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传来脚步声,穆柳絮拉开门扉。她对我轻轻一笑,回首望了眼床上的烈明野,没有说什么,离去。
阂了门,我端着药碗走向床榻,将汤药递给烈明野。
他抬起头时满面平静,哪里还有悲凉的影子,就连这房内的悲气都随着穆柳絮的离去一扫而空!
我望着喝药的他无声叹息,何必呢?为何要将自己的真实情感掩藏起来?为何一定要这样苦着自己?我不懂他小小年纪怎么就选择封闭了自己的心!
接过他递回的药碗,欲离之际听闻房外传来脚步声,人数众多!当下,我反射性看向他,他面色微沉,双目盯着阂起的门扉。
“吱嘎”门启,一抹丽影映入眼帘,来者出乎意料!
“庄妃娘娘?!”我与烈明野异口同声,均惊讶,为何她来此无人通报!目光外调,随她而来的太监、宫女不少,甚至还有护卫队,看来上次的毒茶事件令皇上对她的安危起了高度重视!
“你有伤在身,躺着。”庄妃入房,快移莲足行至床前,制止了想要行礼的烈明野。
我从惊讶中回神,忙福身给她行礼,行罢退出房准备茶点。
不晓得庄妃与烈明野谈了什么,只知我捧着茶点回来时他二人的面上均有笑意,只是烈明野略浅一些。
我双手捧着茶盅递至庄妃面前,轻声说道,“娘娘请用茶。”
她含笑接过,未急饮,而是将目光上调至我的发髻。端详片刻,问道:“为何不戴本宫给你的那只玉簪?”
闻言,我心里“咯噔”一下,反射性用手捂住没有任何饰品的发髻,半是尴尬、半是紧张的回道,“回娘娘,玉簪太贵重,民女怕遗失。”这是个很烂的借口,我自己都觉得。
她“噗哧”一乐,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而是说道,“日后戴着它,你看你,头上光光的没有一件首饰,下次本宫选一些适合的送予你。”
此言一出我立即惶恐,摇首想要拒绝,却看见烈明野的笑容僵在唇边,面色随即变了几变。
“呵呵……”庄妃笑吟吟的看着我二人,我心道她说话好直接,虽口气不重,却也摆明了责怪烈明野没有好好待我。
“谢娘娘恩赏,只是民女贫贱,佩戴不起名贵首饰,望娘娘……”我的话到此为止,只因庄妃掀起茶盅的盖子对我轻摇,眼中笑意温柔而坚定,不容拒绝。
见状,我咽下了后半句话,福礼谢恩,“民女谢娘娘赏赐。”罢了,罢了,她既要送便随了她,我接受就是。
庄妃与烈明野交谈了约摸半个时辰,离开时我代烈明野送她出府。她坐上凤轿,掀开帘子对我说道,“若府中无事入宫陪陪我,教我做些小孩子的衣裳。”
闻言,我傻眼,半晌没有回答。
“瞧你那呆头呆脑的模样,该不会忘记自己拥有一双巧手?”她以绢帕掩唇轻笑,朝我调皮的眨着长而卷翘的浓黑睫毛。
“哦,不,没有忘记。”我回神,忙应。
她笑着点头,放下轿帘。小太监们平稳起轿,一行人簇拥着她缓缓地离开了“烈府”。
立在府门口我哭笑不得,经她一提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对于“凌筱落”的喜好竟一无所知!
做衣裳难不倒我,只因我是一位专业的服装设计师。但这皇宫……啧!禁不住打个冷颤,那间金牢笼令人不敢恭维!我,排斥那里!
第二十一章 转变与庆生
经半月调养,烈明野的内伤、外伤已痊愈。经我上次训斥,他未再对“吃软饭”一事发牢骚、谩骂,而是钻研军法、勤习武功。他忽然间的转变令人不适,但,未尝不是件好事。心性慢慢成熟,唯有这样才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皇上才会对他更加看重!
