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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一阵冷笑,她那样看重元伋,还不照常笙歌不断,我虽然穿红着绿,倒没有听小曲儿的心思。两相对比,究竟是谁没心肝一些,众人只怕也心知肚明了。
回宫的甬道清冷积雪,宁妃与我同坐在暖轿中。她终究耐不住,忍笑道:“今日妹妹不软不硬的几句话,当真让人心里痛快!”
我歪在暖轿的窗户杠子上,懒洋洋道:“咱们是痛快了,有些人心里可是堵得很呢。”
宁妃道:“咱们心里堵了这么些年,如今也该换换风水了。”
我低声道:“姐姐说的自然是没有错,但太后也不是那样轻易可以对付了去的,如今忍着没发作也是忌惮着皇上对你我的恩情。姐姐没看见她今日气色么,想必恼的紧,只怕又要怂恿什么人掀起风浪了。”
宁妃凑近了些道:“和妃这段日子总推病,我估摸着她与太后的不谐只没摆在明面上罢了,这风浪怕是掀不高吧?”
我笑道:“姐姐贵人多忘事,和妃是明哲保身了,但还有一位新进的陶美人呢?她家世卑微,没有外戚之患,怕是比和妃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呢。”
宁妃皱了眉道:“但陶美人的孩子是被太后弄掉的,难道太后不怕陶美人反咬一口?”
我不答话,伸手整理身上的貂绒披风,问宁妃道:“姐姐看我身上这件披风如何?”
宁妃不解,“你的东西都是皇上千挑万选的,自然不会差。”
我抚着油光水滑的貂绒,“她能带给陶映柔的荣华富贵就好似这张貂皮,让人一见便知道是好东西,不忍割舍。”
我又仔细从戏如牛毛的紫色貂绒中揪出一根黑色的毛来,“而陶映柔为了荣华富贵所作出的牺牲就是这根杂毛,隐在浩如山海的貂绒中,可以忽略不计。”
宁妃叹息道:“各人的心性不一样,各人的命也就不一样。”
我携了她的手,“咱们与她不一样,姐姐为了夭折的二皇子,我为了枉死的亲妹妹,即便前方千难万险,少不得也要硬着头皮迎战了!”
宁妃敛容道:“那是自然,陶美人可以为了荣华富贵不顾念骨血,我不能!”
我觑着她的脸色,缓缓道:“况且她们还意图谋害福康……”
宁妃脸上的肃杀之气更甚:“这笔账咱们慢慢算吧,宫里的日子,总归还长得很呢!”
我得到她这样肯定且坚决的答复,含着笑道:“是了,宫里的日子还长,且慢慢磨吧。”
缓缓松开手,我撩起轿子的帘幔,触目处乱琼碎玉,好一片冰雪风光。
第十六章 瞬息数余载
玉真六岁那年,我二十二岁。
和妃说到做到,五年多来一直称病抱恙,不为太后所用。反倒是陶美人,因为屡屡被我阻断晋封的道路,便越发与太后亲厚。
皇后长年缠绵病榻,萧琮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孽障,下令有生之年不再选妃,希望以不拆散百姓天伦为念,替薛凌云祈福消灾。
这几年来,陶映柔及其余人等每每挑衅都被我和宁妃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除了太皇太后薨逝,宫中并无大事。
这日春光甚好,我与宁妃、云意、岳才人并慕容宝林于御花园赏花,几个孩子在眼前蹦蹦跳跳,玉真和元澈是一路,两人都爱说爱笑,活泼的像永远不知道累。福康十四了,俨然已是婷婷少女,八岁的元倬依旧喜欢跟在她身后,黏人的像个跟屁虫。
岳才人因着福康的缘故,被宁妃特意换到曲台殿偏殿居住,也因为这样,才脱离了顾妍那张叽叽喳喳不知进退的利嘴。顾妍年轻活跃,前几年又复了宠,封了瑞嫔。岳才人老实本分,虽不受萧琮宠爱,却也不招萧琮讨厌,去年下萧琮体恤她勤勉,也晋了正五品嫔位。
此时岳嫔看着福康笑道:“公主的玉坠穗子不配这身衣服,嫔妾回去重新做一套。”
宁妃笑着打趣:“罢了吧,她的衣裳那样多,五颜六色看得本宫眼晕,难不成你每件都给配个同色的穗子?”
