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一句话,全作鸟兽散,只剩下抚心口喘气的小常、云峰和皓月,卓扬也从护士站走出来。
皓月从全家桶里拿出辣翅塞给小常:“回去吧。”
小常点点头回护士站了,云峰正想向卓扬问个清楚,卓扬突然说:“我要去外科急诊室。”
急诊室里,欧阳淼面无表情地和头缠纱布的姚川对视。
姚川半躺着,指着头说:“院长,你看看你们医院的医生把我都打成什么样了,我要告他连带你们医院。”
欧阳淼冷笑说:“你不来招他,他会拿手机砸你,要告随你,还不知道你要坐牢呢。”
“伤人还有理啦?”
“你除了意图向他人传播艾滋病外,还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够你坐到治疗艾滋病的特效药问世的。”
“他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自卫有什么责任?我知道你因为得了艾滋病而厌世、仇视社会,不想好好活着的话,我可以让你三天之内长睡在我的手术台上。我报了警,一切对错是非听警察的吧。”
“这算是威胁吗?警察当然会向着你们,我们艾滋病是受歧视的弱势群体。”
“我歧视的不是艾滋病人,是你。你有花样尽管玩,我也可以请人来给你做精神鉴定。我们医院七楼有一间高危密闭病房,是为有攻击性的病人专门准备的,正合你用。只要警察同意,可以批准你免费住上十年、三十年。”
姚川不作声了,很久才说:“我看他开名车,就想让他帮我出个药费,外国有些新药听说效果很好,但是价钱很贵。我有时想死了算了,有时又特别想救生。”
欧阳淼别过头去不看他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却看见外科门诊外,卓扬露出的半个身子。
“你说那个叫任思的女人怎么那么傻?她怎么不杀了你后再自杀,你真是很好的诠释了‘人渣’这个词的含义。”卓扬走进来,面带微笑地说。
“你想讹我是吗?那请你别再来医院捣乱了,因为从今天起,我辞职不干了!”卓扬一字一句地说出来,欧阳淼也倍感意外。
这时,警察终于来了,确认姚川的伤口无大碍后,带着他离开医院。
欧阳淼望着他的背影说:“如果按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罪起诉他,最少三年见不到他,卓扬你用不着辞职。”
“没有这件事,我也酝酿一阵子了。”卓扬揪着的心放下了。
“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让我写辞职报告就‘我自愿辞职’五个字。院长,我是去意已绝!但是我会留到天亮的。”
欧阳淼一笑说:“下了夜班,回去和你爸爸商量商量,再正式告诉我你的决定。今天,只当没听见。”他抬头看一眼钟,已经是夜里九点:“我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淼叔,再见!”卓扬自认为已是自由身。
欧阳淼跟他挥挥手,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卓扬回到儿科,云峰和皓月并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
他笑着跟他们说:“我刚才跟院长辞职了。”
皓月说:“谁要听你怎么样?我们关心的是旭生,听其他护士风传,说他昨天带伤救个艾滋病女伤者,疑似感染了。”
“听谁说的?”
“张说李说的,李说赵说的,赵说郑说的,郑说钱真没口德,钱说我再差也差不过院长助理的。”
“他只是还需要60天才能完全排除被感染的风险。算了,告诉你们吧。”卓扬把经过绘声绘色地讲一遍。
讲完后他说:“现在最伤心的是他得了洗手强迫症,只要醒着就每三分钟洗一次手,手上伤口有没有发炎他也不管。他还想趁这个机会去弹琴,要是真这样下去,他以后什么都干不了。”
皓月和云峰脸上都出现了担心的神色,皓月问:“现在佳星陪着他呢?”
“不知道,昨天佳星回自己家了,他没跟别人说他频繁洗手,焦燥不安的事情。”卓扬也怕他在家又多了什么病症。
“你们都上班,我去陪陪他吧。”云峰站起来。
皓月和卓扬把云峰送到门口,他和他们摆摆手说:“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云峰开车到旭生家,按响门铃。旭生双手湿淋淋地来开门,一手里还拿着刷子。
“你在刷鞋?”云峰问他。
“没有,手洗不干净就用刷子刷。”旭生也不掩饰。
云峰换好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水阀关了。旭生想重新打开,被他拉着胳膊拖回去。
“我是专门来监督你,不许你频繁洗手的。快睡觉!”云峰把他往卧室里拉。
“我睡不着。”旭生说:“一闭上眼,就看到血。”
“那就别睡了,你一个外科医生再患上恐血症就更糟了。弹琴,弹琴好!正好没让手闲着。”
“兄弟,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就算我的琴声再美妙,对于睡觉的人来说也是噪音,你是想让我被邻居投诉吗?”旭生苦笑。
云峰自拍了脑门儿一下:“真是蠢啊,居然忘了时间!我陪你下棋好吗?可是我只会下五子棋。”
“那就五子棋。”旭生去书房拿了棋盒下来,顺便盒来一盒湿巾。
每和云峰下一步棋都要抽一张湿巾出来擦一下手。云峰看着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无力感。
“怎么啦!我没洗手啊?”旭生一边说一边擦手。
“用湿巾擦难道和洗手有很大分别吗?”云峰斜他一眼。
“其实要别人来嫌弃你,还不如你自己嫌弃自己。”旭生想起薛盈,心里一阵痛。
“旭生,这和自嘲不一样,更何况不会有人嫌弃你。忘了和你说,姚川今天去找卓扬麻烦,差一点儿弄伤他,结果被卓扬砸翻在地,现在被警察带走了。卓扬说可能会判刑。”
“是吗?”旭生听到这话,心里似乎舒畅了些,抽湿巾的频率也减缓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不收藏我呢?