我与聂光立在“操练场”一角凝望着手执缨枪独自挥扫的他,他着一身黑色劲装,黑服将他的身形轮廓勾勒的恰到好处,他每一次运动都会牵动肌肉,精健身躯的线条也愈发狂野性感。
我只晓得他自小习武,却不知他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他对每一件兵器的构造与功能均了如执掌!看那红缨洒摆,看那缨矛划破空气产生刚劲风声,看那招招根实如风的他,他是这万静中的唯一之动,他的劲猛之势令枝头鸟儿激烈鸣叫!感受着这无与伦比的真实,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快了,跟随缨枪抖动越来越快!
身旁的聂光走向兵器架,从上头抄起一只与烈明野相同的缨枪。枪尖一抖,红缨翻飞,只见他身形迅近,随即便与烈明野打将开来。
在眼前真实上演的武斗远比影片中过瘾刺激的多,害得我一颗心儿“砰砰砰”兴奋跳动,紧盯他二人不舍得眨一眨眼睛,唯恐错过难得一见的双雄对决!
聂光不亏为皇上最器重的武将,他不止武功了得、基底深厚,更懂得循序善诱!好几次我都以为烈明野会得手,到最后却被聂光巧妙化解,从而攻守兼备对他回击。
烈明野可畏出生牛犊不怕虎,双目迸发狂彩尽情,未见防守,只见凛冽进攻,一招一式快、准、狠!看到这样的他,我忽然想起一句老掉牙的俗话:‘进攻便是最好的防守!’此话说得确实在理,不可说防守不重要,但有些时候需勇往直前为自已争取更多赢的机会!我想这个道理烈明野比我更加懂得。
畅快淋漓的武斗在惊心动魄中落下帷幕,烈明野的身子飞了出去,在空气中急翻两个跟头仓促落地。呈半蹲之姿,身子受惯性向后退去,鞋底与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尤为醒神!
聂光抖枪,收势,将缨枪潇洒背于身后,一场武斗打将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我心下暗叹他功力深厚,转首看向已直起身的烈明野,他额头冒着一层薄汗,气息有些不稳。由此可见,姜,还是老得辣!
“呵呵,能与我对阵一柱香,可见你功夫长劲不少!”聂光笑弯眼睛,将缨枪插回兵器架。
烈明野哼了声,未多言语,提气抛掷,将缨枪准确无误送回原位。
他二人结伴向我走来,与我差及几步时定足,双双看向我身后。
见状,我回首望……只见一名丫头领着一位年轻的小太监走来。
丫头朝烈明野、聂光行礼后退下。
小太监双手捧着一只紫檀木匣,对烈明野、聂光颔首,“奴才来喜见过聂将军、烈少爷。”
他二人点点头,以示免礼。
来喜笑眯眯的将目光转向我,捧着木匣上前一步至我跟前,说道,“五日后乃庄妃娘娘诞辰,主子差奴才给姑娘送礼。”说着,单手托着木匣,另一只手将匣盖打开。
当我看见匣内之物时当即掩住嘴唇,一声惊呼随之而出。匣内分双隔断,左隔断内置一双镯子、一对耳环、一条项链,此三样均为玉质。右隔断内是两盒胭脂水粉,散发着清新怡人的芬香。
我将四样物品扫视一圈后目光回放到首饰上,仔细打量,打量后惊愕的冲口而出,“和田白玉?!”老天,多名贵的玉种!竟送予我?!
“姑娘好眼力!娘娘说白玉之色尤为适合姑娘,娘娘希望姑娘与烈少爷五日后入宫、同她一起庆生。”来喜唇边笑容扩大,一面说着、一面扣阂匣盖,将木匣递至我手旁。
见状,我忙福身对木匣行礼,“民女谢娘娘恩赏!”双手接过。此事由不得我,小太监传话虽平和含笑,但庄妃的意思却不能违抗。我并不讨厌庄妃,但古代的尊卑令我不喜,身份低下者对身份高贵者永远没有拒绝的权利!
