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王权- 第101部分

他平时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这当口讨价还价起来，居然很有点无赖风范，看得昆巴和蛮牙大长老都傻了眼。

“这个……”蛮牙大长老见他死死盯着自己，只能慢吞吞开腔，“我族祖树通灵，如果不是蛮牙族人接近，它恐怕会直接攻击来人的火种。”

“我只关心它能给活人带来多大的攻击力提升。比方说你们那些射出来没半点动静的毒箭，上次我注意到好像能连火种一起干掉，这就相当不错嘛！”雷洛丝毫没有要放过大长老的意思，笑眯眯地道。

蛮牙大长老被戳中要害，只得将求助的眼光投向昆巴。

昆巴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罪民作恶多端，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大救星，领导我们反抗这些家伙，有时候想想简直跟做梦一样……”

“少废话，说重点。”雷洛毫不客气地打断。

昆巴愁眉苦脸，叹息道：“唉，我能有什么说的？只要我的老伙计这边不是问题，难道我还会有问题吗？”言语间不动声色，又把皮球踢给了大长老。

蛮牙大长老瞪了他一眼，迟疑半晌，忽然反问雷洛：“要是祖树帮不上什么忙，你会怎么做？”

“以为我要把你们的祖树刨出来切片研究？真是瞎操心，我哪有那个时间！”雷洛哈哈大笑，眼神却很冷，“去红土高原的罪民补给队已经被我杀得一个不剩了，我没留活口，也不知道他们应该用什么方式往大后方报平安。换句话说，大批罪民很快就会赶来，至于会采取什么行动，我就不知道了。”

两个老头都吓了一跳，没料到几天没跑巨石族领地，他就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我向来最不喜欢勉强别人，喜欢藏着掖着，那是你们的自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要死一起死嘛！”雷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派和平绅士的礼貌派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祖树

在绿魂森林中高速行进十多个小时，雷洛的感知范围内逐渐现出了一枚前所未有的巨大火种。它的个头之大，几乎相当于一个成人，若是将这种比例延伸到真正的身躯，雷洛发现自己未必能比寄生虫大多少。

随着与它迅速接近，原本密集的林带中忽然现出了空地。看起来，这里似乎是一片被森林围拢的独立王国，大片的空地中央，就只有一棵巨树在耸立着，巍然如神迹。

雷洛深吸了一口气，仰望这株雄伟无比的绿色精灵。

它是如此之高大，以至于树冠直入云层深处，根本望不到尽头。即便是最茁壮的魔树，跟它相比也如同筷子般毫不起眼。那些伸展在高空中的巨大树杈，仿佛是天神的通道，随时会从上面震落下隆隆雷音。

雷洛掠到祖树近前，树身已经成了一堵墙。

深褐色的墙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缝，最小的也能装下一个人的身体。但对于祖树而言，这却是微不足道的褶皱。

“树神在上……”蛮牙大长老原本战战兢兢，此刻却不由得呆住。他并没有危言耸听，祖树的自我保护意识极为强烈，一旦感应到蛮牙族以外的火种，往往会主动发起攻击。

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暴怒起来，足以令天地变色。更何况它只需通过火种震荡，就能远程毁灭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小型生物——在大长老看来，这里也包括胆敢进犯的罪民，或是今天的雷洛。

蛮牙大长老对雷洛存在着一种微妙的畏惧，正如老年巨象，面对着一头年富力强的饿狮。他很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会做出什么事。因此不得不妥协，带着雷洛来到此地，一路上都在内心中暗自祈祷，祖树不会把雷洛当成威胁。

现在看来，祈祷似乎起了作用。

祖树不但没有攻击雷洛，反而允许了他胆大妄为的举动——在大长老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雷洛忽然伸出手掌，贴上了祖树的树身。

“你疯了吗？！”蛮牙大长老忍不住叫出声。

确实像是疯了。

一般人初次见到祖树，心中除了震撼和敬畏，往往就只剩下想要膜拜的冲动，光是发呆就能发好久。雷洛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伸手贴上树身的刹那，大长老注意到他的神态宁静之极，就好像在面对完全平等的存在。

“这可是最至高无上的祖树啊！”蛮牙大长老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雷洛此时已无法再关注他的动向，全部精神力都融成了一道潜流。涌入祖树的庞然树身。