岳嫔道:“不好说,嫔妾尽力罢了。”
云意掩口道:“既这么着,妹妹别忘了三皇子、五皇子和永定公主,福康公主的穗子要换新的,他们姐弟的也不能少。”
岳嫔略有些发怔,尴尬道:“这是自然,只是……只是……恐怕要费些时日……”
我见岳嫔当真,也忍不住笑,“谁准你这样辛苦的?沈芳仪逗你呢!”
岳嫔腼腆道:“嫔妾笨嘴笨舌,能够逗的几位娘娘笑一笑也是好的。”
说笑着,迎面也过来一大群人,打头的却是裕妃和陶美人。
几个孩子走在最前面,对面一群人见了忙不迭的见礼。
宁妃见过平礼,“今儿天好,几个孩子嚷着要出来玩,没想到姐姐也有这样好的兴致。”
裕妃瞥见我,瘪嘴道:“两位当家娘子都出来了,阵仗真是不小。本宫就没有妹妹这样好的福气了,皇后与和妃抱恙,皇上又不授本宫协理六宫之权,也不肯让本宫教养元倬,如今几个皇子公主都在妹妹身边,本宫闲的无聊,不出来逛逛又能如何呢?”
宁妃佯装没听见她酸溜溜的抱怨,我近前笑道:“元倬又不会说话哄姐姐开心,留在姐姐身边只是给姐姐增添烦恼罢了。姐姐与其这样自怨自艾,倒不如和陶美人商量商量,让她时常带六皇子到姐姐宫里去玩,岂不更好?”
陶映柔乌黑浓密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柔声道:“元晟太骄纵,皇上又心疼得紧,一应不许打骂责罚,嫔妾管教起来吃力的很,裕妃娘娘若是肯帮嫔妾管教他,嫔妾求之不得呢。”
裕妃听完摆手道:“罢罢罢,你那个混世魔王还是留给你自己管教吧,本宫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找烦恼!”
陶美人应了声是,抬起眼帘看我,眸子里颇有几分得色。
她娇俏柔怯,会逢迎,会示弱,又擅舞蹈,一曲胡旋无人可比。因着宫女出身,更加不必顾忌外戚乱政,太后和萧琮许是想着这一层,对她并没有防范忌惮。
可是我并不傻,我不相信她真的愿意遵从太后的意思,做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可是我又想不明白,若是为了争宠,她也不至于对我这样仇视,若说不单单是争宠,那么她又是为了什么敢以小小美人之位与我明争暗斗,内里蕴着层层杀机呢?
我想不出,看着她在裕妃身边谨小慎微的模样,我只能隐隐觉得这个人不是那样简单。
“妹妹想什么那样出神?”
宁妃轻轻一拉我的衣袖,我蓦然回过神,“没什么,就是看着陶美人身上这件衣裳着实精致的很。”
云意冷笑道:“她和瑞嫔一唱一和哄的皇上高兴,宫里时兴的东西自然有那起狗腿子送上门去,想不精致显眼也难。”
岳嫔道:“陶美人的肚子争气,小产不过半年又怀上了,可见是天意要她得子。好在她为人还不算跋扈,若是换了瑞嫔……”
云意淡淡道:“什么天意要她得子?不过是胡旋舞跳的好,皇上喜欢,就常去她那里留宿罢了。妹妹要是也会这些旁门左道,还愁留不住皇上么?”
