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吃饭睡觉。
合衣躺了一会,正要闭眼时,瞧见了悄然伸入窗子的那支芦苇管中,吹出了一缕青烟。慕容天盯着那烟,边掩住口鼻边郁闷,自己甚至没来得及脱衣,这个人怎么这么心急啊。
等了片刻,窗子被支起,一个黑影跳了进来。
第十章
慕容天早已守在窗内,那黑影就直接跳到了剑下,抬头看清那明晃晃的兵戎,怔住。慕容天脸上扎了块湿布,烟这会还没散。
他道:「你是谁,来干什么!」不得不例行公事般的问一问。
那黑影不说话,慕容天轻轻一劈,他脸上的黑布一分为二,露出一张娇比春花的脸,朦胧月光下,双眸剪剪,樱唇一点,那身黑色的原来不是夜行服,而是套深色胡服。慕容天怔住,他确实没想过这个用迷药的居然是个女子。来人被挑了蒙面布巾,却毫无怯意,对着他妩媚一笑,真叫顾盼生姿,倾国倾城,想来没人能够拒绝。
慕容天也不例外,他把剑往下移了移,免得那锋刃伤了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然后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来人显然没料到自己的美人计会失效,冷了脸色瞪了他半响。突然大叫起来,「快来救人啊!救命啊!要杀人了!」慕容天这下真骇了一跳,旁人若进来,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绝色女子会给自己下迷药吧,自己全身有嘴也是说不清楚了。只得不顾男女授受不清之铁则,伸手把那张樱桃小口给捂住了。
那女子几番挣扎无效,便直接一口咬在了慕容天手掌上。小嘴虽然是樱唇一点,可咬起人来,那贝齿下也是蕴涵着无穷力量,慕容天忍痛受着,痛苦之余,突然想起当初自己也给李宣来过这么一口,不觉深感愧疚。
那女子还是不松,慕容天终于受不住,另一只手反转剑柄,往那女子脑后一击。那女子瘫软,口也终于松了。
慕容天将那女子扶到床上躺下,心中疑惑又恼怒,这会自己该睡哪里呢。
这女子什么人,为什么来袭击自己,他想了半天,毫无端倪,起身正要推开窗子透透气,突然见窗子外又有个人头探了来看屋内,心中一跳,贴墙而立。
片刻,一个人跳了进来,慕容天正要出手,窗子一暗,又跳入一个。慕容天心道,原来来人还不少,再等了片刻,却再无人进入了。
那两人身材高大,显然是男非女,屋内无灯,他们自光入暗,一时间难辩屋内事物,一路摸到床边,正摸到那女子身边。慕容天心道不妙,他虽不知那女子的身份,却也不愿眼睁睁看她被人轻薄,坏了名节。踏前几步,出手如电,点了那两名男子的穴道。
他原准备了后着,却没料到此举一击即中,这下心中暗自诧异,这两人武功平平,不知道又是来做什么?
隔了半晌,见屋外再无动静,慕容天燃了火烛,一时间烛影摇窗。
那两名男子也都黑巾蒙面,进屋莫名其妙就被点了穴道,这下灯亮,正见那女子昏迷在床,不禁都瞪大了双眼。剑光一闪,那两张黑巾落地,慕容天仔细瞧了瞧,这两人均是高大魁伟,浓眉大眼,面目间有几分相似,似乎是兄弟。此刻正如有不共戴天之仇般怒视着他。
慕容天暗下纳闷,这年头,怎么做贼的比被偷的还嚣张啊。
点开一人的哑穴,那人当头便呸了一口,大吼道,「狗贼,你有种便杀了我们三人。」声音震耳欲聋,响彻天空,也不知道惊醒了隔壁几人春梦,慕容天只得把他哑穴又闭了,笑道:「原来你们三人是一伙的。」另一人闻言,拿那铜铃大的双眼恨瞪这人,这人自觉理亏,低头不语。
正在三人大眼瞪小眼的当口,只听嘤咛一声,床上女子悠然醒转,睁目见那两人,不禁瞠目。慕容天走近,笑道,「你可认识这两人?」
一双美目在那两人脸上转了又转,女子转头冷道:「不认识。」这话一说,两男子都似乎激动了起来。慕容天双手一弹,两枚铜板激射而出。
「眉儿,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两个穴道一解,同时脱口而出,有一个泪也快下来了。那眉儿皱眉,气道:「你们两个蠢人,我说不认识他便会放了你们啊。」慕容天心道,那却不会。
「难道三人死在一起很好吗!!」
「我宁可跟你一起死了!」那两人又异口同声,说完都互相望了一眼。
眉儿气得直笑,「我是打个比方,谁想和你们一起死了。」
那两人低声,「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一人道,「我死了也要让你出去。」另一人也赶忙点头,「我也是。」