39
39、038面对疾病的姿态 。。。
欧阳旭生和周云峰下棋,直下到凌晨三点才有些困意。他连打了三个呵欠后,说:“你去楼上睡吧,我睡着了就不会再去洗手。”
云峰笑笑说:“我就睡在沙发上吧,哪儿都能将就三、四个小时。”
这两天,旭生难得真心想笑,却被云峰的话逗乐了。他说:“你们也有强迫症吧,睡沙发强迫症。云峰……愿意进去和我一床睡吗?”
“我早就这么想过,只是怕你嫌我弄脏你的床铺,一直不敢。”云峰走过去搂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进了卧室。
云峰进了门就飞身一跃扑在床上,旭生也不管他,去柜子里再找一床被出来,搬到床上时,发现云峰维持着趴的姿势已经睡着了。
旭生推了推他,他一翻身让出半个床位继续睡。旭生将新拿出的被盖到他身上,自己在床边侧躺下来,默默地睡了。
旭生再醒来时,温暖的日光已经照进房间,身旁的床铺空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上。
他加穿一件厚睡衣,把床整理妥当,再走出卧室去卫生间,扭开水龙头洗手才想起昨天晚上被云峰关了水阀,走去厨房准备开水阀,才看见厨房里有个忙碌的背影。
江皓月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对他笑:“哥,早!”
“云峰走了,你却来了,在我们家交接班呀?”旭生一边说一边去开水阀,却发现水阀是开着的。
“我是特意过来陪你吃早饭的。哦对了,今日停水到下午五点,楼下管理处贴告示了。”皓月说。
“但是我还没有洗手,不,我是没有洗脸、刷牙。”
“我看到告示后,拎了一大瓶纯净水上来,够你刷牙用的,洗脸嘛就只能弄湿毛巾擦一擦算了。”
“不如那些纯净水都给我用,然后我再下楼多买一些回来。”
“要低碳呀,而且用纯净水洗脸、洗手会不会太奢侈?”
皓月打开纯净水瓶给旭生倒了一杯漱口水,然后又倒出一些在毛巾上,弄湿半条毛巾,再把毛巾和漱口水递给旭生。
“就当是在沙漠里吧。哥,如果有人喜欢你,就算你蓬头垢面的,也一样会觉得你干净、可爱。”皓月说这话时,脸上带一抹灿烂的微笑。
旭生点点头,拿着东西进了卫生间。隔了不久,出来跟皓月要冲马桶的水,皓月在预留的洗碗水上洒几滴油,再端了送到卫生间门口。旭生接过去就想把手伸进去洗,却发现水上飘着几点油污,迟疑一下,伸进去一只手,油点马上粘在他手上,他心里一阵厌恶,忙缩回手去,直接把一盆水倒进马桶冲走。
洗漱过后,皓月拉他在餐桌旁坐下,盛上两碗粥、端上两碟小菜和几个花卷陪他吃早饭。
“一会儿,出去走走好吗?我约了佳星陪你去找工作,卓扬说你想去做钢琴表演。”皓月说。
“哦,好。”旭生无所谓。
吃过早饭,他们就出门了,佳星在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等着他们。刚见面,就握住旭生的手说:“哥,你真的要找地方弹钢琴啊,不如去琴行开课教小朋友。”
旭生说:“最近不想接触小孩子。”
皓月走上来,拉住旭生另一只手说:“不如我们去音乐餐厅试试,最起码不用晨昏定醒,又没有小孩子,舞台也是独立,不用和人接触。”
“你们都放开手吧,都是大人了,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有人品问题。”
“有两个美女左右相陪,让他们羡慕去吧,我偏不放。”佳星对旭生禁鼻子撒娇。
“她都牵了,凭什么不让我牵?”皓月反而握得更紧了。
旭生终于知道什么是幸福的无奈,微笑着默许她们这样。三个人手拉着手,像小时候一样并肩走在大街上。不管不顾、不想不理别人的目光。
“绿景”是本市最高级的音乐餐厅,在这里吃饭一般都是每桌一千元起。绿景一共有三层,一层中心带喷水池的宴会专用厅,二层是有钢琴表演的西餐厅,三层是古色古香的中式包间,第二层就是日月星的目的地。
皓月松开旭生的手,走过去和待者打听:“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弹钢琴吗?”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人,要去问经理的,只知道这儿的表演按小时算,要求钢琴八级以上。”待者答。
“谢谢你!麻烦你帮忙找下经理,可以吗?”皓月向待者道过谢,回到旭生身边。
旭生听见他们说的话,他说:“我是钢琴十级,可惜没有带证来。”
年纪三十左右的女经理走出来,她说:“你们中间是谁想来这儿弹琴?”
