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天就去办。”
手冢皱着眉头挂上电话,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怎么了?”感觉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要去趟中国。”
“出什么事了吗?马上就放冬假了,突然这么着急让你请假过去,该不会……”
“不知道。母亲没有详细说,只是要我跟学校请几天假,尽快办手续去上海。”
“哦。”
“你一个人……”
“没事。现在的我,已经不要紧了。谢谢你!”
“嗯。……那明天我就去办手续。”
“放心去吧!”我笑着向手冢保证:“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到了那边,我会给你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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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然要办出国手续,手冢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我的身边也立刻变得空落落的。
从知道手冢要离开的那天开始,我就有点心神不宁。他只不过是离开几天,我却好像有一种永别的预感。那种无奈的酸楚,为什么如此熟悉?失落,空虚,淡淡的不舍和忧伤……我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离别。我好像,有过这种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我的生命中离开的经历。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我一连几天都烦躁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放学之后,我要去取一下机票,你自己先回去。路上要小心!”我想起手冢之前的叮咛。
但其实,我并没有先回去。我发现自己好像在心绪混乱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在街上不停地走,喜欢看那些忙碌的人群,就像我现在做的一样。在街上晃了近一个小时之后,身体的疲累已经渐渐压倒了脑子里的混乱。
远远地,有击球声一下、一下传来,那种类似心跳的节奏瞬间吸引了我。拖着酸胀的双腿,我往不远处的街头网球场走去。球场上似乎有人在打比赛,掌声、尖叫声、加油声……快乐的一群人。
“千秋!你怎么来了?”有人跟我打招呼。
原来是桃城。我点头冲他打招呼:“你好!走累了,听见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哦。”他坐到我身边:“……有心事吗?”
“写在脸上了吗?”
“因为部长去中国的事情?”
“……不全是。”
“千秋……”
“阿桃!快过来!你还打不打啊?!”一个留着短发的大眼睛女孩子,挥着手冲这边大声喊。
“你快去吧。”我推他:“不然你的搭档就落单了哦!”
桃城看了看我,扭头向那个女孩子喊道:“这盘我不打了!”
“你去吧!我真的没事……”
“千秋,你说过会把我当朋友的。有心事的话,可以跟我说啊!”
看着桃城一脸关切的表情,再联想到在立海大的时候他说的话,还有之前他的种种表现,我突然明白了这个男孩子的心思:“桃城你……”
“嗨!你好!你是桃城的朋友吗?”刚刚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子突然跑了过来。
“你好!”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的笑容:“我是桃城的同学,我叫筱原千秋,请多指教。”
“呵呵……我叫橘杏。请多多指教!你也来打球吗?”
“不是,碰巧走到这里的,过来看看而已。”
“这样啊!那你……”杏似乎还想跟我说什么,桃城突然伸手推了她一下:“你不打球吗?跑过来干嘛?!”
“不是你说不打的吗?!这里只能打双打,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可以跟神尾搭档啊。突然跑来打断人家说话干嘛啊?!”
“认识一下你的朋友有什么不可以啊?!”
“我又没说要介绍给你认识,自说自话!”
“喂!你现在要跟我吵架是不是?!”
“谁要跟你吵?!明明是你自己……”
“我怎样?!”
“你!……我跟千秋有话说,你不方便听,麻烦回避一下!”
“桃城!!”杏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眼睛里分明写着委屈,她定定地瞪着桃城,桃城看着她的表情,突然低下头去,回避了杏的眼神。僵持了几秒钟,杏突然挤出一个笑容,冲着我道:“千秋,我可以叫你千秋吗?你们聊吧,我去打球了。下次有时间欢迎你再来哦!”说完,她转身僵硬地向球场走去。
“桃城!杏,不要紧吗?!”
“不用管她!”桃城倔强地回答,但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向球场。
这个笨蛋!我忍不住叹气。
“桃城,你喜欢杏吧?!”
“啊?!你……你开什么玩笑!”
“那你喜欢我吗?”
“……”
“默认,还是不想承认?”
“……”
“其实,喜欢我已经是过去式了吧。只是还有些放不开,对吧?!”
“谁说的,我……”
“桃城!你明明是很直率的一个人,为什么遇到感情的问题会选择自欺欺人呢?”
“我哪有!”桃城显然被我点中了要害,但还是一脸别扭地不愿意承认。
“走吧。”我拍拍他的肩膀:“口渴了,陪我买点喝的去。”
桃城垂着头跟在我后面来到自动贩卖机前。我伸手掏了掏口袋,惊道:“糟糕!我把钱包忘记在书包里了。桃城,你带钱了没有?”