慕容天看这三人打情骂俏,心中好笑又不耐,「且慢讨论生死问题,你们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
三人住了口,相互看一眼,那眉儿自怀中掏出个物件,「这是不是你的?」慕容天一看,好不眼熟,正是自己从王府拿出,后又丢弃的一个银茶盅。点头道:「是啊。」
眉儿有些面红,「那你就是个有钱公子了,就是给人偷过一回,也不算什么啊,何必抓了我们不放。」
慕容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丢这东西,财露了白,引了这三个笨贼,不禁大笑。
那两人见他笑声不绝,都变了脸色,道:「罢了罢了,你既然不放我们,这女子你总下不了手,把眉儿放了也行。」眉儿横他们一眼,「不行,要死一起死,要见官也一起去。」说罢,瞪着慕容天,只恨他心不软。
慕容天见这三人不待自己开口,自己便把后路定死,不禁逗弄道,「我也没那么狠,不过既然被偷,总得有一个留下来见官,你们自己定一个吧。你就算了,美人挨板子总让人不忍啊,」慕容天对着眉儿一笑,换来美人怒目一视,他却微微一笑,「就两个男的里面挑一个吧。」
那三人面面相觑,眉儿下了床,三人蹲成个圈嘀咕了半天,看看慕容天,又埋头嘀咕片刻,才对着慕容天道,「没法选,我们三人早发誓来着,生则同衾,死则同穴。」说把,还把手连握了起来。
慕容天心道,这话听着可真诡异,三人同衾?再看他们三人手牵手,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却是好笑又有些佩服。走到门边,把门打开,那三人一怔。此时已是深夜,客栈处处熄灯,只远处牌楼上高高挂着个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慕容天回身笑道,「见官乃是戏言,三位别见怪。请。」
有了这三位这么一闹,慕容天心中轻松甚多,这一夜便睡得分外香甜。
到清晨,正起来洗漱,却听有人「碰碰」大力捶门。开了一看,居然是昨晚张口便说漏嘴的那个男贼。那人冲进门,也不待慕容天开口,「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慕容天骇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口中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那男子甚是激动,眼都红了,挣开他的手,不住磕头:「求大侠开恩,你不去,他们就死定了……您救了他们,我方磊这一世为奴,做牛做马报您大恩。」
慕容天诧异,手运真气,将那男子扶住。方磊再也拜不下去,只得抬头哀求地望着他。
「这话怎么讲?你说清楚些。」慕容天道。
高木参天,郁郁葱葱,那阳光只能间或从树叶间隙间落下。虽然离道路仅仅二三里,可因草木茂盛,却是罕有人至,一条小道也没有。
慕容天跟着方磊,不断用手中的剑削断及膝的灌木或者藤草。
「眉儿!阿落!」方磊突然一声大喊,加速往前奔了去,慕容天抬头一看,一棵双人合抱的大树上,倒吊着两人,正是昨天晚上夜闯自己房间的那两个。吊得不高,离地才三尺,都被蒙了嘴和眼,在空中荡来荡去。
方磊抱住眉儿,扯下那两条布巾,连声呼唤。对方去闭目不答,果如方磊所说吊了半夜的话,估计人早晕过去了。方磊转身又抱住阿落,喊了半天,阿落终于哼哼了两声。慕容天环顾四周,这里草木繁密,处处可以藏身,自己在明敌方在暗,再不离开,简直就是活靶子。当下提气一跃,手中明晃晃宝剑往那两根绳子上砍去。
却听身后一响,锐风突至,只得张臂低头一个『千金坠』,硬生生避过来势。只听身旁『扑』的一响,有物坠地,自己那一剑终于还是砍断了一根,回首看原来掉落的是男子。再看那树干上,颤巍巍直晃的却是支袖箭。
这暗器却是女子常用,慕容天转身,心念百转,却想不出到底是得罪过哪位女子,囚了这两人,非得要自己来救。
方磊已经用刀砍断兄弟身上绳索,正要挥刀去斩吊眉儿那根。却又是一声响,第二支箭来势更汹,直逼方磊。方磊功夫原本平常,哪里躲得过。慕容天一纵,飞剑挡下。对着那袖箭来处朗声道:「尊驾何人?何必缩头藏尾。」
那树林动也不动,风也没一丝。
慕容天提气再道,「尊驾不必再躲,出来说话吧。」中气十足,响彻天空。其实他此刻重伤初愈,难以久战,不过是先虚张声势,盼能用以退敌。
隔了片刻,树后才闪出一个黑衣人,身材高挑,面目蜡黄。方磊道:「就是他。」
慕容天一看,心下纳闷。这人长相平常,自己显然从没见过。他为何要拿了这小偷的性命来逼自己出面呢?
