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妈妈等他走远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别介意，他一向这个样子，以后熟了就好了。”
“没事。”我捧着牛奶喝了一小口。
“喏，这里面有五万，你收起来。”妈妈敲敲桌子。
“我只要三万就够了！”我把卡推回去。
“你爸爸出院以后呢？你们不要过日子了？”
“我自己打工，这三万……”
“你别说这种不现实的话，打工你能挣多少？”她干脆拿过我的包，把卡放进去。
我看着桌子，沉默着，牛奶杯子在手中慢慢冷却。
妈妈继续说“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你常来陪陪我，每个礼拜抽空来一次，好吗？”
“好，我以后每个周日回来。”我回答。
“妈妈是诚心想你过来的，你不用当成一个任务一样！”
我点点头“爸爸还在医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走出颜家，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一道白色的航行线把它划分成了两半，“齐子夜”我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他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我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继续往前走，有一辆银色的跑车横在过道上，里面是颜凉午，早晨的阳光丝丝缕缕，经过树叶与树叶的筛选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照在他的脸上，静谧的，他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某个方向，微微皱着眉，眼神深邃，默默发着呆。
我从前面走过……
……
颜凉午在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在他脑子里徘徊了一夜：
“啊！好像醉了！”梁轩的手在陆盏眼睛上方摆摆“喂！”
后者的眼睛一直在试图睁开，但是眼皮挣扎了许久还是闭上了。
“酒量好差！”邵微澜意兴阑珊的缩回来，窝在颜凉午的怀里“凉午，送我回去吧！”
“你好像还没玩够？”他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安之若素。
梁轩贼手贼脚的把她的眼镜摘下来“睫毛好长……我都说摘了眼镜比较好看了。盏盏？”他推推那个脸色绯红的女生。
“盏盏？”邵微澜忍不住吐槽“你恶不恶心？”
“不好玩！睡过去了！”梁轩无趣的放过她，想一想，又回头摘了她的眼镜，看了一会儿“陆佳的房间还在吧！我送她上去！”说完就要扶陆盏起来。
颜凉午正好站着准备送邵微澜，“啊！那个是不是李纪？”邵微澜轻轻说了一句，梁轩立刻松开手往那个方向看。眼看陆盏就要倒下来，颜凉午距离最近，只好伸手一下托住她。
“真的是！”梁轩脸色一下发白，拉过邵微澜说“帮个忙！”
“啊？”她一脸莫名其妙。
“陆盏麻烦你送上去了！”梁轩拽着邵微澜“借你女朋友一下，保证安全送回家！”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拉着邵微澜往大门走，姿态奇怪，前者用力想要揽住后者的腰，后者则拼命把他的手拉开。
“……”从头到尾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的颜凉午无奈的看看靠在怀里的人，脸色不正常的泛红，眼镜摇摇欲坠，长长的留海遮住了大半张脸，似乎真的醉的很厉害。
明明喝了好几杯酒，身上却还是有种说不清的味道，淡淡的，微弱的，暖暖的……颜凉午很不负责的只用了一点点力气象征性的扶着她进了客房。
月光明亮，落地窗的窗帘没拉，在风中飘飘扬扬，照的屋内的摆设若隐若现。颜凉午便没有开灯，只是扶着她走到床边，没有人道的一松手，她便自动倒在床上了，歪歪斜斜，挂在床边摇摇欲坠，他斜睨了一眼，伸出一只手推推她“喂，里面去点！”
等了一下没反应，算了，他一转身却被那个醉的不醒人事的人拉住了，“不要走……”她说。
啊？他回过头，月光下那个眼镜掉在地上的女生皱着眉毛紧紧的拉着他，语气软软，哪里像是她“不要走……”她的语气恳切。
莫名其妙，他用了点力想要脱离，却被她用更大的力气拉了回去，他没留神，一下坐在床边。
女孩子用力支起身来，睁开眼睛，留海被风撩起来，白色的窗帘如梦似幻，她的眼神有点迷离，女孩子的眼睛……漂亮的让人惊心，里面好像藏了一整个大雾天，想要完全睁开却怎么也不行，细细密密的睫毛遮盖住满腹心事，好像很委屈又好像很难过“我下次再也不骗你了……”
“原谅我吧！”她小心的靠近一点，
“对不起”
“你……”颜凉午还没说完就僵住了。
凉凉的，带着散不去的酒气，和她身上淡淡的，微弱的，暖暖的……味道。
——她吻了他。
出乎意料的、突如其来的天大的误会……虽然仅仅构成一个小小的摩擦，可是她吻了他！
在一片夜与夜交织的背景之中！
