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多多我知道，我还怕变胖了以后，你不要我呢。我不多吃。”
这个承诺只维持一个月，沈太太就变卦了，变卦还不算，人也变成名符其实的大胃王，食量增加两倍还多，体重与日俱增，一日子雍同学下班回来，走进餐厅看见太太正在挥舞刀叉大战牛排，他真是欲哭无泪。
“七夕，怎么先开饭了，刚刚打电话不是说等多多回来一道吃饭的。”
“可不是想等着你，可是果果闻到Thomas煎牛排的香味就一刻也不能等。我说她她也不听话，偏要吃。”
沈芝果说：“妈咪，你等着，等我出生以后，我不吃牛肉，我看你还说我馋嘴。”
七夕怀孕到六个月上，口味也变了，得意起西式饮食来。天天想吃纽约住所旁边那家牛排馆主厨Thomas的拿手牛排，子雍先是领着她尝遍本市数得上的牛排，未能博得太太一笑，他哪里受得了太太为食所扰的可怜样，于是不顾旅途劳顿，硬是瞒着太太亲赴美国，不惜重金进口主厨Thomas，唯一遗憾的是无法进口鲜牛排，好在Thomas厨艺高超，有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终于做出让七夕日思夜想的味道，看着太太满足的样子，他在一旁偷偷按着两条肿胀的残肢，长舒一口气暗下决心，只要太太不想吃龙肉、熊猫肉，怎么着都行。
可怜李姐这位老主厨，自从洋人入侵以后，她便沦为二厨，原本想着少爷能挺她，谁知少爷立场不坚定，也随着太太吃起洋餐来。
子雍看到自己的盘子空着，知道是七夕已经是一份牛肉下肚了，他怕她吃太多，就哄她说：“乖，多多在路上就已经饿了，看你吃得香，多多感觉更饿，把剩下这些切了喂多多吃好不好。”
“多多，别抢我的，还有一块原本留着半夜吃的，送给你，你先自个喝汤，等我吃饱喂你吃。” 七夕摇着小脑袋，最近由于长得胖起来，两颊多出许多肉肉，似乎也随着摇晃动起来。
子雍看着太太的模样有些像霸着食物的小朋友，心中爱意陡生，禁不住去捏她的脸蛋，说道：“乖，多多看你瘦有瘦的好，胖有胖的美。怎么都好。”
“哄我也不给你吃肉。”
“不跟你抢，慢慢吃，多多看你吃饭就乐饱了，只是吃太多不好，不要再吃了好不好。”
“不好。”
“那就吃，等会儿吃完了多多陪你到院子里头消食去。”
“多多，陪着我行，不过你不能用走的。”
“多多想领着你走。”
“不行，从Thomas来之前那回你出差，到现在腿都肿着。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好，答应你。”
“答应我不是万不得已不许再出差去，你又不让我跟着，我不放心。”
“好，答应你。你也答应多多别吃了好不好。”
“好，吃没了。”说话功夫剩下的牛排也被七夕消灭掉。
当天晚上，子雍哄着七夕熟睡以后，在餐厅主持召开了一次有关控制太太饮食的专门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有中、西大厨各一人，管家、佣人等四人，还有他的两位助理，加上他一共九人。
沈子雍同学在广泛听取参加会议人员的意见后，确定以下的具体措施：一是晚间厨房上锁；二是餐点供应定时定量，不到时辰坚决不给，闹也不给；白天归众人管着，晚上由他自己负责；三是随时报告太太外出路线，避免外食；四是记录每天太太饮食内容供他检视，以便随时调整饮食结构。
最后他要求与会人员保守秘密、恪尽职守，众人纷纷表态坚决完成任务，正当他要宣布会议结束的时候，紧闭的餐厅大门突然间打开，睡眼惺忪的沈太太挺着肚皮走进来，双方都被吓一跳。
七夕走到子雍身边问道：“多多，你们在做什么呢？”
子雍回道：“七夕，怎么起来了，多多跟着大家研究你的食谱，看大伙多关心你，快谢谢大家。”
“谢谢你们。多多，我饿了。”
“才吃完多一会儿又饿了，今个不吃，明早晨再吃。多多陪你回房去。”
“多多，我饿。”
“……”
“多多，饿。”
“……〃
〃多多。”
“吃，吃什么，多多给你预备。”
众人之中除了Thomas，其余一律捂起嘴巴，低着头快步出门偷笑去了。
孕育沈芝果的艰难岁月（五）
Thomas也起身想躲出去，不当“电灯泡”这个规矩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可是刚刚迈出一只脚去，就被子雍挡下来。
“Thomas，请你等一等，我太太说她饿了，麻烦你再准备些吃的，不必太复杂，要快些，大概是饿醒的。”
“可是，刚才，我们大家决定……”Thomas茫然地看着子雍问道。
子雍怕他泄露天机，慌忙打断他接道：“刚才决定的食谱从明天起使用，今个晚上不算。请你稍等，让我问问她想吃些什么。”
Thomas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子雍抬手拉七夕坐在他身边，问道：“乖，想吃什么快跟多多说，多多请Thomas准备。”
