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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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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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宣微微一笑,「其实我有时候也不大明白……」 

  薛红羽道,「老爷也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李宣笑,「我不明白的是──你倒是真糊涂呢还是装糊涂呢?」言罢,一声喝,扬鞭疾驰,一阵飘尘落后,只留下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薛红羽呆立原地。 

  此时,慕容天两人却也正如李宣所料,得知消息,前往华山。 

  不久后,两人终归还是要再见面。



第五章 

  这是华山下的一个小镇,方圆不过两里地,纵横也才三条街。平日里除了每月赶集之日,也不算上太热闹,可近日里来人熙熙攘攘,车马川流如梭,所有的客栈都挂出了客满的牌子,有些精明的,连住舍也租了出去。
  这日近午时,又有人赶着一辆车进了镇,车停后,布帘一掀,帘后两张俊脸却是慕容天和邪神医。两人下了车,慕容天付清车马费,那马夫「驾」一声,赶着车调了头。 

  慕容天抬头,见人来人往,笑道,「真热闹啊。」 

  邪神医只盯着人群,眼扫来扫去,似乎在找什么,半晌才嗯了一声。慕容天心道他难道能有旧识在此不成。邪神医看了半晌,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件事物,递给慕容天,慕容天到手一看,却是张人皮面具。抬头看邪神侯不知何时已换了张面目,面色蜡黄,尖嘴候腮,如有病容。若不是他衣物位置不变,几乎要以为是个生人,来往人群毫无异象,显然无人觉察,手脚之快让人啧舌。
  两人找了个僻静处,慕容天也戴上了。此时邪神医用药合着针炙已有数日,慕容天真气一丝丝开始聚齐,武功量仍是不济,但比之前无缚鸡之力比起来,却好了太多。 

  这时该进午餐,两人找了数家饭铺都是满满当当,没有空位,走到镇边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才找到位置坐下了。即使是这种脏兮兮的小店中,也坐了好几桌江湖人,满嘴说的都是三日后剑圣公孙茫和快剑苏策要在山顶一较高低的事情。
  「那公孙茫号称剑圣,成名二十余载,据说早修到人剑合一,以气御剑的地步,为人又极好,都称他是谦谦君子,好友遍及天下,那快剑苏策居然来挑战他?也太不自量力,就是胜了,也难保不是出诡使诈。」身后一桌人,其中一个黑衣来胖汉子义愤填膺道。
  旁人纷纷点头称是,也有反驳的,却又立刻会另有人出来护着公孙茫。显然那公孙茫人缘口碑都极好,因此这些人言辞间都倾向他。 

  慕容天之前曾和公孙茫有过数面之缘。知该人虽然号称剑圣,剑术却鲜有人见,据说是奇高,但从不持技压人,为人确实温柔沉稳,爱护后辈,是以很多人爱戴。那「天下第一剑」的名号,人们能口服心服的叫出来,也不能说没这个因素在里头。
  快剑苏策却是近些年掘起江湖的新人,听说师出无门,剑法奇快,为人孤僻。人缘自是差了很多,于是挑战一经传出,便引了不少人打不平,纷纷觉得苏策不自量力,不过大凡江湖中人,都有个争强好胜之心,苏策会向公孙茫挑战也毫不奇怪了。
  慕容天心下也是盼着公孙茫能胜,再加上此番慕容家该会派人出席,是派谁,何时到,他都只能从人们的闲聊中得知,是以对隔壁的谈话很是在意。 

  邪神医叫了酒菜,对铺中众人的争论似是漠不关心,大概是出尘已久,外加事不关己了。 

  此时那闲聊已经从比武上转到窑子,再从窜子转到此处酒菜味道不差,再转回近来江湖中出的几件怪事,其中便有人扯到慕容山庄家变。 

  「……据说是前任为什么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弒母伤弟,如今不得不请了个外人来主持山庄。」慕容天心下一动,差点要站起来,却又突醒忍住。那桌子被他捏得一荡,酒水洒了些出来。
  邪神医只看他一眼,继续喝酒。 

  「为何要请外人?」 

  「还不是慕容家没人了,听说慕容天早疯了,全庄合力才抓住他关了起来,慕容忆年纪尚小,且被他哥哥重伤,卧病在床,听说是主事吴总家亲自上门请了三次,那人才肯出面暂持他们山庄事务。」那黑衣高胖汉子显然消息灵通,大都是他在解答。
  「什么人面子那么大,那么大个山庄坐收麾下,居然还要三顾茅庐?慕容家非得请个外人主持,该算败落了吧?这天下第一庄估计是要换人了。」 

  「也不算外人,听说是当年慕容老庄主的干弟弟,前任庄主慕容天的启蒙师傅,章天奇。」 

  慕容天心神大震,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五岁时札马步都是他手把手教的。在一起前后二十多年,师傅总对着自己笑嘻嘻的,教了自己不少武功。对父母都是掏心置肺的好,怎么这时接掌了山庄的会是他。
  这到底什么意思 

