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好幸运自己，已经过了二十了。
******
明天就要上课了，艾筱坐在餐桌前吃晚饭，打算吃完就回学校。
“你那个男朋友，跟你一样大四吗？”
母亲在这方面的好奇心，大概都是一样的。
“没呀，他比我大一届，已经毕业了。”
艾筱知道母亲在这方面喜欢了解许多，多数是怕她被骗或者受欺负。
“那他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她的问题很现实，也很正常。
艾筱思考了一秒。
“算是有吧。他在网上进行游戏直播。”
她知道母亲接下来会问什么，干脆一起回答了。
“游戏直播？玩游戏的？”
这个答案显然让她有点不满意。
“就是玩游戏给别人看。”她尽可能解释的通俗易懂。
“这算是什么工作呀？”母亲看了一眼父亲，“玩游戏赚钱？”
“是呀，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吃饭给别人看，靠这个赚钱。”
害怕母亲对这个行业有偏视，艾筱赶忙拿自己去比较。
“那你以后也要继续这么干？”
“不会呀，我会去找份稳定的工作。”
“那不就好了！”母亲一句话掌握了话语权。
“你之前喜欢玩游戏，我开玩笑说你总不见得以后找个老公和你一起玩游戏吧，结果你还真找了个玩游戏的男朋友？”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母亲忽然提高了些嗓音，“这种谈谈就好，别太认真。”
什么叫谈谈就好，别太认真？？？
“妈妈，你不明白。”
艾筱此刻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开始辩解。
“谁说当主播玩游戏不可以赚钱呀，你也不是一直在看那种网上的股票分析师放出的视频吗？你前段时间不还跟我说很多人会因为他讲得好打赏他，还问我怎么往里面充钱，你现在这么就不相信直播能赚钱呢？”
家里的乖乖女很少这么拉起嗓音说话。
“道理我不是以前和你说过吗，人家首先是分析师，有证的，多少电视台聘他去讲课，六十岁都有人把他尊为专家。你那个打游戏的，谁知道他能玩多久游戏呀，三十岁、四十岁？你还指望他靠玩游戏给别人看养家？”母亲放下了筷子，“反正我现在和你说过了，你们两个不是不可以谈，但是其他事别急着定。”
艾筱突然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是……
她把目光投向了父亲。
“筱筱呀，你那个男朋友，家里做什么的？”父亲试图替她转移这个话题。
做什么的……
她似乎从来没有仔细问过。
一直以为谈恋爱是两个人独立的事，和家庭或许有关，但更多的着重点还是两个人。
父亲的这个话题转移，好像对她的帮助不大。
“大概是做生意的？”艾筱回答。
“大概？你们谈了一年他从来不和你说他家庭吗？”
比起谈话，她的语气更偏向于质问了。
“应该跟我们一样吧，而且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从他用的吃的我看的出来，跟我们差不多的。”
母亲从小就告诉她，不希望她能嫁入什么豪门，男人太有钱有时候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但也绝不会同意她和一个家贫如洗的穷光蛋在一起。
她养大的女儿，不是和别人吃苦去的。
“你也知道他和我们差不多，又不是子承父业当个ceo，想干什么副业干什么。所以你还是想想吧。”
这话也没多硬，但绝没有一点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父亲的这个问题，火上浇油。
“我挺赞成你妈妈的想法的。想谈就谈着，以后毕业了到工作岗位上，我闺女这么漂亮肯定有大把的人追。你别太急。”
父亲也显然站在了另一边。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了。”
艾筱站起了身，端起了碗筷，想结束这场对话。
进厨房放好碗筷，回房间收拾衣服时，母亲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作为过来人我不想你以后后悔，你自己也说过谈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好好想清楚。”
艾筱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
她整理好箱子，背起书包。
出门前，再次被告诫：“还是那句话，可以谈着玩玩，但别弄出什么事情。”
她拖着行礼，等公交车，心里很难受。
如果她在开口前，编一编，说她的点哥是在公司上班，是个it，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点哥＇：出门了吗？
＇艾筱：d＇：出了。
她坐在公交车上，回了v信。
心里堵得慌。
她记得昨天他还和妄想16岁的她戏称，不想等四年。
今天，因为母亲的一席话，好像一切都不确定了。
谈着……玩玩？
“啪嗒”一下，一滴眼泪落在了屏幕上。
被说的，好难过啊。
