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扒皮跟我装傻充愣?柳宁眯了下眼,一脸高深的笑道:“是得点一点帐了!”
赵管家脸皮动了下,仍旧抬头四十五度角目中无人,姓楚的村长却是小小的挣扎了。“地里庄稼还没收上来,到月底才能有,还望管家能宽限几日。”
冷哼一声,“这可不是我逼你,这事情可是我家夫人吩咐的,五日内没见到粮食,你们就等着打包走人吧!”
“啪啪啪!”柳宁坐在马车上晃动脚,笑得欢畅,“半年不见,赵管家这手收帐的本事是半点没下降啊,只是不知那欠我岳母的工钱当如何清算?青逸,你说这帐咱要不要收呢?”
压抑着莫名愤怒的小逸逸斩钉截铁道:“收!当然要收!”
哈哈一笑,她发现小逸逸越来越可爱了,眼睛一转,对着装雕塑的赵管家喊:“你听到了,咱们相请不如偶遇,今儿个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将这账目掰算掰算。眼前这个人呢,是我们村儿一户大地主家的管家,在我们村儿呀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可惜呢,自作孽惹了场官司,卖黑心米叫人告发了……”
“休得胡言!哪里来的小畜生,居然敢诋毁起我家夫人来,你们还不将她打出去!”眼睛飘在头顶的人一瞬间回到人间了,似是被踩到痛脚,一蹦离地三尺高,仰着脖子粗声呵斥。
叫一众村民齐齐傻眼,他们只见过赵管家把别人气得跳脚的时候,什么时候见过赵管家被人呛过,一个个暗暗发笑,又把目光对准了这突然闯进来的夫妻两。
“喏喏喏喏——别着急嘛,人家还没说完呢,哎呦,吓坏我家夫君了可不好!”柳宁捏着嗓子可把词儿说得九曲十八弯,叫人听得麻嗖嗖的,却又觉得好笑。“夫君,累不累,要不要喝点水?”冲程青逸眨眨眼睛,柳宁这会儿可是把赵管家鼻子都气歪了。
赵管家黑心肝的事做多了,人也不傻,一个愣神就有了应对之策,对着一干村民掀唇露齿。“你们不要以为找个外人来污蔑我家夫人就能减免租子,今日她要讹了夫人,明日我就加倍从你们身上收。”
这一吓唬,可是把村民急坏了。
“姑娘,我们跟你无冤无仇的,求求你快些走吧!”
“我们就靠这些地吃饭,没了粮食过不去冬呀!”
“快走吧,我们帮不了你们。”楚村长也是一脸焦急,催促柳宁离开。
赵管家得意的两手环胸,一只脚脚尖在地上有节奏的拍击,可不就是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好歹毒的心计,柳宁往她脸上戳了一眼,却被程青逸扯了扯衣袖,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一看,整个魂儿都快飞了。
“你还不走,要让我叫人来赶吗?”赵管家阴险的往马腿上踹了一脚,马儿吃痛发力奔跑,一时未查的程青逸脚下一歪,失去重心整个人往地面倒去。
意外来得太快,柳宁的手还和程青逸拉在一起,被他一带跟着往旁边倒,眼见程青逸就要跌到车辕下,来不及思考,纵身一扑脚跟蹬着车辕一旋,两人翻了个个儿,背重重的撞在地上,脑袋传来剧痛,闷沉的感觉袭来,眼前白雾茫茫失去了片刻的知觉。
“……宁!”
模糊的听到有人叫自己,费力闭了闭眼,五感缓缓回来,对上程青逸含泪的眼。
“我没事,你怎样?有没有受伤?”
衣袖管被扯开,露出长长的一条血口子,他的眼瞳很明显的写着疼痛,忧伤的美目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管家,娘亲不是说过楚家村给我了,你怎么还在擅自收取地租。”这一把熟悉的嗓音,叫柳宁躺在地上恨不得和地面成为一体。这边的动静,却还是没逃过来人的眼睛。
他低头她张眼,四目相对,原以为再也不会相遇,原以为会并肩看湖光山色的少年,如今就在眼前白璧无瑕青涩依旧。
☆、103 初恋与现任
做梦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相见,赵莘对上柳宁与程青逸相叠的姿势,表情有些难看。霎时晶莹流转,泫然欲泣。
柳宁心中苦涩,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没办法解释,也解释不了。
程青逸敏感的发觉柳宁眼神的不对劲,偏过头看已经把脑袋别到一边的男子,只觉得眼睛被刺了一下,茫然的发起呆来。
“不舒服吗?”柳宁收回视线,就见程青逸这副丢了魂魄的模样,紧张的从地上坐起来。“对了,我的马呢?”那里面还有金元宝和近十把弓弩,该死的赵管家,柳宁刺了她一眼,飞跑着去追马车,留下程青逸与赵莘互相打量对方。
一个与世无争珠圆玉润,一个清清冷冷素雅高洁,这一对视便互相在心里留下一层阴影。
柳宁赶车回来就发现气氛有些怪异,程青逸垂着头两只手握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而赵莘背着身子站在青逸对面,用衣袖遮着脸。
把手伸了出去对着自家夫君说:“上来,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程青逸反应迟缓的把头抬起来,柳宁被他眼中积蓄的泪雾吓懵了,再看扭过头来红着眼的赵莘,忽然觉得自己罪恶至极。
“柳宁,你不认识我了吗?”猛不丁的听到赵莘喊自己,没有以往的欢呼雀跃只有胆战心惊,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担心的看了眼程青逸,视线转向赵莘。“这不是赵家二公子嘛,许久不见依旧风华正茂光彩照人。”看着他越来越忧伤的脸柳宁有些装笑装不出来了。
“赵管家,柳姑娘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能如此待她!”
