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琪苦笑着回答,“你都已经跟到这里了,还能将你半途扔下不成?是我一个朋友的十八岁生日宴,不过她最近心情有些低沉,你见了她说话不要油腔滑调的就成。”
她想了想,便又补充了一句,“她父亲是江氏集团的高级工程师,上次恩雅台风时遇难了,就是我们潜到海底时,躺在珊瑚礁那看上去比较年长的那位。”
沈阅微愣,随即露出一口大白牙微笑着说,“你放心,我着调的时候还是很着调的。”
北梦江酒店依着梦江而建,一到了夜晚就成了霓虹的海洋,罗叔开着车缓缓地驶入了停车库,“大小姐,我是在这等您还是?”
唐安琪没有回答,却对着江灿说道,“阿灿,你先带沈大哥上去,我跟罗叔说会话,很快就过来。”
江灿笑着说好,拉着沈阅很快便消失在电梯里。
唐安琪低声问道,“爸最近和陆雪琴之间闹得很僵吗?”
罗叔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不上来。要说先生和陆雪琴阄僵了,看起来好像也没有,两个人连句嘴都没拌,先生每日下班也都按时回家,从没有在外头留宿过一夜,看起来还像原先那样厚待陆雪琴的。”
他眉头微微皱起,“可若要说什么都没变化,却也不对。先生那样好脾气的人,给陆雪琴开车的小张不过是一次停车没停好,压着了草坪,就被先生给开除了,现在新换上的那个司机老柳是唐氏国际原来的老司机了。”
唐安琪颔首,原来的小张是陆雪琴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是她的忠犬和心腹,可如今换上了的老柳,则是深受唐四海信任的人。有老柳看着,就好像是给陆雪琴装上了人形监/视器,陆雪琴只要出门,不管是要做什么说什么,哪怕只是在车上接一个电话,也都有所钳制。
她心中颇有几分畅快意味,笑着又问道,“爸给她换了司机,她就没有不高兴吗?”
罗叔撇了撇嘴,“倒没有怎么闹腾,您也知道的,陆雪琴这个人向来都不把喜怒挂在脸上,城府可深着呢。不过,意见总还是有的,自从换了老柳,她出门也不像从前那样勤快了,这可不是无声的抗议吗?”
他忽得又面有凝色,低声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对姓陆的姐弟,可都不是简单角色呢。先生最近不似从前那样看重陆东虎,将他手上负责的几个案子都想法子到了别人手里,也不见他生气,还整日乐呵呵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可连我阿罗都知道,这样的人才可怕啊!”
这隐忍的功夫,并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陆雪琴和陆东虎果真都是不可小觑的人。
唐安琪眼眸微垂,“没事,忍耐的功夫再好,只要戳对了点,总会找到他们的破绽。”
沉得住气不过是因为还没有到达他们的底线,或者手中还握有什么王牌,但只要唐四海继续加紧对放出权利的回收,一旦陆东虎手上能够倚仗的东西不多,他总会跳将起来的,没有人能忍受到手的权势重新飞走,尤其是对素有野心的人而言。
她笑着打开车门,对着罗叔扬了扬手,“朋友过生日,可能会玩得很晚,罗叔,你回酒店去接我爸,我这边等下有车可以回去。”
唐安琪沿着服务员的指示在狭长的走廊里寻找预定好的小宴会厅,却不期然与一个年轻男子狭路相逢差点撞到了一起。
“真抱歉,没撞痛你吧?”男子长相儒雅,气质温润,抢先开口道歉,并让出身子让唐安琪先过。
唐安琪笑着摇了摇头,“没有。”
男子见果真无事,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向着电梯口走了过去。
但唐安琪的目光却一直都没有收回,这个背影十分陌生,但刚才那张含笑的脸却是她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某位。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隔壁的包厢门开了,关明宇在门口顿住,望着默默立着沉思的少女一时有些怔忪,但随即他又清醒过来,挤出几丝笑意走向唐安琪,“大家都在等你,怎么不进去?”
唐安琪回过神,见是他,脸上的笑容便真切起来,“就来。”
推开门的那一刻,宴会厅里的气氛却似乎有些奇怪,初落夕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眼中却还带着雾气,沈阅则尴尬地站立一旁,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而季心洁和江灿则是远远地靠在沙发上,似乎是不想参与战局,又多少有些看热闹的情绪在。
她诧异地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沈阅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跳到唐安琪的身后,指着初落夕的鼻子小声地说,“你说要照顾她的心情,我已经很克制了,不过是说了几个胖子的笑话罢了,就值得她又哭又笑的吓人。安琪,你们这儿的女孩子都这般娇气的吗?”
