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萱下了车,声色俱厉道:“车上坐的是怡亲王妃,岂是你们能冒犯的!”
那守卫先是愣了一下,转而讥笑说:“车上是怡亲王妃,爷爷我还是怡亲王呢!”确实,这次出行,虽然知道事情到后面肯定要暴露,但我怕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便辗转好几番才出的城,所以,他们应该还没有得到我来的消息。
“放肆!你这个狗嘴里吐不出……”
“凝萱。”我打断了她的话,“拿令牌给他看。”
哪知那人说了一句话,让我哭笑不得,他蛮横地推开凝萱道:“什么狗屁令牌,也敢拿来骗老子!兄弟们,把这几个骗子抓起来!敢冒充怡亲王妃,简直是找死!”靠,没文化,真可怕。
我将帘子一掀,跳下马车,临时找来的老车夫此刻缩正在地上瑟瑟发抖。我斜眼一睨不急不缓地问:“谁说要抓我?”
“爷爷我说的!”他一边应声,一边就伸手过来。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呢!再怎么说我也是警队一枝花,对付这几个杂兵,完全不在话下。然后,我便在凝萱的目瞪口呆中,把那几个很嚣张很欠扁的家伙揍趴下了,但是,这一行为,引来了更多的人……
正当我在心底暗自祷告:千万别都是没文化的啊!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萌儿?”
我转头一看,随即忘乎所以地咧开了嘴角:“胤祯!”喊完才发现,这一声,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咳咳……我说,十四弟。”
他确定真的是我后,大喜过望,直接跑了过来拉着我道:“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他知道你来么?他怎么会允许呢?”
我“情不自禁”地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周围一群完全不明所以的人。这时有个看起来像管事的人走上来,可能是看我和胤祯比较亲昵,心想就算十四阿哥没落了,但认识的人再不济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儿去,便拱手作揖道:“不知这位夫人是?”
作者有话要说:呃。
前几天事情多得我基本连网都没法上。。。
No。59
“哼。”不等我开口,胤祯突然冷哼一声,“平日里总想着溜须拍马,却连自己溜须拍马的主子都不认识!”虽然知道他并非在说我,可这话听在耳里,却是那么的不舒服,那么的别扭。
“我是怡亲王的嫡福晋。”我淡淡开口,只说是嫡福晋,隐去了王妃二字,虽然也没什么区别,但希望他能好过点。但怡亲王三字不得不提,我还要用这个名头来走一些方便呢!说完,我一抬手,凝萱会意亮出令牌。
他一看,立马就换了副谄媚的嘴脸道:“奴才给王妃请安了!”
“起来吧。”毕竟在人家的地头上,我也不习惯摆什么架子,只说:“我家王爷感于十四弟替先皇守陵之孝,特地让我这个做嫂子的来探望一番。”
“怡亲王宅心仁厚,王妃贤良淑德,奴才景仰万分,不敢打扰先行告退了,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才万死不辞。”他说话一套一套的,听得我直反胃酸,连忙摆手让他退下。
我让凝萱在外面等着,便随他进了屋,屋里很密闭,不通风,又闷又热,捂得我难受极了。他也不知从哪儿摸了把纸扇出来,替我扇着。我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小弧度,心里不禁一阵难受,虽是上过战场,更苦更差的环境都待过,可是一想到他在这个小屋子里住着,我比得知胤禟去了西宁还心疼。
“这样闷热,夜里能睡好么?”