忽然的转换话题让柳宁不太适应,明明只是半年时间,可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柳姑娘,赵管家不知道事情原委,还望你能海涵。随我去家中小住,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感谢你当日搭救之恩。”赵莘明媚的一笑,无数细碎的冰屑扎进柳宁眼瞳里,刺刺的痛。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去赵地主家。这无疑是自动上门求虐,柳宁已经感觉出程青逸的眼瞳里有什么在高速运转,发生着化学变化,连忙推辞。“搭救赵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什么感恩不感恩的,今日还有其他事就不去赵府打搅了。”手仍旧伸向程青逸,却见他迟迟不回应自己,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柳宁漏了一拍心跳,心知不妙。
只见自家夫君。一手搁在小腹,一手背在后背,勾唇道:“既然赵二公子诚恳相邀,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你说是不是啊。妻主?”
柳宁背后冷汗涔涔,汗毛倒竖。从牙槽里抠出几个字:“夫君说得是!”
赵管家脸上晦暗不明,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坏水儿。赵莘倒是欢快的接过话,“跟我来吧,自这青石板走最里头的一家就是我家了。这位小哥哥也是龙湾村人?”
“不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这般而已。”
柳宁在车上一颠。满脸黑气上浮,肿么感觉小逸逸腹黑了呢,瞧这话说得多毒舌,还就这般而已,这是有多不把自己当回事啊!
“柳宁什么时候娶的亲,都没让我赶上一杯喜酒吃吃!”
怎么又把话转到自己头上了。柳宁看着马车两边走的俊男美夫,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有种自己被两面夹击的感觉。
“呵呵,这都一个多月的事了!”打着马虎眼,不管怎么说都会伤到人。
赵莘忽然哀叹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能够再见到你!娘亲还为我说了亲。下月,我也要出嫁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快乐,柳宁闭着嘴,将马鞭拿起漫不经心的晃荡起来。六月天他们还曾秘密相会山林谈天说地,虽没有相偎相依也算郎情妾意,只叹造化弄人,谁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你怎么会到北崇来?”赵莘亮闪闪的看着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欣喜,他做梦都想再见见她,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只是为什么要娶亲呢?虽然自己先失信于她,可那也是遇到亲人之后没有办法。
“找我哥哥嫂嫂,他们都在军营中,正愁着怎么进城里去!”依旧是完成任务般干瘪瘪的几句话。
“你要进城?”赵莘猛然刹住脚,一把拉住柳宁的衣袖子。
这番动作把柳宁吓了一跳,连忙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又偷偷瞥了程青逸一眼,好在他冷着脸望着别处,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我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不能去!”赵莘有些激动,面色发红。“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我爹娘还在里头,不知生死。西门边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了,听说那毒雾厉害着,碰到了就会生病。”
西门?柳宁脑中金光一闪,对啊,他们总要把尸体抛出来吧!旋即哈哈一笑:“我知道怎么进去了!”
赵莘看她这模样深知自己白说了,便对着程青逸说:“小哥哥,你还不劝劝她,怎么能任她往那危险的地方去?”
驻足,程青逸扬头看他,静默片刻才道:“我相信妻主!”
心中一热,朝青逸对视一眼,却见他把脸一寒,视线转向了别处。柳宁摸了摸鼻头,今晚上怕又是要跟自己闹别扭了。
看着两人互动,赵莘耷拉下肩膀,心情失落起来。
赵管家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一路,一双小眼睛眯呀眯的,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
赵家的别院比起龙湾村的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柳宁站在门口,生出些格格不入之感。程青逸擦过她已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把她看得惊愕不已。
如赵莘所说这整个院子里的主子就只有他一人,下人也还算不错,没找柳宁不痛快,便吃了茶让人带下去歇息。
“柳宁!”
听到背后的叫唤,柳宁不敢回身,装作没听见的追程青逸而去。刚到门口,让门擦着鼻尖合上了。果然,小逸逸生气了!柳宁抓了抓头发,赶紧拍门:“青逸,你开开门,我还在外面呢!”
“找你的小情郎去!”里头闷声响起,却是属于他闹别扭时惯有的冷冷腔调。
“额,我哪里有小情郎,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开门成吗,我当面将事情原委告知你!”
