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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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都之主-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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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惊,我做了什么?我说了什么?忽地一拍手,哎呀啊!我恰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呀!
  果真是吾家有女初长成,正是春花烂漫时。
  我想我家小红儿品性纯良,人间情爱知之甚少,于是我下定决心,竭尽全力要促成小红儿与靖哥哥的好事。
  我马上去找靖哥哥将小红儿喜爱他之事告知于他,谁料他竟一口回绝了我,我大怒,指着他鼻子喊武靖你这厮好生不知好歹!你不知上门不要大逆不道吗?!但靖哥哥是这样解释的,小红儿容貌与我太过肖似,完全是一张脸换了两套装罢了,与她谈情说爱就仿若与我谈情说爱。我想所谓相由心生,小红儿此前没见过什么美人,在忘川河里她与我日日相处,便在幻化人形时直接幻化成我的模样,就连酒窝与虎牙也是一样不落。可她却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见我的容貌真是可男可女,实乃人间极品!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靖哥哥不能与我谈情说爱,否则就是以下犯上,就是祸乱朝纲。于是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果然不能与小红儿谈情说爱。这事着实让人心中风萧萧兮云飞扬,大将军一去兮不复还呢!
  此事便暂且作罢。
  我对小红儿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总被无情恼,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年年春天都会离离原上草!
  小红儿不劝还好,一劝杀死村口一头牛,二劝铁树开花水倒流,三劝拿刀追着我天上地下无出走!
  现实教会了我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转眼又是满园春色,芳菲正好的时节,我内心却甚是忧愁,不知为何。
  许是因为我昨日又收了一个大鬼,最近收了好多大鬼,奈何我酆都城官制不怎么完善,给他们封官实在是令人头痛之事。
  “一年过去了,”桥姬坐在桥头慵懒地喂着鱼,当然都是她自娱自乐变出来的鱼,“你可要去杀了他?”
  我放下官制表决定这事还是交给武靖为好,冲桥姬甜甜一笑:“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小娘子看你长相还算周正,怎得这般喜好那打打杀杀。”
  “怎能叫还算周正?”桥姬将那鱼食全朝我拋来,本那么小的鱼食瞬间变成豆大的石珠,大珠小珠落地盘!
  我惊呼一声,闪身躲过,骂道:“你以下犯上!小心我治你大不敬之罪!”
  桥姬却不反驳了,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你放了他也好,反正他最多也就还剩个五六十年,下一世你早些寻到他便是了。”
  我愣怔了一会儿,想着万一下一世也如此,下下一世也如此,下下下一世亦如此呢?
  人生次次如初见,事事秋风悲画扇。
  那画皮鬼来见我时浓妆艳抹,乍一看连男女也分不清。
  我问他你来做什么,他吃吃笑着,声音尖锐,让人好生的难受。他眉眼一挑,说:“我与酆都之主来做笔交易。”
  “哈哈”,有意思,我瞬间移至他面前,仔细打量着他,“交易?我有什么是你想要的?你又有什么可与我换的?寻常的物什我可看不上眼!”
  “也没什么,”画皮鬼不动神色地退后了一步,“听闻你有一把刀叫血刃,我甚是感兴趣,你惯喜用qiang,那刀对你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给了我。”
  “你倒打听的清楚,”我一甩袖,又坐回到大殿上,“这个对我确实没什么用,可也是我废了不小力气夺来的,你有什么能与我交换呢?”
  “我可以陪着你,”那画皮鬼缓缓向我走来,笑得风生水起,“一直到你找到来生的靳尚。”
  我一跃飞起数丈,发丝死死缠住他的脖颈,“你竟连靳尚都知道,果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可是,你又凭什么知道我愿意让你陪着?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画皮鬼,”画皮鬼仰着头,呼吸困难地说,“你想谁陪着你,我就画成谁便是了。”
  “我不要。”我蹲在地上把鬼火点亮了又扑灭,扑灭了又点亮,“我才不要。”
  “你太寂寞了。”他从后面抱住我,轻轻说,“怎么样?现在的我是尚香呢还是靳尚呢?”
  我一直觉得我不寂寞,但我还觉得我今年还是年轻人呢,所以“觉得”并不代表什么。但我寂寞吗?我觉得寂寞这个词玄乎的很,我以前以为没人陪着就会寂寞,后来发现一群人陪着依然寂寞,且更加寂寞,以前觉得没找到靳尚会寂寞,现在觉得找到了才是最寂寞,我打架时不寂寞,打完架就寂寞,喝酒时不寂寞,喝不醉就会寂寞。由此看来,我果然寂寞的很。
  “那你还是画成靳尚好了,”我仔细比较了下靳尚与尚香的脸,觉得其实长什么样也无所谓,只是好歹靳尚不管存着什么目的总还是有诚心诚意对我好的时候呢,可尚香是一心要算计我,“我给你画张他的画像好了。”
  传说中大妖怪似乎都是无所不能的,随便一挥手,鸡鸭成群还有牛,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变不出来的。其实这也只是传说中罢了,理想与现实总是有差距的,传说大多是艺术,而艺术来源于生活终归还是要高于生活的,于是,此时的我拿着画笔不知该从哪下手。虽我的脑中一直浮现着玉树临风玉面将军靳尚的英俊脸庞,但我下笔着实没什么神,于是
  “你在画猴子!”
