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不顾一切往前冲的勇气。因为,我有个好先生。
很快。王尖嘴便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办好,重新进的货物,都是上品,而且一分钱没有多花。余下的款项,立即投入了重建的工程运作之中。这份清廉令人乍舌。
却其实,这种主事之间,都有一些潜规则。报上来的款子,多少,都比原来高出一些。碰上精明的主家,往上提个一两层。碰上好欺负的,往上翻两三翻都有可能。
这其实,是好些工人,和伙计,都心知肚明的。因为他们是直接接手的人,这主事的,多多少少都会给他们一些好处。
一来算是封口费,再来,也是要拉他们下水。
而王尖嘴,落在豌豆手里的把柄,却也正是这一件潜规则的事情。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做亏心事。潜规则。那也是潜的,上不得台面。一旦有人故意拿你的把柄,这就是逃也逃不掉的。
孙思文给了王尖嘴一个承诺。安家,绝对不会追究他的责任。要不然,这笔庞大的数额,足够他坐牢坐到死。而且,他家妻子也刚刚怀孕,快要三十岁的人,他实在是放不下。若是他进了监,又倾家荡产,那他的妻儿的处境,便可想而知。
那豌豆威胁他,他根本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可是如果安家肯挺他,他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却原来,他也是个人才。办事效率之高,计划之周密,十分得孙思文赞赏。
一切办妥,我和孙思文坐在亭子里喝茶。平儿跟着我。
孙思文若有所思,道:“这伙计们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我点点头,道:“我相信我的眼光。”那位张壮汉,绝对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豌豆喜欢打感情牌,煽动人家,我也给她打感情牌。王尖嘴的妻子是个贤惠的好女人,挺着大肚跑到工地去看了王尖嘴两次,起初是很不得人心,遭了不少白眼。可是她的温柔贤惠最终还是征服了那群铁汉子。
所以这一局,我算是,完胜。
可是。这一次却是她攻我守。我不能这么被动,还把她这颗不安定因素放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安玉宁为什么留她到现在。这是我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留了余地的原因。不然,我肯定会顺藤摸瓜,或者说顺藤摸豆,把她彻底揪出来。
平儿在一旁闹,我便把自己的手给她玩儿。她摩挲着我的手指的纹路,很专心。
我看到她,就会想到柳姿。心里暗暗叹气。
孙思文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道:“安三爷,前些日子逛花街,被安三夫人找上了门,丢尽了脸。安二爷,因为涉嫌纵火,已经很狼狈。”
我吓了一跳:“先生?!”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微微一笑,道:“这些消息,你自己若是想要知道,也能查得到。只是远了一些,要费些功夫。”
我道:“那好的很。”那就不用我付出什么代价了吧。
晕死个gaga,这人突然变得好邪恶,害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防备他。
他道:“这两天,安家的家主之位就会定下来了。下一辈之中。安六少的排名很靠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有说得上话的人支持他。”
我想,我是安家旁支的主母,当然是说得上话的人。何况,柳姿是宝库钥匙的继承人。
他意味莫名地看着我,道:“那么,你也该明白。如果,支持他的人出了什么状况,是不是。又会拖上一阵子?”
我:“……难不成他们敢来暗杀我?”我身边可是有武婢的。暗杀他们是不行的。若是明目张胆地来刺,那他们却是没有这个胆量。
孙思文道:“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奇道:“为何?”他一向是个淡定的人。
他若有所思,然后道:“因为,谌容和玉婉霜,都在这里。”
“……”这两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不安定因素啊。
没几天,我收到消息,安五夫妇已经回扬州了。我松了一口气。那还有谁能奈何我?
然后我又收到了安玉宁的信。他要我准备二十吨冰块库藏。
其实不是要我,而是要我把单子送到那个姓朱的账房那里去。只不过那朱账房一听我这么说,就差点哭出来。
他道:“这件事儿,先前只当没什么要紧。我们藏冰的冰窖,前些日子被婉姑娘卸了,做货仓。”
我冷下脸,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账房道:“约莫有几个月了。”
我道:“怎么不早说?”
