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站在门前？”
雷北纶怀里抱着雷小北，雷小虎本来也在后面跟着，看雷玄在，便告了退，知道他想问什么，雷北纶道：“放心，那个姑娘还好好的，”
“那……”
“从街上买来的，二两银子一个，出了钱的。”
就是不知道那些爹娘知道自己卖掉的孩子是被拿去吃了，会怎么想，雷玄突然无法忍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指责埋怨，他都没有立场，最后只有转换话题，“爷爷什么时候到？”
“说的是明天一早，我要见陆一名，你明天早点去接。”
“好。”
一时无言，小床上雷小北睡的安稳，雷玄碰了碰她发红的脸颊，百味杂陈，“你记不记得关于你母亲的事？”雷北纶突然问他。
“母亲？她……”说实话，他还真的没有多少印象，就大概记了那么个影子，正在回想，雷北纶又插话，“我是说你的生母。”
“不记得。”雷玄摇头，他到现在都还不太理得清到底哪个是自己的亲娘，不明所以的看着雷北纶，为什么他突然问起这个？
“少爷。”雷小虎的声音。
“说。”
“神医陆一名到了，正在客厅等着。”
“怎么这时候来？”
“你先休息，我去看看。”说完开门出去了，雷玄在椅子上坐下，油灯忽闪忽闪的，刺得眼睛疼，“睡的真安稳。”雷玄又到小床面看雷小北熟睡的小脸，红斑消了一些，但还是很明显，比之前稍微长了点肉，看上去不那么瘦小了，雷玄把她抱起来，试着在怀里轻轻晃动，一边想，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人这一辈子，也只有这小小的时候才能完全的无忧无虑，对错善恶都不用来承担，“小北小北、”雷玄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不知是不是感应，刚刚还闭眼沉睡的小孩突然睁看眼，看着雷玄，那双眼睛黑黑的，亮亮的，说不出的漂亮，“这是……？”发现那黑亮的眼睛里，有东西，雷玄想用手摸一下，那东西突然动了，然后陆陆续续爬出来，黑色的小虫子，蚕丝一般细小，从那泛着水色的眼眶滚出来。
雷玄心里一惊，差点没有抱稳把她摔到地上。
“怎么了？”雷北纶一进来就看见雷玄钉子一样站在那里。
“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
雷玄努力让自己冷静：“虫噬马上要开始了是么？人蛊没有那么容易活下来的，明明有药压制的……”
雷北纶把孩子抱过来，“放心，会有办法的。”话虽如此，雷玄却无法确信那里面有多少把握，“实话告诉我，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南丰真人是不是？”
……
“还有一个。”
“谁？”
“红花教现任教主。”
嘭！
雷玄出门去，点燃燃烟信号，一发冲天的橘红色烟火在天空化作一缕细长的直线，然后铺展开来，一刻钟之后，天干地支四人已经跪在雷玄面前。
“天地，你们集结炎部，七天之内攻打红花教，我要活捉教主，支，去查，两天之内，我清楚红花教教主的底细。”
“是。”
“红花教……”
“你满意了？”雷玄打断出来的雷北纶，“炎部只听从于我，你已经见到他们了，现在打算怎么把它夺过去？”
雷北纶嗤笑，“炎部我的确是想要，但我雷北纶没兴趣跟自己的男宠抢东西。”
……“这里没有人是你的男宠，表弟！”
“不要跟我争论这个，先想想明天怎么交代，祖父发现你动用炎部，恐怕用不了明早，今晚半夜就要到了。”
“他没有权利限制我。”
的确，炎部是一代一代传的，雷贯东当年放权，雷皓月当上家主，炎部也就只效忠雷皓月，雷皓月一死，作为他唯一儿子的雷玄自然就是炎部的主人，就算曾今调遣过炎部并且又重新揽起大权的雷贯东也再不能收回炎部，雷玄这个半废才能在一群饿狼中比较逍遥的活了这么久，当然这也是他的叔伯避讳并且眼红的地方，因为就算他们夺权成功真的当上家主，哪天雷玄想起来了，想要夺回那个位子，可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容易，但要杀他，又太难了。
“他可是最了解炎部的人，他要是想要……”
“爷爷为什么要限制我，他现在就是家主，有没有炎部有何差别？”
“哼，他要是真放得开大半辈子阵来的权力，就不会在你爹死后又跑出来揽大权了，再者，你认为跟兄弟们抢了二十几年，四十岁才当上家主的人，会在五十岁的时候主动放权么？”
“你的意思我爹夺权？那不可能！”
“可不可能，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人心。”
雷玄笑，“比如你自己？”
