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形之下,比之同为两部尚书的儿子,归德侯宣宏道被圣上任命为监察侯,主持国学府开建一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监察侯也只是说得好听,就是个修房子的,并没有什么权力,也就是在里头捞点银子罢了,根本不能与他儿子的权力相媲美。
宣宏道本对他的赏赐也有些失望,好在,长子跟他一解释,他也就很是舒畅地走马上任了。
他之前只是一个官矿的监察,还不是主持,现在他主持了国学府,那国学府一建,必有他的名声。
再则他已被另封为监察侯,主持过国学府,也可再主持城墙的修建,甚至,再往高处想一想,主持修建地宫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把国学府给修建好,要不然,如他长子所说,这次大好的机会都做坏了,再有下次,就没人能想起他来了。
宣宏道不再好高骛远,凡事想当然耳,而是终于把心思落到了他能做的事情上,宣仲安也是松了一大口气。
姜太史更如是。
女婿不再想一步登天,不再以为只做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就能打回所有看不起他和他侯府的人的脸,而是打心里信了他们说的话,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奠定基础,在他有生之年女婿终于有了出息,他这也是老怀大慰了。
而这厢归德侯府,许双婉是真真正正地长舒了一口气,眉眼之间也才舒展开来。
宣姜氏也是乐不可支,看着儿媳妇的肚子,不知道对着肚子道多少次的“这孩子来得太好了”。
宣姜氏对孙子的到来充满了期待,现在做绣活做的都是给小孙子的,且全心全意地投入了进去,早晚绣针不离手。
宣家全家对此喜气洋洋,唯有一人对此说不上什么高兴。
宣洵林在知道嫂子有小娃娃后,接连几天都笑不出来,哪怕父亲兄长都当了大官,他小脸上也是没个笑容。
他嫂子要牵他回沁园,他也不再乐意。
许双婉虽说身子甚好,药王也道她脉相平稳,但宣姜氏要紧她这孙子,非要媳妇稳胎,也不再让她带洵林,甚至很大度地道:“在我这,你也可以按你的法子带洵林,有什么你就让姜娘她们传话就是,要见他了,我这就叫人给你送过去,人就不跟你回去住你那边了。”
许双婉本摇了头,但见婆母急得都要团团转了,又见洵林也不乐意跟她回去的样子,她就点了点头。
洵林不乐意跟她回沁园,但她真不要他了,他更是闷闷不乐了起来,心里难受得很。
这晚跟他父母亲一道入睡前,他闷闷地跟母亲道:“嫂子是不是不要我了?”
“咦,怎么说?没有不要啊。”
“我不听话呗。”
“哪有?”宣姜氏当他是小孩子在多想,笑着跟他道:“嫂子是肚子里有小孩子了,是比你还小的小侄子,她现在要好好地照顾他,就不能老带你了,不过,有娘带你不是?还是说,洵林不喜欢跟爹和娘在一起了。”
“不是这样的。”洵林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闷闷不乐,但见跟母亲说不通,他也不说了。
宣姜氏没当回事,拍拍他的小身子道:“洵林乖,等嫂子胎稳了,娘就送你过去。”
宣宏道也一样,甚至还有些欣慰,“看来他嫂子对他是真好,就这点时日,洵林的心都向着她了。”
宣姜氏拍着小儿的背哄他入睡,点头道:“是好,是真好。”
是真的好,早晚不是抱着他来去,就是牵着他来去,有时候甚至还背他,教他练字还念书讲道理给他听,精心养着他,养自己的亲生孩子也不过如此了,宣姜氏自问她是洵林的亲母,却做不到在管着家事之余,还花费如此多的心血在一个孩子身上。
是好,可嫂子有了侄儿,不要他了,洵林听着,眼角泛起泪,伤心地睡了过去,半夜梦中梦到嫂子说他不如侄儿听话,也不如侄儿讨她欢喜,她就不要他了,他更是伤心地大哭了起来。
宣姜氏听小儿子夜泣了两晚,也没太当回事,还特地因此哄了儿子一次,跟他开解了一番,只是,这夜小儿子因此哭到都起烧了,她惊慌得很,着急地去看侯爷,宣宏道见此就着人去请长子去了。
这夜半夜,宣仲安抱了弟弟回来,放到了他们的床上睡。
宣洵林本就自己一个屋自己睡了,这几天搬到母亲那边,才又跟父母亲睡了起来,兄嫂的床现在不是他轻易能睡得的,见兄长把他放到他们的床上,他因低烧红起的小脸满是怯怯,见嫂子抱紧了他,他也是不敢看人,飞快闭上了眼。
但他又舍不得不看,又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当场就被他嫂子逮到。
许双婉便笑了起来,手环着他的小腰,轻声跟他道:“那自今日起,洵林还是来嫂子这边的小屋住可好?”