他道:“冰窖,用得少。前些日子事忙,这件事,我就没有上报。”
我想了想,道:“可是冰窖是一定要有的。不然这一批冰蚕丝,又会出状况。”这冰蚕丝是难得的珍品,一定要用绝对冰点的冰养着。取出来的时候,还要保证干燥。若是冰化了一丝半点,染湿了,质量就会下降一些。所以有专门的保养法子。
夏天穿在身上,那叫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这么龌龊的东西,当然是贡品。
安玉宁在信里提到过,这扬州的贡品已经三番两次地出状况,而且每次都是备受期待的珍品。虽然每次都有惊无险,却也经不起第三次了。何况,只要能拿出这批贡品,他就能借此机会,断了那江南总织造的野心。
毕竟,分管的地方大了,可就没有这么细心,能总是找到这些珍品。再来,也是因为前些日子要罢黜各地皇商的传言,使得江南总织造坐大,使皇商们束手束脚。才会接二连三地出状况。
所以,这批冰,是至关重要的。偏偏,又特别容易出状况。
我愁眉不展。朱账房面容扭曲。
孙思文乐得看戏。
我很想暴打他一顿,让他变得面目狰狞。
然后,豌豆上门了。
奇怪的是,她好像真的打算卧薪尝胆,竟然很懂得礼数。
她向我行了礼,我请她坐,她才坐在了末座。
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她依然灵气逼人。但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鲜活和容光焕发,显得有些黯淡。
我不说话,她便也不开口。
半晌,她终是自己先开了口,道:“冰蚕丝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也是我的错,将冰窖改成了货仓。”
我淡淡地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我这么不客气,她便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突然就安下心来。因为我不会错认的,她这种眼神。她眼中的忿恨,仇视,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确实存在。那说明她果然还是有阴谋等着我。我就不用一直猜想她的心思。
她咬了咬牙,道:“我可以拿出十吨冰。”
我漫漫地将视线转去一边,道:“我也可以买到十吨冰。”
豌豆冷笑了一声,道:“小夫人或许不知道,现在整个十八溪,只有养水产的人家才有囤冰。而且这正是囤冰的季节。若是要买冰,这代价,可不小呢。何况冰蚕丝需要的,可不是普通碎冰。最好是能库房冰窖一起买下,若是搬运,只怕,路上若是化了,弄坏了冰蚕丝……”
我想了想,道:“你有什么条件吧。”她才不会这么好心。
其实我不是怕出钱。而是诚如她所说,冰蚕丝太娇贵了,我冒不起这个险。
豌豆的样子依然很谦卑,好像有些不安。低着头,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直面我,道:“我要进安家的门。”
我看着她,不说话。
她突然而来的无措卑微姿态,好像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毕竟她以前有多泼辣,我是知道的。现在她突然这样,我也有一瞬间的动容。
她低声道:“我愿意为妾。”
我突然就很烦躁,勉强压抑了一下情绪。做妾,差不多就等于为奴。这没什么光荣的,对于她来说也的确是十分非常委屈的。
我道:“我想一想。”
她直面我,道:“好。”
然后我便没有再废话,让人送她走。
我想过一千次一万次,想到我把她逼到直面我,会是什么情景。我想过她会怎么泼辣,却绝对想不到她这样卑微。可是这卑微却刺痛了我。
安玉宁已经不能再输这一次。我也不打算让他再输这一次。
可是,我也不可能会为了让他赢一次,而把自己的家庭和丈夫赔进去。
那又怎么样,我为什么要说,想一想?难道我真的脑残了不成?
魂不守舍地回到屋子里,我看着小福安静白嫩的面容,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看电视剧,看小说,看到那些为了成全丈夫的事业,而败给小三的女人,只觉得她们脑残。可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却不可能一点都不犹豫。
可是我当然不能退让。如果她进了门,我是一定要走的,我受不了。可我的女儿还在这里。这是安玉宁的嫡长女,他不会让我带走。那,我的女儿,盲女。豌豆恨我入骨,她又会怎么对待她?
所以我不能退让。
我把小福抱起来,把脸贴在她怀里,闭上了眼,却差点流出眼泪来。
我对我自己说,我要坚强,我不会退让。我不要犹豫。
有人来敲门。
我抽了抽鼻子,小心地把小福安放回去,自己去开了门。
门外是崔嬷嬷。她看到我这个样子,似乎一怔,道:“少奶奶?”
我退开了一些,道:“嬷嬷,请进吧。”她是去给小福拿换洗的尿布了,刚刚就是翡翠在守着,被我赶出去了。
崔嬷嬷仔细看了看我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进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过得很不踏实。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囤冰。一个月之后,安玉宁就回来了。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我囤不出来。
我说的难听一点,就算我肯把我老公卖了,换十吨冰回来,可是那也远远不够。最多就够解一个燃眉之急。
那豌豆这么点筹码,也敢跟我提出来。难道我先生就值十吨冰?