“嗯,还好。”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转开话题道:“你过得好么?芸芸出阁了,你一定很挂记她吧?可惜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送得出手了,早知以前就不送她那些小玩意儿,送些珠宝玉饰该多好。”
听完,我只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想那时他肩上带着伤,还费尽心思给芸芸做了许多木制的玩具,想那时他也是一掷千金的皇子,可现在却住得比平常人家都不如……“我,我很好。那些玩具我都留着的,等芸芸有孩子了,就全部送过去,她本就是不爱那些珠宝的丫头。”
“喜欢就好。”他笑得很坦然,很纯真,就像当年在林中听我唱歌的十四阿哥。但是我忘记了,他再也不是当年的央我唱歌的十四阿哥,他早已学会,用笑容来掩饰眼底深深的伤。
说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我半晌才开口说:“我担心你……一个人熬不下去。”
闻言,他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甚至带上了死灰。我看见他放在膝上的拳紧握着,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德妃娘娘离世对他带来的打击,全然超乎了我的想象。
“胤祯。”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拳头,“人终有一死的。”此话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单薄到不堪一击。终有一死……自己都看不开的东西,却妄图来说服别人。
他垂了头,毫无生气地喃喃道:“连额娘的最后一程……我都没能去送……”
“这个世界,谁又能陪谁到最后,我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好好活下去,不让所爱的人担心。”我知道,在这样的伤痛面前,语言的力量太苍白,太无力,可是,除了安慰开解,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失去的,也不少,眷儿之后,是'日兄'儿,然后是……”说到这儿,我顿了一下,还是接着说完了那句四个字:“德妃娘娘。”
我想这样说的话,他应该会好受一些,因为有人陪他一起难过。
“但我不能倒下,无论谁离开,我都要继续走下去,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为我忧心,为我牵挂。”他没有说话,我掌心中的拳头握得越发紧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有更多的人为我忧心,为我牵挂。皇阿玛走了,额娘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走过去,轻轻地将他揽在怀里,就像抱着出生不久的晓儿一样,一字一句告诉他:“至少还有我。”
他似乎被我的话触动了,然而那只是短暂的一瞬。“我早已明白,今生今世,我都不可能拥有你。”
我抱着他,良久无语,只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在这件事上,我给不了任何承诺,因为,对于那个成为我丈夫的男人,我宁愿放弃全世界,也不愿放开他的手。当红日没入夏季的地平线,晚霞渐渐被墨色化去时,我说:“越黑的夜,之后才有越让人向往的黎明。”
黑夜如果不黑暗,黎明又何必向往,破晓会是坚持的人最后获得的奖赏。黑夜如果太黑暗我们就闭上眼看,希望若不熄灭就会亮成心中的星光。胤祯,我会跟你背靠着背一起等天亮……
三天后,我踏上归程,只是,回去的路上,除了车夫,便只剩我一人。
矮墙外,她恳求的话语,还萦绕在脑海里,尽管卑微,却带着像大地一般的倔强和坚强。我第一次发现,她和笙儿的不一样,不仅仅是笙儿,她和这个时代,都不一样。
“福晋,请允许凝萱留下……”
在这个圣意明确,动辄得咎的时候,在他落难困苦,受人落井下石的时候,留下二字,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我以为,自己已经很勇敢,但不想,身边还有这样一名女子,出身卑微,却比官家皇家的格格公主们更高贵,她有她们所欠缺的主见和思想。
“你好好照顾他。”
行了一个时辰的样子,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我也没怎么在意,趁这个机会赶紧缓了缓。主要是这租来的马车比不得自己府上的,又颠又簸,里面还没有软榻,搞得我三魂被颠掉了六魄。这是传来外面一个浑厚的男声:“末将额罕奉怡亲王之命,在此恭候并护送王妃回府。”
话说,额罕这时做了三等侍卫,秩正五品,还娶了几房娇妻,生了几个儿女,小日子惬意得很。只是没想到,之前他没有遣半个人来寻我,合着是在路上埋伏着呢!
胤祥总理户部后,在家的日子很少,不过听旗珠说,我去汤泉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待在府中。我说:“你还怕我不回来了么?”
“与此无关,只是爷想等你罢了。”他如是说,我微微一笑:无论离开多远,无论离开多久,哪怕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我也一定会寻着原路,回到你身边。
九月丁丑朔,葬圣祖仁皇帝於景陵,孝恭皇后祔焉。
十月戊申,敕授年羹尧抚远大将军,改延信为平逆将军。
十一月,圣谕:“怡亲王于皇考时敬谨廉洁,家计空乏,举国皆知。朕御极以来,一心翊戴,克尽臣弟之道。从前兄弟分封,各得钱粮二十三万两,朕援此例赐之,奏辞不已,宣谕再四,仅受十三万;复援裕亲王例,令支官物六年,王又固辞。今不允所请,既不可;允其请,而实心为国之懿亲,转不得与诸弟兄比,朕心不安。”
我歪着脑袋问他:“什么叫翊戴?”
搁下手中的笔管后,他回说:“就是辅佐拥戴的的意思。”
“那干嘛不要他给的钱?还有那十三万的东西呢?我怎么没见着?”
他只说了四个字:“国库空虚。”
“那就把小瑾接回来吧,宫里没钱,她肯定吃不好穿不暖,多可怜呀!再说多她一个人,宫里就要多一份支出,国库就更空虚了。”我凑上前去,一副讨好的样子。也不计较他不要钱,还把到手的钱贴回去的事情。
他但笑不语,温文尔雅。
对于这样一个一心一意翊戴自己的人,雍正口头上和书面上的嘉奖赞许不断,不过,我很少看到实物。唯一带来的,还是麻烦,最近来府上拜谒的福晋们是越来越多了,搞得我心烦。
眼前这位……上次也来过,话说,她是谁家的老婆来着?
