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将他嘴唇冻成了青紫色。
允浩看着眼前苍白的少年,很难想象,鬼门关居然会派这么个脓包来和骷髅派抢鬼美人,这不是找死么,不过,解决掉这个小角色后,自己便能好好休息一年,去江南尽赏小桥流水,还有那秦淮河边的莺莺燕燕,若非这些个不知死活的虾兵蟹将,哪需要他堂堂骷髅派第一杀手,现在看来,还真是牛刀用在杀鸡上,简直浪费他的毒药。
忽然,允浩眉目一轩,提起蜷缩在地的在中,便一个闪身,跃上房梁,出手点了在中的睡穴,防止他的轻颤泄露他们的踪迹,眼睛,却是瞬也不瞬地看着下方的动静,来人的脚步很轻,一听便知轻功不弱,莫非鬼门关来的人不止一批?
十数篷针飞入屋内,每根针都泛着蓝色的厉芒,从那形势来看,来者不下十人,允浩发现,自己似乎毒错人了,这个少年,应该不过是路人而已,却被自己当成了鬼门关的杀手,想想也是,堂堂鬼门关怎么可能派一个这么生涩的小子来,现在,那些人看见那香和那盏茶,想必也已经生出了防备。允浩摸摸臂弯中的人,虽全身冰凉,但好歹气息仍存,他是骷髅派第一杀手没错,但不代表,他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于是允浩从怀间取出个药瓶,往少年的口中灌下一些药汁,将他平放在梁间,好歹不至于掉下去,自己则是腾出手来,全神贯注与下方的情况。
义庄破旧的窗户被骤然打破,一个带着铁面的持剑者,出现在堂中,允浩明白这不过是个打探形势的小角色而已,是以按兵不动,那人见四周没有异动,这才呼啸一声,门外静候的杀手一瞬间从各方涌进,允浩数了数人数,一共十三人,除了打头阵的,其他十二人,皆是使的吴钩,带着倒刺的吴钩,除了手柄处,皆是暗蓝的光泽,鬼门关一向自诩邪道中的正派,却也做些下毒害人的勾当,倒不如骷髅派明确地邪派作风来得更光明些。
训练有素地十三个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搜寻义庄内外,另一组,则是全神戒备,允浩为这些人而深感头疼,不知是哪些无聊人,乱嚼舌头,竟让鬼门关的人相信,他手上有那什么鬼美人,从十天前开始,便不断有人来“拜会”他,每到一处,都是举步维艰,今日在镇中,无意间听到鬼门关的人要来夺宝,好笑地同时,也不禁觉得,这些小跳蚤实在有些烦了,是以花银子请这间义庄的主人回家去住几天,由他来代替他守着。那义庄的庄主开始以为允浩是被人打坏了脑子,可是,随即便从允浩的眼神中明白,像这些江湖中行走的好汉,肯跟他商量,没有给他一刀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于是,忙卷起为数不多的财物走人,生怕多留一步,自己便会和那些“宝贝”一样,躺在那儿了。
其实,允浩此次也是奉命前往湘西寻那鬼美人的,虽不明白,为何区区一幅人皮画,会招致如此多的门派争相抢夺,但是,主子的命令却不可不听,孰料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一只老鼠偏偏在此时,不安分地在房梁上爬行,允浩心中一动,决定先发制人,那想上房梁探个究竟的剑手,刚冒出个头,整个人便直直地跌落,倒地而扑。
“房梁上有人!”不知是谁一声大喝,原本还在搜索的杀手一瞬间便集中到了大堂内,十二个人,将允浩团团围住。
允浩手持长剑,剑,尚存于鞘中,不露任何锋芒,一如他这个人般,众人都道,骷髅派第一杀手,人若出鞘的宝剑,全身上下皆是冷冽之气,却不曾想过,若一个人,随时随地都锋芒毕露,那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早死,要么,便是被江湖的腥风血雨磨去所有的棱角,从不可一世,到奉行中庸,最终,却是沦为平庸,郑允浩是人,但却不是个普通人,所以,他懂得,锋芒,该收敛的时候,就不该让对方感受到到半分杀意,否则,纵然是一个武功卓绝的杀手,也只是一个失败的杀手罢了,你能敌过一人,十人,百人,那么,当你对敌千人,万人时,又待如何?答案只有一个字,死。
郑允浩懂得什么是收放自如,所以,他还活着,尽管,从他杀第一个人到如今,已历时十年,而他,如今,未及十九。
他静立着,在对方围成阵势之际,后发制人,乃是上策,所以,敌不动,他,亦不动。