＇艾筱：d＇：安可，我妈妈好像不同意我和点哥将来在一起怎么办？
＇美少女安可可＇：在一起？你们打算领证了？？？？
＇艾筱：d＇：不是……只是连这可能性都被否定了。
＇美少女安可可＇：你还记得吗，你大二时候有和我说过。假如哪天你因为男朋友的事和麻麻吵架了来和我倾述，叫我一定要让你听麻麻的话。
＇艾筱：d＇：……好像是的，再见。
＇安可＇：你什么时候回寝室？
＇艾筱：d＇：在路上了。
她放下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要和点哥说呢……
她想给他打字，几次输入后，又通通删掉。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来自她好想好想说话的那个人。
她整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绿色按键。
将电话贴近耳畔，小小的一声：“喂？”
开口才发觉，她的嗓子很干很涩，声音也跟着沙哑。
而他的，依旧很好听，轻轻拍进她耳内：“你怎么了？”
她刚想编个理由来解释自己嗓音的沙哑，却听他继续：“为什么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什么都没有？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没有好的理由了。
如果必定要让他知道，那么……
“点哥，我好难过呀。”
这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出是哭是笑。
对面短暂的沉默后。
“你在回学校的路上？”
“恩。”
“在宿舍等我。”
非常的果断，果断的连让她说句“今天太晚了”的机会都没有，电话就被挂了。
*******
宿舍楼底下，她知道他过来要一段时间，却不想上楼。
一个人坐在楼底下的椅子上，厅内的挂壁电视在放着近期很红的黄金档电视连续剧。
宿管阿姨看得起劲。
这个点回学校的本地生不少，不时有拖动箱子的滚轴声。
她坐在那里，不想玩手机，对电视剧也兴致寥寥。
晚上那几句槽心的话，字字句句在耳畔，记忆犹新。
于情于理，说来都没有错。
而她最害怕的，就是真的一点错都没有。
一个小时快过去了，电视剧当晚的第二集都开始了。
她仍旧坐在那里，没有上去的意思，低着头，数着地板上铺的那一块块瓷砖，又反复看那几条裂缝。
心思满满。
“怎么不上去等我？”
她猛地抬起头，在看到那张脸时，眼泪如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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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点四十四个关注
只是个偶然，袁渊源收到了艾筱回答了“出门了”的消息时，又习惯性地翻阅了一下她近期的朋友圈。
切换来时，对话上方反复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等了一会，什么都没有出现。
他给她拨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有些室外的杂音，然后是她干涩、沙哑的一小声“喂。”
她告诉他：“点哥，我很难过。”
她的一句难过，让他跟着揪了一下。
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衣服，出了门，往她学校那边赶。
这个点，路上畅通。他还是嫌出租车的速度太慢。
刚到她的宿舍楼底下，就看到亮堂的底楼门厅内靠着墙壁的椅子上，坐着熟悉的人。手机被她拽在手中翻转着，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袁渊源放缓步子，走了进去，靠近。
“怎么不上去等我？”直到他立到她跟前，她似乎都没有发现。
低着的脑袋抬了起来，眼睛忽得一红，眼泪滑落。
自从他和她在一块，几乎没见她哭过。那双眼睛常常弯弯的，冲着他笑。
那眼泪像是滴在了他的心上，冰冰凉凉，让他的心脏跟着一颤。
怎么了？
看着他的艾筱双手虚握成全，擦拭着自己脸颊上的泪痕。他忽然恨自己言语贫瘠，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他很想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别哭了”，但是这里太不方便了。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但一目触到她满脸的泪水，又问不出了。
他的女孩在在哭，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很难过。
*
艾筱不想哭的，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没有忍住。
她想止住，却越发控制不住。
