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感。
好比是足智多谋的圣殿武士，在蛮荒之地遭遇了致命病毒，一切的武力和智计都失去了价值，只能眼睁睁地走向死亡。
一批批永夜族人怀着耻辱绝望的心态，逃至大斗兽场一带，随即发现等待在这里的是完全不同的同类。
他们强大而陌生，周身喷薄的火光像是能驱散整个位面的黑暗。在他们的当中，站着一个人类。
“想多活几天，就跟着我干吧！”雷洛的话被传到每个永夜族人耳朵里。
城中央的大金字塔建筑，将近两百米高，被一条运河环绕着。这里是唯一旅游者不允许被接近的地方，因为罪民首领浮屠王就居住在大金字塔中。早在打造黄金城旅游业之前，自由财团就跟他达成协议，算是某种程度上的井水不犯河水。
自由财团真正的决策者绝不是阿尔梅达这种执行官，他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片区的负责人，就如同军团里最不起眼的士官。在阿尔梅达这样的小角色看来，决策层族最了不起的地方，往往在于绝不刚愎自用。
金字塔能够保留到今天不被拆除，除了可以算成特色景点之外，也有一定成分尊重罪民的意思在里面。
当然，罪民们从不这样认为。
罪民总督沙鲁正站在金字塔高处的观景台上，俯视着动荡中的城池。无数族人的火种不仅仅在这里熄灭，更在整个位面的范围内被片片吞噬，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切，磐石般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沙鲁穿着半身火红色的重甲，袒露着精赤的胸膛。超过两米的身躯仿佛由百炼精钢镌刻而成，每一块肌肉线条都清晰分明，鼓凸贲张，令他看上去如同一座沐浴在阳光下的战神。
沙鲁的前半边头皮刮得铁青，脑后束着长发，结成一根小辫，上面缀满了白色饰物。仔细望去，便能发现这些饰物全都是经过缩水处理的骨骼——它们来自于人类第一根颈椎，每一个被取出这个部分的死者，都曾是界王级以上的强者，如今却只剩下这点部分，还存在于世上。
黄金城占地极广，大斗兽场距离金字塔的直线距离至少在五十公里以上，但此刻沙鲁额前凸出的竖眼，却将那边的情况尽收眼底。
短暂扫视过那些被移植并点燃了灵魂之火的永夜族人，竖眼无形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少女身上。
是泰坦的后裔。
沙鲁微微咧了咧嘴，足有小孩拳头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哝声，听起来仿佛猛兽的咆哮。
少女似乎有所感应，远远向着这个方向看来，宁静如海的眼眸中有着异样光芒闪过。
沙鲁这时却已望向另一人。
那是个年轻的人类男子，黑发黑眼，外形近乎完美，正在替永夜族人一个个移植异火。
“新生体……不，是猎命人。”沙鲁很快有了判断。
第一百九十八章天选之人
同样，那个年轻人也感应到了沙鲁的注视。眼皮开阖之间，锐利如剑气的两道无形能量瞬息而至，冲上了金字塔观景台。
沙鲁额前的竖眼陡然光芒大盛，距离身前不到十米的空中，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居然火花四溅。
“隔着这么远，都能察觉到我的杀意，看样子是他不会错了。”沙鲁无声狞笑，转身走向宫殿深处。
他脚下的鲜血足迹一路延伸，从浓得像墨，渐渐变淡，终至无痕。
观景台附近的数十名卫兵侍女都因为刚才的那次眼刀对决，而被冲击波活活震死，血泊遍地。
沙鲁来到宫殿内庭的猩红王座所在，单膝跪下道：“吾主，煞群正在大举攻击永夜族人，目前包围圈已经缩小到了斗兽场一带。您曾经提到过的那个猎命人，正在帮助永夜族人觉醒异火。”
色泽如血的王座高达十米，充满了压迫感，坐在上面的阴影微微动了动，声如惊雷：“之前的女猎命人，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去打发。这次不用管他，等一切走上正轨再说。”
“吾主，您说过，这个猎命人才是真正的回溯威胁。”沙鲁沉声道，“请允许属下出战，解决掉他。”
阴影沉吟片刻，道：“也好，但不必大刀阔斧地行事。等到那些永夜族人全都被侵蚀同化，才是真正的进攻时刻。”
“永夜族人已被移植异火，那个猎命人的能力远远超出属下预计。”沙鲁禀告道。
“我已经都看见了。”阴影缓缓回答。
沙鲁大惊，继而大喜，“吾主，您的身体无碍了？！”
“是，但还要过几天。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阴影在黑暗中动了动，探出巨大无比的手掌，手上包裹着锐利如刀的铁甲片，“你要速战速决。”
