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端王带著锦瑟出席宴会,发现锦瑟垂著的眼睛发出光来,灵动而悄悄地东张西望,之後只要有机会他就带著锦瑟外出。他自然不明白
,锦瑟不过是想从外人的闲谈中寻找关於江南关於古家的消息。
转眼,年关将至,这时锦瑟已与古越裳分开两年。
锦瑟後来回想,自己这一生的劫难仿佛都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少爷护送胡彦之北去他独自应对老爷的那次是年关将至,自己被稀里糊涂送到那
个色老头那里的那次也是年关将至。只是这一次,劫难中祸福深藏,劫杀危机无限。
那天下了一场大雪,苏小侯派人说府中海棠花冒雪而开,邀端王过府赏花。端王讶然,笑说如此祥瑞之景怎能不看?把锦瑟裹在一袭狐裘里也
捎带了过去。到了侯府,迎接端王的却是一班死士的刺杀。
端王凝笑负手,搂著锦瑟的腰看自己的侍卫与对方厮杀,仿若闲庭漫步。
锦瑟就在那一片血光飞溅中看到一名落拓男子潇洒杀至近前。
锦瑟屏息,睁大眼睛。
男子挥剑,视线淡扫。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接,男子三魂六魄皆散,被一剑穿肩而未察觉,锦瑟惊喜悲苦,张口欲呼却发现两年缄言已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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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弃坑,我只是很忙。。。。。。
过两天就闲了。。。。。。
长相守 44
厮杀中,另有一队端王人马杀入现场,对刺客形成包围之势。古越裳凝望锦瑟,悄悄摇了摇头。锦瑟与他心意相通,知道少爷是要自己不可轻
举妄动。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景并非第一次见,两年久隔却将心事酿得浓郁。眼看著古越裳身材比从前更为高大了,眼看著谪仙般的面容上染了风
尘,眼看著儒雅风流里添了六分的沧桑,锦瑟一颗心缓缓地揪了起来。
端王看出不对,贴锦瑟的耳低笑:〃这就怕了?〃随手一推,一名外号〃鹰眼〃的贴身侍卫护著锦瑟先行离开。
锦瑟想说自己不害怕,可没人听他的,手臂一紧,已被带入另一重院子。
走到侯府门口,正碰上几名捧著盒子登门求见之人,两边一撞,捧盒里的东西丁丁当当摔了一地,一样物什恰好滚到锦瑟脚下。锦瑟後退避让
,视线所及,却见红绒盒子掀开,从里面滴溜溜滚出一块水汪汪的翠玉,玉中一缕翠色盘英如云,又如枝叶累垂。他心头一惊,俯身拾起,来
不及细看已被〃鹰眼〃抓住胳膊往外走。
回到王府,四下无人,锦瑟把握成拳的手举到面前颤抖著松开,汗湿的手掌心里躺的正是两年前古越裳送给他的〃长相守〃中的一块儿。锦瑟怔
怔看著,半晌伸手往脸上一抹,手上一片濡湿。他捂著嘴发出一声呜咽,退到墙角蹲下缩成一团,把玉佩按到颤抖的唇上碾转地吻了不知多少
遍,忍不住啜泣起来。
两年!分开了整整两年!自从一年前得知老爷子被刺身亡,少爷解散漕帮,孤身杀入对方总垛复仇後匿迹江湖,他就已经不报希望了!天下这
麽大,就算离开了端王府他也没办法找到少爷。可今天,少爷再次出现在他眼前,〃长相守〃的定情信物也在这天奇迹般回到他手中,这是否预
示著他所失去的一切都要失而复得了?是不是老天爷看他受的苦太多,所以大发慈悲了?
