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虫着皇后的离去而四散,一时间宁书房仿佛空了空落了很多,几乎所有的人都走了。不过严守方依旧在一旁坐在绣墩上不语,叶定诚静静的跪在地上等待神灵对此间刽子手的惩罚,而童景瑜则张扬着那份无法掩饰的怒意。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嘉瑞开口,如今童家入罪的局面,嘉瑞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一直以来竭力帮扶的童景瑜。但是嘉瑞还是很担心青莲,忍不住问道:“他,还好吗?”
“回皇上的话,青莲,不好!很不好!”童景瑜斩钉截铁的回答,语气中带着悲凉的讽意。“皇上,臣把太医院的医正带过来了,不知皇上如何处置。太医们诊断,青莲利刃刺透肺腑,刑罚加身,毁伤经络。又加上情事催逼,掏空精血,元神耗尽。槁木将枯,死灰难复,已经回天乏力,青莲断然活不过今夜!”
问情
“什么!你说什么!”听到童景瑜这样说,嘉瑞急急向前走了两步,竟让被桌脚拌了个趔趄,玉冠倾倒一边,失了帝王威仪。青莲要死了,笑话,怎么会这样,“情事催逼”,难道是我害死了青莲。嘉瑞不敢相信,跌跌撞撞地来到童景瑜面前,扳住他的肩,质问:“为什么会这样,朕不是让你宣召要倾整个太医院之力的吗?”
“皇上,臣也想知道为什么!在青莲弥留之际,有句话一直在问陛下。”童景瑜冷冷的开口,当知道青莲就要死的时候恨不得一步也不离开青莲身侧,谁知却被嘉瑞招来。青莲就要死了,是死啊,阴阳两隔,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看不到他的笑,听不到他的歌,世上再没有青莲这个人,还有谁会让自己日夜牵念……
上回见面还好好的,想着这次把青莲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不知昨夜相见,一声“瑜哥哥”竟成永诀。童家所有心血付诸东流,自己近十年的守护付之一炬。青莲啊,我是如此的小心翼翼将你捧在手心,不愿意你受到一丁点儿伤害,但是你却在临死前心心念念的是那个害你若深的人,即使是因为恨,也不该啊。童景瑜越想越心痛,仿佛内脏被狠力绞着,忍不住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阵腥甜,嘴角溢出鲜血。
上次嘉瑞夜袭遇刺青莲遭劫,童景瑜奉命抱着满身是血的青莲带着九龙金牌去太医院求救,为了不耽误时间去找肩舆,童景瑜提一口气狂奔而去。要知道太医院作为皇宫的附属在偏僻的一角,离前殿几乎要穿过一整座皇宫,童景瑜抱着青莲奔了近半个多时辰,才赶到最西面的太医院。
童景瑜沉默地抱着青莲闯进灯火明亮的殿阁,闹出一番动静。好在传了消息说慧敏就要回宫,太医院里几位医术卓着的老医师正在研究皇太后的脉案,准备回来为“疾病缠身”的皇太后诊治。因为隔得远,前殿由于皇上遇刺而引起的骚乱并没有惊扰到太医院这里充满药香的安宁,然而美好的气氛却被一身煞气满脸血渍的童景瑜惊破。
童景瑜不顾众人的惊叫阻拦,径直入了屋中,轻轻的将青莲放在一旁的软榻之上,凝视着青莲,不舍得放开手中冰凉如夜的手。童景瑜回转身来对着向自己指手画脚的几位老太医,一双眼如滴血般通红,身上原本的侍卫官服被鲜血沾污,十分狼狈。
童景瑜一身英武气质此刻被逼到了极致,气势咄咄逼人,如此煞神夜闯,太医们被那如炬的目光摄住,一时不敢说话。从怀中掏出那块金灿灿的九龙金牌,入了太医院一直没有说话的童景瑜此刻沉声道:“皇上有旨,请全力救治童青莲乐史,若有闪失,整个太医院陪葬!”
