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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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念-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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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第八章 。。。 
 
 
  春白雪,也没有花前月下。它是一个个故事,一个个真实到丑陋的故事。它以广寒宫中的神仙为依托,揭露了人性中的罪恶:贪婪,自私,嫉妒,虚伪……
  我从不知世上还有这样一类书,它的开篇便是:“煌煌月宫,广寒仙境。金玉镶外,腐朽败里……”
  我想,如果我年少时便读了这本书,不知道,是否还会一心去追问父亲:太平盛世究竟在哪里?
  只是,听说这《广寒宫怨》一共八本,而那日他只带来这一本,那么其它七本呢?我还能不能看到?想着这些,我甚至觉得自己开始有点盼望,盼望着到他再次来到书阁。
  从冬到春,我把这本《广寒宫怨》翻来覆去读了三遍。而春过夏至的时候,我又被调任为督办,等待第三次抗洪。
  不得不说,我们等来等去,防来防去,今岁的天公似乎恢复了惯有的温良和善:雨季来临,丰沛却不盈溢。终于,驻防梧州的所有将士再疲惫了两年后,迎来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夏天。
  纵观梧州史志,素有“涝不过三年”的说法。看来,老天还是厚待这个地方的,只是偶有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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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汛期一过,大家便彻底放松下来。而我又可以回到书阁,沉于浩瀚的书海了。其实,在做督办的时候,我还是利用一些关系偷偷打听了前线的一些情况,有情报的人告诉我:自从南岭容城一战后,摇光开阳便停了战局。只是没有国书互递,因此很难说清何时还会再次开战。
  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边疆战火平息,是利于百姓的好消息。只是,这种冷战中的平静,并非真正的和平,而这天下,按照《广寒宫怨》中所写的那样来说,必是“夜无二月,宫无二主”的。当然,还有一层,若是停战了,这便意味着我离自己心中之‘念’的路更长更远了。
  但是我知道,无论这‘念’多长多远,我都会等下去。就算现在仍在这书阁里,日日贴着标签,拂着书尘,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心底的那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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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静的日子,如阁楼外的落花飘入流水,悄悄去,无声息。
  又是一年过,文帝十三年,元旦。
  二更,我焚香入炉,一阵烟香在静谧的冬夜四散于书阁的每个角落。我又一次打开了那本《广寒宫怨》。
  “怎么还在看这本?”听到这个厚重而低沉的声音,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等待。
  “难道我有选择吗?”我说了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用‘我’称呼自己,是大逆。
  “有啊。”还好来人并没有追究,而是又递给我一本《广寒宫怨》 
 8、第八章 。。。 
 
 
  ,“这不是。”
  我接了过来,看着他,没有答谢。因为我想他必然也是看过这本书的。而现在,对于看过这本书的我们两个,越过所有书中记述的浮华仙般等级,穿过所有的虚伪和名利。我们四目相对时,似乎有一种对红尘无奈的灵犀。
  “看吧。”他用一种听上去最为无谓的声音,模糊着心里轮廓分明的用意,“全当消遣。”
  我自然懂得他的用意,也忽然无谓的笑了一下:“就是消遣。”
  “原来,你看到这闲书,才会笑。”他说着这话,也笑了。
  我被人取笑,有些窘,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头,只能拿着书,傻站在那里。
  他见我不动,便又笑了一下:“你看吧。不用管我。”
  这话,我多年前听过,只是时过境迁,我不再那么诚惶诚恐,就真的抱着书,挨着油灯,看了起来。读了半饷,我忽然觉得似乎那里有些变扭,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他看我的目光。那目光清淡一如今夜的月色,让我猜不到他半点心思:“你干吗?”——既然我今日已然冒犯,就不如来日数罪并罚好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你看吧。我只是想看看,你看这书时的表情。”
  这答案让我产生了无边的好奇:“我,什么表情?”
  “不知道,正在看。”——他回答的一副很在理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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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帝十三年至文帝十四年,梧州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因此我几乎没有参与什么军政,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书阁上渡过的。
  文帝十三年的前七个月,每月初一,他都会带着一本《广寒宫怨》来到书阁,递给我。然后,在我看书的时候,他就静静坐在一边,默默看着我。只是,每次,他都不会告诉我,他究竟从我的看书的表情里看到了什么。
  最后一次,当我看完了第八本《广寒宫怨》的时候,我合上书,看着他,轻声说了句:“我看完了,你看完了吗?”
