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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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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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看着这向下的通道,突然想起上次在这里的遭遇,不由心里一动,他想起闷油瓶于无意中露出来的反常,受毒雾影响后透露的只言片语,正是那些话,让自己最后坚定了前往长白山的决心。
  那时候……怀疑像野火一样蔓延,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但现在,所有的怀疑早已灰飞烟灭,他要再次进入这里,寻找掩藏在时光中的真相,哪怕只是真相的吉光片羽,对他们来说,也是具有莫大价值的。
  命运是那样沉重而无情,自己这个凡人,既然选择了一条可能会激怒命运,并因此被撕得粉碎打入地狱的道路,那就勇敢走到底。
  他看着闷油瓶,闷油瓶也正看向他。
  “小哥,走吧。”
  “嗯。”他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神情,和过去每次下斗一样,淡漠,安宁。接着闪身弯腰进入了盗洞,吴邪回头嘱咐王盟两句,也跟着下去了。
  已经被斗神张起灵破掉的斗,并不具有太多的探索意义,两人在回字形结构的外侧和内侧都没有找到任何收获,青黑的砖墙、沉滞的夯土除了透露出时光的痕迹外,没有告诉他们更多东西。一路往主墓室而去,吴邪说如果那里也没有痕迹,这趟可就白来了。
  话音刚落,闷油瓶的手就伸过来,握住他的手,然后轻轻捏了捏。吴邪接收到他的意思,心头一热。这男人不爱说话,但跟自己单独在一起时,会越来越多地在这些细节上,通过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很明显,他现在说不要担心,会有收获的。
  吴邪笑笑,反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路进入了最后的主墓室。
  漆黑的墓室里机关已散尽,凌乱跌落在地,上次被闷油瓶破坏后,这些东西的位置就没有再移动过。四周特别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处幽暗隐蔽的墓穴第二次迎来造访者。
  吴邪打亮头灯,避开地上的东西往墙边走。上次来去匆忙,所掌握的资料也十分有限,知道这房间是机关房后,他和胖子都只关心闷油瓶能否破得了,对周围墙上或许有壁画一类的问题则没多做考虑,这次可得看仔细了。
  室内空间不大,顺着走一圈也就几十步的功夫,吴邪很快看完了。青黑墙面上并没有遗留任何人工的笔触,伸手摸上去,很干燥,这说明此处没有渗水,壁画不至于被湿气腐蚀掉,没有就是真的没有,兴许,最后的希望在那个隐蔽的内层。
  吴邪回过头,前方扫来手电光,闷油瓶已先过去了。他跟过去,进入内室,见闷油瓶的手电正对着棺椁上方的墙面,说这里有。
  墙上果然画着东西,模模糊糊一大片,不仔细看或许会以为只是修建时留下的粗糙施工痕迹。时间久远,这个斗又已开了一阵,先人们即便曾赋予它如何鲜亮的色彩,现在也难免灰败了。
  吴邪抬头,仔细看墙面上的图画,努力分辨古人想表达的内容。壁画的绘画风格跟那个钵如出一辙,热烈大胆,又遵循着既定的原则。
  “小哥,你说这画的是什么?”吴邪低声问。
  闷油瓶看了一阵,说应该是树和蛇。吴邪点点头,他也这样认为,这似乎是此地文化中最醒目的主题之一。他稳住手臂,尽量在墙面上固定住手电光束,改善照明条件,再拿相机将壁画仔细拍下来。应对黑暗环境的专业相机已经发挥了它们最大的效用,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细致和妥帖,人眼才是最好也最直观的观测工具。
  能够再现万物之灵的人体,包括肉身与灵魂的全部,青铜神树、传说中的终极,到底有怎样可怕的力量?
  真有冥冥中的神灵在操控这一切吗?
  吴邪有些微失神,闷油瓶轻拍他肩膀,提醒他不要走神。吴邪叹口气,收拢游走的思绪。
  拍完照,看看时间还早,吴邪又拿出素描本,走到墙壁中央,请闷油瓶帮着打好光亮,然后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幅图描绘下来。
  这是一幅最大的壁画,位于进入内室的正面,棺椁就摆在它下方。这幅图线条简洁,结构大胆,用色跳跃,即使现在看,也能看到红、绿、青、黑等多种色彩交杂的痕迹。在这幅画的正中央,矗立着一根长长的条状物,按老樊的说法,这应该表现的是神树,也是当地人信仰的核心。吴邪边画,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另一个东西:云顶天宫中那个棒槌一样的神像,当时以为它是萨满教中的某个神灵,如今看来倒和这边更像一点,包括西藏那个类似的东西,莫非三者间有联系?难道说,它们其实都是神树在艺术表达上的变形?
