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赵凌和阿顺都摔在了地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当时不光赵凌,其他的将士也都呆住了,没想到阿顺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居然这么狠,赵凌看得很清楚,那一匕首没有丝毫的犹豫,又快又准,直直没入老虎的咽喉,那血噗嗤一声溅了阿顺一身,阿顺也没有丝毫畏惧。
赵凌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这样的阿顺对他来说犹如一个无穷无尽的宝藏!如果让他亲自教养,将来必定大鹏展翅,前程不可限量!
所以赵凌才有此一说。
阿顺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在爹娘身边。”
赵凌不禁有些失望,心里却没放弃这个念头,打算回京后再行劝说。
中秋节前两日,阿顺总算是从城外回来了,还带了不少猎物回来,说是他自己打中的,周旭看他出门一趟的确长进不少,倒也十分欣慰,又和王蘅商议给他请个启蒙老师的事情。
孩子聪明,他也不愿意委屈了,若是自己胡乱教导,说不定会耽误了阿顺的前程。
这事还没定下来,赵凌就见了周旭。说了要把阿顺接到宫里抚养的事。
周旭一口拒绝了,眼神冷冷的看着赵凌,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赵凌欺到头上来的周旭了,不管赵凌是王爷还是皇上,只要他敢抢自己的儿子,自己就要他好看!
赵凌自然看出了周旭脸上的敌意,他知道周旭一直对自己看不顺眼,要是谁敢这么把他儿子抢走了,他也非得跟他拼命不可。遂也不生气,只耐心道:“阿顺天赋异禀。他是一只老鹰,如果你们把他养成了家雀,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周旭道:“草民和拙荆都没有望子成龙的意思,若是阿顺有能力。我们自然全力支持,若是他只希望过平凡的生活,我们也不会强逼他。”
赵凌叹气,把阿顺刺杀了一只老虎的事情说了,道:“……你可曾见过一个不满的三岁的孩子如此镇定从容?他分明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
周旭虽然惊讶,可还是没有同意,赵凌的态度却强硬起来:“我是他义父,他的事情我也有权利做决定!”周旭也毫不客气道:“儿子是我儿子,皇上若是想培养出一个大将军来。为什么不培养自己的儿子去?”
赵凌被噎了这一句,心里也很是不高兴,他要是有儿子就好了!
周旭和赵凌僵持不下。回去后又把这事告诉了王蘅,王蘅倒是没吃惊:“阿顺已经告诉我了,他说他已经拒绝了,他不愿意,就是我们愿意了也是白搭,这事你就别掺和了。叫阿顺自己解决吧。”
周旭应了,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想着赵凌说他有可能会耽误了阿顺,心里就一阵阵的不舒服,他自己的儿子,他不疼谁疼?
遂派令下去,让青芜馆在全国各地搜寻有名的饱学之士,不管如何请到京城来,给阿顺做启蒙先生。
周旭心想,你能给我儿子的,我照样能给,儿子到底是我的亲儿子,跟你有什么相干!
阿顺回来后,周家热热闹闹的过了中秋团圆节,接下来就是周硕的婚事了,如今府里一应事情都准备齐全,单等着新娘子过门了。
许是应了喜气连连这句话,郑宛如和周硕成亲,三朝回门,从娘家回来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曲卿却身体不适,请了大夫一瞧,这才发现曲卿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岳氏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王蘅已经生了三个,海氏也生了儿子,唯独曲卿没有动静,岳氏心里急的抓耳挠腮,甚至怀疑是不是曲卿和周惠的身体有问题,正说要请个大夫瞧瞧呢,没想到曲卿就怀上了。
曹氏也高兴极了,说郑宛如是个有福气的,刚进门就为周家带来了喜气,倒是把郑宛如和曲卿一起夸了一遍,连带着二夫人也觉得面上有光。
二夫人如今娶了儿媳妇,也渐渐想明白了,她这辈子要想跟岳氏较劲是不可能了,人家四个儿媳妇,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她却只有一个,摆明了只有吃亏的份,如今能把三夫人给压下去就行了。
三夫人的确很难过,当着人强颜欢笑,回到屋里就哭了起来,甚至有些后悔,她年轻时候不许三老爷纳妾,后来直到快三十了,觉得自己生不出来了,这才给三老爷纳了两个妾室,可她上了年纪,三老爷的年纪也不小了,果然就没有孩子,早知如此,倒不如早早给三老爷纳妾,到如今孩子也得十好几了,哪怕是庶子也好啊,她也有个说嘴的,可偏偏没有。
三夫人一哭,三老爷也是叹气,只在一旁劝:“你心里苦我也知道,只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倒是给琳儿找个好婆家是正经。”
三夫人哭道:“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强了一辈子,临了临了竟栽在没有儿子上。”
三老爷也不说话了,他何尝不想要个儿子呢,看着周安周惠他们,他也是万分羡慕的,可命中无子,这也是不能强求的事。
三房愁云惨雾,曹氏也在和周伯清说三房的事:“大房是已经人丁兴旺了,老三娶了媳妇,这孩子也是迟早的事,只有老三,只怕是要绝后了。”周伯清道:“老三媳妇不是说要给琳儿招赘女婿?可有结果了?”曹氏道:“老三媳妇觉得好,我却不大能看得上。”
周伯清叹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以后咱们少问吧,老三媳妇也是个心里有数的,既然她相中了,想必定有过人之处。”
到了周伯清和曹氏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心里盼着的无非是含饴弄孙罢了,又怎么高兴费心思去管这些事?可偏偏是个爱操心的,总是担心他们看走了眼,倒是害了孩子们,就像蒋厚学,都觉得是个好的,到头来不还是看走了眼?