沙鲁跪在原地，抬起头来，被阴影一指点在前额上。
“属下告退！”沙鲁站起身。大步走向殿外，额前被点中的部位隐约有着异物蠕蠕而动。竖眼陡然睁开，瞳仁部分已是化为死灰色泽，跟平时截然不同。
内庭之中又重新恢复了静谧，王座上的阴影默然不动，再无声息。
是夜，大斗兽场以及附近的几个街区灯火通明，最后一批自由财团护卫保护着空港工作人员前来，加入席地而坐的人群。
经历了极度的恐慌惊怒之后。永夜族人大多恢复了平静，保持着良好的秩序，现场并没有太多的喧哗声。
对于这些高等生命来说，食物和水早已不再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旅游时的暴饮暴食无非只是为了增添乐趣而已。只要虚空还存在于这个位面之外，就算再被困上几百年，他们当中也不会饿死或渴死一个人。虚空能量正是永夜根源，一切的起始。但现在让他们的头疼却并非生命补给问题，而是直截了当的死亡威胁。
“刚发现的变种。相当于之前实体煞魔的升级版。”阿尔梅达将雷洛带到一头巨型煞魔的尸体边，两人加起来还不到煞魔一条膀子大。
“从幼体虚煞开始划分，目前已经发现了五个等级的煞，这家伙是四级。另外还有头五级的，在城东杀了我们几百人，才被彻底消灭。”阿尔梅达顿了顿。补充道，“这几百人都是经过你点燃过异火的永夜战士。”
掌握了灵魂之火，再加上永夜族人的强大实力，照理说应该分分钟摆平煞魔，现在却是被对方摆平。而且还是以众敌寡也没捞到好处。
可想而知，那头五级煞魔有多么强大。
“从这里走了多少人？”雷洛问。
阿尔梅达不愧是一级执行官，早已安排了专人统计数据，很快给了雷洛答复：“三千人左右。”
“这三千人有多少活着回来了？”雷洛又问。
阿尔梅达犹豫片刻，摇头，“只有三十人不到。”
雷洛从他手里夺过统计本，匆匆扫了几眼，又递还给他，走到地图跟前，“由于罪民和其他种族生物的高感染率，我们现在不去管他们，只算永夜幸存者，你的统计总数是27万8千9百41人。”
阿尔梅达默默点头，心中不由一阵抽搐。
27万幸存者，光是斗兽场就贡献了将近10万人，场外的伤亡数字根本就是惨烈无比。
雷洛的手指划到了斗兽场东部街区，道：“让你的卫队承担起轴承作用，调5万族人到这里，要建立最基本的防御工事，由阿姆哈爵士担任最高首领。”
阿尔梅达怔了怔，示意身边的秘书记下雷洛的话。
“西北南三个街区，也各调五万人，首领分别是胡狼大公，大领主哈卡，风王哈勃拉。剩下的永夜族人沿着大斗兽场四方建立防线，我们未必要真的在防御体系上下功夫，也未必真能让这些防御起到作用，但至少可以稍微稳定一点人心。”雷洛冷冷地说。
阿尔梅达额前已然见汗，不在吩咐秘书，而是自己亲自去操办雷洛刚才安排的事情。
过目不忘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雷洛选的这四个首领人物，在统计本上并没有记载，但他却轻而易举地报出了他们的名字。
“还有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吗？”想起前些天雷洛还不过是这里的一名小小角斗士，阿尔梅达不禁怀疑老天正在跟自己开一个巨大的玩笑。
“指挥若定，沉稳可靠，我的确没看错人。”温蒂尼在雷洛身边悄声道。
“多谢。”雷洛叹了口气，“不尽人事，焉知天命。”
“成也好败也好，我都会陪着你的。”温蒂尼微笑。
女孩直到如今也没有提到过，一旦位面撑不住了，歼星舰展开摧毁计划，她将如何脱身。
就连能不能脱身，她都避而不谈。
雷洛对这种淡定深恶痛绝，却又无可奈何。小魔女看似温柔恬静，实际上的狠辣手段，他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用不着再领教第二次了。就算能问出个名堂来，想必也是假话多真话少，还不如不问。
“你上次说自己还有批手下，在位面其他地方，怎么也没见你有多担心他们啊？”两人走出斗兽场时，温蒂尼好奇地问道。
“我怕派人过去报信，反而会把煞群引到那里，所以只能这样。”雷洛看着正在大批集结的永夜族人，发现阿尔梅达的执行力还是相当迅速。
“不管你那些朋友的话，现在黄金城大概已经是这个位面最后的幸存者容身地了。杀出去好像没有必要，因为就算杀得光这座城里的几百上千万煞魔，也不可能清理干净整个位面，到头来还是死路一条。可要是呆在这里不出去，最多也就只能坐以待毙，等到涌来黄金城的煞群越来越多，最后还是一个死字。”温蒂尼微微抬头，凝视雷洛，“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有时候大路走不通，只能走偏路。”雷洛望向远处的金字塔所在，“你之前不也感觉到了那边在跟我们‘打招呼’吗？我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他们那里有煞的存在。”