「我和尊驾可有什么过节?」慕容天道,突然想到莫非此人与山庄有关?莫非自己行踪败露?不由警惕起来,握了握剑,必要时杀人灭口也是没办法。
那人点头,沉声道,「有。」那声音有些沙哑低沉,慕容天心道,这个声音明明也没听过啊。正疑惑间,却见寒光一闪,三支箭连珠而至,慕容天急撤,那人一脚踢起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风声呼呼,封了他左侧退路。
慕容天下意识往右退开,退了才道糟糕,这么一来,自己居然已经退出那树下,那三人!
待他反应过来,那蒙面人早重新制住三人。手中箭头逼着那眉儿喉间,那两人纵声惊呼,「不要!有事好商量!」
眉儿被这番动静弄醒,睁眼看了看那人,又把眼合上。方磊叫道,「你这卑鄙小人!!」阿落仍躺在地上,又气又急,连话也说不出了。
慕容天皱眉,「你是谁,到底要干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放了她。」
慕容天心中一动,这笑声却是有些耳熟,再凝目看那张脸,竟也是见过的,只是不曾留心记忆,刚刚猛然一看居然不识,心中恍然。面上反是不动声色,「什么话?」
那人道:「你对天发誓,投我门下,一生不得叛离。」
慕容天突然一笑,抬剑,纵身直刺,「想得倒好!」方磊两人见他不顾眉儿性命出击,不禁魂飞天外,目眦欲裂,都惊叫挣扎起来。却见那剑直逼那人面目,那人也自不躲。
慕容天一声大喝,「李宣,还不把人放下。」剑锋擦面而过,钉在树干上,慕容天飘然而退。
那人依言松手,往面上一抹,取下人皮面具,露出促狭笑脸,俊美非常,可不就是同钦王李宣。
见了那张脸,慕容天也不知自己该喜还是该悲。静立了片刻,飞身拔剑,反手将那绳索挑断,张臂接住掉下来的眉儿。李宣见状,挑了挑眉。
解开那两个穴道,把眉儿放到方磊手中,慕容天再也不看李宣,转身朝着来路去了。
方磊两人围着眉儿连声呼唤,焦急万分。李宣瞧了他们一眼,取下袖箭,扔到三人身旁,随着慕容天的方向,追了过去。
慕容天慢慢悠着缰绳,隔了片刻,再回头,身后五丈远处,一人一骑也不紧不慢跟着,却不知道他从哪里牵了匹马来,动作也真是快。
慕容天转回头,看那阳光照在自己手上。这双手骨节粗大,因长年握剑,虎口处磨出了厚厚的茧子,此刻把着缰绳笼头,手背青筋微微隆起,一看便是男子的手,不圆润,不纤细,虽然保养得不差,修剪整齐,但却没想象中那种蛊惑人心的魅力……,那李宣此刻却是何意,慕容天只觉烦乱,初见时那点儿似是欣喜的东西被他刻意给忽略了。
他那大喝之后便没再跟他说过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突然,他甩了个响鞭,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惊,奔跑了起来,一起一伏间,风和阳光都从他的肩头飞过去,他稍觉轻松了一些,似乎有些东西被风吹散了。隔了一会,耳旁传来得得马蹄声,他余光一瞥,果然那人也策马跟了来。
猛的一拉缰绳,骑下骏马一声长嘶,提蹄人立,却正挡住李宣去路。李宣大惊,急勒笼头,那马吃痛,怒嘶连声,转了半个身子。
慕容天静静看着李宣,两人两骑呈『丁』字站立。
你跟来做什么?
「我有事想问你。」慕容天终于开口。
「你说。」李宣似乎丝毫没觉得慕容天的口气并不恭顺。
「你上次说有人要害章天奇的事情,可有后续?」
「对方还没动手……,」李宣想了想,「可能在等某个契机。」
「什么契机?」
李宣摇头,「……待查。」
慕容天沉吟片刻,拨转马头,李宣看着他背影,突然道:「我和你一起去。」他的话语中没有询问,只有肯定。
「……是命令?」
「不,是请求。」
「那你该恭敬些。」
慕容天轻纵缰绳,马儿缓步跑了起来。李宣闻言轻笑,甩鞭跟了上去。
到了晌午,两人在官道边一个露天小滩上坐下,要了两个小菜,一碟萝卜条。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盘青椒炒肉,一盘时令小菜,李宣皱眉看着那磕了边的蓝花粗瓷碗,和那双看来也不知道多少人吃过的旧竹筷,怎么也下不了口。
慕容天边吃边瞥了他一眼,李宣转转眼珠,笑道,「慕容兄,我请你到前边镇上最大的馆子去吃可好,听说这一带的东江血鸭不错,总比这好些。」说着用筷子点了点那盘炒肉,翻了翻,连油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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