洵林不应声。
“不愿?”宣仲安拿下人递上来的热巾拭过手,也上了床,跟弟弟挤进了一个被窝,“还是不想?”
“不说话就当你是不想了,明日就……”
“夫君。”许又婉叫了他一声。
长公子收到了娇妻一个摇头,哑然了一下,把弟弟抱进了怀里。
这没媳妇抱,就抱抱弟弟凑合吧,“听你嫂子的,今日住回来就是住回来了。”
洵林睁大眼,亮亮地看了他一眼。
这就是喜欢,乐意了,宣仲安捏了下他的鼻子,“好了,你现在在你嫂子那,比哥哥还重要,把我都比下去了,你嫂子还因你凶我,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不凶,”洵林听了轻摇了小脑袋,小声地道:“嫂子不凶。”
嫂子不凶,还香香的,洵林淘气,不喝药不爱念书,嫂子也不凶他,比哥哥好多了,顶多就是见他真的很不听话了,才指指挂在墙上的鞭子。
哥哥则是他稍稍不听话,就要去拿鞭子,家法伺候,害他一看到鞭子屁股蛋就疼。
“行了,知道护着你嫂子,算她没白疼你,睡吧,哥哥抱着你。”对于幼弟,宣仲安一直是苦于没有时间亲自教养他。
幼弟出生没多久,外祖母过逝,侯府也是出了大事,他避走金淮两年才回来,回来后他在侯府留的时间也不长,为侯府的以后也是常年在外四处走动,呆在家中的时间着实不多,等到洵林出事,他才惊觉他的亲弟弟竟被养成了如今的这等模样,对于教养洵林的父母他也是无话可说,遂娶了双婉后,他头一件事就是把弟弟在入学前的教养强行交给了她。
入学后,他也还是要腾出一手带一带才好,切莫让洵林随了父母的性子。
父母他已是无法,只能徐徐图之,好在洵林还小,性子还没成形,尚可挽回。
无论以后侯府如何,把他教好了,也是给他多谋了条生路。
宣仲安对弟弟多有怜爱,这是肉眼就能看得出来的,许双婉对此也很用心,洵林之事她也不假人手,带了这么长时间,她也看得出来,洵林比初初那段时间对她是亲近多了,心里也有她了。
对于洵林她之前也没有想太多,洵林难带,因她出身许家的身份,她也没当回事。很多时候洵林也会说无心之言,觉得她坏,她也没有太多计较之心,这倒不是她大度,而是她真把他当小孩子看,也可能起初是感情不深,洵林说的那些话她听了也不觉得伤心,现在倒是养了些时日,用心了感情也深了,对洵林的反应反而在乎了一些起来。
现在洵林有些舍不得她,她不得不说,她还是有些欣喜的。
**
四月一过,天气就好了起来,许双婉在府里安胎,不用再穿着厚厚的裘衣,这身子也是松快了不少。
这时,侯府的事也多了起来。
侯府已经开始跟人来往,但也不是送来好意的侯府都领情。
之前有好几家没走的亲戚这些时日也来了信,有几个是以前归德侯府里嫁出去的姑娘,有一个还是侯爷的亲姑姑。
这亲姑姑是京城一个已经式微的老家族中的老夫人,就是这家族现在已经不行了,族中没出什么出息的子弟,十几年前圣上登基后对侯府唾弃不已,为恐连累儿女,这姑姑也是自行跟侯府断了联系,不跟侯府来往了。
这次不仅是这种已断了十几年的关系自行上门,许双婉还收到了许双娣来的信,说要来看她。
许双婉见此,写了封回信,告知罗夫人,她已不是许家女,还请罗夫人不要做自行上门这等冒昧之事。
她怕她这位姐姐不等回信就上了门,到时候她不接待她,她就要在侯府门口出丑了。
许双婉心里已不再把她当许家女,许家过往的一切她都已放开,也不想再沾上丝毫,她也希望许家人也如此,莫要再作那些惹人笑话,徒增烦扰的事来。
许双娣没想这么快就收到了回信,信到手里她还冷嗤了一声,心道这次回了信,还回得这么快,这是她妹妹恨不得赶紧她过去看她,好在她面前显摆,但打开信一看,那信中寥寥几笔字看得她顿时火冒三丈,当场就扫了桌上的茶碗,那张脸上全是冷笑,“好一个不是许家女,这畜牲,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为了显示她妹妹跟她的关系,拿到信,也没让当时坐在她房中眼她在说话的一个弟妹走,她弟妹看到她如此失态,也是惊讶地瞪大了眼,随即撇过脸,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她这个嫂子,哪是什么跟妹妹感情好,之前听到她妹妹有孕,还说这生下来会不会随了他那个父亲,暗讽人的孩子是病秧子,但这话刚说过没两天,那侯府的长公子成了两部尚书,可谓是一步登天,她的嘴脸就又变了,在府里话里话外都说她妹妹最听她的话,跟她感情再好不过。
可听听,当着人的面,什么畜牲,狼心狗肺的话都说出来了,这是什么再好不过的感情?
