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蛇身上确实是破了一个洞的,这样大的蛇尤其是在这个时节,可是不易找到的,再加上刚刚看到聂秋文的行为,崔薇心里几乎都可以确定是聂秋文拿了毛球弄死的蛇出来卖了。
“我要去找他!”崔敬平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一面咬牙切齿的站起了身来要往外跑,王宝学脸上闪过不知所措之色,崔薇见到这情景,又看了一边沉默不语的聂秋染一眼。连忙将崔敬平给拉住了,摇了摇头道:“三哥,算了。”崔敬平抿着嘴唇。一脸倔强之色,头一回没有听崔薇的话,一边拉开了崔薇的手,脸色有些发冷:“妹妹你等我,我要去问问他。若是真的,往后”崔敬平一边说着,一边拳头又捏得更响了一些,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王宝学见到这情景,忙也跟了上去。崔薇本来想唤住他,可是话到嘴边儿,却是摇了摇头。叹息了两声,也不再说话了。
聂秋染拨弄着刚买来的鸡冠子玩儿,一边揪人家身上的毛,直将一只鸡弄得‘咯咯咯’的叫个不停,他神色却是没有变化。见到这样的情景,崔薇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干脆也坐了下来。可只是坐着不吃东西,那陈氏可是不干的,大过年的还来开上半天的门儿,为的就是挣钱,若是这两人坐着不吃东西占位置,她是要赶人的,虽说崔薇跟曹家之间也算沾亲带故的有着一点儿关系,但这陈氏哪里管得了这些,因此崔薇想了想,点了一碟子炒花生米,可惜她没动嘴,聂秋染也没动,倒是喜得陈氏脸上的笑意都没落过,这两人付了钱却不吃东西,等下这些花生米再卖给别人,又是一桩好生意了。
崔敬平二人出去自然是没有找到聂秋文的,失落的回来了,崔薇临走时找了一个油纸包将花生米倒了进去递到王宝学手上,身后陈氏看着恨得直咬牙,却是拿她没什么办法,心里将这几人诅咒了个半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出去了。
一路上众人都默默无语的,王宝学经过自己家门口时是绕着房子后跑的,他许久难得跟崔敬平玩儿到一块,今儿是过年,自然往外头跑了刘氏不见得真会揍他。众人路过王家,刚转了个角,还没到聂家门前,便看到一个穿着杏子色衣裳的人影正从对面过来。聂晴手里端着个盆子,一身衣裳洗得都有些泛白了,头发挽成两个小包,几根流海垂在额边,跺着双脚,嘴里呵着气过来了,她见到崔薇几人时,顿时吃了一惊,接着又愣了下,眼里极快的闪过一道懊悔之色,却在看到聂秋染时硬着头皮走了上前来:“大哥。”她声音轻轻细细的,说话时嘴里都像带了些寒气,她身上那身袄子显得有些大,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这样的天气,光是瞧着就很冷。手里端着的盆子里放着一只杀了已经收拾好的鸡,她手掌用力抱着盆弦,骨节都凸了出来,显得极其惹眼。崔薇看到她时倒是顿了顿,自上回聂晴将聂秋染唤回去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过来过,崔薇平日里也忙,倒是也忘了她当时过来的情景,现在一看到她,自然就想起了她当时拿去的那双鞋面儿,还说是几天之后给自己改了换回来,这几天却都没见着她身影,没料到在这会儿碰上了。
估计聂晴也感受到了崔薇的目光,硬着头皮转过了头来,冲崔薇笑了笑:“崔妹妹也在,我还想说哪日去找你呢。”她说话时目光有些躲闪,脸色微白,不像是之前冻白的模样,反倒是显得有些惨白,像是极为慌乱的样子:“上回崔妹妹托我做的鞋面儿,我还差一些便做好了,前几日忙得很,也没什么时间去做,原想过几天给你送过去呢,没料到今儿就碰到了崔妹妹。”她说这话时语速极快,虽然尽力露出笑容来,但依旧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些惊慌来,崔薇看了她一眼,半天之后才温和笑道:“聂二姐若是忙,就慢慢来吧,反正我一时间也不着急,也不用耽搁了聂二姐的时间。”她这样一说完,聂晴才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放松下来,她手里的盆子都险些落了地,聂秋染目光落在这个妹妹身上,看到她额头都沁出了满满的大汗,顿时心里生疑,却不动声色转头问崔薇:“什么鞋面儿?你要早跟我说,我也好瞧瞧。”他这话一问出口,崔薇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头聂晴便已经极快道:“大哥,今儿晚上吃鸡肉哩,今儿爹买了十斤肉,大哥,晚上您回家吃吧?”
