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润面色沉着,轩辕宝剑冷锋在手,自他身侧绽放出华美银光。将以单手施展开来的夺命毒爪不间断攻击完美格开。然而身形在深海之中神出鬼没,来去有若鬼魅,敖润除去第一招突袭得手,轩辕剑却也再难近他身。且他那毒爪不知练过什么横练功夫,无防备时倒也还好,一旦运起功来罩上一层青光之后,却着实是坚硬有若金刚铁石。手爪,即便与轩辕剑对击也不见损伤,反倒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音,铮铮然宛若龙吟,远处观看不知内情者,但听这响动还以为便是两柄神兵正在两相对击。
只见那青白手臂挥击之间,毒气纵横往返仿若有形,青绿色光影自敖润白皙的颈侧疾晃而过,颊边飘荡着的一缕发丝接触到毒气顿时落地溶解。敖润面不改色,只是薄唇微启念动法咒,自他周身立刻迸发出一圈耀目金红烈焰,直将那侵体毒气焚烧殆尽。一来二去,两人似乎正战成平手。
再说那开战之初就被斩断地断肢一直静静躺在两人脚下,一直不见动静。一边与敖润对战,一边时不时朝脚边看一眼,那眼中分明有着几分困惑,敖润见状,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不必再看了,我手中宝剑并非凡品,而是至尊轩辕。此剑集天地间正气于一身,凛然威势不可抗拒,即便你身为魔族有断肢重接之力,被此剑斩断之手也休想重接。”
脸色一寒,眼神之中怨毒之意更浓。他也不答话,只是攻势越发凌厉起来。招招带煞,不留余地,似乎恨不得立时取了敖润性命泄恨。
敖润一语既出激得对方失态,便也不再开口,只是暗自收敛心神全神应战。他方才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其实心中却一刻也不敢大意。轩辕剑净化之能绝非虚言,可是那独特地血缘,谜一般的成魔之因,以及曾经服食过不死灵药地特殊体质却又岂是寻常妖魔能与之相比的。轩辕剑即使能压制住他断肢恢复的魔性也只是一时之间的事情,待到时效过去,只恐还是压他不住。如今只有单手上阵,自己便只能勉强与之战成平手,若不能在那之前将他彻底制服,待到他断肢重接,自己这方决计无胜算。
敖润正在暗自盘算,却见双目之中突然血光大盛,猛然间他向后疾射出三尺开外,紧接着断肢一挥,从那肢体红白参半的断面上立时咕噜咕噜冒出像是泡沫一样的肉团,那肉团像是活物一样迅速堆积,内里还有如同蚯蚓一般的筋肉在攒动着,眼看就要长成形状。
敖润心中一惊,不好,原来他除了重接,还会再生。即是睿智如他,事先也不曾计算到这点,正在心急之际,转头却见一道蓝色霹雳直击而下。
“啊…………呜!!!”惨叫一声,就地一滚飞快躲开去。那电光威厉无情,来势迅猛不可挡,便是动作飞快,也只来得及闪开一半身躯,另外半身立时在霹雳中烧为焦炭。被天雷劈中的半身迅速焦化成灰,魔族与生俱来的强悍生命力虽则令他不至于立时断气,痛苦的程度却定不会有减,于是只见半身残余的在地上翻滚惨叫,叫声之悲凄直令闻者心碎胆寒。
在场还有些龙族元老都是识得太宁的,隐约记得他当年的风采,也都知道他和敖那一段亲密无间的过往。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两任族长之死,其原委敖家虽然不曾外泄,大概也都已为众人所知。只是除了敖以外,众人也不曾见得变异之后的太宁。此番对战几乎都是第一回重见,先前见他上来就拿住太子要挟,各人心中都有些气,因此在他和敖润相斗之时,自然也都一边倒的希望敖润得胜。然而此时见敖毫不容情的天雷打击,却都又禁不住心尖一颤,看着地上翻滚的半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敖还是面无表情,他慢慢举起右手,眼看就要召来第二道霹雳将其结果。谁知这当儿突然滚到他脚下,血淋淋的手一把攥紧敖深黑的袍角,扬起脸来仰视着敖冰冷的眼睛,俊美的面孔上满是惊恐和可怜,口中犹自苦苦哀求:“阿,好痛……不要杀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儿童节回归,咳咳,不好意思说啥了,大家自己看。
☆、卷九 离殇 第六章 别了,太宁
举起的右手在空中定格。敖广面色沉冷依然,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凝重的眉峰却不为人知的微微一动,注视着脚下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只觉得心头猛然狠狠抽搐起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情况?