那本书上说：我们祈求我们所爱的人给予我们最为强有力的频频撞击，以求在我们全身，在我们空空的头脑中充满回响……
颜凉午的眼睛睁着，怔怔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几乎要触到他的眼睑的她的睫毛，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不正常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在脑子里发出空空的回响……仿佛还停留在刚才的一个刹那。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好像一个梦，一眨眼就要醒的。女孩子的留海半掩，脸颊微红，嘴角往上翘，讨好的笑了一下，傻傻的，稚气的，然后就终于支撑不住的闭上眼睛，往下一倒，睡着了。
梁轩曾经帮陆佳问过颜凉午，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朋友在一边帮他纠正了这个问题，喜欢什么样的女人！颜凉午当时的回答是：懂事，听话，漂亮，聪明！陆盏在这四个词里一个也沾不上边，或者说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发过一次火的话和打入黑名单没什么区别。他懒得玩那种欲擒故纵的游戏，可是真正等到有这么一个不懂事，不听话，不漂亮，不聪明的女人，不，女生出现了……他却觉得什么喜欢什么样，什么类型，什么可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在他们相互关系的交汇点上，在某一天夜里，爱情像一面光的网在黑暗中显现。可能有一次，在一个确定的时刻，故事直接指向爱情。”
是这么回事吗？
他的手还被她拉着，一挣就开的力度，颜凉午却与无形之中感觉到那面网奇迹一般的浮现，有什么陌生的情绪在心底里一闪而过……是什么呢？
微若游丝
chapter16
我一下公交车就看见爸爸厂里的人。才早上九点，一般人尽职的在门口侯着！本来是在聊天的，远远看见我就急忙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已经没心情去计较这些，直接把卡递过去，“写个收据，以后别来了。”
为首的中年人立刻卸了煞气，眉开眼笑的找旁边人借了纸写给我。我收好纸条，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老板怎么知道作伪证的事的，可以告诉我吗？”
那个人看怪物一样看了我一眼“我们是讨债公司的，哪知道那么多？”
我走进病房，爸爸正在打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一直冷静的听着。可是一见我进来就一下子紧张起来，匆匆说了句“回头再说”就挂了电话。
“你好些了吗？”我把粥放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嗯”他含糊的应了一声“陆盏，爸爸有话和你说”
“你说”我慢慢的把粥从饭盒里分出来，舀到小碗里去。
“我想回乡下，你叔叔厂里有个空缺，我去帮他看材料……”
“怎么突然和叔叔有联系了。”家里和叔叔关系一直不错，但不常联系，我把碗递给他“你在那里，身边也没人照料。”
“他也知道了我的状况，我想在这里也只是拖累你，你马上要高考了。”他接过碗。
“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我和你妈妈说好了，以后你就去颜家住。”他看看我，心虚的转移了视线“反正房子也要拆了。”
“原来这才是你要说的！”我摇摇头“我不会去的，不管你回不回乡下我都不会去！”
“我明天就走，你帮我收拾收拾吧！”他避开话题。
“她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五十万。”爸爸看着洁白的床单，很坦白。
原来我值五十万！“包括让我住进颜家吗？”
“如果你愿意住进去，一年再加五十万！”
“你很需要这笔钱？”我静静地坐下来看着他。
“你叔叔被人追债，没钱的话厂子就要倒，你也知道是个小厂子，赚不到什么钱！”粥在面前放着，他一口没动“反正只是去住几年，也没什么的吧？”
“差多少？”我尽量显得满不在乎。
“七十万”
“好，我去！”我说“趁热吃吧！我下午还有课，你打电话和她说一声，房子一拆我就过去。去住半年！这样可以了吧？”
爸爸一直沉默着，直到我走到门口他才叫我“陆盏！”
没有回头。
“你怪我吗？”
“不怪”我轻轻回答，强迫自己不要觉得委屈，可是话一说出来还是有些酸味“可是爸爸……我在想，如果今天是陆佳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你妈妈让你今天回去吃晚饭。”
“先走了。”我拿起书包。
我的存在那样的没有意义，就算是当初选择留下来也一样，不过是家里多了件摆设，那样的话我怪不怪你，爸爸，都是无关紧要的，这个答案对于问题本身就不是那么重要。我努力的眨眨眼睛，把那一点小小的不平压下去。
回到学校的时候，下午的课刚刚开始，一进教室就觉得不太习惯，大家都抬起头来看着我，表情各异，好像看到了什么珍惜物种，我回到座位上，拿出课本。
