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雍闻声转出来,他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哄不到点子上,老神医只是摇头也不解释,心想这后生虽然肢体不全,可以有此妻、得此女,此生足矣。从此,果果见着老神医便哭泣,口口口声声地请老神仙回天上去,换一位神仙老爷爷回来,谁也喝不住。子雍悄悄地向七夕说过那天老人家的交待,七夕说道:“多多,小孩儿说话最灵验,必是先兆,多多,你快送老爷爷回山里,大概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子雍便去同老人家商量送他回山之事,老人摆手拒绝,道:“此行有来无回,治伤要紧。莫使吾抱憾。”
几日之后山里传来消息,发现陈晨已就地掩埋,老人家得知以后更是一天天虚弱下去,又坚持三个月,前后108天,到七夕脚伤痊愈正常行走,子雍的腿伤也愈合了,在两人坚持之下,老人家端坐在沙发上接受两人的跪拜,子雍左腿可跪,右腿残肢太短无法控制,便让七夕先行礼,然后她帮助子雍挪到地上,扶着他行礼,礼毕起身的时候,发现老人家面带微笑,头歪向一侧,已经仙逝。
两人坚持送老人回山,子冀怕留遗憾不敢阻拦,吸取上回的教训派遣大批随从,从进山开始便坐上轿子,一步路也不让走。
子雍在老人家的墓前将药谱一页页地烧掉,说到:“老人家,您放心走好,在下说到做到不记恨凌儿,药谱您收着,到那边还用得上。”
七夕在一边听得糊涂,途中由于山路狭窄,只好一人一轿,子雍的轿在前,没走几步他不放心,要求转着坐以便能够看到太太,轿夫头回看到子雍这样的半个人,这人又经常提出怪要求,便提议让七夕的轿先走,子雍摇头说道:“不可以,我倒着坐就行。”
“上山时不是太太走先吗?”
“上山走先,我断后,如果有闪失我能接住,下山同理,不必多说,James;请你帮我转过来。”
James得令帮助子雍转过身让他跪着,将背包垫在右腿下边,七夕原本在哭泣,担心子雍便转成笑脸,跪到山下之时,残肢麻木得无法控制,到底是James将他抱上车子,总算坐到一起的两个人一刻也等不得,车子一开动,他俩也动起来,亲过之后,七夕哭道:“多多,你傻不傻,今个我算是知道你为我受的什么罪,你怎么爬下来的,多多,我心疼你。”
“唉,七夕,说起傻来,七夕才是拨头筹,多多从那么高的山上爬下来为你送药,你倒把药给多多用上,合着多多是来找罪受的。多亏老人家下山,不然你让多多如何面对你。为了多多的两根棍子,舍得出七夕的一只脚去。”
“多多,那天你在房间里大喊大叫棍子没有用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再说给多多听。”子雍感到那里热浪涌起。
“不说,你明明听懂了,不然怎么我说完就不闹了,你学给我听。”
“多多真的不记得,七夕你说给多多听。”
“不说,多多哄我,明明记得,你不说不行。快说。”
“好,多多学给七夕听,不一定一字不差啊,意思不会错。”
“行。”
“七夕说,谁说两根棍子没有用,有了他们,多多想怎么要你都行,你喜欢被多多压迫的感觉,对不对。”
“对,不对,多多你又哄我。”
“怎么对了又不对呢,嗯?”
“最后一句是你加上去的,我才没说哩。”
“多多说得对不对。”
“对。”七夕红了脸。
过了多少年,她跟他说情话总会是像小姑娘时候,坦诚又不失羞涩,每当他看到她那粉红的小脸,就好比那牛看到红布一样。
想起才安葬过老人家,理智终于战胜本能,两人到底还是忍住了,子雍握住七夕的手叹道:““乖,老人家在天有灵看到我们这样会很欣慰,七夕,从打果果在平安夜生病,折腾到现在有大半年时光,若不是老人家伸手相救,哪里有今个。”
“嗯。”
“乖,今个你看到了,多多烧掉药谱,以后再咱们再出闪失,便无人无药可救,所以,从今个开始,咱们要加小心,不能有闪失知道吗,七夕走路要加小心,穿鞋子要有讲究,一切听多多安排。”
“好。”就一个好字让七夕后悔未及,这是后话。
“七夕,多多想请你陪同拜见一位恩人,就是把多多从山上救起的那个人。”
“好。”
傍晚时分,车队到达雷家宅邸,雷老大引导子雍一行走进屋子,他指着雷霄雨说道:“我弟弟,如果要谢,不如谢他,若不是送他上山,也不会遇到沈先生。”
子雍指着七夕说道:“这位我太太,七夕快来谢过恩人。”
七夕上前鞠躬道谢,起身之后发现雷老大正在盯着她看,子雍也注意到雷老大的眼神,心中有些不悦。
雷老大收回目光,转身对霄雨说道:“老弟,沈太太看着眼熟,想起来了,你房间里头那张画。”
了断(八)
七夕最了解子雍的脾气,幸亏雷老大那几句话自救,不然就凭他那眼神,沈董事长发作起来轻者拂袖而去,重者同他决斗也说不定。