“多多，不麻烦Thomas，我只想喝点牛奶。”
“这个容易，多多就会做，你等着啊。”
子雍转头对Thomas说道：“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可以去休息了，晚安。”
Thomas心事重重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担忧起他和子雍的合约来，后悔来之前没有听太太的话将合约做公证，当初子雍找到他开口就要给他比原来高五倍的工资，还是用美元结算，见他犹豫不决还提出许多附加条件比如可以携家眷，extended family也行，只要跟他来就行。他兴高采烈地回家跟太太商量，没想到他太太说什么不相信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坚决不跟他来，也不许他来，可是他到底不能抵挡高薪诱惑，跟着子雍来到中国。进入沈家看到子雍跟他说的情况都属实，也就放心做事。
从今晚发生的事情上看，真是应了“不听太太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为这么个言而无信的人打工，还真有拿不到薪水的风险，明天就得跟雇主提出来不要周薪，要日薪，最好一餐一结才保险。
七夕望着Thomas的背影问道：“多多，今个晚上大伙都不对劲，他们都在笑话我是不是，是不是我穿着睡袍的样子很可笑，你看只有Thomas没有笑，还是西方人开放些个。”
“可不是嘛，我太太穿睡袍有什么好笑的。真是。乖，别管他们笑什么，等着多多给你温牛奶。”
“多多，我要喝冰牛奶。”
“不能喝冷的，牛奶更不能是冷的。
“可是我心里发热，想喝冷的。”
“乖，听多多给你讲道理，先说热胀冷缩的道理，冰牛奶下肚身体遇冷开始收缩，对吧，装宝宝的房子也收缩，对吧。宝宝原本住大房子很舒服，一下子小起来空气也不够用，她喘不过气来再憋着，要么再先跑出来不麻烦了。”
“什么事被你说出来就严重，多多，我天天都喝冰牛奶也没事，今个你知道就有事啊。”
“多多对你关心不够，可是，七夕你不是从来喝牛奶都是温的。”
“最近变的。”
“还有什么变化多多不知道的。”
“没有别的。多多你别担心，你说不好我就不喝，多多你给我温牛奶喝。”
“好，等着啊，马上就来。”
沈子雍温牛奶可是个大工程，先要用明火将牛奶煮沸，再放到冰桶里降温，要不停地搅拌以免冷热不均，还要经过数次品尝直到达到合适的温度。
七夕与其说是想喝他的温牛奶，不如说是想享受他温牛奶的过程，她坐在那里看着认真做事的子雍的背影，突然间心头翻滚起热浪，猛地站起身来想从后面搂着他，以前那是多容易的事，可是现在她肚子里头装着沈芝果，突出肚子前面正好碰到子雍坚实的臀部，从前她使点劲挤一挤就能把他搂得紧紧的，现在她哪敢挤呀，没法子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钻到子雍怀里。
“七夕，别淘气，牛奶容易焦糊，到边上等着去，这里热。”他说话的时候也在不停地搅动牛奶。
“我不去，我坐在那里看着你的背影就想干坏事，要不你就转过身子。”
“多多后脑勺也没长眼睛，转过来能看着吗。”
“你后脑勺没长眼睛，可是你这里长着小手呢，多多。”她说着去抓他的臀部，“我坐那儿看他跟我招手，我才过来的。”
“乖，多多看你不是真饿。”
“嗯，多多，我突然间想明白，每回都是先想你要我，又不能要，又特别想，想着想着心里发空，只能靠吃东西填充，多多，我不是真饿，是真想你，我不是真想吃牛肉，是真想吃狼肉，多多，我想吃狼肉，大灰狼的肉。”
子雍听着太太的话，感觉热血沸腾直冲头顶，热血路过美目的瞬间，看那一小锅牛奶都变成红色。
他从后面紧抱着七夕，咬着她的脖颈叹着：“七夕，为了肚子里的小狼宝宝，先吃牛肉对付对付啊，大灰狼的肉都给你留着，到时候任你撕着吃、咬着吃，怎么着都行。多多知道难为你，再挺挺啊。你总这么着招惹多多，多多也想喝冰牛奶，转过来，让多多亲一个降降温。”
要说这两个人还真没有在厨房调情的经验，特别是子雍一时间昏头竟然忘记站在炉灶边上还有任务，以为就是等着七夕亲他的，直到奶锅发出声响，沸腾的牛奶化做泡沫憋着劲往外头跑，落到灶台上化成浓烟，烟雾感应装置还很灵敏，霎时警笛齐鸣。
刚刚消失的八个人，除了Thomas正在跟太太通越洋电话诉说衷肠，其余人等好像从天而降，李姐跑在最前面，厨房是她的领地，她最在乎那里的一切。
子雍害怕事态扩大，便对来人说道：“没事，李姐在这就行，你们都去歇着。”
众人得令退下，李姐进屋仔细查看，最后将发案现场定位在灶台处，因为两个罪人低头含笑、面色绯红地并排站着护着那里，她走过去看到原本光亮照人的锅子、灶台，变得焦糊一片，好比自己的孩子被烧伤一般，心疼得快下流泪。
