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瑞把青莲抱得很紧,恨不得把缘悭的爱人揉碎在自己的骨血中,没有发觉青莲细微的动作。倒是一旁的噤若寒蝉的太医像是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惊呼起来:“皇上,你看,青莲公子像是要醒了。”
太医的话惊醒了嘉瑞深沉的哀恸,难道青莲还没有死?嘉瑞小心地扶着青莲躺平在榻上,人虽然还没有醒,但是睫毛却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与死神抗争着。“青莲?青莲?你终是舍不得我吗?”嘉瑞半跪在榻边低首诉说着。
一旁的太医这时顾不上皇帝的情话,凑上前去摆好青莲的手腕开始诊脉。看着太医救助的动作嘉瑞也很自觉地让出,只是老太医切脉良久,面色凝重。青莲人虽然一时没死,但脉若悬丝,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皇上……”好一会儿后太医站起身斟酌着如何措辞,“皇上龙气昭昭,圣恩浩荡,荫蔽之下青莲公子一时性命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快讲!”嘉瑞急切催促。
“只是青莲公子精血耗尽,如今性命不过是靠着千年人参勉强续命而已,若是今夜子时之前还不醒来,只怕黄泉路近。”太医委婉地说道:“还有,青莲公子重伤在身,旧疾交缠,若是治好了只怕以后也会病体支离,老臣还担心,这左臂只怕是保不住了……”
“其他不用你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主要把人救回来,记住朕的话,若是青莲死了,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陪葬!”嘉瑞怒斥,龙威毕现。
“皇上,青莲公子如今药石无灵,凶险的紧,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这次太医不再敢拖延,紧接着说道:“听闻南海月国古来为神灵庇佑,有着一些祛病辟邪的秘方也不一定,若是有机缘寻来或许还有一救。”
这位老太医就是那位被童景瑜胁迫去了宁书房的太医院医正,之前七七八八的也知道了些事情的原委。若平时说去南海求方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但是现下提出岂不是正好暗扣形势?其实青莲如今这样太医院又岂会没有责任?之前去霓芳宫为青莲诊治的太医院庸医用得都是什么虎狼方法,不然现在青莲怎么会虚弱至此?
一言惊醒梦中人,青莲是颜澜的孩子,颜澜是月国尊贵的祭司,是纯月神子,或许真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青莲的危难呢?于是嘉瑞看来一眼榻上又没了动静的青莲,严厉交代了太医几句后匆匆向延尉司赶去,那名刺客说是月国皇宫侍卫,或许知道些不秘之法。
嘉瑞走后,蒙骗嘉瑞的老太医几乎软倒在榻前,看着眼前惨无人色的那张隽秀的脸满上是灰败死气,又怎么可能会救得活呢?等到今夜子时,天地阳气衰尽,只怕人就是大限了吧。苍老的手取过案头的针包,挑出几根粗针往青莲身上的几处众穴扎去。老医正用针激发出青莲身体中最后的潜能,这是涸泽而渔的法子,若是今夜没有解救的法子,那么青莲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嘉瑞骑马去延尉司,恰巧遇上遣送叶定诚回来的童景瑜,二人一时沉默无言,童景瑜看嘉瑞红着眼睛,还是忍不住问道:“青莲,现在还好吗?”语气凄凄惶惶。嘉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就进去了,而童景瑜也没有深问,怕得出不好的结果,赶着处理后续事情。
见到叶定诚,还是在宁书房一副桀骜不屈的模样,或许是出于心中深深的愧疚,人显得有些落寞。看到是胤国皇帝亲自来了,叶定诚从地上站起来,很是担心的询问:“请问,我们主上现在还好吗?”
然后是一室沉默,嘉瑞在想如何措辞向这一个曾今刺杀过自己异国囚徒开口求救,叶定诚见嘉瑞冷着脸不说话,只当他是来这里兴师问罪的,便冷冷地开口:“胤国皇帝,你无需来这里炫耀你征服者的骄傲和荣耀,我们月国的子民绝对不会屈服的。你那般欺侮主上,只会为他带来磨难,只会为胤国带来灾祸!你会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叶定诚的话听在嘉瑞耳中有些惊心,原来真的是自己害死了青莲了吗?“如今青莲,也就是你口中的主上生命垂危,前事恩怨暂且不论,请问这位壮士,月国千古为神灵庇佑,可有解救之法?”嘉瑞放下帝王的架子求救,声音有些颤抖。
“什么!主上怎么了?要死了么?”叶定诚哀嚎出声,跪下以头抢地,“我对不起月神,对不起月国的列祖列宗啊,害死了主上,这样国中百姓还有什么希望?呜——”
“现在不是悲恸的时候!”嘉瑞一把拽起地上的叶定诚,说道:“月国不是神之一族吗?难道就没有办法化解你们主上的危难?快想,只要救下青莲,朕饶恕你们这次行刺之罪!”