  吴平反了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做主?先扶小弟,后找师傅,为什么接任的个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莫非其中还有隐情?难道小弟没把真实情况告诉师傅?为什么他们不杀了吴平?难道师傅没发觉自己早已经不在山庄之中……
  手中「咔」一声晌,那痛楚传来,才发觉自己把酒杯也捏碎了,扎了满手的血。 

  「这名字可听得少。」 

  「那是你见识少。」高胖汉子很是得意,「当然他跟慕容老庄主一起闯荡江湖,着实风光过一阵子,听说人也俊秀,武功也是不错,却在后来围剿『狂魔』时受了重伤,武功折了大半,自后便退隐了。」
  「到底是外人,谁知道怎么回事情?」 

  「那倒……唉呀,你干什么!」却听那汉子猛然一声大吼,惊天动地,众人一惊之下都望了过去。 

  那汉子已站了起来,劈头劈腿对着身边一人打了下去。那人边躲边叫,「大爷饶命啊。」却是个十四五岁的邋遢少年,一身衣裳破得不见原貌,估计是个叫花子,不知何时进来的。
  那汉子怒道,「你摸什么摸,你个小偷,大爷生平最恨偷鸡摸狗的小贼,你倒撞上来了,敢偷还求什么饶。」边说边拿斗大的拳头砸将下去。 

  那少年被打翻在地不住求饶,显然是不会武功。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劝停了手,那汉子气犹未消,口中骂骂咧咧,摸摸钱袋还在,这才坐了下去。少年鼻青脸肿的边哭边东起盆子出去了。
  慕容天和邪神医互相一看,慕容天一笑,道:「那小兄弟好手段。」 

  隔了片刻,隔壁桌子结帐,才听那大汉大叫,「我的刀呢?」原来钱袋虽在,兵戎却已早不见了,那么大的对象也不知道那少年何时又如何给拿了出去。 

  吃了饭,两人一路寻觅栖身之所,只见家家挂牌客满。 

  走到镇中心,那家最大的客栈问时,那小二也为难道,「空房还有几间,可老早被人定了。」同时还有几拨来寻住处的人,听了不禁起哄,「有空房怎么不给人住,什么人这么大面子。」小二道,「就是那要比武的『剑圣』公孙茫和夫人一行。」那几拨人一听这话居然没了脾气,都退了。
  慕容天也要走,见身边邪神医站在原地没动,正要拉他,邪神医抢先上前几步,对那小二道,「他们人既然没来,先让我们住着,来了我们再另寻地方,如何?」 

  那小二面露难色,又听这话有情有理,颇有些躇踌。邪神医从怀中拿出些银两,塞了给他,「凡事总有通融之处啊。」 

  小二掂掂银子,点头,「你们跟我来。」 

  慕容天大感意外,笑道,「我以为按前辈的脾气肯定从不跟人讲这套人情事故,原来却也是个中高手。」 

  邪神医点点头,也不开口。 

  这客栈其实也就一般,不仅房屋摆设,被子褥子也旧得很,可这个时候店家要的却是天价,一两银子一天,却是物以稀贵了。 

  到了晚上,两人就在店中点了饭菜,那店中生意兴隆也不给送,还得自己下楼来拿。下楼来看,已经是高朋满座。正端了饭菜要上楼,一人从门口游了进来,转来转去,赫然是中午那叫花少年。
  两人看得清楚,那少年每停一次,手上便多了个荷包,偷了四五次,还无人知晓,可见手脚是极快的。两人不愿生事,那少年却自行挡到了两人身前,正要绕过,慕容天已被少年迎面撞了一下,少年抬头笑,一张脸黑得看不出长相,就两只眼睛溜溜直转,「是小的没长眼,抱歉抱歉。」慕容天知道他定然已经下了手,自己真正是毫无感觉,不由叹道果然是行行出状元。
  眼前一花,只听少年狂叫起来,「干什么?」却原来是身边邪神医突然伸手,将少年拦腰给提了起来。 

  少年杀猪般喊,「老爷们饶了我吧,小人不是故意撞你们的。」众人望过来,不知缘故,议论纷纷。邪神医也不答话,单手抓着少年前后左右一顿乱晃,少年尖叫,被摇得晕头转向。听叮当声不绝,却是少年怀中荷包银两纷纷坠地。
  就听见有几人「啊」的恍然叫道,「我的钱包!」,边叫边上来拾。慕容天也变腰拣起自己的荷包,抬头时邪神医已把少年放了下来,少年瞧着他,步步后退。众人都喊抓贼,就要扭了少年去见官。少年瑟瑟直抖,面露惧色,瞧起来甚是可怜。
  却听身边邪神医道,「不用送了,把他给我吧。」慕容天看了看他,好不奇怪,依邪神医的性子实在是不该管这档子闲事,总觉得选了这镇,邪神医举止就透着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同。
  邪神医面上罩着人皮面具,有什么神情也瞧不出来,带那少年进了房间,邪神医第一句话却是,「中午那汉子的刀,你是怎么带出店去的?」 