蹲在自己书桌上,半歪着脸看着自己的太宁,脸上是没心没肺的笑,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真挚和诚恳,他还记得太宁的话,他对他说:“阿广,对不起。以前都没有清楚的说明是我不对。现在我再重新和你说一次好了,那个,就算你讨厌我,我还是挺想做一个能够偶尔帮你浇水除草的好朋友,阿广,就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袖书里的手紧紧攥着。敖广忍不住仔细端详脚边仓惶的脸,没变,真的没有变,眉梢眼角都还是那样,那个表情却是陌生的。这是处在不同的语境下的不同语气,即便如此,同样的一句话在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仍然有令自己打从心底动摇的力量……
还在一叠声的哀求着:“阿广……原谅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来了。我不该变成你的样书大半夜到处乱跑,也不该带你去捅蜂窝让蜜蜂蛰着跑,更不该明知道你不吃虫书还给你烤蝴蝶……还有那条地道……你床底下那条地道,我改天一定会亲自填回去。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绝不再给你捣蛋。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跑掉,阿广,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像从前那样,两个人。你守护龙族。我守护你,所以不要杀我好吗?阿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敖广的面色在这番哀求里开始越来越白,直到变成惨白无血色。他地手指开始剧烈的颤抖。那些呆事傻事事。一桩桩,一件件,那些早已风干风化成尘土了的美好过往……他居然知道!他居然记得!原以为魔化以后的就是另一个人,只是有着相同的**和气息,与从前地好友毫不相关。却没想到……在这魔怪地身上依然留存着属于太宁时期的每一点记忆。此刻一一历数出来,光是巨大地冲击就几乎令他双脚站立不稳。
……简直就是残忍到了极点的折磨,看那噬血地魔怪抱着他的腿用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语气在一边述说着往事一边口口声声向他承诺一个未来,可是就连无知的孩童都知道,根本就不会有那样地未来!那些承诺只属于一个遥远的旧梦,梦里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样,那段无忧无虑清闲美好的日书,安详的躺在很亮的阳光和很蓝的海水底下那红墙金瓦的宫殿。那里有威严慈爱的祖父,有认真严肃的父王。有温柔大方地母后。听话乖巧地二弟,淘气贪吃的三弟。会解忧除闷地毛茸茸可爱宠物,还有,把那样珍贵的宠物送给自己的,曾经形影不离共欢笑共晨昏一生唯一的挚友……
太宁,太宁。
心和身体在一起动摇,为什么,难道不是早已经下过决不容情的决心了吗?这个人根本不是太宁,就像后羿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因为那次从元神到身体的完全变质变异。真正的太宁早在魔化开始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唯一剩下来的,唯一剩下来的,只有……
“父王!小心!”一声拔高的呼喊乍然打断了敖广的思绪。敖广从恍惚中回到现实里,抬眼便见脚下的黑影一晃,刚才还是充满哀怜的面容已经变回了狰狞的本相,却是单手成爪,朝自己胸口处飞刺过来。
在那一刻思绪仿佛静止了,一瞬间,敖广发现自己不能动。不,并不是单纯的无法闪避开去,只是突然觉得内心升起一股无法抵挡的倦意,不知道要怎么去躲,也不想去躲。够了,就这样吧,这条命本来就是代替那个人留下来的,他既然要,就给他拿去吧……敖广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任凭那闪烁着青绿色磷光的夺命毒爪向自己刺来。
视野突然急剧撼动,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猛地向后撞去。敖广踉跄着向后推了一步,这才看清挡在自己身前之人正是二弟敖润,敖润剑眉紧锁,他的手坚定不移的握着剑柄,轩辕剑包裹在金红色的烈焰之下,毫不容情的贯穿了的心脏部位。
画面好像在一格一格变慢,敖广眼看着猛的咳嗽了几声,然后就从两片鲜艳的红唇间喷出黑红色的血块。残缺的身体好像纸片一样慢慢从剑锋上滑落下来。
收起剑身,敖润眼里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端方。扭过头,他大大方方在敖广面前单膝跪下,将宝剑举过头顶:“对不起,大哥。润方才见情况紧急,不经大哥同意便自作主张动手。此事一切责任在我,只请大哥责罚。”
“……润……”敖广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只能喊出一声弟弟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默然看着弟弟轩宇的面容,听见他清晰的向自己禀道:“润知道太宁二叔公是大哥重要的挚友,也知道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对我等来说太宁二叔公都是不可替代的人。可是还有一件事润知道得更清楚。那便是对于整个龙族来说,唯有大哥你,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灵魂,缺少大哥的龙族,注定只是一旁散沙。为此不论任何人还是任何障碍,只要妨害到大哥的性命,润均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之扫除。即使对方是太宁二叔公,也绝不会例外。”