“雷大哥过讲,七夕不敢当。七夕只是普通人,哪敢同画中人相提并论。”
“哈哈哈,沈太太这么一说,看着倒是不怎么一样。”雷老大打着圆场,目光扫过子雍,沈董事长嘴角上翘好似在笑,可是面带杀气,他突然想起笑里藏刀这个词语来。
“欧阳泽芝,茱莉亚。不是画,是照片。”雷霄雨发过来一发重磅炸弹。
七夕毛了,她定睛打量霄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回头再看子雍那表情,强挤出的那点笑也消失掉。
大难临头只好装傻,她笑道:“哈哈,多多,你再仔细回忆回忆,是否跟雷先生有过交集。多多他记性不好,兴许忘了。”
不等子雍言语,霄雨那边又冒出话来:“在茱莉亚见过沈先生,当时很替沈太太不值,沈先生当年拄着手杖陪沈太太在校园里行走,也是茱莉亚的一道风景。因为沈太太的缘故方才记得沈先生。怎么沈先生现在也要依靠轮椅代步。后悔当年笑话沈先生残疾,看我现在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激动的关系,霄雨的双腿开始微微抖动,很快抖动的幅度大起来,他抬起胳膊去压制双腿,那两条胳膊软绵绵不听使唤,肩膀带动胳膊甩向大腿方向,双手背朝下掉落到腿上,手指向手心蜷曲呈握拳状。又一波抖动将才到达腿部的双手抖落掉。
七夕见状几步冲过去,动作快得生生将正宗监护人雷老大甩在身后,她伏下身体死命按住霄雨的双腿,董事长被晾在一旁,观看美救英雄的一场大戏。
雷老大跑过去说道:“沈太太,还是我来。麻烦你帮忙照顾他的胳膊。”
七夕的小手才走到半途,只听子雍一声叫喊:“James!”,她收回手,抬起脚往子雍那边走,她懂得多多是在招呼谁呢,多多独占她分两个阶段,没有残疾之前,每当她爱心泛滥的时候,他必会亲自出马代劳,残疾以后力不从心,七夕便控制自己不亲自动手去助人,省得他伤心。今个怎么就忘了?她边向他身边走,边拿眼睛瞪他,心说,多多真是,一个全身瘫痪的人也妒嫉,子雍看她走近,伸手去扯过她的手,轻声说道:“sorry,乖,你去,多多不是唤你回来,多多是要James帮忙。”
七夕捏紧他的手回道:“不去。用不着那些个人。”
“乖,你快去,就算是你替代多多,你看他难过的样子。”
七夕见他真着急,便又跑回去帮忙,那两个人一个忙活腿,一个忙活上身,还真没有她下手帮忙的地方,眼看着霄雨抖成一团,她想起从前多多发病的样子来,她懂得霄雨的无助,想着想着她竟然哭出来,喊道:“只按着管什么用,快找大夫去,快送他躺着。”
雷老大抬头接道:“沈太太,他没事,这是常态。让你受惊,对不起,我这就送他去休息。”
安置好霄雨雷老大抹着汗回到客厅,见七夕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子雍在一旁紧扯着她的手不言语。
他坐在侧面沙发上叹道:“对不住两位,让两位受惊。”
子雍接道:“哪里,雷先生,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令弟安稳下来了?不如长话短说,雷先生,今个我携太太前来是专程道谢。俗语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雷先生于我是救命之恩,雷先生救下我的命也等于救下我太太的命,还有我们的三个宝宝。子雍无以回报,这块表不成敬意,请收下。还有这张名片请收下,凡是子雍能办到的您尽管开口。”
“沈先生,那日在山里我就说过,相识就是缘份,不说谢字,何况沈先生这礼着实太重,我哪敢接受,说实话,从山上下来,我那兄弟司徒恰巧在一个饭局上听做古董的朋友说起表的事情,才知道沈先生这块表价值连城,这样,名片我收下,用得着的时候一定开口。”
“雷先生,子雍久病未成医,倒是结识些个医界的朋友,子雍知道雷先生神通,也许用不着,不过如果需要的话,子雍可以介绍。Sci治疗的前沿还应是美国。”
“唉,别提美国,霄雨在那里受的伤,听都听不得那两个字,今个怕是又想起往事来,不然不会发做得如此严重。听说今天有贵客来,说什么也不肯用控制痉挛的药物,说是吃过那药思维也被控制住。”他见子雍又有些不自然,顿了顿继续说道:“沈先生你别误会,我之前真的没听霄雨说起认识沈太太的事,纯是偶然。请千万不要介意。只是发生车祸的时候,那照片也在车上,一直跟着他,详情他从来也未说过。”
“雷先生,没关系,我太太有事从来不隐瞒,她说不认识令弟我相信。”
“沈先生,就请叫他霄雨。”
“好,也许霄雨是众多暗恋者之一,我太太她自小到大也遇到过各种追求者,如霄雨这般的还是头一回听说。令弟今年贵庚?”