  少年已有泪痕,慕容天道,「你是男的,轻易不可掉泪。」 

  邪神医不语。 

  少年看了看他,果然擦了泪,挺起胸道,「这还不简单,那胖子觉察之前我就已经解了他的刀,放在地上,趁他站起来的时候给踢到桌下,那桌子不是有桌布遮着吗?他打我的时候,大家都站起来只看我,小凡就借机把刀带出去了。要不是那死胖子太机警,身上早什么都没了。」
  原来还有同伙,慕容天恍然。之前自己只觉奇怪,说破了却是一文不名。 

  邪神医点头,「好了,走吧。」 

  少年大是意外,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慕容天,慕容天也没料到邪神医喊了他只为这件事,见孩子看自己,却是点了点头。少年犹豫片刻,走到窗前。 

  慕容天道,「怎么不走门?」 

  那少年道,「此刻我从门口出去,人家不都知道你们把我放了,万一还是要送官呢?我还是从窗子出去保险。」 

  慕容天笑起来,又醒到自己戴着面具,可看不到表情,点点头,那少年果真开窗,爬了下去。 

  回头看,邪神医已取了面具,清雅脱俗的脸上也隐隐有些笑意。 

  ◇◆◇ 

  到了第二日,才日上三竿,就听人「咚咚」直敲门。 

  开了门一看,却是昨天那小二急匆匆道,「二位客倌,那公孙老爷到了,还请二位退房结帐吧。」 

  到了楼下,果然一辆极气派的马车停在门外,一着青袍的长须中年男子正从车上扶了位妇人下来,前后几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在搬行李,周围甚多人围观,那些人也不在意,似是被人看惯了的。
  慕容天一眼看过去,那中年男子相貌端正,高大消瘦,气宇轩昂,可不就是「剑圣」公孙茫,旁边妇人虽已中年,却是依然清丽温婉,姿色不减,面目间依稀有些病态,正是公孙夫人。
  慕容天不敢多看,赶紧埋首看帐。 

  公孙茫扶着夫人,走了进来,行走间偶尔四目相对,两人均微微一笑,目光里缠绵悱恻,真是恩爱得羡煞旁人。 

  「二两三钱银子。」掌柜道。 

  公孙茫到柜前停了步,开口道,「掌柜的,我派人定的房间……」 

  掌柜的忙踱步绕出柜台,「公孙老爷,老早就准备好了,您跟我来。灰子,你来收这两位客倌的钱。」灰子就是那小二,忙应了过来。 

  公孙茫扫了慕容天两人一眼,轻笑,「这时候还有人退房呢。」慕容天含糊嗯了两声。公孙茫笑一笑,正要转身,突听身后有人冷冷道,「说什么退房,是公孙老爷来了,我们只能让房。」却是邪神医,众人大惊。
  慕容天暗道,这家伙脑袋不是烧坏了吧,怎么这个时候开口这说种话,再说这主意可不也是你自己提的。若是给公孙茫认出了自己身份却大是糟糕,心中忙想敷衍说词。 

  那掌柜和小二也是面色尴尬,公孙茫一楞,看了看邪神医,却是不识,微一思量,心下了然,对掌柜道,「我定了五间房,就让一间出来给这两位兄弟吧,这个时候再出去,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住处,我们挤一挤也就是了。」言罢,对两人微笑点头,他那笑容如冬日旭阳,只温柔人心,毫不逼人,让人看着心里暖暖的,很是舒服。
  慕容天忙抱拳行礼,邪神医却动也不动,那公孙茫也不在意,扶了夫人转身上楼。 

  慕容天心道,果然不愧是公孙茫,遇事举止丝毫不失气度,同是前辈,和身边这个真是云泥之分。 

  转头正要开口,却发觉邪神医浑身僵硬,微微颤抖,一双眼死死看着公孙茫夫妇。公孙茫夫妇上了楼,走过过廊,他的目光也便跟着上了楼,走过过廊,跟着他们衣襟飘动间,脚步行走间,对微笑间胶着不放,似乎满天满世界除了那两个人影就再没别的事物了。
  直到那双身影转过屋角,消失良久,才颓然低了头,失魂范魄了半晌,转身奔出了客栈,慕容天在身后喊了数声,他也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片刻间就不见人影。 

  慕容天心下起疑,不禁也抬头朝那身影消失处看了数眼。 

  ◇◆◇ 

  慕容天找到邪神医时,他已经在一家酒肆中喝得烂醉。 

  世人喝醉了,大都是大哭、大笑,或者难以控制与人争斗,又或者呼呼大睡,数日方醒。 

  这人喝醉了,却是击节而歌,似乎极高兴。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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