“我不听,跟你的小情郎说去!”胆子似乎大些了,瞧瞧这种任性的话都说了出来,证明他更在乎自己了,柳宁这心里又是爱呀又是愁的。
扒着门,柳宁一阵长叹,涩涩的说:“你就忍心看你娘子当众出丑?”里头没了动静,柳宁再接再厉,“你看,他们都在瞧着我偷笑呢,夫君,小逸逸,亲爱哒,快开门嘛!”
“闭嘴,我要睡觉!”
这是什么反应?抠了抠门框。“好吧,你睡,我不打扰你了!”
转过身,走三步,回头,门没开。走十步,再回头,门依旧紧闭。算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想着也许能够入城的方法,柳宁朝过路的下人叮嘱几声,就出门了。
程青逸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一口闷气夹在胸中,浑身不得爽快。侧耳听外面没了声息,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望着床幔上的流苏,皱了皱眉头,站起身急步走到门前,手扬起停在空中。
妻主真走了吗?把耳朵放在门上听一听,还是静悄悄的,又不甘心的眼睛对着门缝里瞧,前头空荡荡的。妻主真找那小情郎去了?
再忍不住的拉开门,这一进院子里已经没了那抹身影。手无力的从门上滑下来,阵阵晕眩袭上脑,眼睛里憋了雾气迟迟落不下来,心中恐慌撕裂般扯痛。
“妻主……”委屈的泪水滑了下来。
“小哥哥,你怎么坐在地上?”同样心中苦涩的赵莘,怀着试一试的心情来找柳宁,没想到看见程青逸独自坐在地上。
转了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眼泪,程青逸颤着音问:“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柳宁!”赵莘毫不避讳的说出来:“我喜欢他,希望小哥哥能容下我!”
“容下你?这种事,问她便是,她同意我没得意见!”扶着门框,程青逸拉长着脸,语气淡淡,只自己清楚心中怎样的惊涛骇浪。她会答应吗?
“她……”赵莘有些迟疑了,当日柳宁的微笑闪过脑海,让他又有了一些底气。“我自会跟她说。她人呢?”
程青逸走动的身子一顿,妻主没去找他?心里微微一喜,仍背对着赵莘。“我要休息,赵公子若无事就请回吧!”
这明显的不喜,让赵莘从房中退了出来,他还是做不到大哥那般强势。没关系,这次没见着,还有下次,反正人在眼皮子底下,总能说清楚的。
这会儿的柳宁蹲在西门一旁树丛里,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就是乱葬岗,乌鸦环绕,恶臭熏鼻。日已西斜,城中上空明朗如镜,并没有看到百姓口中所说的毒雾。左右无事,拿了根树杈到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东南方北崇岭,西方大荒漠,唯有北方平地,东方山丘。若按北蛮人的习惯来推测,他们更喜欢居住在平坦开阔处。不过城门,直接插到北方去,就必须横穿北崇岭,飞岩绝壁如何才能渡过这黎凤国第一山关之称的绝命崖呢?轻点额头,却见对面的大门拉开一条缝。
☆、104 聚首
几条人影从里头晃出,左右张望着,飞一般的速度射入前头树林中。
鬼鬼祟祟的!柳宁顶着几片树叶爬出来,又看即将合上的大门,一个弹跳冲了过去,‘嘭!’好运气,刚好夹到门上。
“卡到东西了!”几个女兵叽叽呱呱凑到一起,看门上自由落体滑下的生物。
“这东西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刚刚明明还没有。”
“噗咳咳!老娘是人不是东西!”趴到地上辩解一声,又觉得这话有问题,‘噌’的从地上站起来。“你们才不是东西,全家都不是东西!”嘶——伤口又裂开了,还不知背上成了什么样子,一直火辣辣的烧疼。
“没死呢!”
柳宁无语了,脖子一梗,仰天咆哮。“你才死了!”刚刚不过是没收住力不小心撞晕了而已,大惊小怪。“军营怎么走,我要投军。”
阮七娘扫了她一眼,呐呐道:“今天这日头打东边出来了?”
“队、队长,日头本来就是从东边出的!”队员诺诺开口纠正她的错误。
哈哈一笑,拿手指刮了刮下巴,深刻思索的眼神。“有,有吗?是我记错了吗?”
其他队员集体默了,无法跟一个分不清方向的人解说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
曹营,进门被盘问三次,柳宁忍住不赖烦,待记录在册,给下腰牌后才追着那几个兵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洪莲的士兵?”
阮七娘住了步子,拿打量的眼神看她。“你找她?”
“她是我嫂子。”
离地蹦了起来,阮七娘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她是你嫂子?那路大将军跟你啥关系?”
柳宁抓了抓头,有什么问题吗?“路大将军是我的大嫂子!”
几个士兵这下集体卡住动作了,全都把目光对准柳宁。“路夫郞是你……”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