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一闪,不觉两人已将那壶酒喝光,李宣拿起酒壶摇一摇,晃之无声,沉吟了片刻。慕容天只道他要再叫小鱼拿酒,可李宣却是不说话,拿眼来看他。
这是为什么?
慕容天突然心中一动,猛地站了起来,身前的酒杯「碰」的一声,落到地上。
「你,这酒……」慕容天只觉下腹骤然燃起一团欲火,突然间人就有些软了,不禁脸色猛变。
屋外,只听悉数之声,小鱼在外叠声道,「王爷什么事?」
李宣笑一笑,悠然道,「没事,你先别进来。」
慕容天撑着桌面,狂恼自己疏忽,只是两人同饮一壶酒,那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
李宣凑过身来,慕容天一退,却没躲过,李宣在他耳旁轻轻道,「这『春宵一夜』发作起来可还舒服?小鱼就在外面,你是希望她听下去呢,还是打算叫她出去?」
慕容天死死瞪着李宣,只后悔昨夜没一刀砍了他。
「说起来,『春宵一夜』也不是太猛的药,你要撑也是能撑过去的,只是……」李宣伸手一撩他的衣,慕容天满心厌恶,却无暇去理,「这么一番美景要我看着这么忍受,却也是难。要不就让她听听吧?」
「……」
慕容天无声长叹,低声道,「你就让她……出去吧……」
李宣抿嘴一笑,扬声道,「小鱼,你去隔壁歇着吧。」
外头小鱼低声应了,只听门「吱」一声,再没了声息。
李宣却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
「你是如何下的药?是那人参?」那春药其实确实不算太强,一个人勉强也能受得了。可李宣在此,又怎么会放过他?
「你闻了这熏香没,这香便叫『春宵一夜』,平时就是吃一斤也没问题,可如果合了人参一起,就是闻一口也是春心荡漾啊。我特意为你找的,效果强了怕你受不了。」李宣直笑。
「王爷有心了。真想要慕容,说一声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折。」慕容天笑道,尽力站直了腰,慢慢泰然自如起来。外头少了人听,他压力便少了许多,居然似乎能把那药效压了大半下去。
「说得好。」李宣见他站起,暗中奇怪,脚步便停了下来。
但愿这虚张声势能起作用,慕容天笑道,「王爷能垂青,我做百姓的受宠若惊啊。」
李宣目光一扫,却见他手指微颤,心下豁然明了,「那我们可是两相情愿了。」
慕容天此刻武功尽失,就是个壮硕些的汉子也未必打得过,见他步步进逼,不禁暗地吸了口凉气。想要退让,可偏偏难挪半步。李宣行到慕容天面前,见慕容天毫无弱态,腰身挺直,若是不知道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此刻眼前仍是当年那个武林高手。也不由有些佩服。
事已至此,如是对方此刻显了劣势,倒好下手,如慕容天这般自如,用强扑上去似乎反落了下风,就是得手也难有趣味。
偏偏床第之事最要情调。
那药似乎没起到效果,却是奇怪。他微一踌躇,围着慕容天转了一圈,慕容天也不理他。行至背后时,慕容天不由微微偏头,他心中一笑,猛然伸手,搂住了慕容天的腰。
「你到底胆怯了。」他笑道。
慕容天静了片刻,居然也没任何动作,「何以见得?」
「如不胆怯,何必担心我的动作,当年的你,即使背后有人,也根本不屑回头,听音辨位,我虽然只在旁看看,却也觉得潇洒啊。」说着便伸手来摸他衣带。
顺手解了外衣,再摸索进去,触手却是一片温暖,让人心怡。再往中衣内探索,就是那让人心醉的肌肤了,此刻真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这等关口,他却突然省醒,不对劲,怀中人如是反抗倒还在理,也添情趣。可像这等不见丝毫动作,任自己亲薄……,这人看似温和,其实满骨子的傲气,纵然是武功全失,也不可能束手待毙。
心中虽是疑虑万千,手中却也没停下,一直摸上去,直到慕容天胸前那小小的突起,轻轻摩擦,慕容天终于忍不住微微震了震。
他俯在慕容天耳后,柔声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热气在耳廓间暧昧地萦绕不散。
慕容天仰头长吐了口气,纵声笑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王爷可否容我自己宽衣解带?」
他一征,抚掌大笑,「慕容兄果真妙人,请。」随即松手。
慕容天转过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瞧着他,他脑中突然便冒出眉目如画四个字来。
