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拾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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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拾回春-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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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知仁在响马来袭之后便歇了生意,专心守在家里。
他用盖房剩余的木料做了架平板车,上面搭上竹编的棚子和油布,每隔两天就去一趟梁氏在郑集的谷仓,将那里的粮食运回家里,对外只称是去卖豆腐或买豆子。
眼看着又到了腊月初八,郑集谷仓的粮食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邓知仁将家里的地道又整修了一番,把粮食藏好。
今年的腊八远远比不上以往,往常各家各户做腊八粥都是花着心思做的,但求送到亲友家里的时候道一声“好!”,这一次各家的粥却单薄多了,那些果脯红枣干果除了几家富户以外很少有人再放,多数不过是粗粮加上各样的豆子。
如今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意出门,采买上便困难了许多。
月初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芮光带人送来了两车过年用的东西,包括鲜肉、干货、精细米面、茶叶、新布、木炭等物,除了这些日用的,还给温华带了些书籍和文房用具以及插戴的头饰——原主秦丽娘在十一月份的时候出了孝期,从此可以穿戴鲜亮的衣物首饰了,这次带来的新布里面就有好几种不同的红色,插戴的头饰有各色绢花和小米珠堆嵌的簪环。
温华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即便经营着茶行,可是在这样动乱的时候能弄到这些依然是不容易的,“这边前一阵子响马还来闹了几次,至今还没抓住呢,你们何必冒这个风险?家里都还好吧?”
芮光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两封信双手奉给温华,“托福,一切都安好。这是大管家之前寄来的两封信,因为闹响马,所以耽搁了。县城之前紧了一阵子,如今已经没事了,听说那批响马为首的几个都已经被剿灭,剩下的那些已经不成大势了,这边闹起来的想必就是那些漏网之鱼。”
虽然是漏网之鱼,却也不是好对付的,温华就把村里上个月被袭击遭抢的事和附近驻扎军队的事情说了。
芮光听得脸色发白,后来知道这附近驻扎了军队,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的嘱咐温华平日里不要出门,“那些人都粗鲁的很,姑娘当心被冲撞了!”
“我知道,”温华笑着,手里研墨准备写回信,“秦掌柜最近怎么样?这些日子他不能到处跑了,在家一定有些不适应吧?”
“秦掌柜最近乐呵着呢,”芮光呵呵一笑,“他们夫妻成亲好些年了,只有一个女儿,还是待在祖父母的身边,前一阵子查出来他娘子又有了身孕,可把他喜坏了!”
“那真是太好了!”温华转了转笔,想着自己的绣活儿里面有没有适合送给孕妇的东西,她一抬眼,看到芮光,问道,“芮光,你有孩子了么?”
芮光脸上红扑扑的,点点头,“快了,小的媳妇再过两个月就该生了!”
“呀?”温华很是诧异,“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芮光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小的想着等孩子站住了再禀告姑娘……”
的确,这时候的医疗条件不好,孩子过早夭折的不在少数。
温华写完了信,放在桌子上等它晾干,转身进屋从自个儿的箱子里取出两副小孩子的虎头鞋帽,一副红的,一副紫的,用包袱包裹起来,拿出来给了芮光,“你们两家都要有新生儿了,我没有什么好送的,这两副鞋帽是我新做的,东西一般,不要嫌弃才好。”
芮光听了这话连忙双手捧了包裹跪在地上磕头,“谢主子赏!孩子还没生下来,主子就惦记着他们,将来一定要把这事儿告诉他们,让他们记得主子的好!”
平羽帮着温华把芮光扶起来,她道,“我也不是指望什么,只是无以为谢,这些东西都是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不过是我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客气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芮光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温华有些担心他们半路会遇见响马,他笑道,“响马也不是见人就抢的,咱们回去的时候是空车,车轻辙浅,响马们看了就知道没有货物,不会去白费力气。”
但愿如此吧!
温华和邓知仁把他们送到村口便折返回来,邓知仁见温华仍是忧虑的样子,便拍拍她的肩膀,“妹子,没事的,从这里到县城赶马车走得快些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他们走得早就是怕天晚了遇见响马,再说他常走商道,即便半路遇见了响马也知道该怎么对付。”
温华点点头,虽然心里仍然担心,到底不再过分纠结。
转回来说——腊八粥在炭火上熬了一夜,腊八这天早晨,温华他们是闻着粥香醒过来的,把煮好的腊八粥给各家送去,再回到家中已是日上三竿了。
用一根小门闩把院子大门挡上,一家人围坐在屋里喝着热腾腾的腊八粥,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突然间梁氏说道,“唉?我听着怎么好像有人敲门?”
邓知仁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下了炕,“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棉帘子突然被人猛力掀开,冰冷的空气随着邓知仁直冲了进来,他满脸激动,大声说道,“娘!大哥回来了!”说罢,身子一侧让出过道,后面走进来一个头戴皮帽,身穿戎装的高大男人。
宋氏惊怔在那里,手上的筷子掉了也没察觉到,那个男人肃然的脸上一双鹰眼流露出内心的激动,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娘,儿子来看你了!”
