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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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依稀共采薇-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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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妃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若她这样容易被人利用蒙蔽,如何能坐镇六宫,安享太后之位?”
我默默点头,凑近看了看,元伋睡得正香,广额方颐,端得是周正英武。宁妃见我注视元伋,问道:“妹妹没有见过四皇子么?”
我坐回去,淡淡道:“刘氏向来视我为仇敌一般,如何肯让嫔妾靠近半分。”
宁妃有些意外,但随即劝慰道:“妹妹也别计较,刘氏是刘氏,元伋是元伋,出了这样的事,这孩子想来是不会再跟着亲娘了。也不知道皇上会让他认在谁的名下,妹妹怎么看?”
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抽身出来,略想想说:“皇后与和妃共同养教着三皇子,姐姐和我又都有自己的孩子,在嫔妾位份下的姐妹大多低微且未生养,估计太后与皇上也不会放心把四皇子托付给她们。如此一来,便只有裕妃娘娘了……”
宁妃微微摆手道:“不会。裕妃性子虽然豁达,但粗心大意,抚养皇子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皇上未必想不到这一层。”
我道:“既如此,只怕太后会将四皇子留在长信宫亲自教养了。”
宁妃怔一怔,“太后爱男丁,估计也就是这样了。”
天气新晴,一路肃静无波。再踏进这红砖绿瓦的正明宫,却于恍惚间似乎嗅见暗藏的一股肃杀之气。
萧琮怜悯慕容黛黛患病,加之我从旁周旋,虽未复她的位份,却将她从长亭所迁居到揽春所,托付主宫位芳仪沈云意照顾。
刘娉死也不肯供出谁为同谋,萧琮一气之下将她幽居乐成殿,佩鸳在我们回宫那一日便已杖毙,刘娉身边素日贴身的宫人内监也在一夜间全体消失。乐成殿内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老练的宫人,殿外却是大堆羽林军驻守,用萧琮的话说,“苍蝇也不许飞出来一只”。
太后因为刘娉的事对我的态度有着些微改观,自己也说单字封号不成体统,因此在上元节这一天将我的封号“薇”字改为“奉薇”,取微子箕子不食周粟,采薇终南山麓,不改节操之意。
一字之差,荣耀却增添了无数。但究竟快乐不快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翌日午后,气色明媚,阳光暖暖的洒在正明宫的每一寸琉璃瓦上。
宁妃带了福康过来闲坐,恰巧云意也在,宁妃正抱怨梳头的茉莉香泽用完了,冬日百花不发,又没有别的可以添补。
我唤嫣寻拿出自己素日用的桂花香泽给她,“嫔妾素日用的,娘娘不与嫔妾见外,嫔妾才敢给娘娘,换了别人又要怪嫔妾不知天高地厚了。”
宁妃笑道:“你的东西必然都是好的,只是本宫以后不敢再跟你抱怨什么——好像本宫是专门来要东西似的。”
我道:“秋日里做的多了,白放着也是可惜,娘娘不嫌弃就好。”
嫣寻送上香泽,进退间袖口上缩,露出深深几道鞭痕。
宁妃拉了她的手看了看,有些惋惜道:“你们素日都是妥当持重的,白白为了刘氏受这种无妄之灾,连带你们主子也跟着面上无光。”
嫣寻和顺的回道:“奴婢们是贵人脚下的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娘娘们没有吃苦头,便是奴婢们的福分。”
我道:“她和顺茗琥珀还好说,就是裴充衣身边的合欢惨些,听说都下不得床。”
云意冷笑,“裴充衣身边的宫人内监大约跟着主子趾高气扬的得罪了不少人吧,难得进去一次,别人自然是要格外高看,好好款待的。”
宁妃奇道:“怎么裴充衣很是傲慢么?”