  “嗯。”他忽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笑了一下,“哦,没有。”
  “那下次你干脆把《摇光通史》带来吧。”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和他开玩笑了,“那个时间长,再看不出什么名堂,我就没有办法了。”
  “我大概还是不会看出来的。”他忽然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你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啊?”我完全没有明白他的话,可是不知为什么,阁楼中的寂寞让我忽然有些不舍这个‘伴读’,“你,还会来吗?”
  “会。”他回答的没有太多顾忌。
  他没有失言,每月初一,虽不再有《广寒宫怨》,却还是会看到他。而我们也不再打那种‘一个看书,一个看人’的哑谜,而是时而煮茶倾谈, 
 8、第八章 。。。 
 
 
  时而举棋对弈。
  他对我说:“他姓赵名然,字衎仁。”
  我对他说:“字‘看人’?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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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帝十四年早春,我起得稍早了一些,整顿舆洗完毕,正想去院子里走走,就在推开门的一瞬,我忽然听到了外间小厮的杂言。
  “你听说了吗?皇帝要把公主许配给赵将军。”
  “听说马上要召将军入兆京呢。”
  “那将军是不是就是驸马了?”
  ……
  我心里念着:‘这些都与我无关’,便要推门出去。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了不知谁说的一句:“那你说,书阁里那位,会不会失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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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失宠?!”——我听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可是书阁里除了我,还有谁?
  我终还是没有勇气推门出去。窝回屋里,心里就开始思量,《广寒宫怨》里说过:世间最难防小人之口。我整日待在书阁,还落得个这种下场,若是真的与众人厮混于庙堂之上,那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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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谣言风起,也并非都无根据。文帝十四年秋,梧州水患全平,大将军赵然奉命回兆京述职,随从一百八十三名,其中就有我这个文参。
  这一路从梧州到兆京,我俩从未说过一句话。不是刻意避嫌,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而我也从未觉得有一丝不妥。
  文帝十四年,腊月。我们终于赶到了兆京。我从小生长在边城,帝都的一切,皆是我从未见过的热闹繁华。我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一心想着来兆京赶考,谋官。这种如小仙升入广寒宫殿的心醉,是几乎没有人可以逃过的诱惑。
  入住兆京的半个月,负责招待的士官,带我们走马观花般的领略了摇光都城白日的车马喧嚣和夜晚的纸醉金迷。
  眼看到了元旦,兆京的士官对我们这些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说:“元旦前后,是兆京最热闹,最好玩的日子。”
  这话挑动了与我年纪相仿的另一个文参的心,他叫周叶,是文帝十二年科考殿试的第七名。周叶想是见过这元旦热闹的,在他的极力怂恿下,我终于答应和他偷偷溜出赵然暂住兆京的府邸,去四处看看。毕竟,元旦,皇帝召见百官,赵将军也并不在府里,此时偷逃,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的。
  我俩趁着府内留守众人热闹宴饮的时候,偷偷从一个偏门溜出。按照他的记忆,我们向兆京夜晚最热闹的晚灯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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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灯区,顾名思义,是入夜便会灯火辉煌的地方。
  我与周叶穿行在人群中,四顾着街道两侧,楼上楼下,处处悬挂着锦簇的花灯。两边林立的摊贩,向着过往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声叫卖。我们一路走穿,到了晚灯区的尽头,便是一条分界的高拱石桥,桥身长立在兆京的汾河上,下面的石拱大得可以通过一条数十人的游船。
  正好,今日是元旦,周叶告诉我:很多达官贵人都有乘游船,逛沿河两岸风景的习惯。他家本是造船世家,看到这些游船后,他很是兴奋,立马拉着我上了桥,对着下面的游船指指点点,依照船身的大小装饰,津津有味地给我估测着船主的身份地位。
  我本无心听这些东西,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打断他的兴致。就在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一只只 
 9、第九章 。。。 
 
 
  从我们脚下穿行而过的游船之时,他忽然指着远处行驶过来的游船,神秘地对我说道:“你看,那是晓阳公主的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艘华丽辉煌的画舫静静的行驶在汾河水中:“你怎么知道这船是公主的?”
