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哥,”姚存慧向小杏点点头,转向马槐安嫣然一笑,柔声道:“方才,赵公子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三表哥有空的话,帮我好好招待他一回、谢谢他好不好!”
马槐安一怔,面上微微发僵。
“三表哥不愿意帮我就算了!”姚存慧沉下脸。
“愿意!怎么不愿意!”马槐安连忙答应。慧表妹这是当他是自己人,才叫他帮忙招待那姓赵的,他心里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能不愿意?
“那多谢了!我先走了!”姚存慧一笑,不等马槐安说话向马车奔了过去。
望着姚存慧离去的背影,赵纪远不觉莞尔。
“走吧!”一声不耐的叫喝打断了赵纪远的神思,他一转头,就对上马槐安恶狠狠的目光:“收起你那点龌蹉心思吧!我警告你,她不是你能动的!”
赵纪远一笑,凝着他不紧不慢缓缓道:“我也奉劝你一句,还是莫要动她的心思为好。”
“你——”马槐安顿时气结:“你算什么东西!拿我跟你比?哼!哎,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
赵纪远瞥了一眼抓住自己胳膊袖子的手,淡淡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当然是告辞。”
“告辞?”马槐安手上用劲,咬牙切齿冷笑道:“我马槐安从不食言,我可是答应了慧表妹好好的替她谢你的,你告什么辞?走,喝两杯去!”
马槐安不由分说拽着赵纪远就走,赵纪远挣扎了两下觉得大街之上两个男人拉拉扯扯有辱斯文无奈轻叹,“你放手吧,我同你去。”
“哼!”马槐安放手,嘀咕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存慧吩咐车夫一径赶车到朱雀南街上的姚家米行总店,匆匆进入店内,店中伙计一怔,忙迎了上来,“二小姐!”
“小全,我爹呢?”姚存慧忙道:“我现在就要见他!”
“老爷?老爷他刚刚离开了啊。”
“爹有没有说去哪儿了?”姚存慧问道。
“这个,小的也不知,二小姐您等等,小的去问问!”小全一边说一边将姚存慧主仆领入后堂等候,吩咐小伙计斟上茶来。
“哟,慧侄女来了!”不多会,却见姚二老爷迈着方字步背着手进来,笑着道:“慧侄女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大哥去城外的仓库去了,有什么事你同我说,等他回来我转告给他。”
“二叔!”姚存慧起身福了福,笑道:“原来爹去了仓库了,那,呵呵,也没什么要紧事,还是等爹回来再说吧!我就不打扰二叔了。”
这样无异于重磅炸弹的消息,姚存慧自然是要第一个禀报姚老爷的,在他得知之前,她哪儿敢告诉旁的人,即便此人是二叔,也不行。
“呵呵,那也好!想必大哥会直接从仓库回府,慧侄女你便回去等着吧!”姚二老爷倒没在意姚存慧的态度,笑着好言提醒。
“谢谢二叔!”姚存慧见他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向他不好意思一笑。
“对了,这次在南边买地顺不顺利啊?谢家,有没有帮咱们的忙?”姚二老爷忽然笑问。
姚存慧离去的脚步顿住,回身笑道:“倒不好就叫谢家帮忙的,这事是侄女儿和林掌柜办理的。二叔——爹爹没有同二叔说过这事吗?”
姚存慧有些诧异,按说这样的大事姚老爷不会瞒着姚二老爷才对。买地和南洋买粮不一样,买地是不怕对方知道的,不但不怕,而且还巴不得他们知道,最好他们认为这是姚家病急乱投医、以期远水救近火的昏招从而掉以轻心。
“呵呵,我就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姚二老爷干笑了笑,“哎,你回去吧,去吧!”
“慧儿告辞!”姚存慧点头离去,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二叔素来是个老实的,问了自己这两句话面上便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惊慌失措来,这分明不是他自己想问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问呢?
姚存慧一路想着心思,忽听得小杏“咦”了一声。
“怎么了呢?”姚存慧笑问。
“二小姐,”小杏笑道:“您瞧瞧后边那婆子是不是二夫人身边的苏妈妈,二太太身边难得离了她,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要紧事呢!”
姚存慧掀起帘子一角向后望去,果然看到苏妈妈正低着头向前走着,看样子也是要回府的模样。
姚存慧心里一动,命车夫停车,笑着说道:“既然碰上了,咱们载她一程吧!”
“是,二小姐!”小杏答应一声,从车窗里伸出手向后招着,笑着道:“苏妈妈,苏妈妈!”
苏妈妈唬了一跳,定定神快步上前,抚着胸口笑道:“小杏是你啊!你这丫头,吓了我老婆子好大一跳!”
“苏妈妈可是回府吗?快上车吧!”姚存慧微笑道。
“二小姐!”苏妈妈面色微变,陪笑道:“老奴,老奴怎么敢呢!小姐您先走吧,不用管老奴了!”
