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怎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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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怎停云-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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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娉慌乱地将沈炵揽入怀里,用力搂紧了,发现他痛得身体直打颤,无论她怎样替他揉着胃,顺着背,亲吻他的额头,这种痛始终纠缠着他,也揪着她的心,她无措地抱着他,心中矛盾动摇着,如何舍得离开?只是她已无力给他宽慰,懦弱无助的自己留在他身边,只是让他痛上加痛,痛上加痛而已。
她习惯着还想问他,“我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生生将这些话咽下,只是心下始终茫然的没有半点方向,她爱过的人,都让她觉得痛,只有沈炵,没有给过她半点伤害,却也只有他,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她还想问他,“前途末路,悔痛交加,明明已经没有办法在一起,只是我还是爱你,怎么办?”
第二天,沈炵送她回了原来的房子,送至门口,便停住脚步,只叮咛了句,“这几天好好照顾自己。”
龚娉抬头,已经生出了悔意,想拉住他,却只是皱眉,“你才是。”她明明知道他不会,偏要离开,也明明知道自己放不下,偏就是一股劲冲着,想逃。
沈炵眯眼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转身,龚娉用力拽紧了门框,看着他一步步,离去。
亦辞了工作,交接异常顺利,也许本就是可有可无,再加上灾难骤降,满城风雨,谁不念她伤悲,不劝她节哀?
她只是沉默,脸上,怕是无悲无痛,痛极了,便麻木了吗?
离开沈炵,没有几天,时光似乎凝滞在了某一刻,她想寻得缓和,觅得出口,每天做的最多的,却是站在窗边发愣。
今年的樱花开得极盛,她记得往年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淡红,今时却望得一片绚烂。
这几日雨水难歇,她细细看着,仿佛能看到那些花瓣零落成雨,似泪。本是浅浅一抹红,以往悄然淡去,她不曾在意,如今繁盛了,再被雨淋凋落,便是连绵的哀愁。
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和沈炵刚认识不久,樱树旁,他只是立在那里,嘴角笑意浅淡,目光柔和如水,最是寻常。她以为当时自己没有用心看,偏偏回忆是那般清晰。
当时断然不信心底的种子还能发芽,偏偏这段感情终究润泽开花,只是当初,她还不知,也许樱下邂逅本是不祥,早注定了的,盛世艳绝过后……
是芳华刹那。
门铃响起,她未来得及走至门边,又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便见严柔沉脸瞪她,侧身自顾自的挤了进来。
“怎么有空过来?”龚娉转身想去倒水,才发现厨房里半点热水也无,动作微顿了下,终究是笑,养成了习惯的,明明记得某人要喝热水的,怎么一过来,就都忘了。
“你们这算什么?分居?”严柔拉住她的手臂,站在她面前追问,脸上多了几分难以置信,“你们怎么还有空闹分居?”
闹吗?没有争吵,她和沈炵似乎吵不起来,她退一步,他便会顺势亦退开,两个人的矛盾挣扎都没来得及变作争执,便就要散了。
一夜相拥无眠,清晨甚至还一起用了早餐,而后便彼此断了联系,这样,算闹过吗?却是分开了。
“你不想想沈炵这两天的日子有多难熬,现在离开他算什么?你当初结婚为了什么,因为他喜欢你,对你好,反正百利无害,不吃亏?现在呢,他家出事了,力不从心了,你痛过一次就怕了,赶紧撇清关系走人?做人还能这么现实自私的?”严柔气得脸色泛白,“龚娉,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不然怎么样,我该对他负责是吗?就冲着他对我好,我对他没感情也该尽责对不对?”龚娉努力控制着情绪,心中那道伤却痛得令人几乎窒息,那些绝望再抑制不住,“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相信,我爱他,连他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严柔愣在了那里,她不止一次旁敲侧击,龚娉都只是笑着调侃,半真半假。严柔知道她动了心,却也想着理智的人,即便动心,也未必爱深。
“我把那里当做是家,将近十年的空白,你知道家人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吗?你知道得而复失的痛是什么吗?那不是他的家,是我们的家啊。”龚娉说着,只觉得眼泪的咸涩直往嘴里灌,苦涩一片,引得她一阵呛咳,终究是失了控,啜泣便成了哭喊,她躲在这里,对着旁人才敢肆无忌惮,“沈炵以为我不想要孩子,他即便知道我流产了,估计也觉得就是他一个人的痛,可是不是,你知道我多想留住孩子吗?我之前就想要的,和自己爱的人生个孩子,哪个女人不想?那天真的很痛,心上破了个窟窿,还有人在撕扯着,生生把血肉剜下来……我累了,坚持不下去怎么办?我不能在他面前哭……”
龚娉似用尽了全力,软倒在地上,手指还紧紧拽住严柔的衣摆,“怎么办?我坚持不下去了,明明……他比我更累,可我……”
严柔蹲下来,伸手环住了龚娉,拍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只听得耳畔的哭泣
声几尽声嘶力竭,却不知如何安慰。
能怎么办?