“我也是。”温蒂尼同意了雷洛的判断。
“轰！”突然间传来的一记微弱震荡，回响在了两人耳边。
再看其他永夜族人，没有一个察觉到异样。雷洛皱了皱眉，道：“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温蒂尼果然发挥了拖油瓶的本色，甩都甩不掉。
两人都是胆大包天之辈，跟阿尔梅达打了个招呼后，便掠去无踪，只留下可怜的一级执行官站在那里发愣。
“轰！”
沙鲁站在一个城区之外，再次向着斗兽场所在踏前一步，全身都有着诡异的黑色波纹扭曲腾起。
他的身躯已经暴涨到6米多高，全身肌肉虬结如怪物，那些黑色波纹在他全身各处都腐蚀出了战斗图腾般的印记。在初降的夜色之下，所有这些印记都在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轰！！！”
沙鲁捕捉到两点急速而来的气息，顿时发出一声爆吼，迈开大步，向着前方直冲而去！
挡在前路上的一幢幢建筑体如纸扎般被撞破，他的所过之处留下的全是废墟残骸，楼房垮塌，地面塌陷，气势惊天动地。
“这家伙不是普通罪民，你先别上，在旁边看着。”雷洛匆匆丢下一句，扑向沙鲁所在。
两个高速运动中的身躯，在十字路口狠狠正面相撞，激起了一圈足有二十米高的冲击波，将半个城区夷为平地。
雷洛和沙鲁都站在原地未动，脚下现出直径超过百米的陷坑。
雷洛的臂骨寸寸断裂，转瞬间得到修复；沙鲁全身的奇形印记一个个从光芒强盛到逐渐黯淡，恢复如初。
“煞能？”雷洛看着那些宛如浓墨滴成的印记，森然开口。
他相信自己的感知力绝对不会出错，对方身上这层外来力量无疑正是煞能，但奇怪的是却能够达成控制，而不是被侵蚀变成煞。
“不错。”沙鲁咧开巨口，前额上的竖眼也霍然圆睁，“能够控制煞能的，就只有我们天选之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煞魂印记
怒喝声中，沙鲁的竖眼激射出一道灰暗光芒，正中雷洛面门。
转眼间，雷洛的全身都染上了死灰般的色泽，就连火种也开始失去温度。
“我以为猎命人有多了不起，没想到……”沙鲁的冷笑刚起了个头，就戛然而止。
“破！”雷洛的咆哮声宛如一道惊雷，身上的灰色物质瞬间消退，火种光芒大放。他的手掌上也随之现出了一蓬炽烈无比的火焰，竟是连手带火，直接插入了沙鲁嘴里，当场引爆！
砰然闷响，仿佛嚼下了一只威力加强版的二踢脚，沙鲁的腮帮像气球一样高高鼓起，又瞬间瘪下，口鼻眼耳中全部冒出白烟来。
这庞然大物因此而暴怒，一脚踹中雷洛的胸膛，让后者变成了断线风筝，至少穿透十多栋楼房，狠狠撞在两个街区之外！
眨眼之间，雷洛又急速扑回，攀上沙鲁六米多高的身躯，连续三记膝顶撞在他的下颚上，光是震起的沉闷声响，就让附近一幢屋子垮成满地瓦砾！
“就凭你这点力气，也想跟我玩肉搏？”沙鲁狂吼一声，抓住雷洛的小腿，猛力砸向地面。
雷洛的身体犹如滑不留手的泥鳅，又好像地上打了蜡，不带半点声响地滑出老远，一个腾身又扑了回来。
两人纠缠在一起，尽管体型相差悬殊，但攻势却是同样猛烈，场面一时难分高下。
温蒂尼静静悬浮在空中，看着这场殊死之战，若有所思。
雷洛的双手不时迸发出强烈的火焰，这不但是他的灵魂怒吼和生命绽放，更是对煞的毁灭打击，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全部威力。无论引燃到哪里。沙鲁的身躯上总是会现出那些奇形印记，轻而易举地挡下烈焰。
“控制煞能的力量，并将其据为己用……这样的本事，别说是人类，就连我们泰坦后裔都未能掌握。”
“看样子这些罪民当中，真的有着一批不同寻常的存在。那处金字塔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这么看来，煞群会入侵这个位面，或许跟他们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主要针对目标应该就是我族了，没有人喜欢被踩在脚下，自由财团的星际行商之路，或许是走得太远了点，远到了他们无法收拾的地步。”
温蒂尼默然想着，暗自提升能力，整个人引弦待发。准备随时救下雷洛。
然而背后一点微微刺痛的感觉，让她不得不转移了注意力。
“美丽的小姑娘，不如我来陪你玩玩吧！”来人是个女性罪民，身躯如豹，也同样飞在空中。
她的手中倒执着两柄匕首，刃口惨绿，似乎是个刀兵流修习者。浮现在脸庞上的煞能印记跟沙鲁身上的完全相同，令原本美貌的容颜。充满了森森鬼气。
“好啊，那来吧！”温蒂尼淡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