“喂喂”沫沫推推我“你昨晚去哪里了？”
“……陆佳家。”
“难怪！”她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问？”
她递给我一张报纸，不是在头条的位置，但也足够显眼，标题是《颜家小女儿神秘现身颜家宴会》，下面是一张我和颜先生、妈妈、梁轩的父亲在一起的照片。虽然有点模糊，但还是能看的清是我。
“上面连名字、学校都登了，陆盏你真的打算去颜家了？”
我把报纸还给她“你猜！”
“哇……如果是真的，你以后就是富家女了哎！”沫沫凑近了，揶揄的笑。
“把这几天的笔记借我吧！”我把她的脸推开。
“陆盏，你……好没意思！”她哀叹。
这明明是故意的，我想起那天的情景，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妈妈非要让我住进颜家，连颜先生似乎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合理之处，可是妈妈一句只是希望你陪陪我就堵住了我的口，是这样吗？我一边抄笔记一边想，一点头绪都没有。
“喂，都放学了，还不走？”沫沫一边收书包一边对我说。
“我已经好几天没上课了，期末考试还有几天了，再不补补就死定了！”
“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我头也不抬的对她挥手。
没有一刻钟，班上的人全走了。
我认命的写堆积如山的卷子。
……
颜凉午从公司回来，刚停了车在自己的公寓门口就接到文静的电话“文阿姨，有什么事吗？”
“凉午今天回来吃饭吗？”
“不回来”他下了车，关上车门“还有事吗？”
“没空啊……那算了，本来我和陆盏父亲说好了，今天她回来吃饭，想一起聚聚的，你有事就算了。”
“……嗯”他犹豫了一下，“几点钟？”
“7点，赶得回来吗？”
“看情况吧！”他看看时间，现在是五点五十。
“我这就叫老张去学校接她，你快点啊！”电话那头的文阿姨显然很高兴。
“等一下，”他拉开车门“我顺路，你把他们学校的地址给我。”
……
窗外的天已经慢慢黑了，我写完一张数学卷子，看看教室后面的钟，已经六点半了，怎么办，颜家我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去！那要回医院吗？还是干脆回家，好纠结！我郁闷的趴在桌子上，忙忙碌碌的一天，本来就没睡好，真的很累，没多久就睡着了，直到有个人在我桌上轻轻敲了几下？
我转个头继续睡。
来人又不客气的拍拍我的脑袋。
谁这么粗鲁！我眯着眼睛抬起头。
“你，怎怎，么是你？”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个微笑的齐子夜。
他的脸一下子在我眼中放大，然后扣住我的头，狠狠的吻了一下“变成结巴了？”他咬了我一小口，低低的笑。
“你，你没有走？”有点疼，我捂着嘴。
“机票改签到今天！”他捏捏我的鼻子“啊什么啊？快点收拾东西陪我去机场！”
“你的行李呢？”
“我爸妈帮我送过去了……我来找你告别，陆盏”他得意地笑。
我看着他，在他携带着的光的强度里，我的世界那么世界黯然……是不是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呢？齐子夜，不管我怎样的对你你都还是这样子的对我笑，对我好，夸我好乖！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觉得，可不可以相信，是可以勇敢地期待着一份单纯的幸福，即使我一无所有。
我慢慢站起来，抱住他“你不问我那天的事？”
“我看到今天早上的报纸了。”
我一僵。
“我的陆盏……会变成白天鹅吗？”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像童话里那样”。
“不会哦！”我小心翼翼的回答，头抵着他的胸膛“我不相信童话”。
“要带着我给的戒指！”他揽住我。
“好”
“不许摘眼镜！”
“好”
“不许留长发！”
“好”
“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
“……这个有点难！”
“嗯……那就少说！”他忍不住笑“乖啦！”
……
颜凉午转过身，竟有一丝丝侥幸，走到学校门口，接到文阿姨的电话“陆盏接到了吗？”
“我没去，”他坐进车里，看着不远处还亮着的三楼教室里的灯“今天有事，不回去了，你们吃吧！”
刚挂电话，朋友那边又打过来了“怎么样？今晚那边有活动吗？”
“没有……你们在哪里？”
“呦——不怕邵小姐啊！”
“别废话，哪里？”他发动车子。
“上次那一家，美女特别多的……”
“新开的那家？”
“快来，等你！啊……对了，喜欢什么样的，提前给你预备着！”
“酒量好点的！”颜凉午挂了电话，不由的想笑，还好，差点就误会了……只是那个大声叫着“你会有报应”的人，果然还是手足无措的时候比较好玩。像今天这样，犹犹豫豫的，没意思了！
chapter17
爸爸在出院之后的第二天回去乡下，那时候已经将近期末考试，冬至来了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雪，是个星期日，我搬进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