她这样一说,自然是将刚刚聂秋染的问话给打断了,崔薇也没有再回答的意思,聂秋染看了她一眼,只冲聂晴摇了摇头,也没说话了。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态度有些冷淡,不过聂晴这会儿却是根本不在意,反倒是极大的松了一口气,冲崔薇笑了笑,一边端起那木盆子,便跟逃也似的,飞快的大步朝聂家行去了。崔敬平因为聂秋文的事儿心情还有些低落,反倒是王宝学扭头朝聂晴方向看了一眼,一边有些好奇:“聂二姐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些惊慌的样子?”一句话说得崔薇嘴角边露出笑意来,聂秋染却是目光微沉看了远处一眼,接着才转过头来,冷声道:“走吧!”
既然聂秋染都开口说了话,王宝学自然不可能再继续问下去,这儿离崔薇家已经不远了,崔家门大开着,杨氏等人坐在院子中,里头看样子人不少,看起来极其热闹的模样,看到众人回来时,杨氏连忙跑了出来,一边慌忙道:“三郎,你姨母过来了,下午娘请人来杀猪,晚上吃好的,你过来吧。”崔敬平这会儿心情不好,吃龙肉都没什么胃口,对于杨氏的挽留自然是拒绝了,杨氏待还要再劝说几句,可是屋里头崔敬忠已经在唤她了,她也只有无奈的看了崔敬平一眼,又转头回院里去了。
几人回到家门口时,竟然意料之外的发现聂秋文笑嘻嘻的穿着一身青色袄子搓着双手跺着脚站在屋门外,背上背了个背篼,装了满满的东西,崔敬平一看这家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恨的蹬了蹬脚,一边跑了上前,重重的就推了他一把,恶声道:“聂二,你这家伙还敢过来?”聂秋文被推得撞到了门上,一边唉唉叫着,一边忙央求着道:“崔三儿,你慌什么,你推我干嘛呀,我是给崔妹妹说好消息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也像是知道自己今儿卖蛇的举动已经被众人知道了一般,连忙讨好的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大把铜钱:“崔妹妹,你瞧,我今儿把蛇拿去卖了,我怕你不同意,所以开始没跟你说,你瞧瞧,好多钱!”
一边说着,一边聂秋文将手里的铜钱数得噼里啪啦的作响,他卖了蛇如今却是将钱送了过来,崔薇表情动了动,回头就看到一旁崔敬平松了口气的神色,见到她的目光时,崔敬平眼里露出一分央求之色来,崔薇知道他跟聂秋文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人当初又是共同闯过祸,挨过打的交情,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友情,既然聂秋文现在将钱都捧过来了,她也不可能真将他赶出去,就是因为他偷偷卖蛇的事儿生气,可看在聂秋染跟崔敬平的份儿上,也不可能真将他给赶走,现在见他把钱拿过来,不由就冷哼了一声,开了门进去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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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教训
只是崔薇没有直接赶人,聂秋文已经很高兴了,连忙屁颠颠的也跟了进去,看到聂秋染望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时,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心里颤抖了一下,双腿不由自主的开始抖了起来。
“崔妹妹,这钱是你的,是你的,我怕你搬不动,所以替你去卖呢,那样大一条蛇,你自个儿是扛不动的。嘿嘿嘿!”他说完,干笑了几声,一边讨好的将钱放到了崔薇面前,一边不由自主的就夹紧了双腿,紧张的盯着崔薇看。
“聂二,那蛇是毛球抓到的,你也知道,所以这其中的三分之一,我决定给毛球买吃的了!”崔薇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也想笑,原本对聂秋文她一向是唤聂二哥的,可是这家伙行事实在是太不靠谱儿,让人尊敬不起来,自然不用再对他使尊称,只是慢慢的将那钱分了一堆出来,大约有四五百钱的样子,这样多铜钱凑一块儿,瞧着一大堆,跟小山似的,聂秋文不由自主的喉咙便滑动了两下,脸上露出不舍之色,但在崔敬平与聂秋染威胁的目光下,却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毛球大哥应该多吃!”他话音一落,被捡在角落里好几天不准出去的毛球听到自己名字,懒洋洋的抬起头来,喵的叫了一声。
他这个态度倒也算是良好,崔薇点了点头,又将剩余的铜钱分了两份儿出来,一份就朝聂秋文几人推了过去:“剩的这一份,我也不要,给聂大哥,另一份你们自个儿拿去花吧,反正快要过年了!”毛球是聂秋文买的。当初两人又遇着过一回蛇,这些钱便算是给自己压惊的,不过她如今手里有银子,不缺这一点儿,自然便不要了,聂秋文这性格跟个小孩子一般,只是看到了好东西忍不住心里生出贪念了,这都是正常的,只怪孙氏平日没好好教他,只知一味宠着才这样。他现在年纪大了,若不好好押着,恐怕往后性子要长歪。