岳嫔苦笑一声,“嫔妾哪里会这个?人说胡旋舞要从小学起才能精通,嫔妾二十有三了,人老珠黄,即便现在想学也是来不及的。”
宁妃拣了块朝南的石凳坐下,“你才二十三便说人老珠黄,本宫三十岁了,岂不是一根枯木?”
岳嫔吓的脸都白了,噗通跪下连连叩头道:“嫔妾失言,嫔妾嘴笨,嫔妾……”
宁妃示意采茵搀扶她起来,温和道:“本宫不是怪你不会说话,只是想告诉你,人都是会老的,皇上喜欢的也并非一味只是年轻貌美。陶美人也是二十许人,她能获得皇上宠爱,并不是只会跳舞那么简单。”
她笑语盈盈:“你们跟着本宫也怪拘束的,去四处赏赏花吧。”
云意、岳嫔及慕容宝林均知道宁妃是有话要单独对我讲,于是纷纷四散而去。
宫人呈上茶具,我也坐下,吩咐人看紧那几个满地撒野的孩子。
宁妃瞥我一眼,“妹妹,你觉得陶美人凭的什么能从妹妹眼皮子底下争宠呢?”
我侧身道:“她看起来倒是很温顺,或许皇上和她在一起觉得轻松。”
宁妃浅浅的笑,脸上浮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宫里传言她擅于床笫之术,妹妹觉得如何?”
我的脸色不自觉微微发红:“就算传言属实,皇上也不会单单因为这个对她青眼有加吧。”
宁妃向前伏低了身子,看似不经意从梅红匣儿里拈出一根冬瓜条:“前几日本宫陪皇上下棋,皇上说起,陶美人也擅对弈……”
我略想了一想,忽然领悟道:“陶美人是宫婢出身,怎么会擅于棋艺?莫非……莫非她的身世有假?”
宁妃拿着冬瓜条在石桌上划来划去,“妹妹也想到这一层,当真与我不谋而合。只是不知道这位陶美人还会些什么,妹妹若是有空,不妨问问皇上。”
我道:“刚才我还在想,这位陶美人与我从前并无瓜葛,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与我作对?若是因为太后指使,她那样聪慧的人,不会看不出连和妃都不肯再为太后卖命,她又凭什么和我对抗?”
宁妃偏着头沉吟道:“妹妹以前是不是与她有过过节?”
我苦笑道:“说来惭愧,我竟然全无印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这位陶美人异军突起,代替了刘氏的位置,似乎更比刘氏小心阴沉,让人防不胜防。”
遥遥的花丛里,玉真与元澈、福康的笑声朗朗震天,就连元倬也咯咯咯笑个不停,我叫人捡了点心拿过去,又吩咐不许她们玩的太疯。
宁妃默默看着我做这些事,禁不住感慨道:“妹妹当真疼他们……若能无欲无求,就这样守着他们长大,该有多好。”
我握住了她的手,“以姐姐与我今日的地位,要保护她们也不是难事,只是万事总要小心再小心,咱们辛苦些也罢了。”
宁妃注目我,缓缓道:“妹妹,我母亲上月进宫时说起,皇上今年三十一了,朝臣已经联名上奏,请求他早立太子。”
我一怔,随即道:“这样早?”
宁妃叹息道:“早?先皇三十五岁驾鹤西去,皇上七岁登基,你说早不早?”
我知道宁妃家是七大贵族之一,赵郡李氏又是世袭的侯爵,她在闺中听到的各种消息比我这个冒牌货嫡小姐不知道详细多少,当下恳切道:“妹妹当初耽心炼丹修仙,于这些竟一无所知,还望姐姐可怜我,多多少少再说些。”
宁妃和婉道:“你别笑话,我母亲虽也是大家闺秀,却喜欢留心五花八门的消息……”
我笑道:“这才是伯母八面玲珑之处呢,我羡慕都来不及。”
宁妃道:“先帝最早立了太后的长子为太子,谁知那位皇子不幸战死沙场。期间其他妃嫔也有生下皇子的,先帝只是不太喜欢。后来周太妃得宠一段时间,与太后同时有了身孕,太后生下当今皇上,周太妃的皇子却夭折了。再后来便是陈太妃的皇子……”
我脱口道:“肃王?他那样小的年纪!”