“聂将军、烈少爷,奴才告退。”来喜躬身行礼,礼罢转身离去。
他走了,我却瞅着怀中木匣一声叹息:“唉……”看来这入宫,是免不了了!
我现下只是不想入宫,却未深刻意识到一入金宫将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噩运!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半晌回不过神,原来清秀人儿打扮起来也是如此美丽!
镜中的我涂着浓淡适中的胭脂,绾起简约大方的发髻、斜插白玉簪;双耳戴着白玉耳环,耳坠是两只精巧的小圆珠;脖戴白玉项链,链坠是一朵饱满怒放的白莲;左右手腕各戴一只白玉镯。
所有首饰均为庄妃所赐!她说得没错,白玉之色适合我!莹白的润泽不仅衬托出我白里透红的肤色,更令我显得端庄可人,与大家闺秀无异!下意识摆弄身上的浅衫,这是小苍炽满月庆时烈明野送来的,也是我唯一可穿出去的衣裳。
才将自己打理完毕,正欲转身,房门却抢先一步“砰”然开启。“凌筱落,你准备好了……没有……”烈时野踹门而入,面上的不耐烦在看见我时嘎然定格,眼底掠过一抹惊艳,后面的话也显得没什么威震力。
面对他的惊艳,我先是一愣,随后了然的“噗哧”一笑,一面走上前、一面明知故问:“少爷,我这样打扮是否得体?”
经问,他快速收起惊艳换上厌恶面孔,嘲讽鄙夷:“贱人就是贱人,打扮得再花哨也是丑八怪!”说完,愤然拂袖,转身便走。
“你——”我瞠圆双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颤抖着手指着他自大的背影,明明我这样打扮很得体、很好看,他偏要用难听之语讽刺我!惊艳的是他,鄙夷的也是他,有他这样气人的吗?!
胸口起伏有些失去节奏,但转念一想我又将怒火压下,他愤然离去莫不是在气恼自己对我的惊艳?莫不是他在以恼火掩饰失态?有可能!极有可能!
想到此,我嘴角高翘,怒火被好心情所取代。笑出声音,一面笑着、一面出房阂门,追在烈明野身后。呵呵,他真是个装腔作势的臭小子。他好像……有些变了!
乘坐马车抵至皇宫,这雄伟的建筑与想像中差池不大,有别于清、明两代时的紫禁城。此架空时代的皇宫是真真正正的金壁辉煌!
从马车上下来,宫门口早已有人等候,正是几日前代庄妃送礼给我的小太监来喜。他见我与烈明野下车,忙笑咪咪地迎上来,拂尘轻甩,为我二人引路。
走入皇城我差点笑出声音,原来这城内的布局与北京故宫如此相象!想想也是,皇城皇城,就算有区别也是大同小异,无需过多惊讶。
身旁的烈明野投来费解目光,我以余光扫视,只见他蹙着眉、抿着唇,显然不懂我为何进入皇城非旦不紧张惊叹,反而气定自如。
呵呵,他哪里知晓我是未来世界的人,又哪里知晓我曾多次游览过北京故宫!不理会他的疑惑,我垂首浅笑,随来喜一道前往庄妃所居住的“明喜宫”。
踏入“明喜宫”正宫,只见太监位列左右两旁,正宫内侧则为宫女。正宫榻上空着,来喜将我二人领向左侧耳室。珠帘卷掀,步入,只见庄妃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两名宫女分别为她捏肩、捶腿。
来喜示意我二人定足,他轻手轻脚走至庄妃身旁躬身轻唤,“娘娘,烈少爷与凌姑娘到了。”
音落,庄妃轻缓地张开一双美眸,看见我二人时露出柔美笑容,宫女扶她坐起。
见状,我与烈明野同上前行礼。
她摆摆手示意免了,由宫女扶着站起,将烈明野打量,一面打量、一面点头笑道,“不错,恢复得很好。”说罢眸光调转向我,将我从头打量至脚,笑容加深扩大,“嗯,漂亮,很适合你!”