其实慕容天长相并不柔弱,可剑眉星目,颜色分明。他此刻才晓得「如画」这两个字原来不仅是为女子准备的。
外衣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
慕容天着一身月白中衣站在屋中央,也不看他,低着眼,缓缓伸手解开束发,随着动作,黑发一缕缕垂到脸前,月光下,把那张英俊的脸慢慢遮出一分黯然,三分认命,九分暧昧。
他突然觉得一团火自腹间伸了上来,瞬间就烧遍了全身,不禁前行了半步,又突然停住。该死,自己居然被他一个简单的动作便撩得难以自制。
慕容天却停了,手扶着衣领,露出修长的颈部,侧头,似犹豫似懊恼。
搞什么,他暗骂一声。终于忍耐不住,踏前一步,伸手去扯最后那件碍事的中衣。
寒光一闪。
下一刻,慕容天的右手被扣在了李宣手中,掌内是他束发的一只铁簪,尖端锐利如针,光似秋华,完全是件暗器了。
李宣哈哈大笑。
笑完却恨道:「好你个慕容天,你以为我能不防你。」
慕容天微笑,「自然不会。」
「哼。」李宣伸手接过那铁簪,仔细把玩片刻,赞道,「这可是千年寒铁所制,难怪毫不起眼,我可真小瞧你了……」语音未落,突然反手,将铁簪插向慕容天肩头。这玩意何等锐利,无声入骨,只露了扇型的簪头在衣外。慕容天闷哼一声,忍不住单手抱肩弯下腰去。
李宣伸手抬起慕容天的下颚,「你没事吧?」
慕容天痛得满头大汗,一手捂着伤处,一边却睁目笑道,「还好。」
李宣轻声耳语,「也好,那我也就用不着客气了。」
◇◆◇
天灰蒙蒙的,象个大罩子压在头上,把人逼得几乎要无法呼吸,小鱼再次呼喊追来的时候,慕容天没有回身,而是沿着小道自顾地往前走。
然而,他再怎么用力,却也无法更快。股间的痛楚让他一步一轮回,在忘却和回忆中挣扎。昨天夜里的事情,他极力想忽视掉的经历,那生不如死的经历。任他如何告诉自己,不过如此,不过形同被狗咬了一口。那些却还是在他身体上留下了痕迹,让他虚弱和难以言明地灰心挫败。他似乎想吐,却又吐不出任何东西,全身都难受着,所有的打击都转成了身体上的不适,便是风,此刻也似乎能把他吹翻,那寒意一直冷到骨子里。
他真想就此躺下来,席地而眠,进入一个跟此地无关的世界,然而还有一个信念,却盖过了所有这一切,让他能无限制的支持下去。
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那个人,永远也不再见到他。
◇◆◇
小鱼很快追了上来,「天少爷。」
慕容天没说话,他所有的精力此时都只需用在行走上。
「天少爷……」小鱼跟着他走,见他置若罔闻,不由有些着急,「你听我说句话。」
「不用了。」慕容天道,依然没看她。
「天少爷,你在怪我……」,小鱼跟着慕容天,满腔的话都被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骇住了,不禁流下泪来。
慕容天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停下来,「没有。」
小鱼轻声哭泣,显然并不相信。
「你要说什么?」慕容天有些倦了,终于在小鱼的坚持面前投降。「我在听。」
小鱼呆立半晌,突然扑的一声跪了下来,「天少爷,小鱼对不起你。」
慕容天伸手要去扶,却又半路缩了回去,「……,罢了罢了,说这些其实无益,小鱼姑娘,我真不怪你。你起来吧,我现在很累,实在不想再说。」
小鱼抬起泪眼,「天少爷,你什么都没带,到哪里去吃住呢?这簪子你拿着吧,典当了也是能值几个钱的。还有,这份地图,你按着图去找这个人,这人脾气有些古怪,但或许能帮你恢复功力。」
慕容天随手接过簪子和地图,「多谢了。」
小鱼欣喜,复又落泪,「天少爷,我对不住你。」
慕容天也不知道小鱼到底指的什么,此刻也没心情再计较了。或者她真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抬眼看天,不知道何时,雨轻轻就飘了下来,小鱼呆呆跪在原地,看着慕容天越行越远,雨也大了起来,那身影很快便朦胧了。
◇◆◇
淋了一日的雨,慕容天马上就病了,强撑着找到当铺把簪子当了,才有钱住了店。
拜托小二请了大夫来看,诊断说是风寒加急怒攻心,开了几副药,要他将养两日。这大夫,病看得有个大概,诊金却奇贵,一举将他手头的钱拿去了大半。这店再住了两日,那簪子钱便用完了,小二还算客气,也不翻脸,恭恭敬敬把慕容天给请了出去。