这夜,三更时候端王才回府。
连著两天,王府的议事厅都没有断过人,端王很忙,所有人都很忙,古越裳也并没有出现在王府救锦瑟。
不知那一战情况如何,锦瑟心急如焚,向侍卫要求见端王。
这一年来端王对锦瑟的管束放松许多,府里任他来往自由,有时候也派人陪锦瑟出去逛街。求见端王这麽小的事情,更不在话下。
去端王的寝居正经过议事厅。
走到议事厅前肩膀被拍了一把,锦瑟愕然抬头,只见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笑注视自己,操著一口糯甜的江南口音说:〃呀,对不住,认错人了。不
过小哥,好似在哪里见过呢!〃手被轻轻一拂,一样东西滑入锦瑟掌心。
少年清眉秀目,赫然便是金燕子。
一笑,金燕子翩然而去,问旁边的侍卫:〃阿哥,刚才的小哥是谁?我从前来府里怎麽没见过?〃
两人絮叨著远去。
锦瑟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掌心,里面是一张便笺:〃古越裳危矣。若能困端王三个时辰,则可救。〃
锦瑟一阵胆寒,忽听议事厅传出一个声音:〃王爷不可急躁。近日禁宫传闻皇上流连‘摘月楼',那帮乱党藏匿在那里,想必也是为此。王爷虽
深受皇恩眷顾,万一冲撞了皇上,毕竟还是不大好。〃
这声音慵懒优雅,隔了两年,却记忆犹新,正是金燕子的主人胡彦之。
端王淡然一笑:〃古越裳几次连番坏我的大事,这次他胆敢入京,我再不将他擒下,还不被他笑掉大牙!胡护法奉命助我,为何本王总觉得胡公
子另有异心?〃
胡彦之呵呵低笑:〃岂敢。我教苏教主尚且听王爷的命令行事,我一个小小护法岂敢有二心?〃顿了顿,道:〃请王爷放宽心。古越裳已受重伤,
摘月楼也在我掌握之中,只等最後一尾鱼入网,就可收线。〃
端王道:〃不用,先收了古越裳这条蛟龙!〃
门突然被推开,一条人影出现在门槛外。
端王一怔,冷冷道:〃没规矩!你来这里做什麽?〃
锦瑟不答,只是快步走到胡彦之身旁,颤声道:〃请借。。。。。。借公子。。。。。。刀。。。。。。刀。。。。。。给我看一看。。。。。。〃
胡彦之微愕之後,含笑抽出腰间配刀递给锦瑟。
锦瑟轻抚刀锋片刻,突然转身,朝端王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端王拧眉道:〃小锦!你胡闹什麽?〃
锦瑟仰面一笑,凄楚万分,仿佛这一眼後便是千万年的久别。
端王眉峰一挑,霍地起身,却已迟了。锦瑟陡然转身朝著胡彦之心窝刺下。胡彦之咦了一声,一把抓住锦瑟手腕,只听喀的一声,配刀落下,
重回胡彦之手中。锦瑟痛哼一声,低头咬住胡彦之手臂,等端王扑过来捏著他下颌迫他松口,胡彦之的白袍已被鲜血浸透。
锦瑟在端王手里拼命挣扎,嘶声指控:〃胡彦之!你。。。。。。你。。。。。。你还认。。。。。。认得我吗?我可忘。。。。。。忘不了你。。。。。。你烧。。。。。。烧。。。。。。
烧成灰。。。。。。我也。。。。。。也认得。。。。。。〃
胡彦之淡淡道:〃哦?可惜啊,我实在记不得你。〃
端王看锦瑟闹得实在不像话,手指一滑,已触到睡穴上。
锦瑟微一惊,一把搂住了端王的腰,哀求地望著端王。端王与他视线相接,心头一阵悸动,将要按下的一指便迟迟未落。这一指的犹豫便是古
越裳的生机一线,锦瑟另一只手臂也攀上了端王的腰,眼光悲哀愁苦,泪如泉涌。
胡彦之道:〃王爷,我们还有正事待办。〃
端王低头凝视锦瑟,好一会儿,道:〃你去,把那件事办好。〃
胡彦之微有些意外,却点头轻笑:〃也好。不过,王爷可别被枕边风吹歪了主意才好。〃
端王扯动嘴角一笑,打横把锦瑟抱起来,大步走入议事厅後的寝宫。
锦瑟跌进锦缎的海洋里,凉滑的织物淹没了他,几欲窒息。端王高大的身子压下来,重得山一般,炽热的呼吸扑过来,撬开唇齿强硬地侵入。
锦瑟茫然地凝视逼近的英俊面孔,双眼缓缓阖下,关闭所有感情与感觉。
若这具身子能救少爷,即便千刀万剐又有何惧?
他放松身子,听凭那双执掌天下权柄的手游走移动。
长相守 45
〃你啊。。。。。。色诱本王,居心叵测。〃端王却缓缓住手,扭过锦瑟的脸微笑。
锦瑟心惊胆寒,不敢睁眼看端王。
端王声音轻柔若耳语:〃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就算有个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人,也无法代替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所以你装聋作哑了两年,我怎
麽逗你你都不理。我还知道,你刚入王府的时候用尽千方百计逃跑,甚至不惜牺牲色相,是为了要去找那个人。你看,我什麽都知道。可我就
是不肯放你走,你知道为什麽吗?〃
锦瑟颤声道:〃不。。。。。。不知。〃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过得开心。〃端王将声音放得更轻,笑得如魔似魅,〃我喜欢看别人痛苦,尤其喜欢看别人为情而痛苦。〃
锦瑟猛地睁眼,失声道:〃为。。。。。。什。。。。。。麽?〃
端王微笑,把锦瑟的手拉到胸前:〃因为我这里很痛。我需要有人陪我一起痛。〃
锦瑟怔怔望著端王。
〃你不懂对不对?〃端王笑著把锦瑟拥进怀里,摩挲锦瑟又软又长的头发,〃你当然不懂。因为你是个善良又单纯的好孩子,而我是个坏人。好人
自己一个人痛,坏人呢,宁可让千万人痛,也不愿意自己痛。〃
说著,端王突然轻笑出声,〃跟你说这麽多,其实只有一个意思:我是个坏人。坏人常常利用好人,好人却很难利用坏人。所以,你若是想要用
自己的身体作交换,求我杀胡彦之,我会毫不客气地要你的身体,却一定不会杀胡彦之。〃
他笑眯眯注视锦瑟,就像一个狡黠的孩子发现有趣的玩具。
锦瑟茫然。他没功夫去思考和感受端王话中的恶意,他只知道,话说到这一步,他已无法用自己的身子留端王。他若继续勾引,不符合常理,
他若拒绝交欢,端王拂袖而去,少爷已受重伤的身体能逃得过追杀吗?进退无路,命运竟然残酷至此,他抛下尊严操守底线,这一切的一切,
却连三个时辰的时间都换不来!