“谢娘娘赏赐、谢娘娘夸奖!”我抿开唇瓣露出笑容,莫说好看,就算不好看也要称其美,除非我不想活了。
我三人分宾主落坐,我与庄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所聊内容无非是些刺绣、女红,我虽是未来世界的人,但拜专业所赐,对答如流。
只是苦了烈明野,他不懂这些,干巴巴陪坐插不上话,而庄妃也没有问他。他垂着头,丝许发丝挡住了脸面,虽看不见表情,猜想他现下的心情好不到哪里去。
聊着聊着,闻一声“皇上驾到”,我与庄妃即停声音,庄妃面露喜色,烈明野将头抬起。我扶着庄妃步出耳室,烈明野随后。
“臣妾参见皇上!”
“民女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
我三人异口同声,行礼。
“呵呵,免了免了。”皇上扶起庄妃,我退至一旁。
皇上扶着庄妃落坐于正宫软榻上,我二人识趣退下。
不多时,庄妃送皇上出来,闻皇上疼惜说道,“宴席可先开,不必等朕,别饿坏了身子。”
庄妃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轻摇首,握住他的手情意绵绵的说道,“皇上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臣妾会照顾好自己。”说完,顿了一下,续,“傍晚时皇上记得传膳,切莫因操劳国事怠慢了自个儿的身子,臣妾多晚都等皇上回来。”说到最后,她羞红了脸颊。
见状,我双眸大张,此害羞太美,令人秉息!
她一席话惹得皇上情动,握紧她的手,想俯首亲吻她又碍着我等在场,故尔作罢。
看着庄妃的羞涩与皇上的情动,我禁不住于心惊叹:好一个庄妃!不仅温柔善解人意,更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进了皇上的心坎,难怪皇上这般宠她!
第二十二章 惊现丑闻
傍晚已至,后宫嫔妃纷纷来向庄妃贺祝诞辰。一来维护好彼此关系,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二来也为见皇上一面;这后宫中的女人均围着九五至尊打转。
这样的应酬晚宴我不喜欢,也不讨厌,静坐下位吃着小桌上的菜肴,宫中玉食确比烈府精致许多。烈明野与我相同,静坐。
我一面用膳、一面时尔打量在座嫔妃,她们的脸上均有甜美笑容,但又有几人出自真心?而且那位先前想毒害庄妃的正主怕是也在当中!
庄妃不露声色,笑得柔美动人,对待每一位嫔妃均温和易近。这也难怪,后宫是只大染缸,若想生存便要学会笑脸迎人,谁也不可罪,更要防着有人对已暗下毒手。可以这样说,后宫中的女人并非在享受荣华富贵,而是赌命!
想至此,我半是无奈、半是同情的摇了下头,收回视线望着面前的浓汤。执勺欲饮,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凛冽惊得险些打翻汤盅。好强的杀气!
猛然抬首,杀气在这一瞬荡然无存!快速扫视在场每一位,不论嫔妃、宫女、太监,无一放过。但,却找不到释放杀气者!额头倾刻间惊出冷汗,莫非是那位想毒死庄妃的正主?!
左膝盖突然被一只手握住,继而用力一捏。痛感令我立却朝左侧看去,烈明野那张蹙眉的俊容即刻入目。
读懂他的眼神,但我却蠕动嘴唇无法发出声音。方才的杀气太骇人,狠毒残忍至极,仿佛我是犯下滔天大罪、不可赦免的死犯!
我颤抖着手放下汤盅,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方才的杀气他一定感觉到了,他是那样的敏感,他一定感觉到了!怕是我无奈、同情的笑意已落入正主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