“您客气了!”姚存慧含笑道:“我素来敬重二婶是长辈,你是她身边的老人跟我还见外什么呢?小杏,快下去搀扶苏妈妈上来!”
“不用不用!”苏妈妈心道若是跟着二小姐的马车一道回府,回去之后在二夫人面前可就说不清了,机灵一动,吱唔陪笑道:“老奴,老奴还有点儿别的事情要办呢,还不回府,二小姐您先请吧!您的好意老奴心领了!”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强求苏妈妈了!”姚存慧一笑,命车夫继续赶车。
“这个苏妈妈,好生奇怪!这条巷子直通咱们府上,哪儿有办什么事的地方呢!”小杏叽咕道。
姚存慧瞧了小杏一眼,含笑道:“也许,苏妈妈是要拜访邻居吧!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也别瞎打听了!”
“二小姐说的是!”小杏一笑收声。
回到落梅院,听容妈说了姚诗赞无恙,姚存慧便放了心,吩咐小梨去二门处打听着老爷什么时候回府,自己更衣洗脸不提,而后,去正院告知马氏一声从云家回来了。
不多会儿,小梨回来说老爷回来了,只是直接去了榴花山房四姨娘那里,想必晚上要在那里用饭。
姚存慧只得点头道一声“知道了!”,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便吩咐摆晚饭。
姚老爷在榴花山房,她总不好找过去的,只好等他回书房自己再去了。
四姨娘身子越来越重,姚老爷陪她用了晚饭,说了些话,便起身回了书房。姚存慧得知忙忙跟了过去。
姚老爷闻听二小姐求见不禁蹙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这丫头也不知像了谁,怎么这样一副急性子!”
“那,老奴请二小姐先回去?”老洪陪笑笑小心道。
“让她进来吧!”姚老爷轻轻一叹。似乎,他越来越不能拒绝这个女儿了。
“是,老爷!”老洪松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爹爹,慧儿给爹爹请安!”姚存慧从容入内,微笑着不徐不疾向姚老爷福了福身。
“嗯,”姚老爷点点头,“什么事这么晚了还要过来?说吧!爹听着呢!”
姚存慧敛敛神,将云锦钟今日所言以及自己的猜测一一说了一遍。
她先前急得要命,此刻面对着父亲,心底反而平静了下来,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徐不疾,从头至尾细细的说了。
姚老爷除了她刚开口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亦是满脸平静的一直听她将事情说完。
第140章 二婶的居心
“我这儿也有一件事,”姚老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你二叔突然说起账目的事,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要盘点总账。”
“二叔?”姚存慧一时愣住。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二叔提出要盘点总账,难道,他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二叔素来忠厚老实,对爹爹唯马首是瞻,他,他不会生出外心的。”姚存慧犹豫再三,终究如是说道。
“我也相信他不会生出外心,”姚老爷冷笑道:“可大难临各自飞,这句话慧儿听过没有?”
姚存慧脸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如果,连自己的亲二叔都生出了明哲保身的念头,还指望旁人会忠心追随、共度难关吗?
“呵呵,”姚老爷忽的轻松一笑,慢悠悠道:“你二叔叫我搪塞过去了,不过他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儿!米行里不能乱,府里更不能乱,你那二婶,哼。”
姚存慧暗暗心惊,其实联想到今日见到苏妈妈那副神情,姚存慧已经隐隐怀疑了毛氏在这事里头也有撺掇的份,她没想到仅凭姚二老爷一点点异于平常的举动,姚老爷便能如此敏锐的察觉到其中关键所在,一下子就想到了毛氏。
“爹,”姚存慧决定还是把见到苏妈妈出府的事情说出来的好。
姚老爷挑了挑眉,淡淡道:“这就对了。老二是个耳根子软的,定是不留神在毛氏面前说漏了嘴,这损招不用说定是毛氏出的。哼,今日那苏婆子出府,八成是奉了毛氏的话偷运值钱的东西出去藏起来!愚蠢的东西!”
“二婶妇道人家,父亲不必与她一般见识!”姚存慧轻叹道:“女儿没想到二叔竟也——”
姚老爷却摇摇头:“你二叔的脾气我最清楚不过,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他不会这么做,这定是毛氏自作主张连他也瞒着!”说毕又冷笑:“看来这府上,得好好整治整治了!看门的家丁,都是摆设!”
米行正处于危难时刻,姚家女眷却忙着偷藏金银打点后路,传了出去让掌柜伙计们心里怎么想?
“此事爹爹有何打算?”姚存慧问道。
“爹爹想先听听慧儿的意见。”姚老爷笑道。
姚存慧抬眼望向他,见他含笑凝着自己,目光中露出鼓励的情愫,便说道:“此事要瞒也瞒不过了,与其让旁人来说,倒不如咱们自己对掌柜伙计们坦诚相告!愿意留下来与姚家共进退的我们欢迎,想走的,大家好聚好散!”
