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咬了咬唇没有答话,而一旁的靖却看不下去了,腾的起身,连招呼也没打,转身出去同焕一起赶车。他的君王,他那威严如天的君王,如今,真是中毒了。
、不许再玩这么大 (2)
涅天见翎不说话,仍旧自顾自说下去道:“我跟你不一样,所以,毒,以后不能玩,稀奇古怪的药你自己掂量。若是想打架,倒是随时可以,只不过,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就别用了……”
翎见涅天喋喋不休说着,似乎察觉不到嘴角已经流血了一般,拿起帕子细细将血擦去,继而……真想掩上他的嘴。
“我像不像个还会流口水的孩子?或者,像个暮年不能自理的老人?”涅天笑着问道。
“别说了,好好休息。”翎此刻绝对没有心情跟涅天开这些玩笑,心中那翻腾的情绪,已经让她倍觉疲乏,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能想到的,便是涅天想要借着说话,分散注意力。
“痛。”
“哪里痛?”翎紧张起来,毒应该不会这么快攻心才对。
“往下。”
翎的手下移了一些。
“再往下。”
“胃痛?”
“不,再往下。”
翎的手已经移到了腹部。
“还要往下。”
小腹。翎的脸上渐起一个表情,你敢再往下试试?
涅天突然咧嘴笑了,身子颤动之余,拿过一旁帕子抹去一口血,又笑道:“你那天踢的,余痛数日,至今还痛。”
翎本来心中充满了愧疚,懊悔,忧伤,震惊……此刻却被涅天的调侃,参杂的更加无法言喻,这种怪异的情绪直上心头,一股酸涩袭上了鼻梁。
“对不起。”翎这才真正说出一句道歉的话,为了今日,却也算为了前日。
涅天揽着翎的要将她抱离自己近了些,说道:“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我想让你负责。日后没了子嗣倒也好说,若连男人都做不了了,你要陪着我。”
一句玩笑话,却让翎听出了别样的意思。涅天不在意日后是否有子嗣,那么就是说,他已经后继有人。而她,确实是涅天的玩物。
但是此刻,无论涅天说什么,提什么条件,她都不再有拒绝的资格,她亏欠他的,无端迫害他的,太多了。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答应你,会一直陪着你。”翎有些木然说着,低下身,伏在了涅天怀中,抱着他宽阔的身体,脸颊贴在他微凉的胸膛上。此刻,却又一线希翼划过,这个胸膛,只属于她。但也只是一线划过,这连奢望都算不上,这是……无望。
涅天抱着突然变得柔顺的翎,虽有些不适应,却也欣慰极了。手抚着她光滑的发丝,感受着她细柔的鼻息喷洒在胸膛,本被毒侵蚀的处处作痛的身体,居然掀起一阵悸动。
“君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靖推开发车的门,本来是想替换翎,却不想,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不许再玩这么大 (3)
明明该是温情依依,但是靖却看了个火冒三丈。
君王中毒虚弱,这个女人居然趴在君王身上,她真以为君王是铁打的不成?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不会心疼人的女子。
更何况,君王的衣襟居然敞到了腰间,露出整片前身。时时呕血,身体本就会发凉,她就不怕君王着凉?更何况,她替君王抑毒,何须如此……她也是个未嫁的姑娘吧?她想做什么?
可是,她是未来王妃,就算是对君王做了什么不恭之事,他也没的说。归根到底,在靖眼中,这个女人,着实不会疼人。
涅天望着突然跑来打断的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样的身体还兴起了异样,若要让翎察觉到……
轻轻拍了拍翎的后背,温言道:“在一旁躺一会儿,这一路还长着,让靖替你。”
翎微微有些尴尬离开涅天的怀抱,马车再宽阔空间也有限,再加上靖要坐在涅天身边,翎也只能靠着涅天躺下。
本来一颗纷乱的心就够令人伤神,再加上持续运功近半日还多,翎倒是真的累了。躺在一旁刚刚合眼,一阵眩晕的感觉就袭了上来。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翎却没由来想到方才涅天那番玩笑,身中剧毒,他却还有心思玩笑……
就在能够确定翎已经睡过去之后,涅天突然直起身,未来及接过靖递来的帕子,口中暗红色的血奔涌而出。顷刻间,血已经灌满了掩住口的手,从指缝中汹涌溢出。
“君王……”靖焦急的呼了一声,一掌在前胸,一掌在后背,将全数内力都压上。
一炷香过后,血才渐渐止住,而涅天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绵软倒了下去,整只手都染着血,衣襟上已经全数红透。
“君王,决不能将毒血封在身体内,毒血回流,等同数次中毒,这样恐怕连三日都坚持不到。君王,听靖一次……”靖急切劝说着,平日里虽儒雅些却能杀伐果断的男人,居然此刻说话,已经有了颤音。
涅天此刻连喘息都困难,休息了一会儿,借着靖的手又撑起了身子,“帮我……把衣服换了,莫让她看见了。”
靖在一旁已经快把牙齿咬碎了,却又不能违抗命令,更不能让君王污浊着休息。替他换了外袍,继续用内力抑制着毒,不再多说一句。
说的再说又有什么用?君王已经被这个女人迷得快失了心智。他虽不知该怎么解毒,却明白,毒发三日并不是呕血那么简单,身上每一寸血脉都如胀裂一般的疼痛,才是多数人没有撑过三日的原因。
而就在刚才,他仍能听见君王谈笑,仍然顾念那个女人自怨自艾的心情。为什么?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君王屡屡得不到回报,却仍旧如此付出?