雷北纶不再搭理他，回了房间，他以前的确是想要炎部，当然现在也想，可是厉害的暗度不只有炎部而已，每个历时上百年的家族都会有这种黑暗中存在的组织，有的规模甚至比皇家的暗卫谍门次不了多少，其作用是不容小觑的，之前也的确思考怎么从雷玄手里把它弄过来，毕竟这种组织虽说只要花得起时间金钱都能建立，但想要精锐，等的时间就太久了，现在虽然也想要，但真的没想从雷玄手里夺，在他想来，夺炎部就像抢老婆存下来买胭脂的私房钱，他还真的没那个脸，不过这个小骚蹄子不是喜欢他么？怎么还觉得自己要害他？“还不进来？”
没有听到他第一时间否定，雷玄有些不高兴，不过男人总是公私分明，他不是不明白要想当上家主，最好得到炎部，想要这个家主位子坐得稳当，这个炎部，要么夺过来，要么毁了，雷北纶那种人绝对不会为个私情心软留情，此时听那人喊，他不想回应，从始至终他投在妥协，一开始为了生下雷小北，后来为了给雷小北治病，那么多事情堵在一起没来得及计较，的确是没来得及，他就是那种人，比如跟人骂架，明明知道当时该骂什么，但他不能马上回嘴，他需要回去想一想，然后再去骂对方，而这个时候，对方很可能以为那件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雷玄的情况是，等他想好要去计较的时候，又有其他需要计较的事情出现了，所以又回来理清，前面该计较的事情就一直没有来得及，而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计较清楚了，比如怀上雷小北那天的事情，比如雷北纶跟莫商的事情。
“出去！”雷北纶突然冲出来一把拉起雷玄跳开，雷玄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莫名其妙，再一看，成百上千的黑色小虫沿着床栏地板往四面八方铺成，密密麻麻，就像小时候看过的蚂蚁觅食。雷玄等大双眼，“你不是不怕么？”
“我身上撒了药 ，你没有。”
他想问他既然有药为什么不给自己，可被那密密麻麻的东西占住心神，没问，他怀疑，那个小小的身体，里面根本没有血肉，住的全是虫子，听说把蛊养在身体里，每天都要忍受万虫噬咬的痛苦，如果熬不过虫噬期就算功败垂成，只能一命呜呼了，而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正在忍受虫噬之痛，她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不知道那么难受的感觉是痛，嘤嘤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出来，几乎听不见，雷玄肝肠寸断，虫噬，就算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在他还怀着她的时候，莫里给他每月用药就是为了能压制虫噬，不然的话，别说她活不下来，雷玄那条小命，很可能也一早呜呼哀哉了。
“为什么这么早？”安时间算，母虫是不会虫噬的，子虫才刚刚孵出来，虫噬根本不可能现在就开始。
“可能是……”雷北纶皱眉，“血养减化了毒跟蛊的对冲，却让子虫提前孵化了。”
……
“报应！你的报应应给他了，雷北纶你个混蛋……”雷玄只能咒骂他，他知道要不是那个少年的血，雷小北可能更糟糕，可是，他实在需要找个发些口，一个能供他转嫁心痛跟怨气的出口。
30
30、第 30 章 。。。
南北两派争的轰轰烈烈，为了谁能领先打头阵争的头破血流，雷玄等不及，本来打算七天内攻上仙女峰，就算实力悬殊，但炎部一向强在精细，他又不是外头那些争功抢名的人，又不灭什么红花教，偷偷摸摸，趁着这里正引人注目，趁其不备上去抓个把人还是有把握的，可是支部动用了所有的办法，居然没能得到任何有关红花教现任教主的信息，这样冒然急进未免得不偿失。
雷玄调集炎部的当晚，雷北纶派了雷小虎将他所有的近卫集到仙女峰脚，上回出了些银子领了一大群乌合之众上去，这次自然不能再那么干了，当然炮灰还是要准备一些，但要成事，还是要靠自己的人，雷贯东那日马不停蹄赶来天才刚亮，急急拜见了南丰真人，便把雷玄交叫到前一顿大骂，雷贯东从来没有骂过他，大概怜他年幼失亲，平日闹的再厉害也只是苦口婆心教导，这回大概气的很了，差点一砚台拍到他脑袋上，雷玄站在那里任他骂，一语不发，对要他收回炎部的命令更是不应不允，他无比焦急，南丰真人说了要想想，他正在等结果，可是一大早就被雷贯东叫来训话，眼看早膳时间已过，爷爷还在没完没了，索性一咬牙转身走了。