“不错!”姚老爷点头,“是时候该清理门户了,那些有异心的,早走早好!我已经派人去上海浦盯着,只要第一批新粮下来,咱们就有了稳定人心的筹码。”
“为了不引人注意,爹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去各地收粮?”姚存慧又道。
姚家米源已经被人彻底的断了,如果这时候半点儿动作都没有不免令人起疑,若是对方起了心彻查,不见得不能查到什么。
姚老爷闻言哈哈大笑:“爹正有这么个意思!慧儿,明日我叫人通知京城及附近州县的各处掌柜,后日你同爹爹一起去总店!”
“是,爹爹!”姚存慧屈膝应声。
第二天早上,姚存慧便听容妈说,姚府的门禁一下子严厉了许多,内宅丫鬟婆子们一律不得外出,外院的仆人们外出,除了厨房采买,余者需要取得马氏和大管家两人的准许方可。
姚存慧淡淡一笑:毛氏八成又要过来看望自己了!
果然,姚存慧从翆幽居回来不大一会,毛氏就带着阿兰笑容款款的来了。
“二婶来了?快请坐!”姚存慧忙笑着起身相迎。
“又来打扰慧儿了!”毛氏笑得亲切,湖绿碎花的杭绸褙子倒叫她看起来雅致了几分。
“二婶说什么呢!慧儿哪里当得起打扰二字!”姚存慧浅浅笑着,一面叫人奉茶、上点心。
毛氏笑眯眯的道了谢,端起茶碗揭开盖子拨了拨,轻轻啜了一口,笑眯眯的赞了几声好茶,然后也不说话,一双精光闪闪的凤眸只是凝着姚存慧笑意盈盈的打量着。
姚存慧倒叫她打量得诧异了,不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失笑道:“二婶怎么老盯着我看,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哪有什么脏东西呢!”毛氏轻叹一声,动作优雅的将手中茶碗放下,抬起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叹道:“这一年一年的,不是二婶夸大,慧儿是越长越标致了!”
姚存慧一怔,失笑道:“二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呢!”毛氏见她垂眸低下了头,怜爱万分的携起她的手,捏了捏,含笑道:“慧儿这样的人品儿、模样儿,又是这样的家世,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起呢!”
“二婶,您再说这些我可要恼了!”姚存慧娇嗔扭身夺过自己的手,半真半假的说道,心中十分不快。
难不成除了马氏,就连毛氏也想在她的婚事上插一手?她们就那么自信能拿捏住自己搓圆搓扁?
“好了好了,不说,不说了!”毛氏一笑住口,心里也恨得咬牙,定了定神,压低了声音凑近姚存慧道:“慧儿,二婶是真心疼你的,你别怪二婶多嘴——你还不知道吧?大嫂有意要将你许配给她娘家的侄子马槐安呢!这事你可得多留个心眼啊!那马槐安是个什么东西?哪儿能配得上你!”
“二婶这是打哪里听来的闲话?母亲从来不曾说过,许是二婶误会了吧!”姚存慧心中却是一紧。
马槐安对她不怀好意她是知道的,而她也曾设计狠狠摆了他一道,后来见马槐安再无举动,姚存慧只当他是知难而退了,没想到他竟和马氏密谋上了。
如果马氏真有此心,这倒确是一件棘手的事。
“什么误会!”毛氏恨铁不成钢,暗骂她是榆木脑子:“那马槐安最近来咱们府上来得可勤快着呢,整日讨你爹的欢心!你爹好像也并不讨厌他似的——难道,慧儿你也情愿这事?马家老头不过是个小官,这马槐安念书也没见念出个什么成就来,慧儿,你可要想清楚啊!”
“我的婚事,自有爹爹做主,有外祖母和大舅舅商量,哪儿需要慧儿操心呢!”姚存慧笑了笑。
“话虽如此,可云家终究是外家,姚家的事他们也不能强行插手不是?”毛氏滔滔不绝:“马家到底是个官家,你母亲花言巧语之下,你爹未尝不会同意!”
毛氏说着又是“嗤”的一笑,说道:“不过也说不准你爹会不会同意,那个赵什么纪远想必慧儿你也听说了吧?你爹很是重用信任他呢,没准儿啊,招他做乘龙快婿也难说!”
心头似有针尖猛然划过,姚存慧小脸上微微煞白。
她不知道毛氏因何会这么说,但不得不说,毛氏的直觉很准,一语中的了!
也许从这个时候起,姚老爷便存了这个心思吧?
门第之见,在姚老爷心目中并非那么重要,他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识人看人自有其独到的眼光。身为过来人的姚存慧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的确很准,赵纪远会有大出息!
可是,此人老奸深藏,阴人不动声色,他不是她的良配,而是欺骗了她一辈子、最后不动声色结果了她性命的仇人!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嫁给他,绝不!
毛氏见姚存慧变色,心下暗自得意,虽然她也有些诧异姚存慧怎么会这么好骗,连姚老爷想要将她许配给赵纪远这样的话都信了——开玩笑,那赵纪远算什么?比马槐安更不算个东西!一个一穷二白的酸书生,欣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