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什么东西飞速冲进我身边的水里。我睁开眼,水面上有人吼道:“杨先生,你非法携带枪支弹药!”
杰斯无所谓的声音懒懒道:“Sorry,我忘了这是在中国,在美国用习惯了。不过,吴先生,我听说你是从美国警局来的国际刑警,美国的警察常年接受封闭式训练,见不到一个女人,很多人都因此变成了GAY,看你对水里的那个男人似乎很感兴趣,莫非你也是GAY?”
扶着我的手僵了一下。四周一片寂静,我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自己急促的心跳。
“你是吗?是GAY吗?这个问题真的这么不好回答吗?”杰斯的声音依旧懒懒散散,挑衅的意味却明显在一点一点加深。
我直起腰露出水面。“怎么样?安然?东西找到了吗?”默倾南道,他的眼睛里一丝一丝黑光闪耀。
我不理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沉入水里。
是GAY吗?我闭着眼睛笑。是吗?吴千限,你说啊,你,是吗?
“杨先生,如果你是在开玩笑,我想提醒你,你这是在诽谤国家公职人员。I can sue you。”吴千限道,他迟疑了一下,松开扶着我的手。
“噢?”杰斯道,“那就说明你不是GAY罗?”他笑起来,“这样我就放心了。安然可是我和默倾南先生的宠物,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宠物被别人抢走。就算是朋友,也不能原谅。”
手脚一阵抽搐似地乱抓。周围都是水,我只觉的眼睛涩的很,也不知道是水浸渍的缘故,还是眼里流出了什么不该流出来的东西。
手掌滑过一个冰凉的东西,手心一阵刺痛。我浮出水面,对吴千限道:“找到了。”
没等吴千限说话,我径直沉入水中,双手抓着钩子努力向外拔。
“等一下,我先把池水抽掉。”默倾南在岸上道,“安然,你这个小笨蛋,随便就把门拆了,你想毁了我的心血吗?”
水缓缓从我身边退去,很快就及腰,然后慢慢消失在脚下。
“我来吧。”吴千限道。
我很干脆地放下手,走到一边。
吴千限抓着钩子,似乎没怎么用力,一整块长方形的池壁就被卸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黑漆漆的门状的洞口,一阵清爽的空气从里面飘出来,带着一些油墨的味道。
吴千限掏出手枪对着里面。身后汪国志手里握着一支手电筒。
默倾南从容跳下池子走到洞口前。
吴千限立刻将幽黑的枪口正对着他。
“哈哈哈。”默倾南笑道,“吴警官不用这么紧张吧,我只是想给你们开灯而已。”
他把手伸进洞口,摸索了一阵,里面突然亮了起来,恍若白昼。
“请进吧。”默倾南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千限和汪国志举着枪一前一后向里走去。
我跟在他们身后,走过默倾南身边。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这个不大的地方照的找不到一个阴暗的角落。与其说是地下室什么的,还不如说是一间十六世纪某个欧洲画家的画室。仿古的镂空金椅,上面镶着王冠宝石,很细致地在扶手和座位上加了海绵状的白色垫子。
金色的墙面,墙上伸出精致的烛台。到处都是画架,每个画架上都摆着不同的画,素描,油画,国画,或是水粉,画完的,和未画完的。
吴千限似乎很吃惊,上前两步,脚碰倒了什么东西。是个LV的手袋,袋子倒在地上,露出一盒颜料,几根碳棒。
“这是?”汪国志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道。
我对着这间画室无声地笑。哪有什么器官,连一个血点都见不到。
不要说他们,就算我是警察,看到本应该藏着人体器官这么血腥的东西的地方摇身一变成了创作高雅艺术的豪华画室,我也会觉得告发人神经一定出问题了。
“嘿。”我朝默倾南笑,“你又赢了,我怎么老是这么笨,非要打永远不可能赢的赌?”
“赌博嘛,当然是越不可能赢越想赢,最后弄到倾家荡产的人可不在少数。”默倾南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着我苍白冰冷的手,笑道,“安然,你跟我来。”
他把我拽到一幅画前。
是素描,纤细的男孩手里捧着一本书,侧着一张精致的脸,眼睛微微瞪大,似乎看到什么惊讶的东西。
汪国志走到我身后。“安然,这不是你吗?”他惊讶道。
“喜欢吗?”默倾南攥着我的手沿着画中男孩的脸部轮廓一点一点描摹,道,“当年我欠你的画,七年了,这幅画终于画好了,在我眼里,画中的人比蒙娜丽莎还要美。”
我装模作样的俯身欲呕,冷笑道:“蒙娜丽莎?你想表达什么?是想夸你自己画的比达芬奇还好吗?”