哪家妹妹消受得起她姐姐这种再好不过的感情啊。
第41章
许双娣这下却是愤怒到了顶点。
这是她那妹妹,她那好妹妹第二次不给她脸了!
什么东西!
在祖父当朝把许双婉剔除许家后,许双娣心里也有过快意,和对她那装模作样的妹妹的不屑。哪想归德侯府一变再变,那眼看就要死了的病秧子居然又翻了个身,这也是让她不敢置信,她也没想一时之间就又搭上她这妹妹,一直在观望,等着择个好时机,再与那妹妹重拾旧日姐妹感情,要是她妹妹主动联系她,让她这个当姐姐的指点一下迷津,那是再好不过。
可是归德侯府一直也没什么动静,也没听说人出来走动过。
她稍有点急,但去这信,不是她自己想为,而是许家暗示的。
她心想母亲那边因为许家先前放的话,不好登门,让她出面当这说客,她想妹妹怎么着也会给她这个面子,哪怕不看她的面,也要看看她们同一个母亲的面子,哪想,她竟是如此绝情,一点情面也不顾。
真是岂有此理!
许双娣只看过信,面上就是一片火辣辣地疼,尤其在看到弟妹垂着的那张似笑非笑、似在嘲笑她的脸,她更是气得脑门一阵胀疼,当下就站起来道:“凤丫头,去准备准备,去许府!”
许双娣当天就去了许府,在祖母和母亲面前痛诉了妹妹对家族的绝情绝义,对她这个姐姐的不尊不敬……
而这时,许老夫人与许曾氏却面面相觑,良久后,许老夫人闭了眼,“罢了。”
“祖母,就这么算了?”许双娣完全不敢相信她所到的。
许曾氏被她叫得剜了她一眼,低下头懒得再跟她说话。
还能如何?还能真不要脸,再凑上去不成?
许双娣回来,见她们居然没帮着她同一个鼻孔出气,细思一下,也是冷笑着走了。
她这娘家,有事就找她,没事就把她撇到一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来,她也只能靠自己了,娘家毕竟是不可能靠得住的。
她一走,许老夫人跟许曾氏道:“看来双娣是不行了。”
许曾氏惊讶,“您……您的意思是?”
还想再请人去当说客不成?
“双娣毕竟一直心高气傲,眼里一向看不见什么人,哪怕那个人是亲妹妹,这个,我也听你说过一嘴,双婉是知道的,只是看她是姐姐,一直忍让着是罢?”许老夫人看着大媳妇,目光深沉。
“是。”许曾氏小心翼翼地道。
她现在在许府,也是根本不能与之前比了。现在做人也是更小心了,现在许府不好过,听说公爹的尚书之位也要退下来了,就这几天的事,只待那走马上任的新尚书上位,他就要被吏部扫地出门了,许府这段时日乌云顶罩,她也怕被婆母的怒火扫到,这时候,她在她这个这几天脸上毫无笑容的婆母面前,也是一点脾气也不敢有。
“不知道,”许老夫人眼睛往大儿媳脸上扫,“她跟她舅母感情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她?”许曾氏惊讶。
“怎么?”
许曾氏不得不苦笑道:“她出嫁时,她舅母就添了几盒旧首饰,还是之前我不要了给她的。”
这怎么能去劝和?
“那就再找找。”许老夫人说着,心里那股怒火都要憋不住了,说到这,她老牙都快咬上了,“你把她带在身边,东家窜西家窜,还找不到一家跟她感情好,劝她两句的?你怎么当的娘!”
许曾氏被她那幅样子吓得惊了一惊,背都跳了一跳,心口更是砰砰直跳不已,当下忙不迭地道:“母亲息怒,儿媳这就回去好好想一想!”
一个两个都是不成器的东西,许老夫人盯着她,“好,想吧,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把人想到了,再回来跟我讲。”
想不明白,就别来见她了。
**
许双婉是在几天后,许伯克尚书之位被替换了之后才从来看她的姜家大表嫂那知道消息的。
姜垠现在已经在户部上了位,成了金部主事,许张氏这阵子在家里跟人笑话起自己的欢喜来,都是说半夜醒来摸摸嘴角,一片口水,嘴角是歪的,要两只手都使上用力往中间扯,才能把嘴巴合上。
这笑话她也说到了侯府来了,许双婉一听,也是好笑不已,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了两声。
待说到外面的事,难免也说到了也被波及到的许府。
许家祖父的尚书之位,是被圣上从外地调回来的知府替任的,这外地的官员走到京里最快也要一个来月,可知圣上是早打好了主意,要收拾许府了。
许双婉听过后,也是点了点头。
姜张氏见她淡然,也不多说,接着往下道,说起了另几家的变化来。
京中的变化还是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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