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诸如此类云云,俨然一副太婆婆考校未来的孙媳妇。
姚存慧心里恼火得不得了,心道这马家一家果然都是极品!偏偏还发作不得,便呆板规矩的一一回答了,绝对不多浪费说一个字。而侍奉一旁的容妈,早已气得胸膈间隐隐作痛,血气直冲脑门。
本来么,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就好比打球一样,一个人发球打过去,另一个人接球再继续打过来,有来有往,这谈话才不会断。
可是姚存慧呢?只接球绝不继续打过去,于是就变成马老太太单方面的发球了。仍凭她不断的找话题,不断的开口,她问一句,姚存慧便答一句,绝不多话,马老太太没说多大会无话可说,便又抬头看向了容妈。
“你就是慧儿身边的奶娘?”马老太太笑呵呵问道。
“是。”容妈也学着姚存慧,淡淡点头。
“呵呵,你们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呢!我看她性子蛮好,文文静静的。”马老太太又笑问。
“回您的话,左右不过一般闺阁小姐们做的事一样。给长辈请安、绣花。”容妈答。
“哦,我怎么听说慧儿进了姚家米行帮忙呢?”马老太太目光在容妈和姚存慧之间转了一转,大不赞同道:“姑娘家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我们马家的姑娘,我就不准她们抛头露面!还不如学学怎么持家呢。”
姚存慧捧着茶垂眸看鞋尖,容妈说道:“主子的事,老奴不敢妄议。”
“这是我爹的意思,让我帮帮忙而已。”姚存慧抬头笑道。
“那多不好啊,将来嫁了人,婆家要有看法的!而且,连带着对婆家的名声都会有影响!回去快跟你爹说说,别去了!米行哪儿就缺你一个人呢!我家老二,就是你群芳表姐他爹,很老实的一个人,你爹要是忙不过来,可以叫他去帮忙嘛!都是亲戚,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马老太太见姚存慧难得主动回答一句字数最多的话,心里一高兴,又念叨了一大串。
姚存慧笑笑,没有答话,心道,您还真能说!我们姚家的事,轮不到您来操心!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马老太太见姚存慧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句。
“您的话有您的道理。”
“唉!是个明理听话的孩子!”马老太太满意的笑起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姚存慧,笑着夸赞了几句,又笑道:“你爹和你母亲也算疼你,嫁妆怕是都准备妥当了吧?没准啊,很快就给你找个好婆家了,呵呵!”
马家虽然有个做官的老爷子,可是家境并不富裕,说到嫁妆,马老太太眼睛不自觉就亮了一下。
“亲家老太太,”容妈终于忍无可忍,恭敬中带着几许不快淡淡道:“恕老奴直言,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这么对小姐说呢!”
马老太太一愣,脸上顿时有些讪讪,“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臊的呢!又不是外人!”
“祖母!”正说话间,马槐安笑嘻嘻的从外头进来了,假装意外碰见姚存慧也在这儿,诧异道:“哟,二表妹也在呐!”
马槐安早准备借着带姚存慧游园的机会好好培养感情,谁知道在外头走来走去等了半天,也没见祖母把人放出去!
他心里不由着急,一急,就索性自己进来了!
容妈嘴角悄悄抽了抽,不屑的瞥了马槐安一眼: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哪有女眷在内不经通报就直接往里头闯的!
“表哥。”姚存慧向他点点头。
“呵呵,槐安你来了啊!来的正好,来来,快坐下,坐下说话!”马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看着自己的心爱的孙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祖母,二表妹难得来一趟,您老把她留在屋子里闷坐着干什么呀!”马槐安见祖母非但没有想的起来让姚存慧出去走走,反而还招呼自己坐下,不由得笑嘻嘻的开口,一边暗暗的向她递着眼色。
“哦!”马老太太终于回过了神,忙笑道:“可不是可不是,是我老婆子糊涂了!呵呵,慧儿啊,我们家园子也还不错,让你表哥带你逛逛去吧!”
“不知三妹和群芳表姐在哪儿呢?”姚存慧笑道:“逛园子总要大家一起逛才热闹好玩呢!光同表哥去,岂不是闷得慌,我是不去的!”
“呵呵,三表妹和群芳在房里呢,哦,我们先出去,我这就叫人去叫她们!”马槐安一怔笑道。
“对、对,我叫人去叫她们!你们先去,先去!”马老太太也忙笑道,说着便吩咐身后的老妈子。
“那也好!”姚存慧点点头,笑着起身,牵着姚诗赞、带着容妈、小杏跟着马槐安一起去。
“容妈啊,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呵呵!我正想找个老人说说话呢!”马老太太又笑呵呵的叫住了容妈,然后目光又落在了姚诗赞身上,“我也要逛逛园子去,我要同姐姐一起!”姚诗赞紧紧拉着姚存慧的袖子,一脸的期盼。
“好,好!姐姐还能丢下你不管呀!”姚存慧亲昵的点了一下姚诗赞的鼻子,转而吩咐道:“容妈,你就留下来陪老太太说说话解闷儿吧!”