、不许再玩这么大 (4)
为什么她自己惹的祸,君王竟然连后果都不愿让她看见?
而她做下这等事,居然能如此安逸的睡过去,如此坦然享受君王的呵护。他早已明白这个世上没有公平存在,但是此刻,他却无法坦然面对。
他虽没有同君王一起走过苦难,但仅是听闻,他也会心疼君王。君王如此不易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
“靖,无论如何,不许对她不敬,这是死令,对你,也对焕。”涅天闭着眼,脸色异常难看。
“属下……遵命。”靖艰难应下。
然而,两人或许都不知,他们那几乎由气息发出的声音,哪怕习武之人睡着了都不会察觉。可是,翎却是个例外,她曾为了一些心事可以数日不眠,如今这些情绪交杂心头,细微的响动就在身后,她又怎么睡得着?
、无疑是凌迟 (1)
昼夜不停一路向北飞奔,在军营时,去都城尚有五六日的路程,纵然是轻车从简,比大军快了不少。但是焕一路上还要斟酌行路,马车不能颠簸的过于厉害。靖说过,虽然赶时间,也要尽可能顾虑君王的身体,君王此刻的情况,禁不起太大路途的折磨。
想到这,焕又抽了一下马鞭,时时拉动缰绳调整位置,时时挥鞭赶马,让他一双平日里已经布满茧的手,居然磨起了几个水泡。
看着周围飞速闪过的树木,焕心急如焚却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他不信天,但是他此刻却希望天有眼。他的君王,纵然不是大善之人,却也并非歹恶之徒,如今横祸,对君王……太欠公平。
回望身后,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焕知道,那个女人一直被君王护在身边。别说是他,就连靖,也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微微低下头,他和靖心中都有着同样的担忧,红颜祸水,如此屡屡祸害君王,终有一天……祸国殃民。他们甚至怀疑过那个女人是他国派来的,但是这个疑虑,二人只能在心中揣测,却谁也不敢问出。
涅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纵然有她们三人轮流用内力撑着,脸上也已经一丝血色都找不到了。完全失去血色的脸,已经不再是白得像纸,而是泛着令人心惊的青黄,唇色也渐渐变成了紫黑,翎已经无法再看下去。
轻轻握住涅天的手,曾经温暖的手变得冰凉,翎有种错觉,这双手,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也捂不热。
“靖,还有多久才能到?”翎终于忍不住问出她一直都不敢开口的问题,她害怕,害怕靖告诉她,还离得远,已经来不及了。
“照现在这个速度,恐怕还要一天一夜,只是君王这情况……”靖不敢再妄言下去,他心里又何尝不在恐惧。
“还能不能加快速度?”明知不可能,翎仍旧下意识问出。
“君王如今的身体禁不起颠簸,再快的话,就算赶到了,也于事无补。”靖狠心咬牙说出绝望的话,心中如火一般灼烧着,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翎微微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可行性,过了半晌,伸手抬起涅天的上身。
“你要做什么?!”靖突然怒喝出口。
“我不会害他。”翎仅是一句解释,轻声在涅天耳边问道:“可信我?”
“信。”涅天并没有睡着,轻声回了一句。
“靖,你把他整个人抱起来。”翎指挥着靖将涅天打横抱着,两条腿微弯支撑,“颠簸的时候用你的力量将力道卸去,会吗?”
