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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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闱花-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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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他说得这般有礼,那带着磁性的声音,真的是让人无法拒绝,可我还是不得不拒绝了:“回爷,若萌不会写字。”

他惊诧道:“想得出这般灵性的字句,却不会写字?”字,当然会写,可我写的,你怕不会觉得那是字。

我赧然地点点头说:“或许原来只听人念过,自己没下过笔。”

他沉吟:“那你来念,我来写。”说完便招呼顺子铺好了纸,奉上了笔墨,我立在桌边,有点不知所措,他鼓励地一笑道:“帮我研一下墨。”我便伸出手去,那墨不知是那儿产的,软却劲,一点儿也不好磨,磨了半天才弄好。

他用笔毫吸了墨,看向我,我忙念道:“朝花夕拾杯中酒。”他略略想了一下,大概在揣测是哪几个字,然后就笔走龙蛇,那苍劲而不失飘逸的墨香跃然纸上,当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我接着念道:“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他又迟疑了一下,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一竖,许是知道我不识字,他边写边念:寂寞浸在风雨后。我眼眸一亮,他倒还真会改,剩下的两句:“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则被他改作了:笑醉红尘渡千愁,雁过菊花插满头。

我就这样轻轻磨着墨,看他一笔一划,写意诗画,而在他收笔之际,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那样的场景,给我带来一种假象,我竟觉得,我们是一对夫妻。

大约是受了容若那一句“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的“荼毒”,但凡有点相似的,自己都忍不住要拿出来比较一番——我安慰自己道。

其实,我心底对他,还是有好感的,毕竟那样一个男子放在眼前,不想动心都难。

正当我在竭力摆脱这个幻觉的时候,他清朗的声音就绕了过来:“送给你。”我接过,一脸不明所以,本是要我写给他的,奈何我不会写字,这下等他写好了,却又给了我。

但他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说:“不早了,爷得回去歇着了。”我知道他明天一大早就得去听康熙爷的早朝,便福身道:“恭送爷。”

他吩咐说:“你也歇息了吧。”

我应了声,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回到屋中,那一卷被改过的歌词躺在桌上,泛着淡淡的书卷清气,就像,他眉间的那种味道,说不出的气质。

我没有马上收起来,而是取了只杯盖将它压住,主要我没收藏过这类东西,怕墨迹未干给弄坏了。心底突然涌现了一个想法:要是带回去卖得卖多少钱呐?想到这儿,不禁引出了个严重的问题,那便是,我到底该怎么回去。

从我看的那些科普读物上了解到,这种时空的逆转错位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当某些特殊条件出现时,错误将得到纠正,意思是,到时候我就能回去了。但那究竟是什么特殊条件呢?唉,想来应该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不过这也让我作出了一个决定,那便是——十三阿哥的这幅墨宝一定要随时带在身边,万一哪天穿回去了,而东西留在了这边,岂不是得不偿失?噢,对了,还得央他给盖个印,那才值钱。

我贼贼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宝贝,吹了灯便睡下了。

想必我昨日的光荣已在府中传开,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开始我还以为是十三阿哥,毕竟除了他好像没人会来找我,可一开门却看见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容,她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双细而长的眼,有些狐媚的感觉。

她倒是很自来熟,拉着我就聊了起来:“姐姐是府里新来的吧?若不是昨日听了姐姐的曲子,我还不知道这院子里住了人呢!”她的声音挺起来很娇柔,音色还蛮好听的。

我冷冷地想:若不是昨日给几位阿哥唱了曲子,你就算是知道这住了人也不会来吧。不过,既然她愿意来结交,我也不能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当即堆出一脸“温柔”的笑来:“我平日里不太爱走动,妹妹不知道也是常情。呀!对了,我这还不知道妹妹叫什么呢!”

“我叫燕儿,是主子赏的名,听说姐姐的名字是自己取的。”她倒听说了不少,看样子是下足了功夫。

我微微颔首道:“嗯,得不到主子的赏,便乱七八糟起了个名。”

“姐姐说笑了。”我们两就在那虚与委蛇了近一个时辰,她才恍然惊觉说主子那边还有事,我立马配合嘱咐说让她快些回去,免得耽误了主子的事。

燕儿走了后,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不过我倒宁愿这样,清清淡淡的,干干净净的,即便是只剩我一个。

这几天倒没见过十三阿哥,据说是整天不回府,也不知他究竟在忙些什么,黄昏的时候,残阳西斜,把天边的云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红,像是着了火一般,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感叹于大自然的神奇美好。