我嗔云意道:“娘娘别听姐姐胡说,裴充衣年纪小呢,有时候性子古怪是难免的。”
云意瞪我,偷偷在底下扭了我一把。
宁妃见我们嬉闹,微笑道:“那日你们被送去大理寺后太后才过来,登时震怒,发懿旨说锁了你们的贴身宫人拷打,又不许通报大安宫,便连皇上也不好劝。说到底,皇上何曾松快过?你们年轻,还是要多多揣摩圣意,替皇上分忧才是。”
我诧异道:“怎么拷打宫人不是皇上的意思么?”
宁妃瞥我一眼道:“皇上白疼你一场了,他是什么样心肠的人,难道你不清楚?”
我已知是自己错怪了萧琮,此时也不好说别的,只得在心里念了一千遍佛,祈愿皇后早日康健,也算是赎了我屡屡顶撞萧琮的罪过。
福康从偏殿蹦跳着出来道:“母妃,宝母妃,我和锦心把妹妹哄的睡了!”
虽然我的封号变了,福康还是习惯叫我宝母妃,说了她几次改不了,我们也都算了。
宁妃揽过她去,疼爱道:“你还要母妃哄着睡呢,怎么能哄妹妹?”
福康仰起头道:“母妃常说福康不懂事,刚才锦心说‘若是福康公主能哄睡小公主,福康公主便是大人了’,今日可知道福康的好处了吧!”
见她天真烂漫,众人都笑了。
我低声吩咐嫣寻几句,抚一抚福康的双平髻,理顺了她发髻上的丝带,闲闲的和宁妃云意说着话。
嫣寻从寝殿带出来一块青白玉带通天孔的蓝田小玉蝉,玉质细腻通透,雕琢精美无伦,玉蝉活灵活现。福康一见就喜欢,捏在手中不肯松开。
我见她小脸如玉,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道:“福康今日是大人了,宝母妃就把这玉蝉送你好不好?”
宁妃忙制止我道:“妹妹素日给她的东西够多了,别惯着她!”
云意笑道:“奉薇夫人宝贝多着呢,娘娘别推辞,天天带公主过来玩才好,看她哪天好意思说不赏。”
我拿起玉蝉看了看道:“可惜没有穗子……福康若是随身带着,只怕还要打个络子罩住才不冰手。”
锦心道:“娘娘可要请岳才人?”
我含笑道:“还是你记性好,岳才人打络子手艺一绝,那就速速去请。”
锦心应了退下去,我又吩咐宫人送了枣泥山药糕、松瓤卷酥、鹿梨浆等吃食给福康做零嘴,宁妃与云意则一人一盏冰糖燕窝粥。
宁妃尝了尝,笑道:“说也奇怪,总觉得妹妹这小厨房做的燕窝粥特别可口似的。”
我道:“娘娘过奖了,嫔妾自从大理寺出来,心性也收敛了不少。每日闲着无事便专研些吃的喝的打发日子,浸燕窝宜用冷清水,发出来的口感滑溜细致,御膳的人多用热水发浸,虽然缩短时间,但口感略粗些。”
宁妃放下燕窝盏,叹息道:“你这样细致,又冰雪聪明,太后不许予你协理六宫之权当真是屈才。”
我一笑而过,权作没听见,掰了卷酥喂福康。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岳才人便跟在锦心身后进来请安。我见她眼眶红肿,心里暗生疑窦,“好好的,你哭什么?”
岳才人神色委屈,仍掩饰道:“嫔妾没有哭,只是适才出门被风眯了眼。”
福康以前便见识过岳才人的手艺,此时放心将玉蝉给她。
岳才人接过玉蝉看了看,说:“接穗子容易,就是再打个松花桃红的络子才好,既不冰肌肤,颜色又配公主。”
宁妃颔首道:“那就劳烦妹妹了。”
岳才人见宁妃发话,忙起身福一福,这才又坐在小杌子上拈起线来看颜色。
锦心憋不住话,在我耳边轻语道:“岳才人还是哭了的,顾常在仗着新宠,当着下人的面给岳才人没脸!”