  他脸上显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这船是上谕让我爹造的!造的时候,我还帮他画过图样呢。”
  他正说着,我便看到这艘船开得离我们越来越近,就在离桥还有十几丈的距离,船帘忽然被掀开,从里面站出来一个人——是赵然!
  我和周叶同时看到了这个场景,然后我俩甚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便以最快的速度跳下了石桥。下了石桥,他只说了声:“我们回去吧。”我俩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了将军官邸,一路无话。
  回来后的两三天,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皇帝要把晓阳公主许配给赵将军,以褒奖他在梧州抗洪的功劳。可是赵将军却辞而不受,这下惹恼了皇上,被贬去兆京郊区守陵。
  五天后,整个将军府借到了正式的圣旨:赵然忤逆圣意,罪无可恕。念其守梧州有功,遂革去其大将军一职,贬至以县为叶帅守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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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县是离兆京不过百余里的一个郊县,那里山重水碧,王气葱郁,是摇光历代帝王的寿宫。而能够随葬在那里的,也只有皇亲国戚,一般的文武百官,哪怕职位再高,权位再重,都没有被安葬在以县的可能。
  叶帅的陵寝被赐建在以县,这对于一个皇室以外的人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荣宠。只是,有谣言曾传,那个陵寝中,并无任何奢华的陪葬,甚至没有叶帅的遗骨,因此‘守陵’便是个多余的摆设。
  只是皇帝圣诏下来,谁可抗辩。文帝十五年,二月初一,赵然带着随行三百名兵士,进驻以县,为叶帅守陵。
  离开兆京的前一天,他遣散了府中一众的人,从武将到文官,从官家到奴仆。想走的,他概不拦着;想留的,他也并不拒绝。于是,诺大的一个将军府,最后剩下的便只有我,应华军,老管家和一僮一婢了。
  一路车马行至以县,有陵官接待众人,安排住处。以县不必兆京,而守陵也不比在将军府,一切的一切,简单而朴素。这与我在书阁上的生活,倒是相似。只可惜,再没了满楼的书和笔墨的香气。从梧州到兆京,从兆京到以县,我随身带着的只有八本《广寒宫怨》和那一本‘望’。
  渐渐地,我才发现,守陵的日子,比书阁上还要来的清冷。因为没有了书看,生活显得越发的无聊。冬日里,漫天飞雪,很多物资都因大雪封山而不能被及时运到守陵职官的驻地,因此所有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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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住行都是格外清寒。
  想着以前将军府的钟鼓撰玉,车马繁华;看着眼前的单衣薄衾,门可罗雀。我忽然觉得人生的起落于转瞬间成就,这大概就是《广寒宫怨》中所谓的势态炎凉吧。这起伏跌宕间,唯一没有变的便是我和赵然之间那种淡如清水的交流。
  无墨,无纸,无琴,无棋,我俩举着一杯淡茶,便可在冬日清冷的院子中对坐一个下午。偶尔有些触景生情的句子,间或有些感怀人世的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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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山雪消融,渐渐有车马载着物资来到以县。这里开始恢复着一些与尘世相连的气息。
  文帝十六年,四月春飞,满山花开,以县迎来了一年中最美的时候。而四月中的一天,往日无客的守陵职官小院也到了一批陌生的人。
  那日,我正在屋内,翻开那本‘望’图,又一次细细揣摩。忽听得门外一阵嘈杂。我收起书,刚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了赵然的声音:“臣参见晓阳公主。”
  我被这一句惊的不敢出门,只是偷偷依着窗,悄悄开了一个小洞向外观望。我虽然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我又觉得出去跪拜,更加不妥。因为,那个院中的‘晓阳公主’下一句便带着哽噎:“赵然,你真的心意已决?”
  赵然的回答平静而坚决:“臣已在此,心意早决。”
  “你真的要在此,陪他一辈子吗?”公主似还有一丝不甘。
  “是。”赵然一字而绝,我看到了公主脸上难以自抑的痛苦和绝望。
  “罢了。”公主似忍了忍泪,忽又问道,“你在这里,还缺什么吗?或者,你想要什么?”
  赵然站在那里定了一久,忽然向公主深深一躬:“臣于公主,有个请求。”
  晓阳公主显然没想到眼前的人还会有所求,于是她欣然答道:“说吧,我都答应你。”
  我正想把窗子上的洞弄得再大一些,看看周围还有什么人,就听到赵然喊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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