“你在看什么?”直到他的声音响在我耳畔,我才发觉他不知何时已坐到了自己身边,我赶忙站起来,行了个礼道:“见过爷,爷福寿安康。”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而后又望向了天边。

我站在他身边,也静静地看着,直至那最后一抹霞红被夜色吞没,这时候,府里已掌起了灯,但由于我的院子只我一个人住,所以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九月的晚风,有些冰凉,我便建议说:“夜里凉,还请爷保重身体。”本想让他快些回去,不想他却说:“那就到屋里坐坐吧。”

屋里比外面还要黑,我生怕绊倒了他,就急匆匆地去掌灯,孰料撞到了圆凳,结果凳子一倒,而我刚好一脚踩了上去,正想借力来个小侧翻,腰却蓦地被人抱住了。隔着柔滑的锦缎,我几乎感觉到了他手心的温度。

他半天都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我则是紧张得冷汗都冒了出来,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轻声叫道:“爷?”

“噢。”他闻声收回了手说:“做事小心些。”然后也不再逗留,转身出了门,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我。

搞什么?我看着他渐渐隐在夜色中的身影,满心疑惑,或许,还有种自己不愿承认的失落。

然后便是十月,秋风萧瑟渐趋寒风料峭的十月。此时,康熙爷正带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巡永定河堤去了,而我,则是学起了女红。

我的老师是府里的硕那嬷嬷,一个顶怪异的名字,不过她人很好,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有些人也见不得刀子嘴的,可这一落到这皇家,只怕要时常有个刀子嘴提醒着,小命才能留得更长。

硕那嬷嬷的女红功夫很厉害,无论是琅琊金羽,夜莺初啼,还是焚花断玉,鸳鸯连理,都绣得那叫一个真,有这样一位老师,顿时让我信心大增。奈何天资实在平庸,苦练了几天,只学会了穿针引线。

嬷嬷却夸我讲:“你也不用觉得不好,这所有的绣活儿都是以穿针引线为底的,学好了这个,才能学其他。”我听了比被几位爷夸还受宠若惊,要知道,平日里我可是被刻薄过无数回。

我就好比受了表扬的小学生,一门心思地扎了进去,一回院子,就练起穿针引线来,屋里光线不好,我便坐在院子里练,虽然风吹得人有些冷,不过我也不是小姐的身子。

“你倒是勤快。”当那告别许久却熟悉不已的声音响起时,我扎到了手——这该死的顺子,怎么老是不通报。

我搁了阵线站起来,规规矩矩地请了礼,他看着我,带着点儿认真地说:“以后没通报的话,你也不用见礼了。”我暗想:那可不敢,要是你大爷的哪天心情不好,把我拖出去杖责五十怎么办。

他见我不语以为是应了,便好奇地问:“你怎么拿了针线却不绣花?”

“回爷,若萌不会绣花。”我撇撇嘴。

他哈哈一笑,奇道:“只听过有小姐不会吟诗作画的,倒没听过有小姐不会女红的。”

我也不知为何,莫名对他有些生气,也没考虑后果,当即就说:“我是个奴婢,不是小姐。”


  No。4
出乎意料的是,堂堂十三阿哥,竟然给我道歉了:“是我说错了嘴。”我站在那儿有些发怔,他接着道:“送你个小物件儿,你就当我没说过。”

等我看清他递过来的东西后,顿时就傻了,那熟悉的纹理,精美的雕镂,正是子韵送我的镯子,只不过,那一只是黯淡古朴,而这一只,却鎏金缀彩,华美绝伦。我想,自己的穿越旅程定是跟这只镯子有关。

我轻轻接过,问他:“这是哪儿来的?”

“前些日子跟皇阿玛去巡工时在街边上买的。”

街边上买的来的东西也能让我穿越了?不是吧,至少也应该有点故事,有点历史啊!说不定是前朝哪个贵族世家里流落出来的东西。我定定地看着他:“当真是街边上买的?就没有点故事么?”

