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真是弟弟杀手。”扶桑看气氛不太对,掂量着想夸司徒澈一下,结果话一出口她就知道又说错话了。
司徒澈低着头,“你说得对……司徒清让死了。”
“你觉得他是睚眦殿下?”
“性格很相像啊,不是么。”
“性格这种东西,伪装起来很简单的。你看那兔子,一副懦弱的蠢样……”扶桑侧着头看着司徒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即使殿下你能看得清别人的感情,一开始就欺骗隐瞒的,你再如何高明也不能分辨吧?”
司徒澈皱起眉,总觉得扶桑意有所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揉了揉太阳穴,“还跟睚眦说什么‘如果有下辈子,我还爱你’……爱个屁!”
“殿下别说脏话啦!”扶桑揪着他的衣袖,嚷了半天,见司徒澈虽然若无其事的,可明显心不在焉,便蹲在他旁边不说话。
扶桑其实有点难过,狻猊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虽然平时没少被他欺负,可是他还是很宠自己的,穷酸的天界日子还是让她吃好喝好。她才不会说从小就想要这样的哥哥什么的。
“殿下……我想起了一件事。”扶桑轻声说,“睚眦殿下下界时,太白星君曾劝阻过他。”
话题变得太快,司徒澈反应不过来,“哎?”
“跟紫玉的一战,他的元神受损,太白星君说下界对他不好。”
司徒澈明了地笑了一下,“那是当然的,元神受损的话,虽然能在人界生活时慢慢恢复,但是转世后一般体质羸弱,带来的损害说不定会祸及母体,导致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哎?”
符合条件的,在司徒澈认识的人里,就有一个这么的。而且,他同样是在司徒澈来到人间四年后才出生的。
“难道说……”司徒澈一下子站了起来。
扶桑思索了一阵,“殿下之前说,你不喝药,司徒景昭的身体变得虚弱。”
“而且,他不让看他的后背……”扮演司徒清让的时候,他闯进浴室还朝他发火了。在床上也是,司徒景昭从来没有脱过一次外袍。
“那是因为,你们的灵魂相互影响,因为你中了缚神香的缘故,会一定程度上削弱他的力量。”扶桑托着下巴分析,抬起眼眸,“他的后背上,说不定是,因为身体变弱而出现的……”
“睚眦之纹。”司徒澈接上,抿起唇,“司徒景昭怎么可能是……”
“不是扶桑撒谎,殿下你经常抱着他喊睚眦的名字。”
司徒澈别过头,“啧。”
“司徒景昭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跟睚眦殿下一个样。”扶桑瞄了瞄他,“殿下去确认一下不就好了。”
“你就知道把我往火坑里推。”司徒澈无奈地看着她,“照你这么说,司徒景昭早就知道他是睚眦了,还纠结个屁!”
“所以他才向你隐瞒的吧,你虽然说他可爱,但是他并没有表面那般一无所求。”扶桑站起来,望了窗外一眼,“司徒景昭要回来了,扶桑也要走了。”
于是扶桑又把一大堆难题留给了老阳。
司徒澈确认扶桑离开了,慢悠悠地去关了窗户,蹲在地上,伸手去抠喉咙,把刚才喝下的汤药全部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扶桑说的到底真实与否,只能在房间里乖乖等司徒景昭回来。
而司徒景昭确实也很忙。
“我回来……了。”
司徒景昭解下大氅,一踏进房间,不由得愣了愣。他家哥哥正撑着脑袋,看起来快要睡着了似的,他皱起眉,走过去把大氅盖在司徒澈身上。
司徒澈脑袋上的两只兽耳还没恢复原状,毛茸茸的大尾巴倒讨好似的勾住了司徒景昭的大腿。司徒景昭以前没少被这尾巴打到,看到就立刻抓起来。
“干什么!!!”
尾巴用力甩开他的手,司徒澈也跳了起来,站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抓什么抓!没听说过龙的尾巴就像早上起床的男人一样,不能随便乱碰吗!?”
司徒景昭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捡起他的尾巴,一边拨弄着,一边看着表情微变的司徒澈,软绵绵地笑:“没听说过。”
老阳:“……”
“怎么还不睡,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司徒景昭半开玩笑似地说,司徒澈却点了头:“在等你。”
“等我干什么,暖床?”