她不说当事人，开始拿Thomas说事：“洋人热个牛奶把厨房祸害成这样，明个把他辞了得了。我就是不会做牛排，别的什么不比他做得好。”
子雍劝道：“李姐，别着急，不收抬了，明个换新的。”
“远水能解近渴嘛，牛奶没喝到嘴能行？”
七夕接道：“李姐，不是Thomas干的，是多多做的。李姐，你说得对，牛奶都热不好，把他辞了得了。”
李姐摇摇头说：“把你辞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好，他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为你总是改规矩。”
“李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七夕问。
子雍害怕李姐说走嘴，赶紧接过话茬说：“那什么，这么回事，我跟李姐保证过总是让她给你做饭吃，这不Thomas来了嘛，是吧，李姐。”
李姐唉了一声没言语，算是默认，忙活着将灶台收抬干净以后赶紧退下。
子雍见李姐退出厨房，便对七夕说道：“七夕，这回不闹了，咱们专心做事好不好。”
“好，你专心做你的事，我专心做我的事。”
“要不你回房间等着多多，做好了多多喊你出来喝。”他不敢说端给她，他怕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一杯牛奶端回房大概也会洒掉一半吧。
七夕见他发呆，赶紧说道：“我不回去，我一个人回去害怕，多多，我这回不淘气。”
七夕说到做到果然没再淘气，直到她接过子雍递过来的杯子。
“多多，你陪我喝，分你一半。”
“不喝，多多看着。”
“一个人喝没胃口。”
“好，多多喝果汁行不行。”
“行，什么都行，多多，其实我是想你陪我一起刷牙。”
“乖，多多明天还上班呢。”
“这才10点不到，你今个早早地哄我睡觉，比平时都早，你们真研究食谱啊。”
“当然。”
“我想看记录。”
“哪有什么记录，都记在头脑里。你当开董事会呢，还有记录。”
“多多，你不重视我，关于我的会不比董事会重要啊。”
“董事会事情多才用记的，关于你的事情不用记，大伙都记心里了。七夕，多多要你为宝宝写记录，你倒是写没写，又不让多多看。”
“写，天天写。我是写给宝宝看，等宝宝同意给你看你才能看。”
“好，多多等着，只要写着多多就放心了。光写着还不够，还得做些别的。”
“什么？”
“多多也卖关子，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一亱无话，第二天是执行饮食新政的首日，一上午平安无事，子雍往家里打过两个电话，李姐回话说太太对改变没有察觉，子雍很得意，心中暗自夸赞自己安排周全。
直到晚上下班，七夕接他进门，也未跟他抱怨饮食不足的问题，子雍有些纳闷，他要来当天太太的饮食记录来看，果然比昨天少食很多，不禁担忧起来，害怕太太很什么不妥，后悔做出控制太太吃喝的决定，有胃口总比没有胃口好。
“乖，今天过得怎么样？”
“好。”
“多多今天问你几遍你都只说个好字，真好啊？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
“没有怎么吃不下东西啊。”
“多多，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东西？”
“啊，多多问呗。”
“多多，我没事，我不多吃，你说得对，吃太多不好。”
“没事就好。乖，不舒服别忍着啊。”
“嗯。”
饮食记录显示的数据，七夕一周以来的食量日渐减少，最后一日的食量竟然恢复到没有身孕时的样子，子雍心里没底，开始动员起七夕来。
“七夕，多多看你最近吃饭吃得太少，这样子对果果不好，还要多吃些才好。”
“我吃不下。”
“没有多多陪着吃饭没胃口是不是，从明个开始多多不上班去，专门在家陪你吃饭。”
“不用。”
“准是哪里不舒服你瞒着多多，不行，多多这就跟你上医院找大夫。你等着多多穿戴去。”
“不去。”
“还不去，话也不愿意多说，没毛病的时候话比谁都多，多多长多多短的，晚上睡觉也不让多多搂着，也不招惹多多了，你看这脸色不是有毛病怎么的。”
“多多，你别着急，我真没事。”
越是听她说没事他的心里就越发毛，吓得他一刻也等不了。哆哆嗦嗦地转出去穿上义肢回来，坐在床边扯她找大夫去，七夕哪里听他的，最后他急了，打电话给James，让他速上楼来送太太上医院。
七夕抢过电话告诉James不要来，然后她对子雍说：“多多，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她拉着子雍走进baby房，打开一个写着纸尿裤的箱子，里头装满各色小吃。再打开一个写着纸尿裤的箱子，里头装滿各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