宋氏几乎是跌下炕的,她颤抖着伸出手摸摸那人略显风霜的面容,看着他眼角出现的细纹、挺直的鼻梁和倔强的唇角,把他扶起来,仰首看着他,“好、好、好!长高了,也壮实了!吃了饭没?温华,快!给你大哥盛一碗咱们自己熬得粥!”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邓知信是骑马回来的,随身带了刀和弓箭,马背上还有两个包袱,里面是他自己的衣物和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梁氏、温华、平羽、元元——家里的新成员们一一给邓知信见礼。
宋氏哭够了,擦了把脸,问道,“能在家里待多久?”
邓知信接过温华递给他的热手巾,擦了脸和脖子,“我是告假来的,去掉路上用的时间,在家怎么也能待上七八天。”
邓知仁一听,便吩咐梁氏赶紧收拾屋子,要把他目前住的西屋让给大哥住,梁氏道,“刚刚已经把新被褥拿出来了。”
邓知信连忙摆手,“我不过是住个七八天,何必这么折腾,弟妹身子不便,就不要搬了。”
温华见浅色的手巾上灰蒙蒙的一片,知道这定是大哥急着赶路,弄的脸上都是灰尘也顾不得擦一擦,便起身去了厨房烧了一大锅水,长途赶路之后若是能洗个澡再休息是再好不过的了。
趁着烧水的工夫,她用另一边的锅煎了一盘肉片,又热了三个窝窝,从腌咸菜的小缸里取了半碗翡翠色的腊八蒜,一起端到了东屋让邓知信先垫饱肚子,“大哥,我烧了水,一会儿您洗个澡再歇息。”
此时已经定下邓知信和平羽一起住在厢房,虽然晚上朝益也会过来夜读,但是两人不出声的话也影响不到邓知信。
邓知仁知道温华烧了洗澡水,心里暗自赞许,三两口喝完了粥,便起身去把新被褥和厨房那只大浴桶搬出来送到厢房去,他自己的新棉衣和新中衣也找出来一套和新被褥放到一起,搬了一捆柴火把火炕升起来。待到一切做完,厨房里的水也开了,他又用木桶盛了热水提到厢房倒进浴桶里面。
温华又去烧了一锅水,她觉得只洗一次肯定不干净。
邓知信和宋氏聊了一会儿,困顿的倦意便袭了上来,他不由打了几个哈欠,宋氏见状,连忙让他去洗澡,洗了好睡觉。邓知信也不罗嗦,从包里取了换洗的衣物就进了厢房。
邓知仁在他洗澡的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向邓知信提了好些问题,又絮絮叨叨的把家里事讲了一遍,邓知信虽然困倦,却仍然极为耐心的听完了弟弟的叙述,最后问道,“这么说,家里的东西齐全,是因为妹子的缘故?”
梁氏的忧虑
邓知仁挠挠头,看看自家大哥,刚要张口,就听他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想把你们都接到京城去,你怎么看?”
邓知仁吃惊的看着他,“大哥……?”
邓知信疲倦的闭上眼睛,“我在营房附近置办了座宅子,足够咱一家人住的,买宅子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块荒地,你要是愿意种地就把它开垦出来,要是还想走镖,我就给你介绍到一家熟人办的镖行去干,要是想自己做些营生,本钱不够的话哥哥也能帮你一些。”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邓知仁有些茫然,好久才憋出一句,“大哥……你打算怎么跟娘说?”
邓知信扒拉下脸上的手巾,从浴桶里出来擦净身上的水,换上干净衣裳,往炕上一躺,“这边的响马一时半会儿是剿不完的,都剿干净了,打仗的人吃什么去?你们留在这儿我实在是不放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毕竟刀枪无眼,真打起来了,谁管你什么老弱妇孺?”他看看弟弟,“这还得看娘的意思,若是你也愿意去,这事儿差不多就能成了。”
邓知仁担心道,“不是说州府有公文,不许举家迁移么?”
邓知信哼了一声,“我求了将军写了条子,又有谁敢不卖他面子?这个你不用担心。弟妹身子不便,咱们可以走水路,一路舒舒服服的进京。”
邓知仁想了想,咬牙摇了摇头,“紫芝她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哪能经得起颠簸?即便是水路……再说平羽来年也要参加童试,李先生说他大有希望……真要去京城,还是再等等吧,怎么也要等孩子百日以后……”
他说的不无道理,自古妇人生子就犹如迈过鬼门关,邓知信也不敢在这事上下什么保证,瞪了弟弟一眼,转而问道,“李先生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平羽是怎么回事?别拿那个什么好友的弟弟来蒙我,说实话!”