慕容天一生未曾遇到过这种潦倒状况,边咳嗽边提着尚未吃完的两副药站在客栈门口,真不知该往何处去。左右看了看,这药反正无处可煎,拿着也无用,抬手就给扔到了路边。
转眼天黑了,慕容天只得找了个靠灯光近的墙角坐了下来。
他自王府出来时,狂怒迷乱之下,只穿了身上这套薄衫。
此时凉风一吹,不禁喉咙奇痒,忍不住大声咳了起来,猛力咳了半晌,几乎连肺都咳出血来。只能把衣裳裹紧些,却也止不住又饿又冷地微微颤抖。他一生没缺过钱钞,小鱼赠簪时还只觉得麻烦,此刻才知道自己这两日花得太过大度,不禁后悔。摸摸身上只余了几个铜钱,捂着胸去街对面买了两个白馒头。
那卖馒头的摊子也没挂灯,大概是省油,好在对面店铺灯火通明,照着摊子倒也看得清,这摊子还兼买牛肉汤,摆了几张小方桌,零星坐了一两个人。
那卖者妇人见他长得俊俏,衣着虽是仆人装束,却是干净,不知是哪家大户的家童外出,特意在靠光近处,取了张凳子给他坐。
慕容天边啃边道过谢,坐了下来。
这凳上比墙角又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可惜人家过会便要撤摊了,也坐不了多久。晚上该到何处度一夜呢,边想边看着来往的人们,几口便把馒头吞了个干净。只觉意犹未尽,再摸身上,只剩最后两个铜板,就犹豫该不该再买一个。
想了想,突然醒道自己居然为两文钱,斤斤计较,如此盘算,着实可笑,不禁叹一句,「昔日里锦袍华裘,举酒论剑时,可怎知今天会潦倒到借着灯光啃馒头。」
隔了一张桌子,便传来一声轻笑,转头,却是一青衣书生听到这话,举目来看他。
慕容天不由脸红了,那书生却笑道,「兄台言语与人不同,一看便是英雄人物,可否赏脸让小生请上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汤。」
慕容天更是难堪,「不必了,多谢兄台美意。」起身要走。
「慕容兄!」那书生忙站起来叫道,「慕容兄,果真不记得小生了?」
第三章
慕容天转身看了看,那年轻书生倒是清秀,但也不眼熟,他有些茫然。
青衣书生作礼,「多年前,曾蒙慕容兄相救,在古庙之中,我是那赶考遇到盗匪的黄秀才啊。」
慕容天恍然,多年前,他还未是山庄主人前,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当时他赶路打尖时,听到一伙强盗商议要在一个废庙中对个呆秀才谋财害命。一时性起,顺手救了个秀才和他的小童,他只记得自己闯进去时候,那秀才蹲在佛像前瑟瑟直抖,回头时的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
类似事情他做过许多,只为在江湖上搏个好名号,那秀才什么长相早忘记了。那知道今天潦倒时居然遇上。
青衣书生笑道,「在下黄其轩。」
慕容天震了震,又释然,此轩非彼宣,他太敏感了。
黄其轩原来赶考未中,没脸回去,却在这小镇上谋了个师爷的位。那小童还一直跟他,叫其他。
「好古怪的名字。」
黄其轩笑,「我师傅起的,他性子原本就怪,你看了就知道了。」
黄其轩虽然是个书生,但侠气颇浓,见了曾经的救命恩人,非把慕容天留下了。慕容天正愁无处安身,便顺水推舟的应了。他住处颇小,只两间土屋,并无院落,外头其他住了一间,兼做书房,客厅之类。里屋本是黄其轩一人住,此时只能两人挤了。
慕容天最初本不肯两人睡在一起,那夜在他心中其实总是有些阴影。他宁愿睡在地上。黄其轩哪里肯。头两夜便是慕容天睡床,黄其轩睡地,后来,慕容天过意不去,两人又推脱一番,终于都睡回床上。
闲聊中,黄其轩居然懂医术,见慕容天咳嗽不止,便开了副冰糖川贝蒸雪梨,吃了几次便止住了。那散功丹黄其轩却解不了,切脉时犹豫说,也许有人能解,可那人自己暂时也没音信。慕容天心中一动,把小鱼给的地图拿了出来。黄其轩仔细看了看,脸色有些变,道:「这图谁给你的?」
慕容天道,「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会是个女的?」黄其轩喃喃。
慕容天仔细看他脸色,有些奇怪他的反应,「怎么?莫非你认识他?」
黄其轩摇头,「不认识。」
慕容天颇失望,「那女子说这人性格古怪,但能帮我恢复功力。」
黄其轩点头,「那倒可能,这人人称邪神医,医术是极高的,治好你估计非他莫属。」
慕容天喜道,「这么个人物,江湖上怎么没人提起?」
黄其轩道,「你们武林人士也许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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