门外,有人静默着立了良久,终究不支靠在了墙上,墙上的影子只映出手肘支起的角度,渐渐,那臂弯几乎直接没入了身体里,纤长的身影屈曲颓然,艰难移动着,直到掩入楼道转角不见光亮的阴影里,悄然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匆匆更,明天回复大家,不好意思


、思念别离

这日光,还是如常。
车子驶离医院的地下车库,晨光稀薄,带着一点晦暗,沈炵踩了刹车凝神停顿了几秒,便又稳步掉转车头驶入茫茫车流中。一路上,耳边听不到以往的喧嚣嘈杂,安静得只有一种奇怪的声响冲击着耳膜,嗡嗡,构成一种诡异的静默,这种安静,令人窒息。
工作日白天的交通状况自然是不好,开至市郊墓园区时已是十一点多,沈炵停车,指尖离开方向盘,握着地方留下几道潮湿的手印,维持着一个姿势还好,稍一动作反倒让他立刻皱眉,迅速自口袋里取出药瓶,拧动时手指已不可控制地发颤,他吞咽下去,觉不出苦涩。
闭目斜靠在椅背上,手不自觉握紧了门把手,越来越用力,十多分钟过去才缓缓松开,长出了口气,推门下车。
郊外风大,吹起衣摆,冷风趁虚而入,沈炵只觉得周身冰冷,原本,此刻心情亦该如寒冬吧。
在墓园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走至篆刻完工的石碑前,碑上新刻的字异常清晰,字眼深深嵌在碑石冰冷的纹路里,他抬指抚摸,指尖沾染上细白的粉末,轻轻一捻,化入空气。
再深刻的牵绊,已断,再不舍的纠缠,也该散了……
手指滑至一旁细小的名字,那个和他名字并排刻着的两个字,笔画繁多,一笔一划,他抚摸了许多遍,垂眸间一丝眷恋被掩入眼底,良久,他收了手,牵动嘴角的动作都变得异常困难,苦极,连嗤笑都难。“请帮我把这个名字去掉吧。”
“先生,这……如果硬磨掉,肯定有印子,明天就要落葬了,现在重做也太赶了。”工作人员解释着,眼中带着抹疑惑探究。
“磨掉吧。”沈炵语调已是平稳,必然会有痕迹,必定是伤痛,只是又能如何他能眼看着,以后自己名字右下角的小字是这两个?还是真就要并排而立,如父母这般死生相伴?他怕是,还撑不过父亲。
脑海里,清晰记得她的哭喊,她说她爱他,时至今日,他终是等来她的情深,只是犹豫转身时,惨然发现老天似乎亦在抹去未来,那时光单薄模糊起来,他等得起,却已要不起。
舍不得,原来最舍不得,还是留她一个人,这一次,如果他没能拉住她,届时,他怕是再没有力气伸手,她该怎么办?
“磨去吧。”沈炵再看了眼,那两个字似乎带着温度,依稀如她予过他的温暖,轻声重复了遍,“磨去吧。”
他给予龚娉的爱,终究是她的负担,即便她愿意受,甘心苦,即便他的隐瞒疏离是错是自私,这错怕是他最后的情不自禁,此时此刻,他
突然懂得了父亲的偏执,原来,真的没有办法开口。
现在,还不算太晚吧,好在不是太晚,让她离开他的世界,他还能撑下去的,撑得久一些,她的难过会少些,久到后果降临,她已能不想前因。
沈炵看着工人手下粗略用力摩擦了几下,龚娉的名字模糊,淡去,只留下凹凸不平的坑需要打磨填补,龚娉说,心里破了个窟窿,还要被剜去血肉的痛,他似乎能懂,又似乎,已觉不出痛。
朝工作人员点头示意过后,他想要转身离开,一阵眩晕,视野里的灰白色颠倒混沌,短暂的昏沉过后,才发现自己竟不济到倚靠着旁人的扶持方能站着,推开了工作人员得手,也顾不得回应周遭人的关心询问,只是依稀循着门口的光亮,努力稳住脚步,向外走去。
一步步,他告诉自己要走下去,直到转过弯,直到有个无人的角落,有堵阻隔外界的墙在,他才可以停下,只是,停一下。
胃里的痉挛在身形顿住的那一刻,似寻到了缝隙,疯狂抽搐着,疼痛流窜一瞬间凝为拧绞,拧死了,便是剧痛。沈炵咬牙,双手不自觉地用力顶住胃,弯腰克制着,一阵阵,接二连三的绞痛过后,这种痛,居然就没有了间歇,他无力的向后靠倒,想以墙面借力,却缓缓屈曲着蹲下去,倦身跪坐在地上。他想要松开手撑住地面,稍一动作就忍不住闷哼出声,忍耐压抑,直到口腔里布满腥涩的味道。
怎样的痛,他都不想放手,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字眼,他想他会留住她,为自己争取一次,再固执这一次。
只是上天剥夺去机会,那样的诊断书,沈炵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份,陌生旁人,血缘至亲,只有落在自己的名字下,方才真切体会,晓之生命受限,是何等残酷,孤立却又不可求援……
可是要以这种方式提示他放手?孩子没了,也是为了让他们分开时,了无牵挂?