十二个人眼神交汇的瞬间,十二柄吴钩霎时脱手而出,分打允浩上中下三路,配合紧密,如一道密密实实的网,要叫郑允浩插翅难逃,可是,允浩没有逃,非但没有逃,还往前逼近了两步,左手捏住一人的右肩,微微使力,听得卡啦一声,那人的右肩被卸下,允浩右手一抄,那吴钩便落入手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脖子上便多了一道淋漓的血痕,长手一拉,那人的整个喉管,被吴钩尽数拉出,允浩左手提起那人的尸体,奋力一扔,挡下打向面门的数柄弯钩,手腕一抖,长剑出鞘,让人意外的是,允浩手中的剑,却并非什么利器,反而是一柄锈剑,那锈迹斑斑的剑刃,如同历尽了沧桑的睿智老人,用他那干枯却睿智的眼神,俯瞰人世,即使人已老,不复当年的威风,但是,整个人依旧给人绝对的压迫感,此时,这柄剑,便给人冰凉的死亡的错觉,不知到底是因为剑,还是因为,这持剑的男人。
剑尖出鞘的瞬间,犹自轻颤,手肘一横,剑尖横扫,三颗人头,登时落地,沾染了血的剑刃,似乎是于祭祀中,得到了洗礼一般,原本的锈迹,片片剥落,露出森然的锋芒,剑柄出,隐隐泛着血腥的微光。
对方,只剩下八人,但是,这八人依旧是围城一个圆形的阵,脚步丝毫不乱,允浩眼中,杀意大盛,剑尖一挑,三颗头颅竟被他挑起,当做暗器,或许,也并非暗器,而是名器,毕竟,这三个家伙,可是有当着那些人的面儿扑过去的,但是,奇就奇在,看着那头颅的三个人,竟发现,自己的脚步,无法移动分毫,他们应该庆幸,这三颗头,不是为吴钩所杀,所以,至少,那伤口,未淬有任何毒药,仅是这样的一击,他们还是受得住的,可是,随即,他们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尽管他们已经运集全力,然而,甫触及头颅时,整个人却依旧被一股大力猛地掀起,重重地撞在身后的棺材上,未及呻吟,已经筋脉俱损而殁。
剩下的五人,见此阵仗,心中寒意更甚,眼前的男人太过可怕,他们终于明白为何那三人面对那头颅却不躲不避,不是不愿,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男人的内力早已拧成一股气墙,将他们束缚其中,只能硬受一击。
“现在,轮到你们了。“允浩邪邪的一笑,露出两行白的亮花人的牙齿,然,在五人眼中看来,那牙齿,犹如食肉动物的獠牙,而他们,便是他的一顿美餐。
剑,重新收入剑鞘,不是他过于自负,而是因为他清楚,这些人,其实,不过如此,不值得脏了他的剑,双掌交错,人已如大鹏展翅,忽然移至一人的跟前,犹如鬼魅,手掌发力,照着那人的颈间一斫,打得他的头,立时歪倒,如被风吹折的幼苗,再无一丝生机,与此同时,双手借着那人的力道一撑,双脚离地,腾空一个回旋踢,将刺到后背的四道吴钩踢得失去准头,而人,已经上了房梁。
房梁上,在中依旧未醒,但是,体温已经渐渐恢复,并伴随着打斗声,眉头时时颦蹙,若被人发现这少年,恐为他带来杀身之祸,是以,允浩上梁的瞬间,隔空弹指,点了在中周身七大要穴,以免他梦中乱动,之前他还未注意,但此时,从少年轻轻地呼吸中,却发现,少年丹田虚无,显然不是学武之人,若被这些人发现,无端卷入这场纷争中,怕是小命难保。
允浩闪神的瞬间,一柄吴钩已然刺到,怕那人再上半寸,发现梁上乾坤,允浩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那钩尖,尖锐的倒刺,使得整个手掌登时血肉模糊,允浩吃痛,挽住那系勾的绳索一拉,将那人拉近身前,双脚缠上那人的脖子一扭,立时将他的面门,扭到了身后。
手心传来一阵麻痒,允浩左手食指迅速封住右手穴道,阻止毒通过血液沁入心脉,正欲运力逼毒,剩下的三人,又已经扑至。
允浩咬牙,咒骂一声,就着剑鞘,以横扫千军之势,将三柄铁钩生生震断,剑鞘余力未尽,横打三人前胸,噗噗地三声响,三人竟被剑鞘拦腰折断。
允浩就地,盘腿而坐,运力将毒劲逼出,但那钩子上的毒,委实霸道,饶是他封住手臂要穴,仍有余毒沁入五脏六腑,允浩强行运力之下,只觉喉头一阵腥甜,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只觉眼前一黑,人已不支倒地。
在中本就精于用毒,用毒之人,初时身体虽不免为毒药侵蚀,但到了一定境界,便能对普通毒药产生一定的抵御力,而用过解药后,自然解毒的速度,也是快于常人,是以,当允浩结果最后三人时,在中已然清醒,可是,周身却因穴道被制而动弹不得,幸而虽然在中心脉受损,无法休息内功,但醉清子曾交予他易经之术,能够将穴道被封的时间大幅减少,此时,在中心境放空,以易经之术,逼体内血液循环流动,三个周天后,在中轻巧地跃下房梁。
站在大堂中,一眼便看见横了一地的尸体,还有,那个叫郑允浩的男人,在中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忍不住伸出手去,在他颈侧探了探,口中喃喃念叨:“爷爷的,还以为你个臭小子被弄死了呢,居然敢对小爷下毒!”