宁妃道:“是呢,先帝病重那年皇上六岁,肃王才几个月。”
我道:“不是还有庆王恭王吗?先帝弥留之际,他们比皇上年纪大吧?先帝就没考虑过立他们为太子?”
宁妃忙伸手掩了我的口,四下里看看,小心道:“这话可不敢乱说!恭王谋逆,庆王狡黠,肃王勇悍,都不是你我可以妄议的主儿!况且先帝虽然喜欢肃王,毕竟肃王年纪太小,余者都不如皇上,他可是先皇嫡亲的儿子!”
我道:“即是说,就算恭王庆王等人年纪大些,毕竟只是妃嫔所生,不如皇上是太后亲生,地位尊贵,被立为太子也是情理之事。”
宁妃点头道,“先帝所宠爱的陈太妃,性格柔顺懦弱,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太后和王家的。”
我记起陈太妃的死因,怫然道:“可惜先帝那样宠她,她居然会想不开施行巫蛊之术诅咒皇上……”
“你信吗?”宁妃忽然问我,脸颊上浮出淡淡的风霜之色。
我愣住,她怎么会这样问?
第十七章 孺慕思绵绵
早春的空气那样柔和,一层一层透着草木花香,还有青春勃发的味道。
我挨着宁妃坐着御花园的凉亭里,远远望着聚集的人丛。
一边是在花丛徜徉的云意等人,繁花似锦,美人如画。一边是嬉戏玩闹的孩子们,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宁妃再问:“妹妹,你相信陈太妃真的会诅咒皇上吗?”
我想了想,终究疑惑着摇头:“我不知道。”
宁妃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妹妹,你没有见过她,所以你说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凡是和她接触过的人,就不可能相信她会这样狠毒。”
我道:“陈太妃在世的时候姐姐也只是几岁的孩子,难道姐姐和陈太妃相处过?”
宁妃默然,半晌道:“她那样美,那样善良,为了一个不知道来历的病重孩子可以与太后顶撞……我不相信,我从来都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默默看着她,她的眼里噙着泪水,我递了自己的绢子给她,并不想开口打断她的追思。
“我五岁那年,父亲随先帝西山狩猎,我一时贪玩躲进了装畿重的箱子里,原以为他们一上山便会打开箱子,谁知道那样不巧,上山恰逢大雨,我就在箱子里被关了两天。”
宁妃望向我,苦笑道:“我很蠢是不是?”
我开口道:“小孩子谁没做过傻事?后来呢?”
宁妃道:“五六岁的孩子,被关在黑漆漆的箱子里,呼喊求救也没人搭理,两天两夜,水米不进,自然是害怕恐惧到了极点。第二天下午我便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什么也不知道。直到第三日清晨雨过天晴,先帝狩猎开始,这才把我放出来。”
我松一口气道:“总算得救了。”
“哪有那样轻松?”宁妃喃喃道,“虽然我才五岁,但突然从箱子里冒出来,在那些大内侍卫眼里便和刺客无异。当时无人知道我是李家小姐,太后也说事有蹊跷,不如斩杀以儆效尤。”
我倒吸一口冷气,“她怎能这样做?”
宁妃冷笑道:“是啊,一国之母,谁知道竟是这样暴戾的性子?幸而陈太妃当时也在,她怜悯我年幼,一力阻止太后,不惜言语顶撞,这才换得先帝垂怜,让人送我回府医治。”
她深深道:“我永远记得,她挡在我身前对太后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样的女子,又怎么可能诅咒自己爱人的孩子?”
我幻想着当时情景,似乎也见到了一代宠妃的高华风姿,不禁心生仰慕道:“我没有姐姐这样的福气,不能得见陈太妃的绝代风华。”
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