“是,二小姐!”容妈恭恭敬敬的垂首答应。
马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笑了笑由着姚诗赞跟着去了。
马家的园子并不很大,如今秋色萧索,除了几丛更助秋情、七零八落的菊花并无甚可看之景,花园的中心临着小小的池塘建着有个小亭子,也就只能到亭中坐坐了。
“姑父不在,二表妹最近在米行挺忙的吧?好久没见二表妹了!”马槐安笑问道。
“嗯,有点忙。”百无聊赖瞅着水中瘦小的锦鲤,姚存慧心不在焉。
“天气渐渐凉了,二表妹也要注意多休息才是。”
“嗯。”
“不知道姑父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听说是南下了?”
“是啊。”
“咳,二表妹心情不太好?”
“我向来如此。”
“呵呵!”
“表哥有围棋吗?”姚存慧突然问道。
“原来二表妹也喜欢下围棋啊,有有!你等着,我这就拿去!”马槐安眼睛一亮,喜孜孜的转身去了。
他正愁找不到话同姚存慧说,下棋自是再好不过!
“姐,他老缠着姐说话,想干嘛呢?我怎么觉得他怪怪的?”姚诗赞有些困惑的抬头问道。
姚存慧微微含笑,盯着他不语。
姚诗赞被她盯得不自在的垂下头去,不情不愿嘟囔道:“三表哥,是三表哥啦!”
“赞儿,我心里跟你一样不喜欢他们,可是明面上的礼数咱们不能不做,不然旁人要说咱们没规矩、没教养,知道吗?”
“我知道了!”姚诗赞点点头,丧气的道:“这种感觉真不好受!”
第166章 千山查到的结果
姚存慧“扑哧”一笑,轻叹着抚了抚他的脑袋。
“他的确怪怪的没安好心,一会儿你要帮姐姐一个忙。”姚存慧笑道。
没多大功夫,马槐安就抱着个棋盘棋子盒回来了。他只想和姚存慧单独相处,并没有让小厮跟着。
无论是本尊还是如今的姚存慧,对围棋都是一知半解,棋盘摆上没多大一会儿,姚存慧就乱了,全靠着姚诗赞忍不住在一旁指点。
结果最后姚存慧索性起身,笑着说道:“赞儿你来陪三表哥下棋吧,我有点乏了,去群芳表姐那儿歇歇!”
马槐安张嘴欲阻,姚诗赞却是不依,可怜巴巴的求三表哥陪自己下棋,马槐安无奈,只得坐下继续,转念自我安慰道:二表妹不是最疼这个表弟吗?讨好他的欢心,让他在二表妹面前帮自己说说话也不错!
马家哪儿有什么好玩?姚存美和马群芳在房间里懒洋洋的坐在炕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困得直打呵欠。
看到姚存慧进来,两人倒是诧异的“咦”了一声,来了两分精神。
“表姐和三妹在这儿,倒叫我好找!”姚存慧笑着上前坐下。
“本想叫你过来坐的,可听说你在祖母跟前说话呢!”马群芳笑道。
“赞儿呢?去哪儿玩了?”姚存美见姚诗赞没跟在姚存慧身边不禁奇道。
姚存慧笑道:“二表哥要下围棋,赞儿在亭子里同他下呢!”
马群芳便笑道:“是吗?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姑姑和祖父祖母、伯父伯母等人的心思,马群芳自然明白。姚存慧这会儿没跟堂兄在一起增进感情,反倒在自己这里,祖母他们和堂兄知道了肯定要生气的,马群芳并不认为自己承担得起他们的怒气。
“要去你们去好了,我可不去!”姚存慧打着呵欠,直接就靠在了炕上一头,含含糊糊道:“我陪了外祖母说了老半天的话,困极了,我得眯一会子!表姐,你不介意我在你这儿歇歇吧?”
马群芳勉强笑着摇摇头,“怎么会介意呢!”
“歇什么呀,左右无事,咱们打叶子牌玩吧!”姚存美可没兴趣去看什么下围棋,虽然她不喜欢姚存慧,闷极了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与她一起打发时间的。
这一下子,马群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姚存慧一笑,便也点头同意。三人就在屋子里玩起牌来。
在马家住了两日,马槐安绞尽脑汁,马家人费尽心机,可姚存慧就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与姚诗赞姐弟俩一起,愣是没让马槐安找到半点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姚存慧突然觉得,一个人还是脸皮厚一点、装聋作哑多一点的好,马槐安气得要跳脚,也拿她毫无办法!
两日之后,姚存美再也不肯住下去了,嚷嚷着要回家陪母亲,姚存慧亦笑着道赞儿还要上书房念书呢!马家无法,只得将他们姐弟几个兵马群芳送了回去。
“就这种人家,还敢打小姐的主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容妈轻轻的向姚存慧嘀咕着。
姚存慧微微一笑,他们不是想吃天鹅肉,他们真正想的是姚家的钱,是云家的助力!