在中说罢,欲甩手走人,不过,走到门口又忽然想到,这男人虽曾毒害自己,但只是因为认错人罢了,而且自己现在能够无碍,恐怕也是仰仗他的解药罢了,念及此,在中又拐了回去,一丄手搭上允浩的腕脉,一丄手搀扶起允浩的身子。
“看不出你武功底子还不错,中了玄机,还能撑这么久。”在中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是药三分毒,尤其他还是一门心思都放毒药上的主儿,此时,能想到的办法,自然便是,以毒攻毒。
“喏,小爷现在以德报怨救你一命,他日,可是要你还的,若你敢抵赖,我就让醉青峰里那些个不男不女的男疯子挨个儿到你家门上去寻你晦气,反正你长相还不错,卖勾栏院去,好歹也能赚他几百两银子。”在中为自己的想法而颇觉好笑,手上这个,虽然长得不差,不过,估计也是没人敢要的,毕竟,能在短短半个时辰内解决掉十三个人,放在江湖上,也好歹是有些地位的。
看看周围的形势,在中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但再瞅瞅那瓢泼大雨,心头又有些犹豫,思来想去,在中把心一横,还是扶着允浩,上了马,向南行去。
只是在中没料到,过了那义庄,一路上尽是荒野,照着手中的地图,原本该有个小村落的地方,如今只余一座废弃的山神庙,说是废弃,完全是因为,院中的杂草,早就盖过了香坛,连门上,都尽是七零八落的蛛网,但此时,也容不得在中挑剔,于是,在中栓了马,扶着同样全身湿透的允浩,入了山神庙中。
一进门,在中的脚步便不自觉地顿住,那大堂内,七八个人,定定地站着,好像是在商讨要事一般,莫非,这是哪位绿林好汉的地盘?
在中脑袋瓜子略一思忖,当下提高了音量,说道:“在下初到贵宝地,不识规矩,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只是江湖艰险,出门全靠朋友,还望各位不要计较,在下兄弟二人只是借个落脚的地儿,绝无冒犯之意!”
在中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铜铃的响动,而后,那七八个人忽的转身,睁大了眼睛瞪着在中,在中被瞪得心头发怵,倒退两步,却不防被允浩的脚绊住,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
屋内传来低低地笑声,继而,那低笑演变成大笑,在中从泥泞中站起身来,懊恼地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平复了下胸中的愤懑,才继续道:“若阁下无意想让,在下也绝不勉强,不过,阁下的手下都瞪着在下,这是为何?”
屋内的笑声更显放肆,就算是品性再好的人,怕是也经不住这样的羞辱,何况在中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当下,在中也不管什么危险,拖着允浩,便冲入了大门。
越走得近,在中心中疑惑越深,只因那八个人,始终定定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眼睛,依旧瞪得犹如铜铃,在中壮着胆子,推了推离他最近的一人,只见那人,轰然倒下,但瞬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拉住般,骤然弹起,在中躲闪不及,鼻子重重地撞在尸体的额头上,两道血痕从鼻端蜿蜒而下,吓得他扶着允浩倒退三丈。
“哈哈哈。。。。。。。。。。。。。。。。。。”
在中顺着那放肆的大笑扭头一看,便见一个老头子,顶着蓬乱的头发,笑得发须乱颤,在中心道,这人许是疯了,要不,怎的还不逃,留在这里等死么?
不过,随后他也发现有些不对劲,怎的那人没有反击?
在中卯着胆子走近那人,见那人额头上,贴着道明黄的纸,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这个他曾经见师父画过,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大家的书法,但后来师父告诉他,那是御尸的符咒,当时还以为是师父诓他,现在亲眼见到,才知道,真有这么回事儿。
在中侧过脸,瞥瞥那须发银白的老头儿,不敢置信地开口:“前辈是,赶尸人?”
老头子捋捋蓬乱的发须,右手敲敲手中的烟枪,咧开嘴,露出了满口被烟熏得黄黄的牙,在中却不觉得老头子脏,反而认为,能如他这般,看淡旁人评价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心中的戒备顿时放下,搀着允浩走上前去,招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看在晚辈初出茅庐的份儿上,不要怪罪才是。”
“小孩儿很有礼貌,不过,你没事抱着个死人作甚?”老头子将烟枪放如嘴里,吐字却依然清晰。
“死人,前辈似乎是看错了,他虽然中了玄机,不过,还不至于到死的地步。”在中说着,将允浩平放在地上,这山神庙破破烂烂的,但好歹还有干的地儿。
“你救了他,你可知,他是何人?”老头子眯起眼睛,吐出一口白烟。
“行走江湖,一定要知道对方是何人么?”在中喂允浩喝下些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