童景瑜手中的金牌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九龙一出,如朕亲临,童景瑜这一道要太医院陪葬的严旨让几位老太医们如临大敌,再不顾宣旨的童景瑜,围上去瞧看青莲。童景瑜一手紧紧抓住金牌尚未收回,只觉的胸中气血翻涌,眼前阵阵发黑。方才狂奔时强撑着一口气此时散去,强忍不住童景瑜喷出一大口鲜血,摔倒在地上。
等童景瑜醒来已是深夜将尽,皓月渐渐西沉,毕竟年轻体壮,童景瑜醒后只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疼,不作休息,急急地去寻青莲。一位守候的小监引着童景瑜去前殿,看到了几位太医围在榻前都是一副凝重神色。
“青莲现在怎么样了?”童景瑜大步上前,拉住一位太医就问,可是一张口却觉得胸口堵得一阵恶心。“童侍卫,你该好好休息啊,虽然方才你是忧思切切让邪气侵入了心,虽然现在看似没事,但是年轻人吐血不是好征兆,若是不多加调养,以后落下了病根,只怕会年不久永,所以要……”
自己只是吐一口血就会年不久永,那青莲呢,方才在自己怀中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现在又死生如何?“我问你,青莲现在怎么样了?”童景瑜打断老太医的话,急切道,谁知问话后一阵沉默。
太医院对青莲并不陌生,今夜诊治的医师中就有一位曾经在澜台青莲大病时救过他性命,太医院也留有青莲的脉案病史。也正因为如此让这里所有的太医断定,这次青莲定是活不成了。
左肩上被峨眉钢刺扎穿的那个血洞虽然已经被堵住了,但是利器已然伤了青莲的肺腑,擦过锁骨透过肺叶击碎了肩胛,青莲左肩本有旧伤,经此一役只怕左臂是保不住了。青莲的身子本就带着先天的弱症,需要好好调养,又怎禁得住这四五个月来反复的折腾。
在童景瑜逼问下,老太医嗫嚅的不吱声,送来的人浑身上下尽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从额头到脚掌心,布满伤痕。身上更是新伤叠着旧伤,一层又一层的,简直无法想象如此柔弱的人是怎样挨过这些非人的折磨。
青莲身子内忧外患,却又被人下了极烈的春药,虽然没有火焚心而死,但是却在嘉瑞的一番情事中早泄了精血,况且嘉瑞毫不温柔,青莲下体裂伤严重。如此残破的身子让医术高明的太医们无法下药开方,青莲身子太弱了,怕是已经受不了任何药力。因此太医只好瞒着一副要杀人态势的童景瑜用千年人参为青莲吊命,仅此而已。
青莲一直昏迷不醒,童景瑜守在身边寸步不离,但是到了第二日近午青莲冰冷的身子开始有了温度,面色潮红,呓语不断。童景瑜一阵狂喜,以为青莲就要醒了,人总算救了回来,但是却得到了太医们这是病人回光返照的断语。童景瑜心中大恸,口中满是血腥气味,跪在青莲睡榻之前,倾听青莲生命中留下最后的话,谁知是对强暴者无力而哀伤的控诉。
嘉瑞奔至童景瑜身前,丝毫不顾帝王威仪,扳着童景瑜的肩问道:“青莲说什么,告诉朕,青莲到底说了什么?”一阵沉默,“快告诉朕,青莲说了什么,童景瑜,朕命令你快说,快说呀。”到最后嘉瑞的话语近乎哀求。
童景瑜厌恶地撇开目光,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冷冽道:“青莲人一直昏迷不醒,但最后却不断喃喃呓语着,‘瀚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完,童景瑜眼中溢泪,“也不知道青莲如今在不在了……”全然不顾嘉瑞扳在肩头的手顺着身子滑下,当朝嘉瑞帝王绝望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救生
青莲心中所有的君子谦谦,情谊珍重都在那一夜情动中被碾成齑粉。其实青莲并不怪嘉瑞,真正痛恨的是自己,那一夜的辗转迎合,分明就是自己在刻意引诱,如火中烧的身子在嘉瑞的体下得到抚慰,还有愉悦。
本就已经背上了污名,这一次情事让青莲更坐实了色诱君王的男宠的流言。然而那夜里心中的一团火,几乎就要把整个人烧成灰烬,是嘉瑞扑灭了那焚心烈焰,然而却被自己连累。青莲心中深深愧疚,本就是自己先失了君子之行,但嘉瑞却为了抚慰自己一个帝王悖逆了人伦。“瀚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青莲心中这个声音不断地在呐喊:你这样对我,甘愿背上骂名,但是我不值得,这样真的不值得啊。
青莲心中深深的自责,不愿意醒来,只觉得这次行差踏错还连累帝王背负骂名,真真是个罪人。自己如此不堪行径,还有何面目去面对敬爱的父亲和阿公,关切的兄长,以及那一分君子之交的情谊?