“没有什么,我只是单纯地想用这幅画来唤起我们曾经的美好回忆。”默倾南道,修长的手指握着我的手,指节微微泛着幻妙的白,闪烁着珍珠般的柔润光泽。“安然,玩完这一局后,我们好好的重新开始吧?”
仿佛工艺品的一双手,曾经自己迷恋罂粟的妖艳一般迷恋过它。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刽子手。刽子手的手。
我带着他的手游移到男孩睁大的漂亮右眼,伸出手指,轻轻在表面骚刮,然后屈指一抠。刺耳的撕裂声,右眼被我整个扣去。
我对着变成独眼龙的自己笑的万分满意。“我的画龙点睛怎么样?”我转身看着默倾南,道。
谁的手机铃声响起。汪国志掏出手机,放在耳边道:“喂,西瓶,情况怎么样?”
眉头一皱,他很快又道:“薛亦?怎么是你小子?西瓶呢?”
那边似乎有人在吼着什么,声音奇大。
汪国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突然狠狠将手中的手电筒狠狠摔到地上,放声骂道:“妈的!我操他们十八代祖宗!你等着,我们马上过去!”
“吴Sir,”汪国志放下手机,沉着脸道,“西瓶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码,我码~我再码~
23、第二十三章 。。。
心脏很不争气地停止运作了一秒,我甩开默倾南的手,对汪国志道:“西瓶怎么了?”
我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我以为风一吹就会支离破碎。
“左胸中枪,已经送到医院了。”汪国志铁青着一张脸生硬地道,“吴Sir,接下来怎么办?”
左胸中枪?我眼前一黑,手胡乱一抓,扣住了身边的一张画架,勉强稳住身形。脑袋里乱哄哄什么声音都有,仿佛冰冷的子弹不是打到西瓶,而是直直钻入我的脑袋,将脑浆搅得稀烂。
吴千限看了我一眼,很干脆地转过身,道:“全组人员迅速撤离,去苏州小区。”
汪国志从我身边走过,一片凉意。“故意拖延时间,你们倒是配合得很好嘛。真没想到,你原来是这种人。”他在我身边压低声音道,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锋利的刀一样切割我的耳膜。
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人说点重话倒没什么,大家平日里应该都有这样的认识,不骂人的人骂起人来才最可怕,不会撒谎的人才能骗死人不偿命。我所认识的汪国志总是温文尔雅的,这样的话又用以这种语气从他口中说出,几乎起到遇人杀人,遇神杀神的作用。
我几乎被这话一刀给宰了。
“你又一次伤害我身边的人,又、一、次。”我转向默倾南,一个字一个字咬牙狠狠道。
默倾南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道:“这话你应该去对杰斯说,苏州小区是他的辖地,你知道的。”
吴千限和汪国志在池岸上对着警察们吩咐了什么,一群人很快地撤离。别墅里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苍凉沙哑的猫叫。杨杰斯依旧翘着一条腿坐在他的椅子上,见到我出来,他将手中的半根雪茄扔到脚下碾碎,眯着眼看我,对着我的方向吐一口烟。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杰斯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放在耳边道:“我是杰斯。”
警察已经基本走光了,只有吴千限和汪国志还杵在这,一个在我身后,一个在游泳池里。左岩站在别墅花园门口,冷漠的眼神直接越过我,仿佛我是透明的空气。“吴队,走不走?”他道。
我身后没有任何动静。
杰斯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的话十分满意。“什么?出事了?阿夏和警察打起来了?”