论过属相子雍算出霄雨较七夕年少两岁,不禁心中暗叹可惜,如果他恋的不是七夕,或许会在受伤之前得已品尝爱果,他知道SCI最残忍之处不是剥夺身体行动的自由,而是做男人的本能。
“沈先生,不说霄雨的事情,沈先生身体恢复还好吧。”
“雷先生,刚刚论过霄雨的年龄,雷先生比霄雨长十岁,应是子雍的兄长,请叫我子雍,我叫您大哥。”
“好,好,好。子雍。”
两人又谈论一些生意经,七夕也慢慢恢复平静,子雍提出告辞,雷老大也未挽留,将众人送至大门,只相互道过后会有期,当时只是寒喧,哪算得出期间会如此之短。
沈氏的专机才到家落地,雷老大的电话便跟着进来:“子雍,哥哥这回真的有事相求。”
“雷大哥请讲,只要子雍办得到的,大哥尽管说出来。”
“子雍,大哥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不过还是请你答应。”
“好,大哥,只要是不关系到我太太,什么事都成。”他先封了口。
“关系到沈太太,霄雨答应去美国治病,不过他要求请沈太太陪同。子雍,你知道霄雨的病症,霄雨他除了头部可以转动,其他地方都是死的,还有我们在跟前,这个基因疗法的大夫约了三年才约上的,错过去不知还要等待多久。子雍,请你答应。”
“大哥,我才说过,只这一桩事情我不答应。我欠大哥的债我不能让她替我抵债,大哥,请恕我直言,这事情子雍帮不了忙。你对子雍不了解,不知者不怪。再会。”
七夕一把抢过手机:“雷大哥,您不了解沈子雍,我最了解他,我认可他怪我,我把霄雨当弟弟看待,弟弟去医病去,姐姐陪同怎么不行。”
了断(九)
“雷大哥,预计何时动身?我在这边准备。好,等您定下来再联络。不行,您不要联络这个号码,请您记下我的号码,直接拨给我。他?没问题,他只是担心我的脚伤,好,再见。”
七夕按下电话,刚才还担心多多会把电话抢过去扔掉,看来真是多余。她将电话送还给他,他接过去放进口袋,七夕感到多多的表现有点异样,往常多多会扯着她的手放进口袋,待她安置好电话腾空手,他的大手便会大模大样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手掌心,不到家里不会松开。
今个,他根本没碰她的手,单把电话接过去,七夕心想,哼,是刻意不碰的,只用两根手指头夹过电话去。你不碰我,我就不碰你啊,她想着就把手放到他手心里。
他没反抗拒绝,他摩挲着七夕温暖的小手,说道:“七夕,这个事你再想想,雷家提的请求一不合情、二不合理、三不合逻辑,于情,沈家跟我们家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有救命之恩不假,可是说到底是多多欠雷大哥的,早晚可以还得上,哪管是这回雷霄雨治疗费用多多承担,哪管是雷霄雨这一生所有的开销多多承担,哪管是请求多多陪同,多多都答应。于理,雷家明知道七夕是沈太太,雷霄雨当年暗恋你,仍然提出这种有悖伦理的要求来,多多觉得就是无理。雷家做出如此不明事理之举,多多认为雷家不是可交之人,也请七夕敬而远之。在雷家时多多不只一次建议雷霄雨去国外治疗,雷大哥也没提及预约的事情,不到半日功夫电话就追过来,这就是不合逻辑。七夕,这个事情如果你应承下来,有一回便有二回。你再想想,多多什么时候不依你行事。”
“多多,你跟我说这么多,全部没有说到点子上,其实凭空冒出个情敌来,你是放心不下是不是。”
“是。”
“多多,我了解你的心思,可是,我想替多多报恩,多多,有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你为我做事,以前我小不懂得,以前你身体好不在意,可是这回为我的脚,你不在意爬行,你不在意把命搭上。”她伸出手将身子探过去,用两条胳膊紧紧地环抱住他,“多多,你让我去。”
“七夕,如果你觉得多多还算疼过你,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个事儿。我绝不会答应你去。如果你尊重多多,记得多多是你先生,记得七夕你自己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记得你是沈氏集团掌门人的太太,不要做于公、于私、于已都不利的事情。这事至此为止。”
子雍虽未高声说话,但是言辞犀利,七夕真地有些害怕起来,她不敢再顶嘴,毕竟多多说得也有道理,何况他才大病初愈,她拉起他的手咬了咬,开口说道:“多多,你别生气,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可是,多多,即便着急,你也不能说得这么严重啊,外人听着会以为我是个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的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