靖点了点头,脸上登时有了惊喜之色。
“焕,加快速度,最快的速度!”翎向着外面的焕喊道。
、无疑是凌迟 (2)
不是办法的办法,涅天并不轻,加上靖还要替他抑毒,恐怕坚持不了两个时辰,但是,他们没有选择,坐以待毙下去,后果……他们谁也无法承受。
翎坐在一旁快速调息着,她的内力和体力都比不上靖,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到了都城,恐怕两人都要累残了。
两个时辰,翎收稳了气息,缓缓睁开眼,见靖已经满头都是汗,嘴唇都咬破了。
“我来。”翎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两个时辰。
“……不行,这样太消耗身体,您……”靖下意识就要拒绝。
“别废话,抓紧时间去休息,放松。”事到关键,翎已经顾不上跟靖客气,直接拿出了身为冥王之时的口吻。
靖登时一愣,竟然没能将拒绝的话说完。
“放下我,你们真的把我当成个废物不成?”涅天突然微弱开口,奋力撑起身,靠坐在一旁。看着翎,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在像她示意,他还可以坐着,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没用。
“靖,出去活动身体,否则会落下隐疾。”翎利落说道。
“是。”靖下意识应声,回过神又觉得似有不妥,尴尬的动了动已经僵硬的四肢,弯腰走了出去。
“你不是喜欢抱我吗?现在轮到我抱你,可好?”翎对涅天笑着商量道。
“不好。身为一个男人,只能抱女人,决不被抱。”涅天恢复了几分精神,笑着,却坚定拒绝。说完,躺在了一旁垫得极厚的狐裘褥子上,用一块干净的帕子迅速掩上了口。
翎看着依旧倔强的涅天,微微叹了口气,她劝说过涅天不要忍着将毒血压在体内,但是,劝说的结果,还是让涅天拐的没了边。
“涅天,你何时才能真心待我?”翎突然问出一句。
涅天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虽掩着口,但语中的伤痛却无法遮掩,“你……仍旧觉得我并非真心?”
翎感觉到涅天一直抓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继而赶忙用另一只手握住,涅天误会她的话了。
“你若是真心待我,就不会如此疏远。你若是真心待我,你的伤,你的痛,为何不告诉我?”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很坚强,但是你太过于倔强,你的坚强将我的关心拒之门外,你想让我关心你,就不要想尽办法拒绝我,好吗?”
“我……”涅天一句话未说出,突然侧过身子,没有内力的支撑,他根本压不住身体内奔涌的血。
翎赶忙扶住涅天快要滚向一旁的身体,两掌一前一后贴上,焦急的想骂人,但是出口的话却颤抖了,“涅天,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我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你这样的关心,对于我来说,无疑就是凌迟。”
、无疑是凌迟 (3)
涅天的手抚上翎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待口中的血已经少了些,虚弱开口道:“我没事。”
翎没再说话,看着已经快要感觉不到气息的涅天,仍旧对她说,他没事……她还能说什么?
浓重的挫败感与无奈同时袭来,她甚至希望,时间尽快过去,让这一切尘埃落定,究竟是生机还是死路,痛快给她一个结果。也好过现在这样,她在这里万般揪心,而涅天却仍旧死撑着说没事。
两日来,涅天对她说过多少次没事,她都数不清了。她只觉得,每一句都如一把利剑,深深剐去她心头一片。如果可能,她希望这个世上有报应,她害得涅天如此,她希望有一天能够悉数偿还。
“翎……”一声轻微的呼唤打断了翎的思绪,翎赶忙回神。
“我冷……”涅天发出一声几乎要听不到的声音。
“我抱着你。”翎再也顾不得什么,轻轻将涅天上身抬起。
“不要像靖那样抱我……生不如死……”涅天的声音犹如呓语一般,却仍旧坚定。
翎却再也不肯理会他,索性利落的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却在同一时刻,眼中久久蕴含的情绪,泫然而出。涅天曾经压在她身上,她知道涅天的体重,短短时日,她仅是这样抱着,居然能感觉得到,涅天,变轻了。
“涅天,不许死,你若是死了,不管你手下那些人杀不杀我,我绝不独活。我答应你,只要你活着,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无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不管能不能给,我都愿意给你。求求你……别放弃……”翎本一开始坚定的语气,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她此刻在真正能体会得到,如若自己真有什么能换得涅天不死,她什么都可以付出,就算是性命又有何妨?只要涅天好好活着,她又有什么放不下?只要涅天好好活着,她是什么,都无所谓……
“翎……我曾经羡慕他……今日,算不算……?”
“你说什么?羡慕什么?”翎赶忙问着,如果涅天真的有期待的事,无论是什么,她都愿意去做。
然而,涅天话没有说完,更加无法再回应她,脸上浮着不知缘由的满意笑容。任翎再怎么呼唤,将全部的内力注入到他身体中,也都无法得到任何回应。
“焕!靖!再快些!”翎拼命的喊出口,虽然焕和靖近在咫尺,但是她已经控制不住声音。
颤抖着将一颗药塞入涅天口中,含过一口水,附上他冰凉的唇,缓缓将药送下去。靖交代过,这种药虽能吊着一丝气息,但是,也仅在一时,如若能活,也必伤身。这是靖交给她最后的办法,至于如何伤身,因人而异,千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