听镇上的人说这蛇卖了二两银子。林府出手一向不会小器,这蛇能卖二两银子崔薇是相信的,如今剩下的大约只有一两半银子左右,剩的应该是被他自个儿花了,不过崔薇也不跟他计较了。只是她不计较,不代表聂秋染那边就算了。王宝学没料到自己今日过来一趟最后还有零花钱分,顿时惊喜莫名,欢喜的跟着崔敬平将那钱分成好几份儿,最后一大堆铜钱被他扫进兜儿里了,幸福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知傻笑着。
而聂秋文的那一份儿最后却被聂秋染手一扫,全并入了他的那堆铜钱里头,聂秋文眼皮儿一跳。那头却听聂秋染慢吞吞的道:“你自作主张,又买了不少的东西,这些钱不要想了,你之前买的,往后便在薇儿这边干活儿抵债。挑一缸水给一铜钱,砍一挑柴当三钱儿。另外寻得好东西再算,直到将那几百钱抵完再说!”聂秋文虽然早知道他大哥不是省油的灯儿,但在听到这么艰巨无比的条件时,依旧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哥,挑一缸水才给一枚铜钱,一挑柴送镇上怎么也得抵得过二十铜钱了”
他话还没说完,聂秋染便冷冷淡淡看了他一眼,温和笑道:“秋文,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在你之前花用的钱里面扣的,什么时候将这些债抵完,你之前卖蛇的事儿才算完!”一听到自己做事还没有钱拿,聂秋文顿时欲哭无泪,但一看到聂秋染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个大哥说的话并不是假的,而是认真的,得罪了聂夫子,最多只是被打一顿就完事儿,而得罪了这个阴险又心黑手辣的大哥,恐怕最后结果惨不忍睹,聂秋文心里一向怕他惯了,现在听到他的话,就算明知这个条件不对等,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忍着郁闷,要死不活的答应了一声。
这会儿聂秋文是真有些后悔起自己之前扛蛇去卖的举动了,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将崔敬平几人唤上,现在他倒是卖了些钱了,一拿到钱时又痛快的花了不少出去,还给那些耍猴戏的打赏了几十文,如今却要用廉价的劳动力来抵偿,一想到这些,聂秋文想死的心都有了,也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即便冲出去将那些打赏出去的钱又给拿回来,他背篼里买了不少的泥人儿以及糖人儿等,画糖时也花了不少的钱,不知不觉的就用了出去,如今吃进了他肚子里,当时倒是痛快,如今却不知多久才能还得清,聂秋文一想到这儿,顿时又垂下了头来。
聂秋染办事,崔薇一向放心,他拿了张纸给聂秋文记了出来,并算清了他花了多少钱,让聂秋文自个儿按了手印,并当即就赶着他出去挑水,不到吃午饭时,聂秋文眼睁睁的瞧着崔敬平跟王宝学二人拿了桔子灯笼欢天喜地的在院子里跟狗玩儿着,而他则是挑了水又得给羊挤奶刷洗身子,侍候完这些小东西们,又要去杀鸡洗菜,忙得团团转,半天下来竟然只抵了三个铜板的债,一看到那铜板最后的零头都还没还清,聂秋文顿时又险些哭了出来。
中午饭只是简单的吃的,而崔薇买了这样多米面,当即就将面揉了,洒了前世时类似于苏打粉一样能发面的东西进去揉了放在了桶里头。晚上时崔薇是准备烧鸡的,而她今日买了不少的小芋头,晚上准备将这些芋头烧进鸡里面。这些小芋头洗起来费力,而且芋头浆弄到后上又痒,这样的差事儿自然是被扔到了现在最大欠债人的聂秋文的头上。
众人坐在屋里玩耍着,外头冷得呵气都要成冰了,聂秋文却是挽了双手正坐在院子里费力的搓着小芋头。这些东西个头小,又难得洗,只有先将它们放进大布口袋中一阵搓洗之后,把泥洗去了,再慢慢一个个的刮干净,过程麻烦得很,可偏偏芋头又好吃,崔薇本来想下午时自已跟崔敬平几人慢慢弄的,谁料聂秋染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便宜小弟,不用白不用,这家伙实在太过胆大包天又调皮了,磨磨他也好。
“咱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份了?”崔敬平一边坐在屋里头,一边看着崔薇取了个菜板出来,洗了一块半肥瘦的肉正在那儿宰着,旁边还放了一个盆子,里面有四五块约摸一斤重左右的肉,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将这么多肉宰碎,崔敬平虽然有些不理解,但说完一句话仍是伸手将她手中的刀接了过来,一边道:“妹妹,让我来宰,免得等下切了手。”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便护着菜板边,小心的用力宰了起来。
今日是过年三十的晚上,崔薇买了这样多菜,众人都不免开始期待起晚上的饭菜来,做活儿都极为细心。王宝学也没闲着,拿了花生在一旁剥着,崔薇手上也剥着花菜,就连聂秋染都在一边帮着忙,四处都一派过年的气息。崔家的欢声笑语不住传来,天色渐渐西斜时,王家刘氏过来了一趟,是来唤王宝学回去的,可是这小子做了半天事儿,早对晚饭期待无比了,哪里肯回去,顿时死扒着门坎不肯走,刘氏又尴尬又是生气,只能跟崔薇笑着说了几句抱歉,这才自个儿回去了。
而聂家那边屋里则是冷冷清清的,孙氏一个人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