充满惊讶的声音和他脸上的表情完全向着两个极端两条直线反方向进行着。他重新点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口中烟雾,道:“事是你们自己出的,你们不要找我,苏州小区的那幢别墅早就已经从我外公的名下转出去了,现在权限在国度集团手上,你们可以去找他们的总裁。”
“找不到?”杰斯阴冷冷的道,带着点意料之中的得意,“那你们就等死吧。在警察的眼皮底下贩毒,自找的。”
也许是吴千限在我身后做了什么无声的动作,左岩耸耸肩,道:“那好,我先去医院看看西瓶。”
“不必,”吴千限道,“西瓶在医院有医生照顾,你马上去天水小区,把望远镜和相机取回来。”
左岩打了个手势,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我转过身抓着吴千限的衣领,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你们美国警察都是这么冷血吗?可你不要忘了,你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
吴千限淡淡道:“严格说来,西瓶出事是你造成的。你——”
他张嘴似乎还要再说什么,又停住了。
有湿湿的东西顺着我的眼睛向下滑。吴千限叹了口气,擦过我的肩向外走。
我站在吴千限身后对他道:“等一下,我跟你们去。”
吴千限转身,道:“算了,安然,一切已经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了,你就不必再去验收了。”他淡淡一笑,眼角爬满了憔悴。
“西瓶是我朋友,这事也和我有关。”我道,语气少有的坚决,甚至有向着固执方向发展的趋势。“在事情没有清楚前,你没有资格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再说,”我自嘲一笑,道,“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警察又是怎么样对待我的,你们自己知道。”
他沉默了一瞬,大手一挥:“上车吧。”
警车奔驰在点缀着霓虹灯光的夜色中。
夜色倾城,夜色撩人。形容夜色的词语有很多,可是夜色在我看来不过是从魔鬼身上分泌出来的肮脏东西。
肮脏,所以能无所顾忌地隐藏很多更加肮脏的东西。
我失了焦距的双眼在窗外的夜色中茫然地徘徊了一阵,转过头,点上一支烟。
明灭的红光被包围在我吞吐出的烟雾里,像被水晕开似的模模糊糊。“你一直在利用我。千限。”我看着前方,淡淡道,想起白天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场景,涂着劣质口红的女人失心疯般尖锐的声音:“你一直在利用我,利用我!”
那个女人的嘴唇夸张地翕动,红艳的唇角像是要滴下血来。
我还没看见那个男人,没法揣测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也不会是身边这个人这样吧。
淡定得几乎没有表情,该死的淡定,我真想甩这个叫吴千限的男人一巴掌,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面瘫。
吴千限摸了摸手中的枪,道:“这是职责所在,对不起。”
对不起?我漫不经心一笑,挥手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被男人耍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我们彼此彼此,最终谁也没达到目的。”
吴千限皱了一下眉。“你是什么意思?”他道。
“你和我一样,都以为自己够聪明,都想玩螳螂捕蝉的游戏,可是我们谁也不是蝉,也没有人做的了螳螂,杰斯却是那只黄雀,我们都被他耍了,并且,耍的很彻底。”我笑笑,转过头,将脸埋入窗外一片绚烂的霓虹中。
“还记得我和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我道。
车开到南美路口,红灯很适时地亮起,不过现在不一样,红灯再怎么拽,也不能在扣着警帽拉着警报的警车面前拿大。
长长的车龙被很快超过,车在路口转了个弯。这就是大城市,我想,不论白天黑夜什么时间段,在大街上忙碌的人和车永远也数不清。
吴千限在驾驶座上开车。“记得。”他道。
“你应该知道了,那个故事就是讲的我自己。阿南就是你刚刚见到的默倾南,中心医院心外科新上任的副主任,著名的心外医生,是一个披着天使外衣的魔鬼,很可怕吧,你会不会从此再也不敢去医院看病了?”我哂笑了一下,没有看吴千限,继续道,“默倾南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变态,他不爱我,却以主人自居,不允许我对别的任何人好。他杀了我妈,杀了我妹,上次在酒吧还想杀掉和旋。高二那年他将我囚禁在刚才那座别墅整整一年,我想学临床,可报考志愿的时候他篡改了我在网上的志愿表,让我进了K大医学院的护理系。我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报复的人,他出国留学,我松了一口气,心想如果他再也不回来,我就这样当个小护士,浑浑噩噩自由自在地生活也不错,可是他还是他妈的回来了,他杀了我妈,又一次把我的生活搅得鸡犬不宁。他妈是越南有名的军火商,他离开K市五年,又在越南组织了一个器官倒卖团伙,以他向来的高效率,这五年,他在越南的势力一定已经不小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我要的其实不多,就是两个字——自由,自由地爱,自由地生活。有钱的时候就大手大脚一点,没钱的时候就省点花,偶尔想要的时候去GAY吧找个男人做*爱,就是这种一点也不复杂的生活。所以在杰斯执意包养我的时候,我很不乐意,那时候默倾南还没回来,一个走了又来一个,我很郁闷,一直在想一个能够彻底摆脱他的方法,却一直失败。没办法,他是杰斯,美国黑手党史上最年轻且杰出的领袖,我只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小护士,和他根本不是在一个档次上的。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就出现了。”
我转过头,对着后视镜笑了一下,汪国志大睁着的眼睛立刻转向了别处。“其实你们早就知道,美国黑手党领袖在美国的代号是L,而在中国的名字,叫杨杰斯,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