“哼,我们本就是来为澜祭司报仇的,没有计较过生死!你对主上做出那种事,亵渎他了圣洁清白,沾上污淖的祭司只会让月神唾弃与降罪,为主上带来磨难和苦痛。你知道吗?主上是二十年前纯月神子颜澜祭司的后人,是现在月国继承着最纯净月之血脉的人,救世的唯一希望啊,你们居然还这样对他!”叶定诚大声控诉。
嘉瑞一阵沉默,他并不知道作为月国的祭司在四十岁之前是要保持童子之身这一禁条。青莲虽然在名义上并不是月国的祭司,但是作为纯月神子的后人,在颜澜死后颜氏皇族后人凋零,青莲就不得不背上这一重责,而嘉瑞对青莲的伤害就是致命的,无可补救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叶定诚的这句话让嘉瑞重新抬起了眼,“月国神器,凝翠青莲额冕,在今日月中之前戴回到主上的额头,然后将人移至月光之下,让纯净的月光凝聚于额冕神玉,洗去主上所沾染的浊气,或许还有救。”
那一翠碧宝重,在月国邀月塔顶凝千年日月精华,为上古通灵神器,当年颜澜若不是靠着这一神器所滋养早就被梓烨帝残虐至死了。而青莲成长至今安然无恙,数次化险为夷,也多亏了臂上的这一神器驱邪避凶。
额冕能救青莲!嘉瑞心中顿生希望,但是额冕如今还留在宁书房,在慧敏的手中啊。旧恨深重,狠绝如慧敏皇太后,要怎样才能放过昔日害了他夫君的仇人之子。嘉瑞得知青莲的解救之法后,不作耽搁撇了叶定诚,出了延尉司。望着暗的天色,嘉瑞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丹桂芬芳依旧,只是佳人将逝,心境不再。嘉瑞跨上马奔往宸禧宫,向慧敏求救。
灾祸
嘉瑞对外宣称慧敏太后微恙倒也不是虚言,人到了一定年纪又满心仇恨放不开胸怀,自然是难以颐养天年。从那日端午祭天青莲歌绝算起,这两三个月中前事旧恨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慧敏为恨算计重重,心力交瘁,身体每况愈下。加上月国携当年国书行刺,当年的颜澜的翠玉额冕又重现光忙,为了迫死青莲慧敏又不得已将梓烨帝旧事重提,伤人者已自伤,一生要强的女子此时正歪在榻上,不得不臣服于造化弄人的命运。
午后嘉瑞在宁书房拂袖而去的决然,童景瑜带走叶定诚时怨恨的目光,把慧敏逼到了悬崖边上。慧敏想不通,难道世人都无罪,只有梓烨帝一个人是错的吗,若不是颜澜色诱,自己的夫君足当以千古一帝啊,又怎会死得这般凄惶。慧敏可以容忍梓烨有三宫六院,只要夫君极重自己一人就足够,慧敏可以容忍自己膝下犹空,其他女人的孩子在眼前成长,这一切都是因为的梓烨帝无尽的爱。
但是慧敏又怎容忍得了自己用生命深爱的人爱上一个男人!若是这样也罢了,梓烨在慧敏心中是真龙天子,举世无双,有什么事他不能做的。只是梓烨如此倾心倾意地去爱他颜澜,为了他可以容忍林素月的存在,甚至不惜背上天下骂名。可笑到最后这份痴绝的爱意居然得不到回应,颜澜和林素月出逃了,留下梓烨帝一人默默心伤致死。所以,颜澜,你践踏梓烨这份珍贵的爱,绝不可原谅,包括一切与你有关的人!
慧敏手中紧紧握住那一额冕,精细的镂纹几乎要嵌入掌心血肉,但是慧敏浑然不知,眼睛死死地盯着宁书房门外,直到一头栽下地。王义在一旁看得伤心碎,他知道颜澜在慧敏的心中永远是无法愈合的伤口,是生命的最痛。
王义扶着慧敏在榻上安歇,从慧敏手中取出那已经被握得稍稍变了型的额冕,真想就这样毁掉这一妖物,不再让慧敏看着伤心。然而千古神器乃天地精华所孕育,王义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先收藏起来。
王义有些心痛地看着榻上紧蹙着娥眉的皇太后,卸下防备的慧敏看上去是那样的憔悴,皇帝也欺人太甚,软禁了就连太医都不给请了吗?皇太后晕倒,传话去太医院,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其实现在太医院为自己存亡为着昏迷的青莲团团转,哪里还顾得上宫里其他人?
慧敏睡得极不安稳,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来,王义静静地守在一边,忽然,王耻轻声走进,在王义耳边低语两句,皇帝气势汹汹又闯进宸禧宫来,如今该怎样应付?正待王义小心退出,慧敏却一下子就从榻上坐了起来,“小义儿,来帮哀家梳妆。王耻,让皇帝先去宁书房等着,就说哀家一会儿就到。”
慧敏天生要强,岂会让嘉瑞看到自己伤心脆弱的一面,当慧敏来到宁书房,嘉瑞又看到了往日那个气焰高涨的慧敏皇太后。青莲性命堪忧,嘉瑞不敢耽搁,见到慧敏第一句话就是:“还请太后将月国的翠玉额冕交还给朕!”