第一百二十四章:我才不会输
我忿忿地想,一边在亭子的桌子上乱刨。
孙思文无奈地道:“你看看你。这又是做什么?这桌子,可没得罪你吧? ”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他正在看一本药经,一边看,就一边皱眉。
我道:“先生,怎么,这书会咬人不成?”
他摇摇头,皱着眉头道:“这里有个方子,里面加了硝石。因为这味药,要在最凉的时候,效果才最好。可是这个硝石的量,实在是很难控制……”
他是无心之言,我却听的眼前一亮,头顶差点出现一个小灯泡。
这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下子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你说什么?!硝石?!这里有硝石?!”
孙思文:“……”
我拼命摇他:“你快告诉我啊!这里是不是有硝石?!”我指的这里,当然是指这个时空。他听不懂,我也知道,但是我现在已经想不到这么多了。
他无奈地道:“你若是想要硝石,可以到药店去买……”
我马上松开他的衣领,直往外冲:“来人来人!去给我到药店去买硝石!有多少买多少!松溪的买完了就到隔壁镇子去买!”
这一下。闹得满院子鸡飞狗跳,几乎所有人都被我赶出去买硝石。只剩下我贴身的六大武婢,还有崔嬷嬷。至于孙思文,他可以和平儿还有小福划分为一组。吃闲饭的。
等他们轰轰烈烈地买了上吨的硝石回来,我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治冰历程。
我问过孙思文,这里的人会在药方里加上少量硝石,是为了治冷。或是用少量的硝石,来给菜肴降温。
可是从来没有人想过要这么大范围地治冰。
所以我无据可考,只能自己慢慢摸索。
孙思文对此十分感兴趣,还好,多了一个知识丰富的助手。
起初的成果,出来的都是碎冰。而且,这个配方比例数据,着实难搞。还好我身边有位男士,他对数据比对我敏感,在旁一一记录。
小范围制冰是成功的。我们试了很多方法,甚至一夜不休,终于让我们想出了办法。往杯中加水,半满,然后将水杯放在水碗里,在水碗里加硝石。最后倒水入碗。于是制出了整块的冰块。
我们忙活了几天,终于确定了大规模制冰的方案。
我让人大刀阔斧地把原来冰窖里的货物全部清空,然后在空荡荡的冰窖里挑选好角度,挖了一个大坑。往里面注水,加硝石。出来的冰都是废渣。但是这样一来,温度本来就低的地下冰窖,又森冷了几分。
然后让人用大缸制冰。
还算顺利。我也没有二十吨这个概念。朱先生告诉我,把这个冰窖填满就差不多了。工程有点大,不过这不是问题。
终于把冰窖填满,我的心也顿时满起来。在冻死人的地下冰窖,我却觉得分外窝心。
说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幼稚。竟然有一种老公保住了的感觉。
随即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怎么会把我先生让出去,就为了十吨冰。只是,他到底不在身边。我一个人,是很容易不安的。
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家里。这一个小院,被笼罩在夕阳的阴影里,和我出门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我不禁加快了脚步,突然就很想看到我的女儿。
然而迎接我的,却是安家的几个人。有颓靡了许久的安大,安二,安三。有一些三堂会审的气势。
我莫名其妙,却看到孙思文,坐在下首悠闲地喝茶。
按理说,我可是旁支的主母,这里又是我家,并不该让他们坐上座。我坐下座。可是他们的大屁股已经放下去了,我难道,还能把他们挪起来不成。
但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也不打算坐在下位,再增加他们的优越感,索性,我就站着了。我倒要看看,我这个主人都站着,他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可是他们的脸皮,的确是很厚的。
安玉宁不在,这安大,就变得很伟大很嚣张。他有些鄙夷的眼神,在我和孙思文身上转了两圈,哼了一声,道:“老2,看见了吧。当初说这小娘,跟这个下人有染,玉宁不信。现在人都藏到家里来了,怎么样,白戴了绿帽吧。”
原来是为这桩。
我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三位大哥,原来是为了这个跑了一趟。只是,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却还是有一句话奉劝各位。孙先生现在的身份,是皇上身边的御医。你们说话,还是需客气一些的。”
安二和安大不同,是一个一肚子坏水的老狐狸。听我这样说。他便眯着眼睛,阴森森地笑了一声,道:“是了,玉宁不在,也有大树好乘凉。”说着,他就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欲暴跳如雷的安大。
安三是个典型的懦夫,一向都扮和事佬,但是却没有什么分量,被人推来拍去。他忙道:“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眯起了眼睛。我已经站的,够久了。
孙思文,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甩了甩帕子,道:“三位哥哥有话,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