  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跳过,然后被抓住放到一边,打算回去后再跟各位研究者探讨。他继续画着,神树旁边有一些凌乱的线条,展现出火焰般的光芒,这可能是神树的枝叶,也可能是在表现神树巨大的威力。在这棵树的最下方围着一圈人,他们服饰一样,看不出谁是领头的,这帮人跪倒在地,朝神树做出顶礼膜拜的样子。这应该就是当年先民们对自己的描绘了吧——崇拜神树的民族正在跪拜他们的神灵。
  闷油瓶站在吴邪旁边,边看他画,边给他照着亮。看吴邪画到这里似乎有停笔的意思,他说:“中间还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姻缘

  吴邪一愣,还有?仔细往墙上看去,果然,在神树底下,正中间的位置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的颜色和树干一样,壁画本身又有些模糊,稍不注意就会漏过去,还好小哥眼神够毒。
  从画上看,这个人和神树十分接近,他就站在树干正前方,而周围那一圈人……吴邪啧了一声,这下可不好判断了,如果在树下还有一个人,那么,这些跪拜的人到底是在拜树,还是在拜这个人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闷油瓶说了,闷油瓶也表示不好判断,现在只能都画下来,不遗漏任何细节地描绘下来,回去后再仔细研究。
  “嗯,不能遗漏任何细节……”吴邪点头,画完这张,他看看素描本上的图,又看看昏昏暗暗的壁画,说:“小哥,麻烦你把光再打高一点,我再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
  闷油瓶依言,又将手电朝上照去,吴邪眯起眼睛,抬头细看壁画的上半部分,边看边和手中临摹下来的图像对比。突然,他咦了一声,壁画中类似树冠的地方,似乎还有一个东西?实在看不清楚。
  “要看上面的细节?”闷油瓶一直关注着吴邪的动作,看出他企图,说声容易,一纵身便跳了了棺椁,落点极为准确而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对他那一身本事,吴邪向来只有佩服赞叹的份儿。最初以为这男人体格瘦瘦高高的,身子又软,肯定很轻,直到在张家楼里真正背着失去意识的闷油瓶出来,才知道这家伙体重一点也不小。
  站在棺椁上,闷油瓶点亮头灯,给壁画的下层先添上一层照明,又将手电朝上扫过去,经过两次照明加成后,墙上图画的全貌几乎纤毫毕现。这下吴邪看清了,在画面上方,有一个不大的圆点,就像一轮小小的太阳,在这太阳的上方,又有三条垂直的线条延伸下来。对这种表现手法,吴邪有印象,线条大概是描绘这个“太阳”的行进方向,也就是说,画面上这个小太阳一样的东西正在降落,落到了神树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
  盯着图,吴邪本能地想起中国关于建木的神话,东有神树,名为扶桑,日由此出焉。传说扶桑也是打破生与死的所在。
  神树信仰、打破生死、蛇、太阳……
  很多凌乱的想法在吴邪脑子里交错,他呆立当场,陷入激烈而茫然的思绪,直到闷油瓶的声音打破沉默,问他可以了吗,才赶忙回过神来。
  “棺椁经不得长时间压力,我已尽量控制,现在得下来了。”说完,闷油瓶跳下来,壁画上方的照明随之消失了。
  “哦,可以了。”吴邪已在画面上将那个小太阳补充完毕,收起本子,又过去把周围另外的几幅壁画也看过,确认相机没有遗漏任何画面。做完这一切,距离下来的时间已过去三个多钟头,吴邪开始感到隐约的气闷,终究是斗里,空气无论如何跟外头比不得。他舍不得离开,但现在该考虑往外撤了。吴邪转头看看闷油瓶,这人一切如常,似乎完全没在这种沉滞的空气中受到什么影响。吴邪也就忍下来,不提出去的事,又去看上次没有带走的随葬品。
  中间,王盟用对讲机和他俩联络了一次,问情况可还好,吴邪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这次过来,几人心里都更有谱,吴邪翻看一阵剩下随葬品,又挑了几件体积不大,但纹饰清晰,可能在文化价值上或许更有搞头的带上,准备出去了还找老樊看看。
  “走吧。”闷油瓶看看表,下来快五个钟头了,灯光下吴邪的脸色已经发青,他也不管是否还需要查看什么,不由分说地带吴邪往外走。
  一路走得倒是很顺,不过吴邪在墓道里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去看,闷油瓶说不用看,小型野兽而已,自从这斗上次被打开,就有野兽下来将这里当成栖息地了,在山里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不是粽子就行。吴邪松口气,加快步伐,三两下回到地面。外边天色已擦黑,气温也降下来,摸黑赶路没有必要,反而危险,今晚还是在附近扎营休息的好。
  闷油瓶四下看一圈,选定扎营的地点,王盟手脚麻利地开始支帐篷、点火,吴邪取出食物做饭,三人吃过,早早休息,预备明天回去。 
  抵达杭州时正在下雨,天色沉沉,哗啦啦的雨在西湖上腾起一层白雾,雷峰塔的轮廓影影绰绰立在远处,看不真切。返程不用赶时间,吴邪和王盟换着开车,倒也不累。三人决定直接回铺子里,先把东西放了,然后往楼外楼好好吃一顿,犒劳这趟辛劳。这会儿临近家门口,想到这次在斗里收获不小,吴邪心情越发放松,嘴上也活络起来,指着雷峰塔,朝闷油瓶道:“小哥,你在青铜门里的时候,不就跟白娘子被关在雷峰塔下差不多吗?出不来,可怜啊……”
  “就是,外头还有个许仙在痴呆呆地苦等呢。”驾驶座上王盟听见,忍不住咧嘴一笑,吐槽吴邪:“老板,你不把孩子好好奶大,怎么对得起白娘子这些年的不容易?”