在正气居门前等了半个时辰，雷玄才被叫进去，南丰真人一脸慈悲，说了些日月行止，自有其矩的话，反正就是不是他不想救，而是他不能救，小童当着他念了一通天地不仁，雷玄没听完转身就走，雷玄本来想着，大不了跪下求他，反正已经跪过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看着南丰真人端坐入定一派超然景象，他知道做什么都是没用的了，慈悲的人，有时候比谁都恶毒，红花教教主，也就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莫辽跟青城老人的先锋之争最终以无一支持莫辽，南丰真人不问世事没有支持青城老人告终，雷玄因为顶撞雷贯东，被关在书房思过了一天，那一天里几位公认的大人物已经计好策略，莫辽带着一队人正面进攻，青城老人带另一队暗中潜入仙女峰后方，断其退路。雷家一众人也在里面，恰巧，被分在莫辽那队里，这些是他思过完毕，雷北纶告诉他的，雷贯东本来不准雷玄跟上，可是奈何雷玄决心已定，他又不好再那么多人面前表现私心，雷玄这才顺利把炎部插进这个新出炉的正义盟。
出发前一日，唱月赶到剑神堡，跟在华山掌门身后拜见雷贯东，是以雷家未来儿媳妇的礼见得面，那时候雷玄正忙着跟天干地支讨论怎么活捉红花教教主，知道唱月来了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望江楼上挤满了人，楼前大平坝上打了个木台子，台子下面也围得水泄不通，要祭旗了，听说南丰真人座下大弟子传杨子早晨刚到，带着妖人跟那个孽子，要为这次正义之举祭行，雷玄老远站着，中年壮汉一脸恶相地抱着一个黑色襁褓走上木台，对所有人道，他怀里就是红花教妖人生下的妖孽，然后一个神行委顿的青年男子被拉上去，战战兢兢地供人围观。
“杀了他……”
“妖孽……杀了他们……”
“为天下正义……”
众豪杰神情激奋，恨不得将台上人抽骨剥皮，雷玄紧张地看着，他知道那两个人都是无辜的，可怜的代替鬼，那个孩子应该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生的，而那个青年，或许只是运气实在太差。
“烧死他……烧死他们。”
现在阻止的话……雷玄刚踏出一步，已经有人站出来，“各位前辈，可否容小女子说一句。”那女子穿着浅黄的缎裙，披着绿色长袍，一头秀发包在帽子里，只露出一张圆圆的脸蛋，他跳上台子对众人一拱手道，“魔教妖人逆天乱伦，匹夫得而诛之，但是，这个婴儿刚刚降世，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更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我正道人士，锄强扶弱，怎能够难为一个将将呱呱坠地的幼儿，上天有好生之德，方丈大师，您看……”女子转身向少林方丈一礼，所有人都将目光移过去。
“这个，姑娘说的有理。”方丈站起来，“只是此事重大，老衲也是刚才知道这个婴孩便是传说中的妖孽，一时未能反应，人命关天，无一莫辽两位施主，您看我们是不是要再好好探讨一番，这个婴孩，或许也不是什么魔教妖孽也说不定……”
雷玄双拳一握，难道少林方丈看出什么了？
“哼，老秃驴，真狡猾！”
“你说什么？”
旁边两人低声嗤骂，“要这个男婴不是什么妖孽，少林就救人一命，在这么多人面前成全了正义之名，要真是什么妖孽，正好借什么佛家圣地，感化邪魔的鬼话把人弄到少林寺去，生药人蛊，多稀罕的圣物，到时候谁还敢跟少林说一个不字，这么难得的东西，就那么没了，岂不可惜……”
“走吧。”正听着，雷北纶过来对他道，“明天一早出发，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爷爷又去见南风真人了？”
“是。”
“哼，好个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不可否认，雷玄恨上他了。
两人回到住处，唱月已经等在那里，华山掌门唱江也在客厅，他旁边还有一个人，莫里。
“前辈，你怎么过来了？”显然雷北纶也想到这时候见到他，当然也包括莫里。
“贤婿。”见雷北纶回来，唱江微笑点头，对这个女婿，他可是说不出的满意，当年本来看上的是雷玄，可是被绵绵那女人给破坏了，可是现在看来合该感谢她，雷玄现今的状况可不容乐观，本来还以为雷贯东会一路保驾护航送他上位，可这个宗长子太不成器，就算长的地方对，不是快好木，也做不得大梁。“明日就要出发，前辈不是该去青城前辈那里交牌么？还是有事需要小侄代劳？”
唱江看看时间，的确不早了，那边还有事要交代，这里只能开窗说亮话，“几年不见，来时去了迷丹，亲家说，既然来了，该把你跟月儿的婚事提一提，都大了，也是时候操心，虽然灭魔教是江湖正义，但成家立业，立业总不能拦着成家的。”
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