邓知仁便将母亲如何收容平羽,平羽的身世,李先生收平羽为徒并重点培养他读书,以及响马来袭时李先生家的遭遇都细细说了一遍。
邓知信听了半晌没说话,直到邓知仁轻声喊了一声“大哥?”,他才嗯了一声,道,“你去准备准备,置办些酒菜,晚上跟我去李先生家拜访。我睡了,别喊我,我自己会醒,累死我了……”说罢,躺下闭眼睡了。
虽然烧着火炕,可邓知仁看那床被子不是很厚,便又取出一床被子给邓知信盖上,这时才发现他已经打起了轻微的呼噜,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浴桶收拾了,掩上房门,来到正房东屋。
宋氏的情绪平静了不少,眼睛红红的,见他进来,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问道,“你哥哥歇下了?”
“嗯。”邓知仁犹犹豫豫的坐在炕沿,不知道该不该把大哥说的事情告诉母亲。
宋氏生他养他二十年,对他再了解不过,“怎么,你哥哥那儿有什么不对的?”
邓知仁挠挠下颌,偷偷瞧了宋氏神色,迟疑了一下便身体微微前倾,试探的问道,“娘,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一家人都住在一起?”
这话正中宋氏一直以来的心思,她连忙问道,“你哥哥嫂子要回来?”
邓知仁赶紧摇头,“不是,是哥哥想要把您接到京城去,让我们也跟着去。”
宋氏立时板起脸,“你爹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果然。
邓知仁看看宋氏,陪着小心,“哥哥说这边儿的响马一时半会儿是剿不干净的,他在京里为咱们担惊受怕,就想着把咱们接到那边,房子都预备好了。”
屋里的人神色各异,温华和平羽面面相觑,各怀心事,梁氏则皱起了眉,不知道丈夫是怎么想的。
一听“担惊受怕”这四个字,宋氏埋在心底的委屈又都涌了上来,“他当初一声不吭的去投军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家里人为他担惊受怕!如今可算是长本事了啊?让他娘也跟着离乡背井不成?他怎么不想想他爹还埋在地里呢!”说着,又要掉泪。
邓知仁连忙抢过媳妇梁氏手里递过来的帕子,“娘,不哭,不哭,咱不去还不成么?”
宋氏放下捂着眼睛的帕子,“你怎么跟他说的?答应他了?”
邓知仁赶紧摆手,“还没问过娘,我哪能做主?我跟哥说紫芝就快生了,经不起路上的颠簸,真要是进京,怎么也得等孩子百日以后,再说平羽还得考试呢。”
宋氏瞪了他一眼,“亏得你还想得起你媳妇!我当你恨不得今儿就走呢。”
邓知仁讪讪一笑,“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他觑着宋氏的神色,劝道,“不过,娘,您也不能怪哥哥,他也是身不由己,刚才他洗完澡说了没两句话就睡着了,可见这一路上累得不轻,他是图个啥?还不是想着赶紧见着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可不能骂他伤他的心!”
宋氏指着他,“你从前见着你哥哥就跟耗子见猫似的,怎么?如今倒和他是一国的了?”
温华在一旁已经看呆了,她还没见过宋氏跟儿子吵架的模样呢,如今——见识了……
邓知仁心里暗暗叫苦,给温华使了个眼色,小心的陪着笑容,“嗬——娘您可不能冤枉我!谁跟谁是一国?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么?”
看见二哥递过来的眼色,温华倒也不含糊,上前搂住宋氏的胳膊,同样给他递了个眼色,“二哥,你就别气娘了,虽然大哥是为了全家人的安危着想,可你不知道娘舍不得离开?还来劝?娘不高兴了!快道歉!”
“是是是——”邓知仁从善如流,立马就跪在宋氏跟前,低头作认罪状,“娘,是儿子想岔了,儿子给您赔不是,您别生气啦!”
宋氏破涕为笑,瞥了温华一眼,“你们两个,盘算着我不明白你们说的是反话,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是不是?”
“呀——”温华小脑袋贴靠在宋氏的肩膀上,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圆圈,“娘您真是有大——智慧的,我们这点小伎俩还真是瞒不过您!娘——不生气、不生气,生气了长皱纹……”
宋氏点点她,“小蜜罐儿!我就是不生气也得长皱纹,甭替他们说话,哪回要是不教训他们,他们连天都敢翻了!哼!”
……
好不容易安抚了宋氏,邓知仁才想起大哥的安排,“娘,晚上我们要去李先生家去拜访,哥哥让弄一桌酒席带过去。”
宋氏点头,“嗯,这倒是正事。”转身从箱子里取出两串钱来,“你去打些好酒,再称两斤果子,家里的肉足够吃的,就不用买了。”
邓知仁出了门,宋氏对梁氏道,“紫芝,你身子重了,歇着吧,我和温华置办就行。”
梁氏揪着手里的帕子,咬咬唇,低声道,“那……我来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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