初落夕气极,从沙发上随手抡起一个靠垫就扔了过去,准头还不错,不偏不倚正巧打在了沈阅的脑门之上,她气鼓鼓地反驳,“胖子怎么了,我们胖子也是有尊严的,我们心宽善良,是最值得交往的朋友,不许你再说胖子的坏话。长得胖又不是什么错,你该尊重别人的长相而不是肆意取笑!”
她从小就是一个巨型胖妞,高三学业繁忙,竟然开始慢慢瘦了下来,高考结束那天唐安琪第一次见她时,她虽然比从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但仍有些微胖,直至初工程师过世之后,她才一下子消瘦得厉害,现在看起来虽然是身材合纤的女孩,但她从来都以胖子自居,对胖子这两个字十分敏感。
沈阅不知道初落夕就在不久之前还是个胖女孩,便自以为是地说起了胖人的笑话,难怪初落夕会发飙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一回事。
唐安琪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她强忍住笑意,握住初落夕的手拜托,“落夕,他是我的朋友,从外国来的,不太懂礼仪,要是言语上冒犯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吧。”
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沈阅一眼,大有你不道歉就不再管你死活的威胁意味在里头,“沈大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沈阅无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初小姐,是我狭隘了,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以貌取人的笑话了,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一回吧!”
他虽是豪富公子,但好在性格还不算太差,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家伙,再加上这回开的玩笑确实有些不太厚道,因此这道歉倒也爽快,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意思在。
初落夕见话已经说到这里,再不依不挠倒显得她没有气量,便甩了甩头,“你是安琪的朋友,我不和你计较。”
季心洁见他们两个终于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气氛,松了口气,转头对着唐安琪说道,“安琪,我刚才在隔壁包厢看到了梁薇,他好像跟廉永生在一起呢!”
第103章门当户对
唐安琪眸光微动,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刚才在走廊里碰见的那个男子,是徐彦斐没错,当时调查高考考场分布时曾从资料里见过他的照片,眼神带几分忧郁,和大多数书卷世家出身的男子一样,有着儒雅温和的气质。
那是个为了爱情甘愿被利用的男孩,但做错事带来的恶果又在每一个夜深人静处啃噬着他的良心,令他矛盾又痛苦。
他是回国来看望陆青青的吗?
季心洁看她神色不明,有些担忧,“听说自从梁静蓉进了监狱,梁薇就一直请着病假没来上学,可刚才我分明看到她笑得高兴,一点都不像是个失意的人……安琪,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有些瑕疵必报。”
在枫林高中那三年,她没少吃梁薇的亏。
唐安琪捏住她的手,“没事的,只要我们谨慎小心一些,任她要做什么都不会于我们有碍。”
这时,小宴会厅的灯忽然熄灭,房门开启,在微暗跳跃的烛光中,服务生躬身将装了蛋糕的餐车推了进来,生日祝福歌声响起,一秒不差地,窗外的梦江边就燃起绚烂的烟花,给夜幕染上动人的光芒,美好地令人窒息。
初落夕经历丧父之痛后,本就比从前多愁善感了一些,见到这阵仗不由感动而泣,她扑到唐安琪怀中,“今天这样的日子,你们能和我一起度过已经是幸福,那样大的惊喜就是幸福中的幸福,安琪,我真的好开心,开心得都想要哭了呢!”
她伏在唐安琪肩上,竟真的小声抽泣起来。
唐安琪有些尴尬,她抽出纸巾替初落夕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说道,“落夕说真的,那个……不是我的手笔。”
她的目光扫过江灿和季心洁,个个都是懵懂莫名的表情,她只好无奈地说“那烟花,大概只是个巧合吧。不过没关系,不管是不是巧合,总也让你高兴了一回。来,咱们就干一杯,敬这美丽的巧合!”
沈阅小声地嘀咕起来,“什么巧合那是我花光了你给的零花钱让酒店的服务生做的,十八岁的成人礼一生能有几次,没有烟花庆祝怎么行?”
这话说得小声,咬字又有些含糊,但偏偏初落夕就在他身侧听得一清二楚,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方才还对他鼻子不是鼻子地挑剔着,转瞬之间便就换了神色,“谢谢你沈大哥!”