这样的提示,太过残酷。让他失了信心,前因种种,让他清楚知道自己逃不过。
原来他还是怕痛的,痛极时,就再无力伸手抱住她。
原来他更是怕死的,挣扎间,便成为她的悲伤毒药。
疼痛缓和时,他费力取了药片吞下,无力地抬起手臂一下下,断断续续地顺着胃,安抚是徒劳,他却要让自己尽快站起来,撑下去,必须活下去,至少要让龚娉觉得……他是在他们的感情淡去后……才离开的。
落葬那天,细雨一夜未歇,地面湿漉漉的,一片暗沉蔓延到心底,龚娉着了身黑色连衣裙,披了薄外套,出门还是觉得有点冷,想着沈炵该
穿厚点的那件风衣才对,摸出手机,却站在楼道口迟迟没有按键,直到一阵震动惊扰了思绪,却是母亲。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有些迟疑,最终只是问了句,“问了沈炵,说你不在家……只是问下,要不要一起过去。”
“好。”龚娉等着母亲他们开车过来,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她没有再上楼,只是站在大门口,看着屋檐水滴渐密,落在石阶上,化入泥土里,原来人一旦悲哀起来,看物看景,当真只有一片惨淡。
车子开过来时,龚娉只是和后座的两人打了声招呼,便沉默地坐到前排副驾驶座上,对于这个位置,有些陌生。
以往都是自己开车,即便和沈炵,也好像是她开的比较多些,眼看着,他背负许多,那般疲惫,似乎坐在她身旁时,才让他寻得的片刻喘息,他总喜欢靠着椅背闭目歇会儿,偶尔睁眼看她,浅笑温和的神情,宠溺里透着几分满足,其实那些时候,他多半是有些不舒服的。
想来,沈炵素来习惯亲力亲为,状态好的时候,从来不要她开车,只是……似乎还是她开的比较多些。
“小姐?”直到司机小声询问了句,她才回过神来,竟这么盯着那个方向盘看了许久,司机黝黑粗糙的手离开方向盘摸了下鼻子,神色尴尬。龚娉摇了摇头,侧头看向窗外。
沈炵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白皙一直渡到指尖,甲面素来圆润清白,所以如果是他开车,她便喜欢这么盯着他的手看,她好像没有告诉过他,她喜欢的,喜欢他替她剥虾夹菜,也想着他动手术的时候必然是沉稳利落,唯一怕的,好像就是他抬手按在腹间,指尖用力抠进胃里,仿佛那点痛,也都钻进她心里。
直到分别几日又快见到时,她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牵挂失神,都只是因为太过想念。
沈炵看着妹妹抱着骨灰盒固执地不肯放开,垂着头,只有眼泪一滴滴落在布上,晕染开,没了去,走到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的头发理至耳后,只一下,沈煜便抬头,稍稍后退着避开。他顿了顿,依旧抬手替她抹去眼泪,她哭得双眼红肿,目光透着水色,连带着鼻子都微微泛红。他的妹妹啊,始终是他记忆里的那个小丫头,“知道躲了?小时候晚上上厕所都要把我拽起来。”
“哥,你不害怕吗?”沈煜抬眸,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往下落,“我们没有爸爸妈妈了。”
沈炵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沈煜愣了几秒,终究用力抱紧了他,哭声渐响,时而被抽噎打断,在沈炵的怀抱里,身形微颤,重复着刚才的话,呜咽犹如孩童一般,“我们
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了。”
沈炵顺着她的背,一下下拍哄着,椀书说这些天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不肯独处,对身边的人更是百般依赖,吃饭睡觉都要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沈炵揉了揉她的头发,想着还好妹妹信赖依存的人不是自己,寸步不离,他怕是坚持不了。甚至她这么伤心委屈的时候,他都不敢安慰一句,没关系,还有哥哥在。
“爸说,他也曾经为了沉重的牵绊让母亲在身后等了很久……要我们珍惜。”待她平复了情绪,他伸手将骨灰盒接过,竟觉得异常沉重,疼痛窜至胸口处,憋闷感令人几乎窒息,深吸了口气,他将盒子用力抵在身前,才缓声说,“泡泡,爸妈一定不希望他们成为你的牵绊……留学的事,是爸之前就希望你去的,和椀书一起……你已经懂得要珍惜他了,不是吗?”
沈炵想,如果还有机会,他也想要珍惜,想和龚娉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好。
他试图笑着安抚沈煜,竟觉得眼眶微湿,泪意不可控制,闭目忍耐,捧着骨灰盒,借力压着痛处起身,想念一个人,原来可以让人瞬间变得软弱。
起身,看到众人候在那里,龚娉也已经来了,站在人群中,一脸忧色的望着他。她不适合着黑衣,那般晦涩无光,她也不该是这般神色,该是明媚灵动的,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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