“……才不是,想跟你到院子喝酒聊天而已。”司徒澈拉住他的袍子,尾巴像是撒娇地在他手臂上下滑动了两下。
司徒景昭挑了一下眉,牵起了他的手,“哥,你这样是在调情啊。”
“小孩子家少胡说。”
第八十八章:逃离山庄
两人坐到一块,司徒景昭给他倒了杯酒,嘱咐道:“少喝点,喝醉了总要发酒疯,醒来还不记得。”
“哎?你开玩笑吧?我才不会呢。”
“你去青楼弹琴那晚是我背你回来的,扶桑他们还看着的。”
司徒澈歪着脑袋,猛灌了司徒景昭好几口酒,才说:“那晚啊……我记得,还梦见骑马了。”
他印象中,睚眦似乎酒量奇差,口里说着“不是不能喝,而是讨厌酒味”,一沾酒就十分可爱,坦率得不得了。
司徒景昭呛了几口酒,也恼了,“你喊我‘马景昭’了……这就算了,你为什么还喊我送你的马‘马景昭’?!”
“不、不就是,顺耳嘛……”
“萧七回来报告之后,整个金子楼都笑翻了。”
司徒澈“噗”地笑起来,“你觉得丢人?你觉得丢人的话就不会起‘金子楼’这么俗气的名字嘛,沈咎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你不就是看到上面‘金子’两个字才进去的么。”
“我,我只是好奇而已。”
“真别扭,就是想看里面有没有金子吧。”
“我才不别扭,别扭的是你。”司徒澈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喜欢我还装着给清让助攻,心里难受到不行吧?告诉我不就好了。”
“我又不是你,我可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你的。如果你之前没听明白,我现在再说一些也无妨。”司徒景昭微红着脸,借着酒意,捏着他的下巴,轻声说:“我绝对会赢了睚眦的。”
“那现在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是啊。但是,在你身边的是我。”司徒景昭眯起眼睛,故意诱导他,“在来到人界前,没有跟睚眦表明心意,很遗憾吧?如今你喜欢的是我,不会也想以后后悔吧?”
“真是孩子气,就这么想得到承认吗?”看着他弟弟挨过来,司徒澈了然一笑,便如他所愿地道出他对司徒景昭的感情:“因为你,这次我可能回不了定云天了。我背叛了睚眦,离背叛天界也相距不远。”
司徒景昭微哂,“难得你没有撒谎。”
“酒后吐真言,这句话你有听说过吧?”
“你就想借着醉酒说平时说不出口的话,醒了之后又推卸责任。”
“那我还能怎么办。这些话一旦记住了,我就没有办法面对睚眦了。”他低着头,平淡的声线听不出半分一语双关的意思。“为什么是你呢?为什么不是小清让呢?你跟睚眦一点也不相像,以后跟他解释说是替身他也不信。”
司徒景昭搂着他,“我不会像清让那样模仿睚眦的,因为如果这么做了,就一辈子都不会让你的注意力从睚眦身上移开……还不如让你恨我。”
“昭宝。”
“……怎么忽然这么喊我?”
“其实我今晚很开心,从来没有和你聊过这么长的天。”
“这不是经常的事么,从小到大你都喜欢跟我说话。”
“我是说能这么坦诚相对地说话,长大之后你就开始隐藏自己的想法了。”司徒澈低垂着眼,勾着司徒景昭的手臂微动,袖子里的匕首落在了手心。他语气平缓,“如果早一点,说不定还真的跟你在一起了。”
听着这分不出玩笑还是真心的话语,司徒景昭轻声叹息。
“不,绝对不会的。你是那种固执的人,认定的事情如果不是在你眼前摧毁,你是不可能否定它的,就像你对睚眦的感情。”
“才没有。”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是谁把我抱得这么紧的?”
“……我喝醉了,想吐了。”
“萧七上次晒了鱼干,还没吃完。”
司徒澈啧了一声,“你这么恶劣,你哥哥知道吗?”
“我只想知道,他想干什么而已。”司徒景昭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电光火石之间扣住在他后背作乱的手,看着握着匕首的司徒澈。
司徒澈脸色不改,“他只想更了解自己的弟弟而已。”
“如果不想吃鱼的话,”司徒景昭勾起了熟悉的微笑,凤眸深藏的决绝在闪烁,声音低沉而缓慢,“就不要对我的事情刨根问底。”
司徒澈直直地看着他,双眸里似有火焰腾起,“太迟了。”
司徒景昭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司徒澈的右手,眼睁睁地看着司徒澈左手握着匕首,将背部的布料自上而下地割开两半——
挺拔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男人的背部添了许多司徒澈所不知道的剑伤刀伤,在那肌肉分明的后背,半红半蓝的睚眦之纹骤然显现。
“你,果然是……”
“这就是你今晚的目的么。”司徒景昭站起来,用力一扯他的镣铐,将他压在桌子上,“我说过了,我不是睚眦。”
“你撒谎,你就是……”
“我不是睚眦。”
“你骗人!你怎么可能不是睚眦?最大的证据就在你的背上,你自己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为什么一直不给我看!”司徒澈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抓着他的胳膊,翻身将司徒景昭压了回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你?”司徒景昭重复了一遍,看着在他上方的男人,扯出一个冷笑,“然后让你把我当成他,是吗?”