没想却引出了另一个答案,他沉静了一会儿方才回答:“是额娘以前给的。”

此话一出,我的手就使不上劲了,镯子便坠了下去,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才免了那镯子的一场无妄之灾。

十三阿哥的额娘敏妃章佳氏是去年七月间没了的,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送我镯子定不会是一般的打赏。当下便矛盾了起来,若说穿越有什么特殊条件,那这镯子必然是其中之一,按理我是该接下的,可若是我接下了镯子,又就等于承下了他的情,到时候自己是一走了之,可他……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我半天不语,却已是百转千回,最后把心一横,想他最后不是还有个挚爱嫡福晋兆佳氏么?便轻言道:“谢爷赏。”到底是心虚,声音也小得不行,他却像孩子般笑了起来,唤了一声“若萌”,我低低应了。

“赶明儿出太阳的时候,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笑得云淡风轻,我握着镯子的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一想到那位兆佳氏,我也就不再愧疚,想着这几个月不是闷在十阿哥府上,就是关在十三阿哥府中,出去一下,简直成了渴望,便忙不迭地答应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太阳,果然是上天都要垂怜我呀!清晨的阳光穿过淡淡的雾霭,那时的我还在酣睡,只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脸,我习惯性地挥手挡开,熟练如当初挡开兰儿一样。

兰儿,是在十阿哥府上。而我,则是在十三阿哥府上。

一想到这,我立马就醒了过来,果然,十三阿哥盈满笑意的眼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看得我一时气结。

但怎么说他也是主子,我只得安慰自己: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在十三阿哥盯梢似的眼神中,我终于梳洗完毕,他看了一番道:“打扮出来还挺漂亮的。”真想跟他强调一下,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个警花呀!

就这样,我跟在他身后,第一次迈出了十三阿哥府的大门。门外是一匹骏马和一顶软轿,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马,高大威猛,四蹄如铁,要是这一蹄子踏在我身上……我还是没有尝试骑马的勇气,一转身就钻进了轿子里。

待十三阿哥上马后,我们一行人也上了路。或许是为冬日准备的,这软轿子没有侧帘,我便伸出绣鞋,撩起前面正帘的一角,从缝隙中偷窥着外面的世界。

也不知行了多久,轿夫终于落了轿,我刚想掀帘子,一只白净地小手就替我做了,我看了她一眼,是刚才立在轿边的那个丫头。

然后又不禁笑了出来,想来刚才她也是要替我掀帘子的,哪知道我下手太快,她失了机会,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倒确实比我快。

我抬眼一看,又是一个院子!这不是刚出了虎穴又入狼窝么?我看了胤祥一眼,他走过来拉了我一把,解释道:“这是四哥的偏院,平日里没什么人。”

平日里没什么人?我立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我不由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到时候你要真敢出什么坏水,我就打得你跪地求饶。

那看门的是两个士兵,一见十三阿哥来了,忙行了个跪安道:“见过十三爷。”

“四哥可在?”

那士兵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十三爷,四爷刚进院子没多久。”

“还真有这么巧。”他说着,转而看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瞧见,只盯着那士兵顶子上的红穗。

而后我便跟着他走了进去,院子里皆是铺的青石,古朴浑厚,其他的花几乎都凋了,只剩的几株残菊,想来也是活不久了,而那几株苍虬的梅树却还没来得及开花,以致整个院子看起来有些惨淡。

我看见四阿哥孑然立在那金黄的菊花旁,不知是不是真的没发觉我们的到来,只看着远处,神情凛然,又有一种说不清的落寞。

我突然想起一句诗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说是应雍正的气度,但究竟也不太合适,毕竟那是个反贼写的东西。

我看不清,他沉默隐忍的背后,是怎样的残酷:弑父杀兄,干净利落的手段,倒真有些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感觉,泠泠风过,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四哥。”胤祥叫了一声,他的目光扫过来,难得看到一丝温情,可那温情在看到我之后,便消融得一干二净。

“见过四爷。”我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四阿哥像平常一般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过我能感觉到,那语气里,不复往日的凉薄。

胤祥朗声一笑:“眼看就要年关了,带若萌出来转转。”

四阿哥貌似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我却读到了他眼中的警告。我自是明白他在想什么,即便我有那么点小才,可到底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他大约是不想让胤祥在我身上耗时间。我本该低眉顺目地承下来,但不知是扯到了哪根神经,竟然英勇无比地对上了他刀子一般的眼神,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满,但又立刻跟胤祥攀谈起来。

势利鬼!我一边瞪着他一边腹诽,好生惬意。

这时胤祥突然转了过来,恰巧看见我毒辣辣地瞪着他的四哥,我慌着收回眼神,看着他,顽皮地卷出一个笑。

四阿哥突然道:“今天天气甚好,不如出去骑马吧。”

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听胤祥笑着说:“是呀,我们兄弟也好久没有赛马了。”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道:“若萌,想不想去骑马?”

心里念叨着不想,嘴里说出来的却是:“骑马?好啊。”还附带上了兴高采烈的调子。

四阿哥便吩咐人牵出两匹马,一匹为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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