即去办。
徐露沉默了半晌,这时才开口,“老大,昨天在电话里跟你讲的那个事情……”她并没有急着往下说,似乎有所顾忌。
沈时久目光一沉,缓慢地扯开胸前的领带,身子支向椅背,示意她说下去。
“当年安排宁无殊去日本的的确是三叔本人。”
“那他怎么说?”
“他说,到底是大哥的女儿,他这个当叔的也不想看她流离失所,在日本有熟人可以照应,也不会妨碍到你……我去了趟日本,找到了一个叫黑泽一鸣的大学讲师,他就是三年来和宁无殊一起生活的男人,是个残废,两条腿断了只能坐轮椅,我查了他的背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宁无殊称呼他老师,除了打工就是照顾他的起居。还有那个叫闻奇的,他是京里人,家里有点小背景,几年前去日本留学,黑泽一鸣是他的导师。这小子似乎追过宁无殊,不过吃了鳖,一个人跑南汀来了,之后被他开经纪公司的朋友拉去客串模特和歌手,因为形象不错,算是小有名气。宁无殊半年前离开日本,查不到她之后的行踪,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回了南汀,为了避开我们,她做的都是临时工。除了闻奇,她还和两个她帮助过的女孩子走得很近。”
徐露说完看看沈时久。
他从盒中抽出一支烟来,在指间慢慢捻转,金色的滤嘴处有一串精致的银色数字925413,看起来很特别。这是市场上没有出售的特制烟,第一个数字代表品质等级,第二个是口感强度,后面四位则是每一支烟独属的编码。他的目光落在那串数字上,似是发现了什么巧合的地方,嘴角轻扬,却带出一丝讥诮的意味:“她以前只有思倾这一个比较要好的朋友,现在的变化倒是不小。”
银色火机盖“叮”一声划开,就着那红蓝火苗,他低头点燃衔在嘴角的烟,问:“你们说,她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难道她还想着卷土重来?”徐露有些疑惑,照她调查的情况来看,就算宁无殊想要兴风作浪也没有任何资本。再说,这么多年的教训应该尝够了吧。
他棱角分明的薄唇有片刻的紧绷,“昨天我看到她,就在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
徐露和一旁的洛则皆是一怔。
“她昨天就来找你了?”
“是我驾车等红灯的时候碰上的……” 本来他也不能确定,不过一个人的眼神很容易出卖自己的主人,能那样看他的人还会有谁呢?
沉默了许久,他摁灭了手中的烟蒂,随即转向桌面手提,神态亦随之恢复至淡然,就像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指尖轻触感应槽,系统恢复了工作状态,他吩咐道:“洛则,下午两点,你先安排股东代表巡视各生产部门,然后将新产品的销售计划书让他们过目。我晚点过去。”
“好。”洛则点点头。
“另外,最近美元汇率似乎有抬头的趋势,我决定在大会上宣布提高B股股息,刺激外汇交易量。你觉得怎么样?”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国外几大财团正准备联合炒泰铢,美元汇率肯定也会受到影响,我们很难预测它的走向。”
沈时久不置可否,调出一段资料后将电脑屏幕转向了洛则,“如果弗朗财团退出联合计划,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份资料是弗朗财团的绝密文件,上面说因派系之争,资金调渡的问题无法协调。让洛则吃惊的是不是这些内容,而是沈时久究竟是什么时候作了这些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