  “不!我在画靳尚!”看着画皮鬼脸上忍俊不禁的笑意我真想一口咬掉我的舌头,不如说是猴子,哎哎。
  “哦,”画皮鬼表情严肃起来,“那我现在就化成这个样子。”
  我十分挫败,蹲在墙角用中指在地上划圈圈,从今以后我就要与猴子为伍了,我竟不能画出靳尚的模样!
  “哈哈,”画皮鬼在我身后笑得甚是猖狂,“我知道靳尚长的是什么样,逗你玩呢。”
  “你如何会知?!”我诧异地看向他,怎么看也不觉得似曾相识。
  “那一世我们见过。”画皮鬼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笑得我浑身哆嗦。
  “那从今以后你便叫靳尚好了。”我冲着他一笑,露出我白生生的虎牙,哈。
  那画皮鬼的画工果然了得,我看着他的脸不停地咂嘴,真是了不起呀了不起!“你身前难不成是画匠?”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额,只是略懂,略懂而已。”画皮鬼真是谦虚得紧。
  我火气上来了:“什么叫略懂?!你是在嘲笑我一点也不懂吗?”
  “没有,”画皮鬼吹了吹我最终还是点亮了的鬼火,开玩笑,酆都之主点的鬼火你以为是个鬼就吹得灭的吗?!果然,灯火依然,“你自幼尚武,不懂书画也是正常。”
  “我以前果然是与你相识的吧,你知道的还真是太多了。”我说着又仔细在脑海里翻腾了一下,但他是画皮鬼,着实也看不出最初模样。
  “罢了,你不必想了,”画皮鬼看我着实辛苦便阻止道,“便叫我靳尚就好,我便是靳尚就好了。”
  我看着那张脸,那张靳尚的脸,那张脸对我微微笑着,对我说:“从此我便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一直陪着你就好。
  
    
    ☆、第八章

  “听闻你身世凄惨。”画皮鬼侧身把玩着我的头发,一脸闲的蛋疼的表情。
  “呸!”我恨恨瞪了他一眼,“你才身世凄惨,你们全家都身世凄惨!”
  “额,”画皮鬼翻了个白眼,却道,“你是怎知我们全家都身世凄惨的?!”
  我连忙打了个哈欠,表示我不想听他身世凄惨的凄惨故事,但这鬼着实没什么眼力劲儿,哗啦翻身坐起来摩拳擦掌一脸兴奋,一副定要与我畅谈一宿的架势。
  “我们杨家世代为官,但官运实在不佳,祖上最高官至县令,没有下限。”
  “原来你姓杨啊?!”我打断他,“今天准你姓回杨,好了,睡吧。”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画皮鬼一脸委屈,“明明是你挑起来的话题,怎能让人一箩筐的话生生再憋回去,会憋死的。”
  “你本来就是死人。”我脱口而出,忽然一阵寒意升起,我怯怯地看向他的脸,只觉山河永寂,无限苍凉。
  “好吧好吧,”我摆摆手,“你,你讲好啦!别用那种我杀了你全家的眼神看着我就行。”
  “哈,”画皮鬼一拍手,兴高采烈地说,“我幼年失孤,少年失怙,孤苦无依,四处飘零,一间茅屋是吾家,四面徒壁无鸡鸭。”
  “拜托,”我实在忍无可忍,大喊道,“我求你别这么高兴地说这种话行不行。”
  “额,”画皮鬼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我的错。恩,故事是这样的。”
  又一阵阴风飘过,暮然回首,那鬼正在灯火阑珊处。
  “我出生在官宦世家,可惜我出生那年家道中落,于是……我那年我三岁,我看上了邻家漂亮小妹,漂亮小妹也心系于我,奈何……那年我五岁,我养了一只鸭与一只鹅,可是……那年我十岁怎奈那年我十八岁,进京考取功名,不料遇到了贼人偷我钱财,害我性命……”
  “喂,你醒醒,喂,我觉得你这样不对!喂,靳如愿!”
  我应声坐起,怒视着画皮鬼,“你!你!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哼!”画皮鬼脸一别,“我可没听说过鬼还要睡觉!”
  “你故事那么白菜还那么长,又不是鬼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段子,我凭什么就得洗耳恭听!”