桃城一头黑线地看着我:“我身上一个口袋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带钱。”
“哦!这样啊!”我一脸惋惜地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枚硬币:“我身上只剩下这一个硬币了,好像只够买一瓶饮料了……”
“买你自己的就好了,我不用。”
“可是,我本来想让你买一瓶饮料给杏的。你刚才无缘无故跟人家发脾气,应该向她道歉!”
“我干嘛要……”
“桃城!”我严厉地打断这个还在嘴硬的家伙:“不要再逞强了!刚刚你的表情我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你明明很在意她的。”
扭头看着里面五花八门的饮料,我叹道:“桃城,你应该也有过这种情形吧。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的时候,会突然不知道要买什么好。原本想买乌龙茶的,但看着奶咖好像也不错的样子……于是就开始犹豫了,到底要买什么好呢?……两难的选择,总是无处不在。”
我把桃城推到自动贩卖机前,举起那枚硬币:“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投下硬币,再把手分别放在两个按钮上,然后同时按下去……结果呢?下意识里,你一定会先按下你真正想喝的那一个。”我伸出手点了点桃城的心口:“人心是一座独木桥,不可能有真正的‘并列’。总是有先后的,哪怕只差一点点也是有先后的。”
我投下硬币,然后拉起桃城的手:“我只喝矿泉水,你知道的。……杏呢?”桃城乖乖地把手放到另一种饮料的按钮上。
“好了!”我松开他的手:“闭上眼睛,同时按下去!”
桃城依言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微微颤抖的双手,然后咬了咬牙,用力按了下去。
啪!一罐饮料滚落。
桃城蹲下身子伸手摸出那罐饮料,我凑到他身边,笑道:“心是永远不会骗人的。你的心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了,不是吗?!好好向杏道歉!”
我留桃城一个人在那里面对自己的“真心”,独自回到球场,拿起东西冲杏挥了挥手。
杏看到立刻跑过来:“要走了吗?……咦,桃城呢?”
“他给你买饮料去了,他对于刚才莫名其妙冲你发火的事很后悔,所以想向你赔罪。”
“……那个笨牛!”杏嘴上虽然在骂桃城,但娇嗔的语气已经没有了火气,看来桃城这一次并不是在唱独角戏呢!
“杏!我先回去了,今天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下次有机会一起玩哦!”
“好!”我跟她道别,离开球场往家走去。
心是永远不会骗人的。那么,我混乱的心到底指向哪里?在我心里的独木桥上,到底谁是那个站在第一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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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才回来?给你打手机也没有人接!”
刚走到路口,就看见了站在门外一脸焦急的手冢。
“我……在街头网球场遇见了桃城,看他们打球来着。”
“那你给我打个电话啊!”
“……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看手冢紧张的表情。
“你!……”手冢一把抱住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我不停地打电话,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在哪里。……你要是,你要是又消失不见……”
我如果再度消失,你该怎么办,是吗?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的心痛却如此真实地袒露在我的面前,那种尖锐的痛楚清晰地传到我的心底,让我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手冢。”
“……”
“我对你而言真的这么重要吗?”
“……”
“我,可以相信你吗?”
第四十章 卡侬的秘密
12月23日。
手冢走后第5天。圣诞节,已经近在眼前了呢。
“千秋,千秋!你明天也一定会去的吧!”坐在我前面的江口一脸兴奋地回过头来问我。
“什么?”
“明天是学校的圣诞晚会啊!”
“哦。”
“哦什么哦啊!每个社团都会参加表演,为了能为下一年度的社团经营争取更多的人气和学校的资金支持,大家都非常卖力,所以,每年的节目都很精彩呢!啊~好期待今年的节目哦!”
“哦。”
“你就只会哦啊!我跟你说啦,最后还有舞会!舞会耶……!光听着就很兴奋对不对?!”
“嗯。”
“喂!你怎么这么冷淡的啦!哎,舞会耶!!!”
“舞会还不是年年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区别在于舞伴啦!喂,你的舞伴是谁?”
“没有。”
“骗人!你跟网球部的人那么熟,他们那里随便抓一个就是帅哥耶!”
“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吗?”这才是跟我聊天的真正目的吧!还给我铺垫那么长!
“啊?!呵呵……讨厌啦!千秋!”某人扭捏状:“人家哪有这种意思嘛!”