第二日曹氏就把三夫人叫了过来:“你上次说的那个孙成,改天请到家里来我瞧瞧,若是个好的,就给琳儿定下吧。”
三夫人没想到曹氏竟然妥协了,不由喜出望外,道:“是,我明日就叫他来给娘请安。”
第二日三夫人果真叫了孙成过来,可曹氏却偏偏把周家上下的女眷都叫了来,孙成一进屋子便是满眼的珠围翠绕,耳边不时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不由发窘,也不敢抬头,眼睛更是不敢乱转,规规矩矩跟着三夫人向曹氏行礼。
曹氏让他坐下,又叫丫头上茶,随口问了几句话,笑道:“果然仪表非凡,谈吐得体,如今在翰林院?”孙成称是,神态很是恭敬,曹氏觉得不错,就叫等在一旁的周旭带着他去外书房见三老爷诸人。
因为孙成现在孤身一人的缘故,要是这门婚事真的定了,只怕一应事宜都要周家来操办了,孙成走后,大家也渐渐散了,话题里自然少不了这桩亲事。
段婷挽着曲卿走在前头,海氏和王蘅并排走在后头,说起这件事,段婷倒是乐观:“我看他文质彬彬,将来和四妹成亲后一定又老实又听话。”
曲卿笑道:“这些倒是其次,关键是要对四妹好,千金难买一片心啊。”
海氏则道:“好也罢,歹也罢,三婶一早就相中这个女婿了,如今老太太点头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只怕马上就要办喜事了。”
王蘅没做声,曲卿就回头问她的意思,谁知王蘅刚才正走神呢,压根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不由歉意一笑。
段婷嘻嘻笑道:“五弟妹是不是担心阿芬和阿和啊?”王蘅笑道:“我在想阿顺的事呢。”海氏对这个倒是知道的:“你给阿顺找好启蒙恩师了没有?”
王蘅叹道:“正为这个事发愁呢,周旭说已经找了,就是暂时还没有消息,我也托了我爹看能不能在京城附近寻一个,但好先生倒是有,偏偏都不肯来教导阿顺启蒙。”
曲卿道:“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是靠着束脩吃饭的,你们也别急,慢慢来就是了,阿顺还不到三岁呢。”
段婷却兴奋道:“可是我发现阿顺真的好聪明啊,这可不是我恭维,上次我在花园里崴了脚,阿顺还一本正经的上前问候,那么小的人还把我扶回了院子,又叫人去请大夫,竟然有条不紊的,我当时就爱得不行,五弟妹,你这是怎么教导出来的?”王蘅忍不住笑:“哪里教导过,这孩子天生就这么个脾气。”
海氏笑道:“我听娘说,阿顺的脾气倒跟五弟一样,不急不躁的,这样的孩子懂事早,将来也有出息,五弟妹你是不用愁了。”
王蘅笑了笑,心里却觉得很是自豪得意,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听夸自家孩子的话的。
☆、第一百四十章
没过几日,周旭果真给阿顺找来一个先生。
要说也是巧合,周旭去城郊的田庄查看田地,半路上遇上个因为没饭吃饿的晕倒了的秀才,周旭就叫人把他救了起来,本来也没当成一回事,是那个秀才知道周旭救了他,又特地跑过来道谢。
周旭免不了与他一番寒暄,这才发现此秀才并非池中物,言谈举止便可看出他的本事不小,周旭想着奇人高士也不免有落魄的时候,却偏偏被他遇到了,难道是命中注定的?