他看到了一个纯粹无比的绿色世界，仿佛海洋。

精神力游弋其中，比鱼在水里更加自由自在。雷洛看到“自己”的身上也同样冒出了翠绿光芒，被祖树雄浑的生命能量引导着他飞速来到绿色海洋的最深处，接触到核心意志。

“来自远方的旅人，你身上有着甘泉般甜美的气息。”一个厚重如山的声音响起。

雷洛原本以为祖树通灵不过是夸大其词的说话，眼下却发现对方真的具有了自我意志，一时颇为意外。

“我练的是生门密武。九命天龙诀。”雷洛回应道。

九命天龙已被祖树的生命能量直接引了出来，没有再伪饰的必要了。雷洛隐约察觉到。九命天龙诀似乎和祖树存在着某种本原上的联系，具体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九命天龙……”祖树的意志沉吟了片刻，“在我久远的记忆中，找不到这个名字。”

雷洛不太确定这种特殊的生命存在，究竟会不会说谎，想了想道：“我感觉到。我们有些较为相似的地方。”

“自然的力量覆盖于每一个我们所知的位面，绿色总是能改写荒芜。”祖树隆隆回答，气势惊人，“远方的旅人，能告诉我。你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吗？”

“密武。”雷洛简短地回答。

“我的子民们知道密武的存在，对于这个概念，我还不是太了解。跟你一起来的肉人不具备跟我沟通的力量，他们的祖先也一样。所以我没有学习的可能。”祖树道。

这个大家伙所称的“肉人”，自然就是蛮牙大长老和他的族人了。雷洛倒是没想到，这些土著能够操控魔树，却无法跟祖树交流。而且就祖树一板一眼的态度来看，居然还颇具好学之心，这实在是有意思极了。

“我不知道一棵树……不对，我不知道像你这样伟大的生灵，适不适合学习密武。”雷洛小小地拍了记马屁，道，“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愿意试着教你，但不保证成功。”

“太好了，非常感谢你，慷慨的旅人！”祖树这句话一说完，就将雷洛的意识轻轻移出了自己的庞然火种。

雷洛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保持着单手撑在树上的姿势，不由莫名其妙，“这头大家伙把我放出来干什么？”

“你醒了？”蛮牙大长老还以为雷洛由于大不敬而被祖树封印了神智，正急得团团转，见状赶紧冲上前来，“快走吧！早知道你这么疯狂，杀了我也不敢带你来这里啊！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胆子这么大呢！没事贴着祖树干什么？你以为它跟你是同等的存在吗？还能跟你沟通？唉，真是的……”

老头还没唠叨完，只见脚边的地面忽然有了变化。

一片片绿色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成长起来，很快从萌芽状态，变成半人高的茂密灌木丛。“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嫣红甜美的浆果转眼间走向成熟，累累地挂在了雷洛面前，近得触手可及。

蛮牙大长老在森林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却从没看到过数十种最美味的浆果，结在同一片灌木上的诡异情景，更别说是像这样变戏法似的成长速度了。

“还请我吃东西啊！”雷洛这才明白祖树的意思，笑了笑摘下几颗浆果扔进嘴里，“却之不恭，我就不客气了。喂，大长老，你们家祖宗……哦不，祖树这么大方，你也来吃点吧！”

可怜大长老差不多要吃惊而死了，又哪还能吃得下其他东西？站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像鸡蛋，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在簌簌抖动。

这种连大长老自己都没得到过的特殊对待，却还没有完。地面上悄然长成的几根藤蔓足有成人大腿尺寸，前端逐渐变细，轻轻柔柔地托起了雷洛，像个椅子一样将他举向了空中。

“看，这里全都是我的领地。”祖树将雷洛带到森林上空，以便展示整个绿色王国，“它们中很小的个体，都是我看着一点点长大成材的。植物一样有自己的语言，存在喜怒哀乐，只是我们的世界，对于你们来说太过复杂罢了。”

一棵树跟自己说它的世界相当复杂，雷洛简直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去面对了。或许是那几条藤蔓在起作用，在这样的距离下，他依然可以跟祖树直接以本原对话。

“其实你们比人类幸福得多，至少无需去体验战争。”雷洛说。

“也不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森林开始被外来者大肆砍伐。那些土著的保护力度很有限，只能通过返种的方式，来重新培育树木。作为报答，我的子民也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力量配合。”祖树浑厚的声音听上去像在叹息。

这种配合，指的必然是魔树化为树人，在蛮牙的操控下悍然作战了。雷洛点到即止，把话题转向祖树感兴趣的方面：“密武方面，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你不用害怕学不会，就把它当成一种养分，尽力去吸收，能成就最好。”

“我会尽力。”祖树居然显得有点紧张，巨大的身躯微微发颤，令得附近森林起了一阵狂风。

“来了。”雷洛弹出一团极为浓郁的绿芒，隔空没入祖树的树身。

无声而雄浑的火种波纹，在这一刻乍现于森林之中，祖树的生命能量就此陷入停滞状态。雷洛脸色平静，眼中隐含笑意。

一周后。

不眠不休陪伴在祖树身边的雷洛，终于等来了异变。

祖树从沉睡中醒来，地面下的树根节节向上伸起，原本就雄伟无比的身躯，竟又长高了百丈之多。与此同时，它每一根枝杈，每一片树叶，都透出了饱含生命力的金色纹路，远远望去美轮美奂，气势惊天。