“不用吗?那就算了。”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喂!我开玩笑的!要啦!要啦!”江口一把拉住我:“……讨厌!你都不会坚持一下噢!”
“浪费时间。哪一个?”
“呵呵……哪个都好啦……人家无所谓的……”某人娇羞状。
“哦。那就海堂好了。”
“不要!!!光看他那个眼神就吓死人了!”
“这样啊!那就乾好了。”
“不要!!!万一他给我喝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怎么办?!”
“……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等等……呵呵……那个,我说啦,我说啦!”
我双手抱胸看着某人扭捏、娇羞,再扭捏、再娇羞……五秒……十秒……
“我走了。”
“好啦!好啦!!我想请不二君做我的舞伴。”
“不二?”
“是啊!那么温柔的白马王子,当然是舞伴的最佳人选嘛!有一大票的女生排队等着他钦点哎!千秋啊!在这个学校里,跟他们最熟的人就是你,除此之外,跟你最熟的人就是我了。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帮我!!”
“我会向不二转达,但是不能保证什么。走了。”
我转身离开教室。江口依旧在身后不依不饶地叫我,但是我的心思却早已飞走了。不二,这个人永远笑脸迎人、柔如春风,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基本已经到了“通杀”的地步,可感情史却干净得吓人。明天的舞会,谁会有幸站在他的身边呢?
风中有悠扬的曲调隐隐传来,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循声转过教学楼,站在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前,应该是学校的哪个音乐社团在排练吧!我抬头望过去,三楼走廊的窗口,倚着一个人,浅棕色的发丝被窗口的风轻轻地撩拨着。是不二!
顺着楼梯,拾阶而上,乐声越来越清晰。
三楼。古典乐器社的门外,不二一个人倚窗而立,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仰起的头靠在窗棂上,完全沉浸在音乐声中,留给我这个旁观者一个静默的侧影。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看见了下凡的天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妄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惊扰了他,下一秒他就会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不过,他终于还是感觉到了我的存在,扭头冲我微笑了一下,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轻手轻脚挪到他身边,学他的样子,倚在墙上,凝神聆听。不二重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沉静地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我扭头看着他的侧脸,这张被由利细细描绘过无数遍的侧脸,就连睫毛落下的阴影都完全一样。原来情人的眼睛,真的可以看见最细微的东西。
“真是一首会让人着魔的曲子。”不二突然轻叹。
“嗯。没想到用尺八和十三弦古筝也能如此完美地演绎这首曲子。”
“还有十七弦古筝。”
“呵呵……好灵敏的耳朵。”
“我已经听了快一小时了。”
“不二。你心里有很渴望的东西吧?!”
不二没有回答我,只是浅浅地笑着,静等我的下文。
“帕海贝尔的卡侬。我很喜欢这支曲子。简单的旋律、精密的结构,完美地表现出对位法的严谨与平衡。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一个音部、一个音部,在不断地重复、交织、盘旋……那种相互追随着远远地、远远地延伸开去的感觉,直到音乐结束都还在心里回绕。”
“迷恋这支曲子的人,心里一定有非常渴望的东西,遥远而又模糊,想伸手去抓住它,但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得到,想放弃却又心有不甘,只能拼命地追逐,追逐……那种心境跟这支曲子隐藏在结构深处的某种东西有很强的共鸣,不是吗?!”
“……这也是千秋的心境吗?”
“可能吧。”
“聊聊吗?”
“你愿意的话。”
不二笑了笑,站直身子,一言不发地往顶楼天台走去。我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思量着应该怎么开口跟他说由利的事。
毕竟是冬天了,天台上的风很大,我不禁有点瑟缩。不二把围巾摘下来,裹在我脖子上。然后,背过身去迎着风,深深地吸一口气,呼出,白色的雾气瞬间从他唇边飘散开去。
“如果我心里的郁闷也可以就这样吐出来消散在风里,该有多好……”
“不二……”
“你是想跟我谈由利的事情吧?!”
“你愿意谈吗?似乎每次我刚提起一个话头,你就会找借口回避。”
“不是不愿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现在呢?”
“你都已经发现我的秘密了不是吗?!”
“……果然,你是喜欢由利的。”
“呵呵……我还能否认吗?!”
“幸村说,是因为裕太,所以你才……”
“由利比我小两岁,第一天在广播站见到她的时候,只觉得她是一个像玫瑰花瓣一样纤细而柔嫩的小丫头,好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她应该跟你说过吧,我们小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