事实上青莲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些骂名缘何而来,嘉瑞,这一个帝王玩弄男宠在朝中的荒唐名声早已传遍,哪里还需要青莲去勾引败坏?可怜了一份纯良的心思,破不开心中早已暗结的情网,青莲独自悲伤,算人间这一份不可能结合的缘分,从始至终都将是一场自作自受的荒唐。
青莲这一份心思又有谁能读懂,而那一句绝望的问话听在嘉瑞这一个当事人耳中,就像是一把利刃生生把自己那颗心劈成了两半。那一夜嘉瑞冲动突破君臣守重的关防强要了青莲,换来的却是爱人至死都不原谅的质问。
爱慕他,却不能很好的守护他,任他在这一个冰冷的皇宫里受人欺凌;要了他,却终究对不起他,让他至死都带着恨意无法安然清白的离世。我究竟是怎样一个罪人,居然狠心将那朵净水佛莲折落并毁去,早知如此,夺得了帝权却要踩着青莲的尸体,那一开始还算计强留什么?若是青莲早早的由童家安排出京,离开这一个是非之地,又何止于造此死局,人逢生死。
嘉瑞心中阵阵绞痛,闻得青莲死讯和最后的质问,只觉得整个世界在眼前坍塌,承受不住那种覆顶而来的绝望,跌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抓住童景瑜的衣摆,仿佛是抓的是救命稻草一样。
“祁瀚辰,你荒唐!身为君王,天子之骄,统帅万民,只可跪天地神明,父母宗亲,你现在这个样子想把先帝英明神武,胤朝的国威荣光全都折辱光吗!”看到嘉瑞为了颜澜之子由失魂落魄到跪地痛哭的境地,慧敏岂能不怒,她不惜背上牝鸡司晨的骂名,苦苦经营与培育的心血,在顷刻间覆灭,嘉瑞简直就和当年的梓烨帝一模一样,仅仅为了一个无关天下的男人就可以失去理智。
慧敏的怒叱惊醒了帝王的悲痛,嘉瑞缓缓站起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然是泪流满面,和眼前的童景瑜相对泪眼,二人皆说不出话来。“童景瑜,你说你来的时候青莲还没有死,是不是!”嘉瑞恢复了些许理智,问道。事情是需要解决的,自己身为帝王应该在如此乱局中为青莲遮挡到一切风雨,而不是一味的悲伤,嘉瑞振作起来。
童景瑜没有说话默然地点了点头,“童侍卫,朕命你将这刺客送到延尉司看管,然后传朕旨意,让童屹接手京城和禁宫防务,彻查此次皇城遇袭。”说完嘉瑞双手将面上未干的眼泪拂尽,推开宁书房的门,对外面发令:“来人,皇太后凤体违和,你们好好守卫宸禧宫,勿再让皇太后被人惊扰了!”