“不用当成,你就是睚眦。”
司徒景昭仰面躺在桌子上,冷笑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奇怪吗?我跟睚眦性格相反,种族不同,你是怎么会认为我就是睚眦的?就是因为我背上有睚眦的纹路?如果我没有阻止你,你是不是要直接喊我‘睚眦’了……不,这种事你也没少做。”
“可是你就是……”司徒澈咬着唇,缓缓地说。
司徒景昭推开他,站了起来,瞥着他:“你还不明白吗?我跟睚眦……是同一个灵魂的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景……”
司徒澈上前揪住他的袖子,却被一下甩开,司徒景昭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哥,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挣开他的手,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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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两人开始了冷战了没有司徒澈不知道,反正司徒景昭没回来。司徒澈开头两天没说什么,第三天就去巴结秦彰了。
“秦叔,秦大爷,你家少爷去哪了?”
“小的真不清楚……”
老阳把筷子一放,“那我不吃饭了。”
“少爷说,如果你不吃饭,食谱全部换成鱼。”
“啧,他每次都来这招。”
秦彰叹了口气,“大公子,这么多年,我看着少爷长大,他心里装的都是你。你又何苦为难他?”
司徒澈抿了口茶,“哪来的为难之说。”
那招牌的人渣笑容深深地打击了秦彰,于是他语气一转,半是劝导半是责备地开口道。
“如果你对少爷没有感觉,请你就不要再打听他的消息了,只会徒增不必要的希望罢了。如果你喜欢少爷,那你就跟他在一起吧,你到底在顾忌什么?少爷可是因为你的缘故,堕落到这般地步。”
司徒澈的指节在桌面上有频率地敲打着,低垂的眼眸不知看向哪里。
“秦彰,你来扶风山庄接司徒景昭的时候,他多少岁?”
“……十八岁。”
“现在他多少岁?”
“二十二。”
“‘这么多年’?‘看着少爷长大’?”那双上挑的眼眸抬起,平静的墨色中闪过讽意,他斜睨着秦彰,“你说的到底是谁啊?看着司徒景昭长大的,不是你,是我啊!杀不杀人,要不要囚禁自己的哥哥,想不想成为皇帝的鹰犬,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什么因为我才堕落至此,是你一厢情愿。少抱着一颗少女心给他洗白了,老子就是司徒景昭一生黑,看不惯你来打我啊?杀人还杀出了正能量了?”
秦彰被哽得无话可说,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那你何必问我他的情况?”
“……秦彰,你有喜欢吃的东西么?”
“笋干吧,怎么忽然问这个?”
“司徒景昭说你时常胃疼,想来是消化不良吧。再说竹笋性凉,对老年人身体也不好。”
“谢谢大公子提醒,我清楚。”秦彰不咸不淡地应了句。
司徒澈看着手里的杯子,“他说,你恨不得天天都吃,可是吃完笋干肚子不舒服,浑身难受,可是如果不吃的话,更加难受。”
“那又如何?”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对司徒景昭的感情。”司徒澈笑了一下,“我,可是不敢跟沈青若一样,明知是毒品还去沾啊。”
“我不是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太恣肆了,还真不把这天下放在眼里。你绝对会踢到铁板的。”
“踢到了踢到了,不用你多说。”
“我奉劝你一句,跟魔族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吃到了吃到了。”
秦彰冷笑一声:“你是死鸭子嘴硬,非要跟魔族过不去,没有人会站在你这一方的!”
“你说错了,我不是跟魔族不对盘……我连神族也不放在眼里。所以,即使与天下人相悖,我也要抗争到底。”
“顽固不化!”
“抱歉,我就是活了两千三百岁的老头子。跟你这个只活了六七十岁却在这边倚老卖老的家伙相比,还是年长了不少,固执就是老人家的通病嘛。”
秦彰正往外走,被司徒澈一哽,一口气没上来,便听见那悠悠然的嗓音中流露出一丝寒气。
“秦彰,如果是你劝诱司徒景昭勾结魔族的,那你就等死吧。”
司徒澈盯着秦彰离开房间,转过头,敲了敲桌子。
“小扶桑,秦彰走了,别躲在那里装苹果。”
扶桑从水果堆里钻出来,“殿下,你耍什么帅,待会那人回来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