回到落梅院,红蓼忙笑着上前服侍洗脸更衣,而后悄悄递了个信封给姚存慧:“二小姐,这是武进送进来来,说是有人让他转交小姐、是小姐要的东西。奴婢一直贴身藏着这信,没有旁人看见!”
姚存慧心头一紧,忙拿了回卧室去看,是千山约她相见,恰好是今日!
有进展了?姚存慧的心突然间怦怦的剧跳起来,指尖微微的发抖。
她紧紧握着信笺,强迫自己起伏的情绪平静下来,想了想,立刻就出了府。
“可是查到了什么?”一见面姚存慧就迫不及待问道。
千山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忙笑道:“姚小姐您先别急,您所说的那个白慕鸢,小的的确已经查到了。”
“此人什么来头?”姚存慧声音有些紧张,暗暗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千山说道:“这个人跟吕家的公子似乎是朋友,什么来头,小人也不知道。也是机缘巧合,恰好那日小人吕家的一位熟人无意中看到那张画像,说这人是他们家长房二公子吕宪崇的朋友!名字、年龄、相貌都对的上号。可是究竟是怎样的朋友,他也说不上来,这白慕鸢听说是外地人,似乎是东北,又似乎是西北,没人说得清。”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吕家?跟那位吕公子的关系有多亲密?”姚存慧听毕也十分诧异,没想到白慕鸢居然和吕家的公子扯上了关系!
“就是这两三年,每年他都会来吕家一两次跟吕公子相聚,三两天便又离开了。”千山说着,有些为难的望向姚存慧。
每年都来,说明关系应该不浅;但每次只待三两天,似乎交情又并不深!姚存慧只觉得头大。
“这个白公子是个书生,也许,他结交吕家公子是为了前程仕途,也说不定!”千山觉得,只有这一种说法最靠谱。
“你说的有道理。”姚存慧轻叹道:“可是,他主仆三个跟着我的粮车真的只是巧合?这似乎有点儿太巧了!而且——”
姚存慧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吕家是什么人家?是太后的娘家!这位吕宪崇公子是吕家现任家主吕放的嫡次子。
吕家家主一共两个嫡子,嫡长子吕宪昌统领着御林军;嫡次子吕宪崇并不在朝廷任职,听说是打理着吕家的田庄商铺。白慕鸢若是投取晋身,不是应该跟吕宪昌结交吗?怎么会是吕宪崇?
吕家如今虎视眈眈着三处的生意,一是江宁织造,一是米粮买卖,一是漕运海运,这是姚存慧早就知晓的。
“千山,还能查到关于他更多的消息吗?”姚存慧问道。
千山苦笑着摇摇头,“姚小姐,小的已经尽力了!实不相瞒姚小姐,正是查来查去查不到什么,小的心里觉得不对,这才赶紧通知姚小姐!姚小姐,小的也觉得此人想必不简单,如今姚老爷又不在京中,您可得早做准备啊!”
姚存慧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千山的意思:如果白慕鸢只是一个普通以求进阶的读书人,家世清白,他没有理由查不到!如今千方百计查不到,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谢谢你千山!”姚存慧想了想,缓缓说道:“如果,他真的是个吕家勾结冲着我们来的,这个时候他必定在京城里,请你再帮我查一查,能不能查到他的行踪!”
“是,姚小姐!”千山当即答应。
“谢谢!”姚存慧点点头,无心再说什么,出了茶馆大门立刻就往总店过去。
“哟,慧儿啊!”姚二老爷看到姚存慧出现在院子里,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不冷不热道:“不是到你外祖家给老人家祝寿去了吗?也没多住两日?”
“今日刚刚回府,二叔!”姚存慧上前屈膝福身微笑道。
“哈哈!”姚二老爷仰天打了个哈哈,似笑非笑道:“慧儿真是劳心劳力啊,今儿刚刚回府,这时候就跑到店里来了,比大哥还要上心!不愧是姚家米行的接班人,不愧!”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二叔和郝掌柜、林账房他们说,二叔,我们还是进屋里说话吧!”姚存慧避开与姚二老爷的口角之争。
姚二老爷见她一副不为所动的清水样,心中一阵气闷,眼看着走过的伙计们都下意识放慢脚步或者干脆停下脚步往这边注目,他终于放缓了脸色,点头淡淡笑道:“好啊,那就回屋说吧!”
不一会,郝掌柜、林账房等几个核心成员都到了,姚存慧便缓缓的将事情说了。
“白慕鸢?吕家?”姚二老爷一听就急了,“那吕家先前就想入股我们姚家米行,被大哥给婉拒了,没想到现在还惦记着!慧儿,那个白慕鸢不是跟着你走了一路吗?你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呀!”
“一开始我们也有所怀疑,可是一路上他们主仆三个并没有跟我们的伙计接触,也没有上前讨好巴结等引人生疑的行为,所以——的确是我疏忽了!”姚存慧苦笑。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姚二老爷皱眉道:“但愿大哥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