遂与那人提了给阿顺启蒙的事,还道:“虽然早就央求了七八个先生,或是不稀罕来做一个孩子的启蒙老师,或是我们觉得学问不好,因此就耽搁了下来,阁下若是不嫌弃,可否愿意留下做个西席,束脩银子是少不了的。”
大名顾芳洲的落魄秀才并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反而道:“学生不才,承蒙恩公看得起,自当效力,只是还是先看看小少爷再说吧。”
周旭就叫人把阿顺带了出来,顾芳洲问了阿顺两句话,见他神态自若,举止周全,不由面露喜色,道:“若是恩公不嫌弃,就将小少爷给我做个徒弟吧。”
周旭顿时哭笑不得,原是想给阿顺找先生的,谁知竟然成了人家的徒弟,这还真是反客为主了。
顾芳洲就这样留在了周家,周旭给他一年一百两银子的束脩。一年四季八套衣裳八双鞋,一日三餐,三菜一汤。四时八节还另有礼物。
这样的待遇在京城也是头一份了,顾芳洲看周旭如此厚待,自然更加竭力尽心的教导阿顺。
阿顺就这样开始了他的启蒙学业。
顾芳洲的规矩也颇为严苛,因为周旭还给阿顺请了个拳脚师傅,每日早晨教他拳脚功夫,于是就定了吃过早饭就去顾芳洲那儿念书,中午回来。下午接着去,如果是晴天。吃过晚饭后也要去,顾芳洲要教阿顺观星。
要说之前周旭还有犹豫,在听说顾芳洲颇为精通观星后,就立刻改观了对他的看法。这年头高人逸士好找,懂得观星的人可不多。
第一天上学,王蘅比阿顺还紧张呢,主要是她听周旭说顾芳洲是个有本事的,一面高兴阿顺能跟着他念书,一面也是担心阿顺会让顾芳洲不满意。
素日王蘅那么的杀伐决断,如今在孩子的事情上却患得患失,这大概是古今父母的通病吧。
阿顺倒是没什么表情,之前周旭带他去拜师。他是见过顾芳洲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观感,只是爹娘让他跟着念书。他听话便是了。
一大早起来,阿顺跟着教他拳脚功夫的傅师傅站了两柱香的马步,接着洗漱更衣,吃过早饭后就去了无为阁,这是周伯清在外院的书房,暂时给阿顺做上课的地方。
顾芳洲已经到了。见阿顺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个奶娘,捧着笔墨纸砚等物。心里就不大高兴,道:“以后自己拿着书过来就成了,不必跟着这么多人。”
甚至把周旭专门预备给阿顺做伴读的小厮也给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他和阿顺。
阿顺对这个倒也不在意,端端正正的坐着,翻开三字经正等着顾芳洲教呢,谁知顾芳洲却看了一眼那三字经,颇有些蔑视,道:“我们不用这个。”说着他拿出了一本书。
阿顺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乐安新语”四个字,顾芳洲道:“这本书是我编写的,以后你就看这个,倘若把这个本书给读透了,什么三字经,古今贤文,就都不用背了。”
阿顺点头称是,翻开了新书的第一页。
头一天上课,不管是阿顺还是顾芳洲都挺满意,一个觉得先生博学,一个觉得学生聪慧,中午回去吃饭,阿顺就简单的表达了对这位先生的喜欢,王蘅这才松了口气。
阿顺却已经跑到摇篮前去看阿芬和阿和,拿着摆在一旁的拨浪鼓逗他们。
阿芬和阿和睡在同一个宽大的摇篮里,听到拨浪鼓的声音,阿芬最先转过头,紧紧盯着阿顺,然后咧嘴一笑,伸着手就要去够那拨浪鼓,阿和却只是怔怔看着阿顺,阿芬动作大一些,碰到了阿和,阿和嘴一撇,呜呜哭了起来。
奶娘赶忙过来把阿和抱起来哄,阿顺觉得弟弟这么爱哭,实在是没意思,跑到一边去翻看那本《乐安新语》了。
下午去无为阁,阿顺已经把这本书翻了一半儿了,其实之前周旭和王蘅就教过阿顺认字,阿顺的基础很好,这本书里的内容也浅显,因此阿顺很轻易的就能看懂了。
不过他依旧听顾芳洲接着上午的给他讲,看他领会到的和先生讲解的是不是一样。
阿顺的启蒙恩师找到了,王蘅也松了口气,只把心思放在照顾阿芬和阿和身上,同时,周琳的婚事也定下了,要赶在年前办婚事。
要说时间有些紧凑,但孙成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一应事情都是周家操办,许多礼节能省略的就省略了,饶是这样,三夫人也忙的脚不沾地,她的嫁妆在库房里搁了快二十年,如今总算是有机会抬出来了,家里许多下人都跑去瞧稀罕,王蘅也听曲卿说了,好像三夫人的嫁妆很丰厚似的。
王蘅笑道:“以后四妹是住在家里还是外头?”
曲卿道:“自然是在外头,孙成也不是一无所有,家里总有长辈留下来的老底子,自打亲事定下,他就在附近买了一座宅子,地方不大,两个人是够住了。”
王蘅点头道:“如此也甚好。”又忙着给周琳预备添妆的东西。
……
时光飞逝,一眨眼过了三年,又是元宵佳节,周旭和王蘅正说要不要去看花灯,他们两个出去容易,关键是还有三个孩子,阿顺还好,已经六岁了,十分懂事,倒是不用人操心,阿芬和阿和却是三岁多,不足四岁,正是爱闹腾的时候。
一听说要去看花灯,正由奶娘喂着吃元宵的阿芬蹬蹬蹬跑了过来,抓住了周旭的衣摆,甜甜的撒娇:“爹爹,阿芬也要去看灯。”
阿芬小小年纪,却跟王蘅长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周旭最是疼爱她,因此一见她这么说就心软了,把她抱在怀里亲了两下:“好,爹爹带阿芬去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