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扬推门走了,有个病人家属说:“您两个还真像父子。”
杨医生笑着说:“他除了爱玩,是个好孩子,比我的儿子强。”
小常把皓月从休息室里推出来,她对小常说:“要过年了,趁着我在,去商场逛逛买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小常有点担心,问她:“你行吗?”
皓月一笑说:“我除了行动有点不方便,其他一切都很好,放心。”
小常过去和杨医生说了之后,杨医生也一摆手放她走了。
皓月自己转去处置室,收单子配药,忙得不亦乐乎。
一辆私家车突然开到诊所门口停下,一对年轻父母抱着四、五个月大的女婴进来了,母女两个直接到了杨医生的面前。
妈妈说:“大夫,我女儿感冒咳嗽,发高烧三天不退。”
杨医生皱着眉说:“这么小的孩子从母体中自带的抗体还没有消失,怎么就会生病了呢?”
孩子妈说:“是被我三岁的外甥女传染的。我们本想去妇儿医院,但是听说妇儿医院走廊里都站满了,根本排不上号,就听人指点带到这儿来了。”
杨医生用听诊器,再重新给孩子检查一遍,说:“还好,只是右支气管发炎,肺没有事儿。”他喊:“皓月,你来?”
孩子爸爸一看皓月是转着轮椅出来的,先是一惊,然后马上说:“我们不在这儿看了。”
皓月说:“你歧视残疾人啊?我都这样了,老板还肯用我,间接证明我的能力。”
旁边有几个小病人的家属说:“江护士扎得可好了,她要是给我们孩子扎,我们还求之不得呢。”
孩子爸爸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卓扬拿着厚厚一摞纸从外面回来,接话说:“真的,我们皓月可是我的镇所之宝。”
孩子妈妈说:“试试吧,人家就和我说要来找江护士。”
皓月有点儿小得意,拿了药单去配药,卓扬跟过来帮着打下手。他说:“你转着轮椅来服务于民,真比南丁格尔还励志。”
皓月只是笑也不说话,准备好药瓶和输液用品,被卓扬再次推出去。小婴儿被放在病床上,皓月顺着她的脑门儿慢慢摸找,发现一根明显的静脉,轻轻地涂上消毒药水,拿起针平行地扎进去,只露出一点点针头的根部。小婴儿刚哭了几声,到她麻利地固定好婴儿头上纱布时,女婴已经不哭了,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皓月抬头看看孩子爸爸说:“不要以貌取人,妇儿医院也未必能找出几个比我扎得好的。”她说这话的时候自信又骄傲。
孩子爸爸认错说:“对不起!”
皓月笑眯咪地说:“我接受。”就转动轮椅去杨医生的办公桌前,仔细看那一摞厚厚打印纸到底是什么。
“这是什么?”皓月问卓扬。
卓扬笑着摊开双手朝向杨医生,说:“是杨医生未出版的《儿科三十年工作与病例总结》。”
杨医生只是笑笑,继续卓扬一页,他自己一页地分着。
皓月惊讶了好一阵子,然后无限艳羡地看着卓扬:“那个,老板能去给我复印一份吗?”
杨医生问她:“你也想当医生?”
皓月猛点头,笑呵呵地说:“我想多学点儿,不想成为医生的护士不是好护士,如果以后能考到医生执照,做个乡村医生什么的就没问题了。”
卓扬撇嘴笑说:“是想和旭生比翼齐飞吧?”
杨医生说:“为什么原因不要紧,最重要的有这颗上进心。来,我这份先给你。”杨医生把分好的一摞纸递给皓月。
皓月欣然接受,冲着卓扬直晃脑袋,卓扬没办法,只得再出去重新复印一遍。
吃过午饭,小常只提了一个黑色口袋回来了。皓月随她进休息室换衣服。
皓月问她:“你买什么了?”
小常说:“我买了一件衣服,还给你买了几个苹果,已经涨到8块钱了,贵得我想骂人。”
皓月说:“快过年了什么都贵。小常谢谢你,我把苹果拿出去分给杨医生和卓扬,你不介意吧?”
小常说:“别分了了,多给你自己留点。”
皓月转出去分完苹果,小常已经进了处置室,她刚想进去帮忙就被小常推出来。
小常说:“你歇一会儿吧。”
皓月点头说:“好。”和卓扬一起进了休息室,关上门,认认真真地看杨医生的《总结》。
卓扬偶然一抬头,看着皓月的侧脸越来越像海潮。
他情不自禁贴近去看,皓月猛地一转头,险些和他脸贴脸,她吓了一跳,问:“你干嘛?”