旭生走到他面前说:“经理您好!是我想来弹琴。”
她看到旭生,脸上顿时浮出一抹笑说:“那你就试弹一首吧。”
旭生坐到黑色三角钢琴前,华丽高雅的琴配玉树临风样的人真是一副和谐的美景。旭生开始弹《流动的城市》。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欢快的跳动,美妙动听的曲子也随之流淌而出。
皓月和佳星相视而笑,脸上带着崇拜与骄傲。女经理听得如痴如醉,还不忘问:“你们是他什么人?”
佳星答:“能够和平相处的当然不是女朋友,我们三个是堂兄妹。”
女经理点点头说:“明天能来吗?我们这儿一小时100块钱。”
“当然可以。”佳星爽快地替旭生答应了。
三个人离开“绿景”以后,佳星的手机就不断地响,都是温玉如打来催她回家的。
到后来,佳星索性不接,直接按了关机。
旭生说:“你这样不好,也许二婶她真的找你有事。”
“有什么事,还不是怕你真的感染了传给我。”佳星一生气就口无遮拦:“亏她还是跟医生结婚二十多年的人,一点儿常识都没有,平常接触是不会传染的。哥,我也不信你会得这种病。”
旭生笑着拍拍她的脸说:“知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昨天没睡好,想回家睡一觉。”
“我也回去睡午觉。”佳星就是不走。
走到楼下时,温玉如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回来,就上去抓佳星:“走,跟我回家。”
“妈,你怎么这样?哥,他是我们的亲人。”佳星嘟着嘴,一脸不满意。
“你舅舅来了,说好长时间不见面,想你了,总该回去见见吧。我真没别的意思。旭生,你也别往心里去。”温玉如说。
旭生同时放开皓月和佳星的手,说:“佳星你乖,跟二婶回去吧。你的心,哥知道,但是这病好说不好听,长辈们心里难免有阴影,我理解。”
“我不!”
“不什么,我没事。不是还有皓月陪着我吗?等没有人理我时,哥会给你打电话的。”旭生连哄带劝。
佳星不情愿地跟温玉如走了,皓月和旭生乘电梯上楼。
旭生一进门就冲进卫生间拧水龙头洗手,意外地竟然有水,他洗了一遍又一遍,肥皂、刷子全用上。
皓月闭上眼睛,泪湿两腮。等到旭生从卫生间走出来,皓月已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旭生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发,她仰起脸来说:“哥,你何必在意那么多,那些因为这事想疏远你的人,和你本来就不是真亲近。”
“别这么说话,二婶也是为佳星好。”旭生扶皓月站起来。
皓月掏出白手绢擦眼泪,旭生一眼就认出这手绢是自己的,忽然就想到了薛盈,重重的叹一口气。
他说:“这手绢是我的,脏了你别用。”
“昨天掉在地上后,我拿回去洗了,现在白白的,不知道多干净。”
“你就不怕染上什么病毒?”
“这么白的手绢会有什么病毒,要是红手绢可能会怕呢。”皓月又笑了。
“是我的,还我。”旭生抢回手绢,揣进自己口袋:“我饿了,早上的粥还有没有?”
“没有了,我去买点菜再回来给你做。你累了,就回房间躺一会儿吧。”
“躺着也睡不着,只能望着天花板发呆,我在家看电视。”旭生走到客厅,找开电视,拿起遥控逐个台看都演什么节目。
皓月看他一眼,再换鞋走出去。再回来时,除了菜花、蘑菇,还拿着两瓶盐水、输液用品和一盒注射用药。
旭生去开门,顺手接过去,奇怪地问:“干嘛买这些?”
“买了一种安神药,有助睡眠的,吃完饭,我给你挂上,你必须得好好睡一觉,这几天把你熬的,已经像熊猫的大表哥了。”
“那你就是熊猫。”旭生打趣她。
皓月也不反驳,她说:“扎针还有个好处,你总不会去洗扎着针的手吧。”
皓月去厨房淘米,旭生站在她身边摘菜花。他忽然想到自己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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