我缓缓道:“怎么个没脸法,说来听听。”
锦心诺一声,屈膝回道:“这个月兰林馆的银碳先送了与岳才人,顾常在不高兴,便在殿中指桑骂槐说岳才人入宫这些年光占着位份不生养,还说岳才人别的不会,只会利用下贱的手艺捡高枝儿爬……”
云意听不得,皱眉道:“这样的话也敢说,妹妹不会给她几个嘴巴子?”




第九十三章 光滟初映人
岳才人顿住手中的活计,隐忍道:“嫔妾家世卑微,如何与她比?况且她与陶才人交好,现在她们又正受皇上宠爱……”
福康见岳才人哭了,便不高兴道:“谁受宠爱?比得过我宝母妃吗?她们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她个子小小,却自有一番天家气魄。
我和云意忍不住笑,宁妃拉她进怀道:“祖宗,你能替谁做主,左不过保全你自己罢了!”
福康从宁妃怀里挣出来:“她们说岳才人是下贱手艺,可是这些络子穗子我都在用,母妃,难道因为我用了这些东西,我也就下贱了吗?”
我哄她道:“那人说着玩呢,并不是真的。”
福康不依:“母妃别以为福康不明白,她们不过就是嫌岳才人替母妃做了点事,自己没本事攀龙附凤,只会变着法子挤兑人!我没听见也就罢了,今日既然知道了,少不得去会一会是何方神圣!”
我不意她居然这等刚强,倒有些喜出望外:“好孩子,难得你这样嫉恶如仇!”
宁妃感叹道:“快八岁了,的确懂事不少。”
岳才人却跪下求道:“公主为嫔妾好,嫔妾都懂得!但求公主不要去,嫔妾家道中落,都靠着嫔妾素日接济。若是惹恼了她们,嫔妾只怕以后在宫中的日子更加艰难……”
我折下一朵粉色文心兰别在福康发上,又千哄万哄,吩咐锦心带她出去玩。。
宁妃问我:“这顾常在是什么来头?明知道岳才人是为你和本宫才偶尔做些女工,居然说话这么难听!”
我道:“嫔妾听说顾常在是羽林军统领顾飞廉的幼妹,可惜她十五岁的如花年纪,却已经学得一身的拈酸吃醋,仗势欺人。”
宁妃拉下脸说:“本宫还当是什么皇亲国戚府中的,这样的不知轻重!她哥哥办事稳重,深得皇上信赖,她就这样给她哥哥长脸?”
我叹息道:“谁说不是呢?难为岳才人和她同住一宫,虽然位份高过她,却……唉,只怕平日也没少听些风言风语。”
岳才人虽垂首不语,膝盖上铺着的鹅黄缎子却濡/湿一片。
她的容貌才气皆不如新晋的常在顾妍,萧琮从来对她不多看一眼的,也难怪处处被挤兑。而顾妍,毕竟于我没有大碍,岳才人虽然受屈,为着棠璃和顾飞廉这一层关系,我也只能劝慰她要识大体,忍让退避。
然后,事实又一次告诉我,若不掐断幼苗,姑息养奸,吃亏的只有自己。
接连几日,锦心都将外面听来的闲话回来说给我听。
有说我阴险狠辣,干净利落的收拾了珍昭仪,既免了己身魇胜大罪,又削去了第一争宠对手。
有说我狐媚惑上,早与萧琮有约在先,否则如何能在大牢中安之若素,在太后诘问下镇定自如。
还有说我是精怪化身,略施法术就让珍昭仪乱了方寸,胡言乱语,让她糊里糊涂做了我的替死鬼。
无论哪一种,听起来都不是好话。
锦心并进宝在宫中混的八面玲珑,有心打听这些言语的源头,也不是难事。
我相信萧琮是不会理会这种流言蜚语的,而我自己,其身正,自然也不惧怕。但,假话传的越广越久,就越有可能让半信半疑的人转变风向。太皇太后与太后是相信鬼神的,三人成虎,我不得不防。
又是一个晴天,魏夜来做了新的冬衣送来,做工绣花都是极好的,我却嫌料子颜色艳丽了些,蔷薇粉,那样嫩嫩的颜色不适合我。
我知道媜儿最喜欢粉色,便拿了送去飞寰殿,出来时媜儿执意送我。
因为天极晴朗,连迎面来的风也显得不那么凌厉,玉真在肩辇上却总是不安分,哼哼唧唧的,闹得我是半点办法也无。
乳娘跟在一旁踌躇道:“公主许是不喜欢这样的摇晃,娘娘不如让奴婢来抱吧?”我不肯,自己下了肩辇。说也奇怪,玉真便不闹了。我哑然失笑,原来这孩子是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坐轿子坐车的。
我抱着玉真慢慢踱步,媜儿间或说笑几句。嫣寻和乳娘跟在身边,进宝带着两个提熏炉的内监在前开路,一堆宫人内监跟在后面。这一次出来,也算得上声势浩大了。
不过走了一射之地,我和媜儿说话便经过兰林馆,因着岳才人的缘故,我有意放慢了脚步。
一个尖锐的女声格外出挑:“自己没本事邀宠就到处告黑状,别以为攀了高枝儿便能一步登天,如今这势头不好说,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才好呢!”