“放肆,皇帝,掌了权,连起码的规矩也不懂了吗?有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慧敏本不知皇帝为何又来见她,但是一见面嘉瑞就提那月国和额冕的事,让慧敏不觉来气。嘉瑞幼年丧母,是慧敏一手教养长大,一直很尊敬她。虽然自大婚以后慧敏夺权逼迫,但是嘉瑞心中还是明白慧敏的苦心。
慧敏怒斥,嘉瑞也觉得自己逾矩,毕竟有求于人,于是先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问安之礼,然后恭谨的开口:“太后,那一月国的神器想来还在太后这里,朕有急用,请劳烦太后归还。”
“皇帝,你不要太过分!”慧敏怒斥,“你忘了先帝是怎么死的吗?当年倾城之乱你忘了你父王招来怎样的骂名了吗?哀家看你是被月国妖人迷魂了头了!哼,教养你这么大,我绝对不会让你重蹈覆辙的,那额冕哀家已经毁掉了,皇帝你就死了心吧。”
嘉瑞知道慧敏不会轻易毁掉父王心爱的东西,因此那额冕多半还在她手上,于是嘉瑞锲而不舍继续说道:“太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朕要那额冕是救人的,还请您放手,就当为父王来世积德吧。”
“哼,嘉瑞,你果然糊涂了。颜澜那人就是一个妖孽,和他相关的一切都能引来灾祸!倾城之乱,当年的惨剧你应该还有印象吧。”慧敏见嘉瑞沉默,说地很慢:“嘉瑞,你能长这么大,我怎样对你你心中应该有数吧,这些年来你可想到你的生母,惠妃?呵呵,你知道惠妃当年是因为什么而暴毙的吗?”
嘉瑞生母惠妃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他一直以为温柔娴熟的母妃是因为得不到父王的宠爱忧郁至死的,现在慧敏这样说,难道母亲之死别有内情?嘉瑞一下子抬起头,眼睛睁得好大,嘉瑞好怕慧敏会说出母亲之死是因为颜澜所致,但却又不甘心地望着慧敏。
“皇帝啊,虽然说后宫的女人都是善妒的,但是当年我是真心喜欢惠妃妹妹啊,你母亲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端庄秀丽,温柔体贴,谁见了都忍不住怜爱之心,先帝当年除了我,是最宠惠妃的了。”慧敏的语气很温柔,仿佛和嘉瑞一起陷入了陈年美好的回忆,但是眼神却极尽怨毒:
“但是嘉瑞,你知道惠妃当年为什么死的吗?呵呵,可怜啊,惠妃知道你父王喜欢男人都不介意,只是偷偷的瞧了颜澜头上的额冕,依着那个莲月之图给你父王绣了一件挂袍。啧啧,惠妃的绣品那是在宫中无双的,一番心血为你父王千针绣衣,只盼望夫君欢喜。却被你父王拖到澜台当着颜澜的面狠狠地打了一顿,理由就是颜澜被你母妃多看了几眼。嘉瑞,虽然当年你还很小,但是后来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没几日你母妃就撇下你殁了,先帝玩着澜台的妖人都没来瞧上一眼呢。”
“嘉瑞啊,颜澜就是一个妖人,害了你父王母后,害了胤国数十万百姓,嘉瑞,这些仇恨你难道忘了吗?所以凡是和颜澜扯上关系的人都是妖孽,只会为胤国带来灾祸!”慧敏的话像是毒针一样,扎得嘉瑞心痛,明知道为了就青莲不该为之动容,但是此刻嘉瑞的心正在逐渐被麻痹。
宁书房中又是一阵沉默,嘉瑞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爱着青莲,悔痛着自己,却无法抹去因为颜澜而死去自己父母的那份恨意。嘉瑞觉得自己像是身处才湍流之中,明明看到了救援的绳索,却迟迟不愿意伸出手去。青莲若是死了,嘉瑞的心只怕也毁了,可是……
就在嘉瑞内心反复纠结与挣扎的时候,王耻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严守方,“皇上,和州传来的八百里加急,臣,臣不敢耽误,就送到这里来了。”
这一打岔,将嘉瑞从心中的那一没有出路迷局中拉了出来,听着严守方喘着气回报,嘉瑞震惊于眼前消息。难道叶定诚的话并不是虚掩恐吓,玷污了纯白的祭司会神灵会降下灾祸,报应就来的这样快?那么,当事者青莲,又会遭受到怎样的惩罚呢?
俯首
嘉瑞卷起那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放在宁书房的书案上,转身背过去在房中踱着步子,慧敏则让王义取来奏报仔细翻阅。严守方逐渐平定了喘息,但是却被宁书房中沉寂压抑得有些窒息。
严守方在之前议政众臣离散后依旧执着的留在宁书房,但却还是被慧敏赶走了,所以只知道青莲将死的信息,不清楚皇帝皇太后和童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当众被收监的童屹还没进得去监牢却又官复原职,这一变动,在朝中反响不小。凡是牵扯到月国的事情都是皇室中的禁忌,严守方虽然一力扶持嘉瑞,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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