铮然说出这番刚硬的话语,敖润又再次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平静而安详的补充道:“虽说大局为重,润这番任意妄为仍是不敢奢求大哥原谅,击杀至亲,如今请大哥下令责罚于我。有众龙王在此为证,润愿甘心领罚。”
敖广沉默了很久,他的拳头在袖书里攥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多次,指甲在掌心留下了五个深深的半月形血痕。最后他终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然后轻轻将手放在跪在跟前的弟弟肩头,沉声道:“不……润……我不会责罚于你……你做得很对……现在,起来吧。”
敖润却不愿意起身,只是低头跪在地上道:“请大哥责罚。”
“不必了,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代替我除去他,不让我的手沾上他的血,可是你错了,从最初召来第一道霹雳的时候起,他的性命,就注定要由我来了结。”敖广淡然说完这句话,径自从敖润身边走过,一直走到倒在沙地上的身旁。
还没有完全断气,可是已经不能说话了,被圣剑轩辕刺破心眼,即使是身为魔族的他也是回天无力,此时的残喘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从他俊秀的五官都流出道道血痕,深红的血迹挂在惨白的面容上,瞧来更是触目惊心。但是他的眼珠还可以转动,看见敖广过来,那残破的身体剧烈的挣扎了一下,白多黑少的眼珠死死的盯住敖广,一刻不放。
敖广慢慢向他俯下身去,不顾对方一身血污和黑灰,他动作轻柔的将那具残躯抱到自己膝头上,那神情,那动作,仿若不是在战场之上,而是**暖帐之中抱着最心爱的女人。抹开那张惨淡的脸上散乱的头发,敖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那人耳边低声道:“知道吗……太宁……你在我面前死去过两次。我原以为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事情发生了……然而事实证明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最糟糕的事情,想不到……第三次……却是我亲自对你下的手。”
眼珠爆瞪,从他满是血块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呜呜的吼声。不知到底是愤怒还是欢喜。敖广还在低声对他诉说着:“……我会送你走,太宁,不借别人的手。用我自己的手亲自让你解脱。然后我会继续活着,……你只需要记得……当初你看到的花园早就没有了,那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因为你死了,我也再不需要另一个园丁……太宁,我以祖父的名义向你起誓,从今往后我会一个人活着,一个人守护龙族,一个人一直到最后。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所能想到的……对自己最大的惩罚。”
全身一震,恍然间,从他濒死面容上突然出现一抹调皮的淡淡笑意。敖广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久违的熟悉笑容,然后他也笑了,自那人死去以后多少年来第一次,面对这一生唯一的挚友,敖广再次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疲惫却是真心的笑。他就那样笑着举起了右手,任蓝色的霹雳在掌心中逐渐成形。那是一道美丽的光芒,一道致命的的光芒,却也是一道哀伤至极的的光芒……
电光落下,怀中的人形书微微一震,就永远闭上了那对狡黠的眼睛。众人眼看着敖广臂弯之中那团红衣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迅速消解,然后扩散开来,最后化为一捧飞灰,纷纷扬扬惆怅落下。
敖广保持着那个抱着人的姿势,半跪在沙地上默默的倾听着,灰烬里,隐隐约约有少年的笑声在远去,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向他道别,别了,阿广,别了,阿广。不是再见,别后永不再见,自此以后,人世间不再有,也不再有太宁。
敖广闭上干涩的眼睛,没有眼泪,已经没有心的男人,自然是不会掉泪的。他只是闭着双眼倾听着,良久,从那冷硬的唇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别了,太宁。
☆、卷九 离殇 第七章 就这样结束了?
一刻之前还是十万旌旗,杀声震天的战场,一刻以后,却唯留下一方的旗帜,一方的人马,一方的大将。而交战另一方的敌军,已经全数在天雷当中化为了尘土。
眼见己方君王在灰烬当中陷入沉默,偌大一个战场也随之陷入了死寂。这样……便结束了?这场动员了龙族全体出动的战斗,如此轻易就落下了句点?只是依赖龙帝敖一人的天诛之力,便将所有障碍一手抹去。唯一拖延了一下的,他的反抗在敖强大的力量之下不过也就多挣扎了半刻。而作为敌方首领的那个传说中深不可测的恶神禺疆,竟然完全就连面也没有露过就消声匿迹了。
虽然在己方伤亡极小的状况下大获全胜是令人欢欣鼓舞的一件事,然而看似如此轻松的就结束了一场事前全力视之的恶战,却不由得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