卓扬撤回来一些说:“自从你瘦了以后,侧面看越来越像海潮。”
皓月放下《总结》,掐腰问他:“你想干嘛?她不知道要比我漂亮多少,那个芍药牡丹论,有一次就够了。”
卓扬一挑眉毛说:“你也别太抬高自己,只不过是一朵地瓜花。”
皓月瞪大眼睛,刚想上去打他。卓扬一弯身从床下取出把吉他,摘下吉他套,掏出白手绢,每一根弦都擦拭干净,然后拨动一下琴弦说:很久没有听你唱歌了,唱一首来听听。”
“有什么奖赏?”皓月问他。
“你想要什么?”卓扬反问。
皓月说:“两张火车卧铺票,我18号就想回家。”
卓扬搓搓手,然后上下打量她说:“果然是比较棘手的要求,你知道现在火车站的人流情况吗?只怕你还没上火车,你这打着石膏的小腿先被挤成二度粉碎性骨折了。”他俯□说:“要不我给你借台房车,特拉风地一路开到家得了。”
皓月笑眯眯地说:“那当然好啊。老板,先弹一首《遇见》来听听。”
卓扬想想说:“不会,我比较会弹《天黑黑》。”他说完就弹了起来
皓月跟着吉他的曲调一直唱到:“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横冲直撞被误解被骗,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后总有残缺,我走在每天必须面对的分岔路,我怀念过去单纯美好的小幸福,爱总是让人哭让人觉得不满足,天空很大却看不清楚好孤独……”
她一边唱一边回忆过去,与云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眼前,不知不觉已经泪光闪烁。
她太专注于唱歌,身后响起了敲门声也没有听见,直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卓扬对她说:“皓月,旭生来接你了。”她才缓过神儿来。
皓月转动轮椅回身看着欧阳旭生,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足以扫走一切的阴霾,掏出兜里的手绢,俯身低头把她眼角边的泪珠轻轻擦去……
110
110、109欧阳佳星放手了 。。。
欧阳旭生把江皓月推进卧室,刚想抱她上床,皓月摆摆手说:“哥,我想先坐着看会儿书。”
旭生拿起轮椅后面一大摞厚厚的已经装订成三册的打印纸放到皓月膝上,然后问她:“你要当儿科医生?”
皓月眨眨眼睛说:“我是野心家。”
旭生笑笑说:“有明确的目标是一件好事,你先看书,我把床单、被罩换了。”
旭生走到床边先摘枕套,他刚拿起枕头就发现枕头上,床单上都有很多根的散乱的长发。他抿抿嘴唇,不动声色地拣起来,一根根捏在手里,渐渐成为一绺。
皓月不经意间回头看到旭生握着她掉落的头发,稍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我吃的那个药好像有脱发的副作用,怎么说明里没写?”
旭生淡定地说:“哦,可能是这个副作用在其他人身上不突出,你也知道各人体质不同,呈现出来的药物反应也不同。”
皓月点点头,重新把精力集中在杨医生的《总结》上。
旭生一边整理床铺一边从侧面看皓月的头发,她的头发黑亮而密实,如瀑布一般。
“应该不会有秃掉的危险。”旭生暗暗地想。
旭生换好床单,把皓月抱上床要她休息一会儿。他自己出去打开洗衣机把床单等等塞进去,一边洗东西一边擦地板。
皓月在床上眯着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用口琴吹所谓《可爱的梦》。
旭生地板擦了一半,听到皓月吹的口琴声就推开门,倚在门口笑着说:“你还会吹这个?”
皓月说:“这个简单嘛,才几句,森爸说这个《可爱的梦》是口琴和钢琴配合的一首曲子,我还没听过钢琴的调子呢。”
“《可爱的梦》”旭生眯起凤眼,微微一笑,说:“等我擦完地板再弹给你听。”
皓月坐在床上等着,觉得无聊了,就拿出杨医生的《总结》来看看。终于,旭生做完了所有的家务,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钢琴上一溜而过,发出悦耳的声音,像是一种提示。
皓月拿起口琴,重新吹起那个曲子,马上得到钢琴的回应,那轻快美好的琴声一下子就击中她的心弦。
皓月自己坐上轮椅,转动着出了客厅。旭生正好弹完一个段落,俯视刚出来的皓月,点头示意她再吹一遍。
皓月会意地重吹一遍口琴,这次旭生一边弹钢琴,一边唱起歌来。“春风轻吹点点火花衫月夜,人人开开心心说说故事,终于倾出这小子的往事,长年累月为你怎再自持今宵知否对你的暗示,为何真的将它当故事,偏偏痴心小子只知道上集,祈求下集是个可爱梦儿,知不知对你牵上万缕爱意,每晚也痛心空费尽心思,这小子欲断难断这故事,全为爱上了你偏偏你不知,知不知每晚想你十次百次,每晚也去等因我极心痴,可不可合力延续这故事,延续这片爱意一生俩相依……”
皓月听不太懂这粤语歌词,但她能听出这是一首情歌,而且名字绝对不是欧阳森告诉她的《可爱的梦》。旭生的歌声虽然及不上卓扬歌声那样清澈干净,但却很有磁性,充满感情。皓月仰望着这个男人,她真的要不断提高自己才有配得起他。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根室内天线,有节节拔高的可能,这样才可以及得上他的高度。
旭生的钢琴曲弹到尾声,欧阳佳星也带着一团冷空气进门了。皓月拉住她的手,问她:“听说昨天卓扬让你生气了?”