我不禁冷笑,这可不是正赶上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却听见里面又说:“平日里咱们劳烦做个小物件什么的,都推三阻四,拈不动针,拿不动线。那边说一声,倒跑的跟狗颠儿似的,果然人家是娘娘,伺候起来就不一样!”
“你说谁跑的狗颠儿似的?”另一个声音激愤的响起,我听着倒像岳才人身边的人。
“咱们都是奴婢,谁敢说谁呀?怎么,你出来接话,难道你们家主子就是这种人么?”
我听着岳才人的宫人不顶事,咳嗽一声道:“嫣寻,你去看看,是谁在宫中大呼小叫的,连着她们的主子一起叫出来!”
嫣寻何等聪慧,也知道我今日要刹一刹顾常在的气焰,应声去了。
紫檀肩辇平稳的放了下来,我慢慢坐下,抱玉真于怀,她已有睡意。
媜儿嗤笑道:“姐姐,这东风压倒西风的事咱们也见得多了,怎么偏今日有闲心管闲事?”
我看向她道:“若妹妹被谣言缠身不得挣脱,你当如何?”
媜儿的笑意更浓:“若是我深陷其中,必然快刀斩乱麻,对始作俑者晓以颜色!”
我转过脸来,注视怀中玉真,快三个月大了,她初出生时皱皱的五官慢慢长开,双眼闭合,已经快睡熟了。
没有错,一味的仁慈并非安身之道,唯有快刀斩乱麻,对始作俑者晓以颜色!
我端坐在肩辇上正对兰林馆宫门,岳才人是最先出来的,姗姗而来的才是顾妍。
待众人施礼罢,我道:“适才本宫路过兰林馆,听见里面吵闹喧嚣,言语间似乎有些不干不净,究竟所为何事。”
岳才人踌躇道:“顾常在的宫人淑兰说话颠三倒四,嫔妾的宫人听不下去,所以辩驳了几句。”
我瞟一眼那名为淑兰的宫人,她垂着头不敢说话。
顾常在不容她多说,直起身道:“淑兰说话颠三倒四,那也应当由嫔妾管教。什么时候需要劳烦岳才人的奴婢代劳?娘娘明鉴,分明是岳才人的宫人无事生非,这才争了起来。”
“哦?”我看向顾妍,淡淡笑道,“进宝,你耳力好,刚才听见什么,给顾常在再复述一遍。”
进宝坏笑着应了是:“奴才记得不全,娘娘别怪奴才蠢笨。”他清清嗓子,“劳烦做个小物件什么的,就推三阻四,拈不动针拿不动线。那边传一声,跑的跟狗颠儿似的,果然人家是娘娘,伺候起来就不一样。”
顾妍脸色变了变,进宝又道:“顾常在,奴才还记得几句,您要听吗?‘自己没本事邀宠就到处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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