她转过头对着屋内众人笑着说道,“也谢谢大家。”
这小插曲之后,初落夕对沈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明显亲昵了不少,沈阅秉持绅士风范,对方又是清纯可人的少女,自然便使尽了浑身解数曲意迎奉,两个人虽是初见,看起来却熟捻得好似陈年老友。
这令唐安琪有些不安。
她轻声在季心洁耳边说了几句,季心洁便站了起来,拉住初落夕的手,“我想去一次洗手间,落夕你陪我吧。”
初落夕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着沈阅说道,“沈大哥,刚才那谜语的谜底一定不能偷偷告诉阿灿他们,等我回来再一起猜。
唐安琪望着消失在门口的两个背影,这才挑眉望着沈阅,”你是偶然在这里歇脚的人大家当朋友一起玩很好,但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比如刚才那风头,就不该是你出的。“
她微微一顿,语气中颇见警告意味,”落夕心性单纯,年龄也小,从来没有面对美男的经验,你又一再地表现自己的身段,恐怕她抵挡不住你花花大少的魅力,所以,不要再随便对她放电,不准让她对你动心,你知道她吃受不起的。“
沈阅举手投降,”我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想让她高兴一下,我保证没有动别的心思,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全改了还不成吗?“
唐安琪这才满意,”你父亲一定很期待接到我的电话,不过看在你曾经鼎力帮助过我的份上,我会保护你到底。“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她眼波中流转着的狡黠,分明是在警告,如果他行事不符合她心意,她会立马将电话拨到马来举报他。
关明宇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两个的对答,有些不解,便转头以探询的目光望向江灿。
江灿淡淡一笑,”这位沈大哥来头很大,要是落夕不小心喜欢上他,结果会很悲剧。“
他的目光忽然有些落寞,嘴角的笑意也冷却下来,”身为名门财阀家的孩子,看起来虽然风光,含着金钥匙出生,不需要为生存打拼,挥金如土,要什么有什么但却必须要付出相对等的代价,那就是……婚姻。“
家世平凡的少女和财阀公子的结合,只存在于美梦,就算是灰姑娘,也必须要有贵族身份和神仙教母的帮助才能成就和王子的佳话,更何况是普通人?
门当户对,是豪门大族联姻的不二选择,华夏数千年的历史洗涤之后,仍旧没有改变这规则,自然有它存在的理由。要撑起家族的庞大财富,需要强有力的背景支撑,需要复杂庞大的人脉关系,需要绝对的名誉和地位,这不是个人的坚强就能够做到的事。
纵观整个华夏名门,除了江仲伦再没有人能够做到完全不顾门第,一味追寻自己的真爱,当然,江仲伦也为此花费了十九年的时间才重新得以回归家门。
江灿无奈地对着关明宇说道,”如果因为会错意而令落夕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对她来说是一种悲剧,对沈大哥也是一种困扰。安琪是为了大家都好,才会对沈大哥那样严厉。“
他轻轻拍了拍关明宇的肩膀,嘴角露出笑意,”所以,明宇哥,你要好好珍惜心洁,你们那样登对,也不必考虑这些那些,真好,我一直都很羡慕呢!“
话音刚落,初落夕挽着季心洁的手臂进了来,宴会厅里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
但关明宇的心却整个地沉了下来,江灿的话句句戳中了他的心窝,令他一阵阵地发疼,原来喜欢她,会给她带来困扰吗?一直想要停下来的,可这份来得莫名其妙-却格外深刻震颤的感情早已经入了骨,不再受他的控制。
他无法停止,也……舍不得停止。
那天之后,关明宇借口比赛将近没有应季心洁的邀请参加新年舞会,除了偶尔会与季心洁通电话,好像是刻意地躲着一样,再没有出现在唐安琪的面前。
唐安琪并没有特别留意到这些,因为唐氏国际参与收购滨海船业的项目正在进行,如顾敏君所料,南方船业因为有了实力强大的竞争对手而不得不再三放宽收购条件,使得顾家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最终的谈判结束后,顾家总算没有颜面全部扫地,居住的房子不必令银行收回,也并不是一无所有地从滨海船业退出,百分之五的股权虽然微少,但顾敏君却不必再为了讨生活而远赴偏远小国。
顾平舟的手写帐册很快就送到了唐安琪手里,她复制了一份之后将原件亲手交到了唐四海手中,”爸,这是滨海船业的顾敏君交给我的,这五年来唐氏国际注资滨海船业后的实际费用都在上面,按照这个一项一项清查,就能找到那些替陆东虎洗钱走帐的空壳公司,如果顺滕摸瓜的话……“
陆东虎那样沉得住气,在唐四海慢慢抽回他手中权利时还能如此淡然,可见他手中还握有底牌,而他的底牌是什么,必须要在他翻牌前知道。
顺滕摸瓜下去,就能找到他在唐氏国际其他产业中的贪腐情况,那些资金都是从哪里来,通过什么渠道走,最终又流向哪里,用来做了什么,都是有必要深究和值得一查到底的事情。
唐四海轻轻颔首,目光复杂,滨江高尔夫度假酒店的报告书已经呈了上来,那失足坠亡的工人因为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是谋杀,仍旧以意外最后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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