  “我靠,敢乱开老子玩笑!”吴邪本想打趣闷油瓶两句,没想到被王盟接了茬,这话说得真他妈混账……他感觉脸上有点热,边嚷嚷边从后座上跳起来,就要去掐王盟,闷油瓶动作却更快,一把将吴邪摁回去,牢牢制住,任他手脚乱动也挣不开。
  “吴邪那几年过得好吗?”闷油瓶问。
  见张小哥站在自己这边,王盟越发有恃无恐,摇头回答:“好啥呀,张爷您是不知道,他刚从长白山回来那会儿……啧,完全让人看不下去,整天失魂落魄的,跟死了差不多,我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头栽倒就起不来了。”
  “是吗。”闷油瓶语气淡淡的,吴邪却感觉他按着自己的手更紧了。
  “你他妈别瞎说,我哪有……”吴邪不想被闷油瓶知道自己那几年的状况,因为确实不怎么好,又忙又痛苦,几乎每天都是阴郁的。他正要张嘴抵赖,闷油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直接捂上他的嘴,往他下颌骨上一捏,吴邪顿感觉腮边一阵酸麻,没说完的话都吞了回去。
  “过了两个月,老板才慢慢好起来,整个人还是很没精神。”王盟不知道后边的情况,继续说:“不是说他生活颓废,没有,我就没见过比他过得更寡淡的男人。他是那种精神面貌很不好的感觉,似乎没了追求,没了热情……剥夺了希望,只为着一个目标,拿意志强撑着自己,一天天隐忍着过吧。”说到这儿,他叹口气,又说:“张爷,后来还有过逼婚的事儿。”
  “哦?”闷油瓶难得的表示出一丝诧异,让他接着说。
  “你走之后第二年,老板家父母过来,说他年纪不小了,得成家,吴家就他一根独苗,他三叔生死不明的,他要再不续香火,老吴家可就……总之什么都说了,但老板怎么也不同意,最后甚至火起来,说你们想让我害别家姑娘一辈子,就尽管去试吧,当场把老两口气得不轻。气过之后又是劝,又是哭,说你喜不喜欢,没见面怎么知道呢?好歹去看一看,聊一聊,万一说得到一块儿呢?你长得不难看,现在也不缺钱,小姑娘肯定喜欢。老板吃了秤砣铁了心,无论如何不答应,这事最后只能搁下。但老一辈哪有不琢磨这些事的,过段时间又说,于是这种情况基本上每年都要演几次。老板从不跟家里人说他心里有人,但我每天跟着他,他想什么能不明白?好在啊,这两年老两口似乎终于死心,提得也少了,老板才得到清净。”
  “嗯。”闷油瓶不置可否,捂住吴邪嘴的手慢慢放下来,箍制他身体的手臂也放松了一些。吴邪长舒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扭开头,看着窗外下得连天连地的雨出神。
  “张爷,我说句真心话,您别嫌多嘴。”王盟长叹口气。这会儿雨正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开得很慢,似乎在尽力拉长这段难得的宁静归途。“张爷,您好不容易回来,就别走了。真的,您不知道,我跟着我家老板这么多年,他这人什么性子,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总之,他……他人好,实在,但是有点傻。你说他要是没遇着你,找个姑娘结婚生孩子,一辈子也就那么过了,跟普通人没啥区别。可他偏偏就认识了你,还他妈认定你了,你说他白痴也好,不结婚也好,走那么多地方受那么多苦也好,归根到底,不主要还是为了你吗?”
  “我知道。”闷油瓶声音低沉,似乎还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王盟却没注意,摇了摇头,继续说:“你不知道,你没看到。很多事情我看在眼里,现在也已经没法说了。他一个人去西藏的时候,我跟小黎陪他去那狗日的古潼京的时候……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好几次差点把命搭进去,啧,都没法儿说了。”
  闷油瓶没说话,重重点了点头。
  王盟瞟见他动作,终于放下心来,长出口气,叹道:“张爷,真的,你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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