“臣领旨!”童景瑜仿佛又看到了在溯州那一个英睿的帝王,心中燃起希望。
“嘉瑞,你放肆!”慧敏没有想到嘉瑞这么快就反复皇命,“童家勾结刺客,包藏祸心,君无戏言,你怎么能这般儿戏?被妖人迷惑得昏了头了吗?”慧敏气得发抖,若是嘉瑞出尔反尔放出童屹,那么自己被软禁就绝对没有可能再去取青莲的性命了。
“太后,若是要对付童家,一个童思明难道还不足够吗?”嘉瑞冷声道,整个人已从适才的慌张无措中恢复过来,又是一个威仪堂堂的帝国之君。童屹是如今安抚夺权动乱中自己最大的一个助力,嘉瑞又怎会让人陷在牢狱之中。
“陈老太医,你此刻就随朕去太医院吧,想必昨儿童景瑜应该说过朕的旨意了吧,若是青莲人救不活,朕要整个太医院陪葬!记住,君无戏言!”言毕嘉瑞踏出一室晦涩的宁书房,招来御马,向太医院飞奔而去。
青莲此时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面如雪色,宛如静睡,不知生死。嘉瑞坐在青莲身侧凝视,指尖点上青莲的眉心,感受着肢体末端传来的冰凉,没有丝毫的温度,就像是一座白玉雕像,青莲,你就要这样舍我而去了吗?
嘉瑞俯下身子,拨开青莲鬓边碎发,贴在青莲的颊边,冰冷的,再也找不到昨夜的温存,也没有丝毫气息。一场欢爱,害死了青莲,嘉瑞心中岂止悔痛,心就像是被撕成碎片,仿佛是青莲独去黄泉路上飘洒的冥钱。
嘉瑞倚在床屏上,将青莲揽在怀中,覆在青莲身上的一幅薄衾滑落,嘉瑞发现怀中的人儿未着寸缕。青莲浑身是伤,除了左肩处缠着厚厚的白纱,身上遍布血肉翻卷的口子,此时嘉瑞看清楚昨夜青莲是拖着怎样的一副病体在自己身下承欢,而自己又怎样狠心蹂躏。
胸口的那两点相思红豆,昨夜自己噬咬而造成的伤痕赫赫在目,两处红肿糜碎,刺痛了嘉瑞的眼。青莲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布偶,任由嘉瑞摆弄,头枕在嘉瑞胸前,冰冷的身躯被拥在帝王炽热的怀中。
嘉瑞埋首青莲的颈间,吻着发丝间的清香,不觉间眼角的泪濡湿了青莲的鬓角,在青莲耳边轻声喃呢:“青莲啊,我的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如此质问,难道昨夜你没有感受到我心中的情意?那是爱恋啊,对你无限的爱恋与钦慕。青莲,你怎忍心就这样舍我而去,留我孤独的在这冰冷的世间,再没有人能读懂我的心意。你就真的忍心……”
“呜,青莲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是在惩罚我昨夜的无礼吗?我只想让你我神魂契合,永不分离啊。青莲,青莲,管他什么的父母恩仇,我爱你啊,很爱很爱,却一直不敢对你说。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青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呜呜……”嘉瑞在青莲耳鬓厮磨,一腔迟到了情话最后变成的哀恸的呜咽,仿佛整个世界被拥在怀中,直到破碎。嘉瑞用情至深,没有发觉怀中冰冷的躯体微微挣动了一下。
神器
嘉瑞只当青莲已经死去,怀抱着青莲喃呢哭诉,全然不顾自己帝王的身份,一份真情让人侧目。或许是有感于嘉瑞痛彻心扉的呼唤,也或许是青莲命不该绝,冰冷的身子在嘉瑞炽热的胸膛中捂得逐渐有了温度,青莲略略挣扎了一下。
嘉瑞把青莲抱得很紧,恨不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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