恭维的话不绝于耳,我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忽听她笑着说:“福晋知书达礼,教育出和惠公主这般的好女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慵懒的脸色一下凝住。她倒是自顾自地说着:“听说万岁爷还赞了公主的和惠公主,当年也只有先帝最疼爱的温宪长公主才能当此一词呢。”
她口中的长公主,正是德妃已经逝去的幼女,当今皇上的妹妹。说她受康熙喜爱还真的一点儿也不假,自幼被孝惠章皇后抚养长大,在宫中的供应,也比其他几位公主优厚,而且在康熙出嫁的八个公主中,她不仅嫁的晚,亦是唯一一个嫁给满人的公主。不幸的是,红颜薄命,她不足二十岁的年纪,便与世长辞。温宪公主的祭文上,有这么一段:“尔公主秀出紫微,祥开银汉,爰从襁褓即育慈闱。爱每笃于兴居,日无违于左右。弱龄受教,聪慧夙成,性自悦乎诗书,行每谐于箴史。谓诞膺夫景福冀永享,夫修龄作聘元舅之家,仰慰慈亲之恋。”古代女子册文和祭文上用聪慧之类词的极少,而因太皇太后与康熙的偏疼,她就得了“聪慧”这么一词。
虽知她的话有些夸张,康熙最疼爱一说,应该是当今嫁做人妇的固伦荣宪公主吧?即便是将她远嫁巴林,即便是带了一定的政治成分,但就连我都知道,康熙爷对这位公主的疼爱,四次至巴林探视,几次三番更换府邸。最重要的是,我曾被卷入的废太子事件,那时康熙爷身心疲惫,众多儿女中,却只召见了荣宪公主一人陪在身旁。并且,于第二年,破例将和硕荣宪公主晋封为固伦荣宪公主。康熙爷一生有二十一个女儿,其中九人得到册封,但由他亲自册封为固伦公主的,却只有荣宪公主一人。也许,如果不是温宪公主芳魂早逝的话,她大约会成为康熙爷掌上一颗璀璨耀眼的明珠。
不过,四阿哥,雍正帝,你是想用封小瑾册文来说明,她也将是你最疼爱的公主么?
呵。
十二月,抚远将军年羹尧上奏贼人来犯,被参将孙继宗击败。
而后,皇上册嫡妃那拉氏为皇后,封年氏为贵妃,钮祜禄氏为熹妃,耿氏为裕嫔。
那后宫之事太繁琐,我听了一会儿便走神了,也不晓得到底谁被封了什么。年末,皇上援行先皇的政策,降旨规定:永不加赋后滋生人丁。
又是一个新年,该有的气氛一一具备,年末的最后一刻,我悄悄在心底说:眷儿、'日兄'儿,还有我的芸芸和小瑾,新年快乐。还有……还有……身在汤泉的你,新年快乐。
“胤祥,又过去一年了。”我枕在他的胸膛上,初来的一幕幕涌上,斑驳回旋在脑海中,让我微微失神。
他轻轻开口,声音温柔到要将我耽溺:“离我娶到萌儿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八年。那天晚上,你偷吃柿饼弄脏了嫁衣,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生’,你坐在床边问我‘磨蹭什么’……”
我仿佛被他的话,带到了好远好远的十八年前,往事历历,剥蚀去色彩,像大院里放着的旧胶片,黑白的剪影,如若一位鬓白老妇,坐在门外青石铺作的台阶上,眼神涣散,含着沧桑,自言自语地讲述着当年一幕幕的故事。
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湿了他单薄的衣衫。
“好好的,怎么哭了?”他紧了紧搂着我的胳膊,问说。
我不回答,只紧紧靠着他,像小兽取暖般,紧紧依偎。夜色好长,我舍不得闭眼入睡。十八年,岁月剥丝抽茧,洗尽铅华,带来了许多,而后又终将被带走。但不管未来还有没有十八年,我都不许任何人带走你,康熙做不到,雍正做不到,死亡也做不到,胤祥,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便陪你同去。
生生死死,我都陪着你,阴阳轮回,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三生三世,莫失莫忘。
胤祥,你说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魂被勾走了。。。
流连于采薇与伶仃谣
码得慢了
No。60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债来了。。
飘过~~~年还没过完,突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本在年中,我该压下来的,但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了晴姗,她的额娘,在十六那天没了。
那位妇人,我是见过的,五十年贞儿离开的时候,我曾邀她来别院小住过一段日子。她平凡的样子,跟娇美的晴姗根本不像母女,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雅婉约却是一模一样的。还记得她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淡淡的,没有怨念,也没有谦卑,露出来的是书香闺秀的气质。
晴姗在我怀中哭了,无声的眼泪,缓缓而下。
我搂着她纤瘦单薄的身子,柔声道:“等过完年,我陪你回一趟家吧。”
胤祥到夜里才回来,四阿哥做了皇帝,我倒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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