佳星撇撇嘴说:“不是生气是绝望,我这么说,你们是否都想为他庆祝一番。”
皓月笑着说:“我想为你庆祝,前方路途艰险,后面平原无限,比卓扬更好的男生不要太多。”
佳星深吸一口气说:“我昨天大概就是专程去找虐的,今天一早起来,反倒是轻松许多,跟我妈去商场血拼也没什么将金钱如苦楚一撒而空的激情。”
从二楼走下来,站在她身边的旭生笑出了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揉搓她的头发说:“可见你对卓扬爱得并不深,把他像胃里积食一样吐出去就身心畅快了。”
佳星离开旭生的怀抱说:“哥,人家晚上还没吃饭呢,能不能不说这些倒胃口的话?”
旭生问佳星:“你想吃什么?特许你们今天叫外卖吃。”
佳星说:“我能请皓月大厨给我做一顿馄饨吃吗?”
皓月说:“行,有现成的肉馅,现在的馄饨皮儿,还有哥帮着包,很快就能吃。”
皓月和旭生去厨房调馅,佳星一个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皓月调好馅,拿起面皮儿准备和旭生一起包,旭生从她手中抽走面皮儿说:“你歇着去吧,我一个人包就行了,包好了调汤的时候再叫你。”
皓月笑笑说:“碰热水、热汤、热油的时候小心。”
旭生频频点头说:“知道。”然后推她去洗手。
皓月从厨房出来,佳星正用围巾蒙住双眼,在客厅里摸索着前行,似乎在体现失明后的感觉,她一会儿碰到茶几,一会儿撞到沙发,自己也不住咧嘴。
皓月移动轮椅到她面前,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说:“你别自己撞出伤来。”
佳星拽下眼睛上的围巾问:“盲人很容易受伤吗?”
皓月说:“走路跌倒,遇障碍躲不开总是难免的。”
佳星眼里有藏不住的难过,她说:“他才十九岁,以后至少还有三、四个十九年在等着他。”
皓月伸手拍拍她后背说:“你有时间就多去看看他,陪陪他,痛苦会因为分担而变少的。他的眼睛一定会好的,我从楼顶摔下来都还能活着,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
佳星轻轻点头说:“好的,让我来做他的义务陪护。”
皓月笑了,说:“你照顾完我和俊峰,踊离真正的护士就不远了。”
佳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里暗想:如果一个人看见别人的血会心跳加速,看到自己的血会马上晕倒,她还有做护士的指望吗?
周俊峰的眼睛在本市医治无望,周云峰买好了机票,准备三天后带着他飞往北京。
云峰去办理出院手续,俊峰一个人在病房里脱去病号服,摸索着换上了自己的衣服。
等他把扣子扣得七七八八时,卓扬从外面走进来,把他扣错的钮扣都解开,一一重扣。
卓扬说:“俊峰今天气色很好啊。”
俊峰笑笑说:“原来是卓扬哥,我还以为是我哥回来了。”
云峰出现在门口,接话说:“对,我真的回来了。”他把俊峰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大旅行袋里拎到门边。
卓扬说:“怎么不多住几天?”
云峰叹气说:“在这里住着他的眼睛也没有什么好转,我打算过几天带他到北京去求医。你先帮我看着他,我还要到医院办公楼盖个章。”
卓扬一挑眉说:“OK,别忘了带20块钱。”
云峰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了,俊峰听见云峰推门出去的声音,开始和卓扬说话。
俊峰说:“卓扬哥,海潮昨天来看我了,还说以后都不会再见霍华庭,因为他抛妻弃子,简直人神共愤。”
卓扬咧嘴笑笑说:“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俊峰说:“你有机会重拾旧欢还不高兴?说实话,我觉得你和海潮的感情没有多好,两情相悦的指数偏低,但是最起码她对你是‘悦’的。”
卓扬没有接话,把不要的东西扔都到了垃圾桶里,铺床叠被,让整间病房看上去干净整洁。
俊峰笑了,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卓扬说:“她喜欢我如何,霍华庭永久出局又如何,佳星还在,保不准哪天她又不生我气了,回来继续做甩不开的膏药。”
俊峰还没说话,云峰就从外面返回来了,他说:“都办好了,我们走吧。”
卓扬拎起了行李,云峰扶着俊峰出了病房。令人意外的是佳星出现在医院的走廊里,她手里拿着一副墨镜,见到俊峰走出来便迎了上去。
佳星把墨镜放到俊峰手上说:“这是一副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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