如果说树木也存在等级，那么此刻的祖树，等于是连跳了三级，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横境界。

“慷慨的旅人，我不知该如何回报你。”随着祖树传来的意识波动，藤蔓卷来了一颗拳头大小的金色果实，异香扑鼻，“这是我在进化时自然产生的生命果，对你的火种增强会有帮助，请接受它。”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雷洛老实不客气地接过生命果，忽然脸色微微一变，望向森林北侧，“伟大的祖树，我好像察觉到那个方向，有战斗正在发生。”

绿魂森林的范围一直延伸到红土高原附近，广袤面积上的每一种植物，都等于是祖树的手和眼。随着雷洛的提醒，它从进化的狂喜中清醒过来，向北方投去意志力。果然发现火光熊熊，一批罪民正在烧毁森林，不由发出了如雷的怒吼。

第一百七十四章森林畸变

严格按照雷洛的命令，距离红土高原要塞最近的巨石族和阿卡玛族，暂时放弃了世世代代的聚居地，往深山里撤去。

由于补给部队迟迟不归，要塞对安全询问也没有应答，罪民方面派出了两个千人队，浩浩荡荡而来。张扬等人约束部队不得轻举妄动，在山地观测点看着罪民深入绿魂森林，等待他们消耗耐心。

以往的土人总是蠢到无药可救，只要往森林里一站，他们就会像护窝的野狗一样冲出来送死。可今天却大为不同了，到处都静悄悄的毫无动静，罪民指挥官很快就不耐烦地下令，放起火来，“这些老鼠既然喜欢躲，那就把这里全部烧成白地，我看他们出不出来！”

罪民高层确证此地要塞及补给部队全部遇袭，无人幸免于难之后，极为震怒，要求前沿指挥官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土人敢于主动对罪民发起袭击，这还是近百年以来头一回。不光是罪民高层，就连来到了红土高原的这批援军，都自然而然地被激起了极度杀心。在他们看来，仇恨是次要的，整个罪民群体的统治地位被挑战，才最重要。这样的道理就好比蟑螂在向人类张牙舞爪，只有毁灭性的打击才能让它们认清自己是谁。

火光冲天，噼噼啪啪的炸裂声中，一棵棵参天大树轰然倒下。被植被覆盖的绿色世界逐渐爬满了灼痕，在烈焰中化为焦土。

“这真是太过分了。”距离数千里的森林另一端，雷洛义愤填膺地骂道，“罪民真是一群疯狂的畜生！跟土著之间的战争，放火烧林子做什么？每次都这么干的话，我看整个森林也撑不了多久吧！”

“尊敬的旅人。你说得没错。罪民确实是这个位面所有生命的威胁，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平静安宁的生存环境，可就连这一点也无法保证。”祖树显然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你们为什么不反击呢？”雷洛问，“凭着你和所有魔树的力量，想要把那些家伙扔出森林，实在是太简单了啊！”

“这不符合自然之道。”祖树的回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其实每次配合土族作战的那些魔树，已经是森林里的畸变体了。戾气会改变植物形态，我不希望将来的绿魂森林，会变成彻底的荆棘地狱。”

一人一树以本原沟通，祖树直接在雷洛脑海中投射出无数画面。在那些画面中，雷洛看到了比树人更高大更恐怖的魔树守卫，看到了游龙般在泥土中劈波斩浪的巨根，还看到了大如车轮的食人花、酷似巨型章鱼触手的绞杀藤。

这就是祖树所畏惧的荆棘地狱景观了，森林会完全变成嗜血植物的地盘。这样的变化在雷洛看来却是充满了美感。比现在的绿魂森林要顺眼太多。

“伟大的祖树，我不太懂你们的自然之道。在我的概念里，自然不是顺应天命，而是顺应本心。连最基本的生存都受到了威胁，还想那么远干什么呢？先活过眼前这关才最重要吧！”雷洛说完见祖树久久沉默，不动声色丢出了最后的重磅砝码，“再说，有九命天龙诀在。挽回畸变应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

祖树震惊不已，在火种中虚拟出种种植物形态。从雷洛处得来的超然能量悄然流动起来。过了许久，它才终于有了反应。

“尊敬的旅人，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可以挽回畸变。但是……”这头庞然生物显得有些迟疑，“但是我不确定，战火一旦燃起。将来是否还有熄灭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