锦瑟不知,自己眼中已是泪落如雨。
端王凝目侧坐而观,心中突生嫉妒。他想起也曾有一个人对自己痴心若此,那时都正年少,血气方刚,双剑如龙搅翻三江水,而如今,他孤身
一人历尽苦痛尝遍酸楚执掌天下权柄高处不胜寒,那人却在何方?回首前尘往事皆如梦幻,若时光倒流重新选择,他还会不会选择这条孤独寂
寞的王者路?纵然说过绝不後悔,然而心中当真无悔?
心魔乍起,如一把钝刀剖进脏腑,正痛楚万端,一声锐响,靴上所配短剑已被锦瑟抽出。他冷然一笑,看锦瑟一剑砍下。
这种砍法全无章法,怎能伤他分毫?
端王手略一伸,握住锦瑟手腕,另一只手撕开锦瑟衣裳,笑道:〃人啊,就是这样的东西,再怎麽温柔良善,利益相关的紧要关头也会变得凶狠
。要做谦谦君子,也要生活平顺没人逼迫才行啊。你砍我一剑,我该如何报答你──你自己说。〃
锦瑟双眼血红。
他没有办法留端王,只好杀他。可他杀不了端王。他没想到端王会用这种方式报复他。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留他。。。。。。能留足三个时辰吗?转
瞬间,上衣已被撕成碎片,乳尖被用力捏住揉搓,痛得全身寒毛倒立。
锦瑟在昏茫哀伤痛楚中睁开眼,瞪视眼前笑得犹如恶魔的俊美男子,心里突然感到说不出的怜悯。有情皆苦,无情不孽,卑微如他,贵如端王
,谁能逃得了?下体被握住,突然一缕快感如电般流过全身,他惊叫一声,不由得搂紧了端王的脖子。
〃感觉不错吧?〃端王微笑。
锦瑟看著端王,突然也笑了。
端王微怔。这一笑繁华落尽,淡极而豔,世上没有一种言辞能形容这样凄清落寞之豔。锦瑟送上柔软的嘴唇,吻住端王的唇,轻轻上移,牙关
轻启,轻轻咬下,突然发力,血 腥突然剧烈翻涌。
端王居然不动。
锦瑟缓缓松了口,移开一些看端王脸上的伤。
鲜血淋漓的一张脸,一半如谪仙一半如修罗,他想起那天在抱朴寺外的溪畔,古越裳面部受伤也曾这样鲜血淋漓地吓人。後来那伤好了,却在
嘴边留下一缕笑纹,惯常似笑非笑著,风姿如仙,惊才绝豔。
锦瑟忽然笑了。伤成这样,看他怎麽出去见人?别说留他三个时辰,就是三天也能留吧?
端王静默著,仿佛初见似的打量锦瑟。半晌,伸出修长的手抚摸锦瑟的眉角,淡淡道:〃你真该谢一个人。如果不是你的眉眼和他有那麽一点点
神似,怎能在我手底下活?〃他说著,又笑,〃你千万不要学他。不要背叛我,不要算计我。。。。。。否则後果会很可怕。〃
锦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一刻的端王突然说不出的阴沈可怕,比所有时候都可怕。
而後,端王果然没有离开。端王唤来〃鹰眼〃,隔著屏风低低吩咐几句,便回到床上,抱著锦瑟百般狎弄。锦瑟渐渐明白,自己不过是他手上一
个玩物,连做个替代品的资格也无。端王只是拿自己来消遣,并不打算代替某个人。端王心里也有一个人,恐怕再有一个比那人好上千万倍的
人,他也不愿意要,何况一个只是眉眼略似的赝品?
被折腾到天色微明,端王才放锦瑟昏昏睡去。
牵挂著古越裳的安危,锦瑟没法睡安稳。半睡半醒间听到一个低沈的声音道:〃启禀王爷。。。。。。已抓到古越裳。。。。。。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
下。。。。。。〃锦瑟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忽然想起自己就在端王的床上,连忙放缓呼吸装睡。
端王的声音远远在窗子那边,淡淡道:〃封锁消息,人先押在王府水牢中,过几天,本王要亲自会一会古公子。传令下去,除非有本王的腰牌,
否则任何人不能入地牢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