  “那你讲你的故事给我好了,”画皮鬼正了正脸色,说,“我不嫌你烦。”
  我愣了好半晌,翻身躺下,低低道:“可我说烦了。”我的故事,说给谁听都只得换来一声嘲笑,我还没那么贱,巴巴地一次次捧着心给人踩。
  鬼也是有心的,不会跳动,却会疼痛。
  忽地,那画皮鬼翻身压了上来,我起身推开他,一把掐住他的脖颈,却在看到那张脸时松了劲,我不甚疲倦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我是靳尚,”画皮鬼再次慢慢地靠近我,一遍遍唤着“如愿,我是靳尚,如愿,如愿”
  我好像记得那日我在望乡台上看见靳尚抱着我的尸体痛哭,他也是这般说着,如愿,我是靳尚,如愿,如愿
  我终是低下头,任他抱着我,将我压于身下。我想我是真的寂寞了,寂寞了上千年,寂寞到随便一点温暖就能让我再也分不清黑白。
  “你害怕吗?”突然,游走在皮肤上的手停下来,画皮鬼看着我,我看着靳尚。
  我也很想假装他真的就是靳尚,很想骗过自己放纵自己,但我不知为何,如何自我麻痹都骗不过自己,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靳尚,即使那张脸一模一样,似乎举止也模仿的七分神似,可我就是骗不了自己,一刻也骗不了,连恍惚也不曾有。
  “抖得这般厉害,”画皮鬼终是叹了口气,背对着我躺了下来,“你累了,便睡罢。”
  我紧了紧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低声说道:“你可愿意随我去漠北?那里四季有雪,常年黑夜,比这,比这酆都之城怕是还要阴冷,你可愿随我去?”
  画皮鬼身体抖了一下,他翻过身看着我,看了我好久,忽地笑着说:“好啊。”
  准备的那几日我心情甚是愉悦,画皮鬼心情也甚是愉悦,我想是他觉得哄好我我便不会食言不将那血刃送与他了,其实他想的着实太多,我对那刀,当真是半点也不留恋。小红儿本也要去,我好说歹说才劝了下来,当真是个难缠的小妮子。倒是桥姬一心惦记着她的相公馆,说是如若看见长得俊美又无路可走的可怜孩子就带回来让她可怜可怜。
  终于我与画皮鬼,额,靳尚,额,还是画皮鬼吧,我实在不能把他真当作靳尚,人不糊涂真是作死的节奏!我与画皮鬼终于在盛夏时节踏上了前往漠北的路。
  山也迢迢,水也迢迢,我与画皮鬼出来已经一年多了,可却寻不到漠北的一点蛛丝马迹。世人皆不知有漠北这一地方,大小鬼怪更是不知,连画皮鬼也怀疑这其实是靳尚胡说的。我坚决不同意这个说法,漠北是靳尚许给我唯一的承诺,他怎能是骗我?!定是世人都太的孤陋寡闻,靳尚四处征战多年,天南海北,知道的定是比常人多。
  终有一日,我们路过了尚香与望月隐居的村子,我站在桥头上,看缓缓流淌着的河水,内心寂寥。哎!落花流水总无情啊。
  “你能否将我画成熊祗的模样?”我不太情愿地说道,“靳尚不识得我实是正常,可那一生靳尚对熊祗可谓是用情极深,想必总会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吧。”
  “哦,”画皮鬼也飞上桥头最高的地方,淡淡道,“你果真要去见他?你可想过见过了又如何?”
  我觉得这问题委实可笑,可似乎大家都喜欢问我之后又该如何如何的,我想见他便就见了,哪里非得有什么如何!
  “你到底会不会画?!”我有些不太高兴,“我可不会画熊祗的画像!”
  画皮鬼看向我,微微一笑道:“你描述一下也是可以的。”
  靠!那上次还让我画!摆明是要看我笑话!我深吸一口气,描述道:“熊祗长得着实不咋地,一脸的麻子,瘪嘴,绿豆眼,塌鼻子,大饼脸!反正就是一脸克夫相!”
  画皮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缓缓道:“哦?那我就照着这个样子画了。”
  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不禁心虚,但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我也只是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最终,在我几次推翻自己的描述后,画皮鬼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将熊祗惊为天人的模样跃然到了我的脸上。
  我们初进村时忘记幻化实体,便将第一个遇见的村民吓晕了过去,后来再遇见的村民,都觉得我与画皮鬼是此貌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便奔走相告,一时间全村人都来看我们,村长大人亲自接见了我们这等贵宾。
  乡风淳朴,甚是热情,非要设宴款待我们,我举杯道谢,顺便问起可知尚香与望月。
  村长长叹一口气,先说自古男生女相命福薄,再说美人无端惹人脑,最后说好人终是长命难。
  我手里的酒杯应声落地,我听见我的声音都在打颤:“你说谁死了?”
  “就,就是尚香啊!两年前他与他哥哥来我们村里,看着挺好的,不知那孩子被什么给魔怔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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