用手擦了半天，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一双手上下抚慰着，才强撑着眼眶去再一次去看他。而她的点哥，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一张纸巾，递到了她面前。
艾筱接过，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去……去外面吧。”
她的手湿乎乎的，沾着她的眼泪水。
袁渊源一点都不在乎，拉过，紧紧握在手心。顺着她的意思往外走。
出楼，转弯。
先是听到艾筱系了吸鼻子，怀中一热，她撞了进来。
他本能接住他的女孩，搂住。
艾筱出楼，不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而是想抱他。
这种时候，就是很想很想抱住他，没什么理由。
没有交流，只有彼此的温度、触感和心跳。
直到艾筱主动抬起埋在他肩窝的头，他才渐渐松开她。
“好一点了吗？”他去抹她脸上的泪。
“比刚才舒服一点了。”她的嗓音还是哑哑的。
他们在宿舍区找了个椅子坐下。
她只要不想说，他就不问，环着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等她开口。
缓了几分钟，艾筱深吸了两口气，说道：“今天我跟我妈妈吵架了。他们是不反对我谈恋爱的，但是他们也是很现实的人，听到我说你是主播，一口咬定这个工作不稳定没有前途。于是跟我说……”
她顿了顿，斟酌着才继续：“跟我说叫我谈谈就好，别太认真。”
他紧了紧另一只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他在听。
“他们叫我再想想，别太急着做决定……我不知道，我不喜欢他们这么说，但是……”
“但是你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袁渊源接过她的话。
“不是的！”艾筱急忙去看他，她不想让他误会。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和他们解释。我很想让他们知道，你能照顾我，不会让我吃苦……还有……”她有点语无伦次，这话却吐得清晰无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有些情感，虽然能感受到，但是真出口，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想再说些什么时，身旁的人忽然离开椅面，眼前路边的灯光一下子被遮去，袁渊源整个人笼罩在她上方，一只膝盖撑在了长椅上。那只原先环过她肩的手此刻滑落到她背后，贴在那。
另一手覆在她的后脑勺，拖住她。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覆上来的一吻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袁渊源早就想这么做了，在她落泪的时候，在她拥抱他的时候，在她说“喜欢”的时候……
那一句“真的很喜欢你”，灼在他心上，融化，揉入。激起了他想要亲吻她的所有渴望。
今天的这个吻，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和细腻。
她的唇，稚嫩、柔软，用舌尖一点点地去触碰着每个角落，细细品尝，很甜，不腻。
这个吻，让艾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宝物一样被对待。不似过往的急骤或是轻轻啃咬，一下一下，缓慢的，像是自己很容易受伤一样。
柔和，却又每一处都不肯放过。
忽然间停下，分开。
“呼吸。”他用了哄腻的口吻，说道。
“诶？”她下意识地呼吸。
又一次覆上，继续。
漫长到她的舌根发酸，他才在她的唇瓣上舔了一下，作为结束。
路灯的光线重新涌入，他和她拉开了距离，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她坐在椅子上，他罩在她上方，很容易引发歧义的姿势……
艾筱再次呼吸了两口空气，无奈地笑出了声：“你还是真是，一言不合就动嘴呢。”
“这样子好累。”他这句话，就像是在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姿势累，他还能更久。
“那你想怎么样？”
已经够久了，她的舌根还在发酸。
他重新坐回她身边，没回答她的问题，用鼻音，发出一声低笑。
“笑什么？”她问。
“你笑了。”他回答的很简单。
他为什么笑，因为她笑了。
真是奇怪的答案。
*
不知道是如何开始他的故事的。
这是点哥第一次跟她详细说起自己的家庭。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生父好赌、懒惰，我的母亲认为无法再和他继续了，于是带着我离开。在我初中时她二婚了，这一次她很幸运，找了一个对她好很爱她的男人，所以现在家庭融洽，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他说这话时，语气的确没有一点点难过的成分，“所以你父母说的没错，有些事是要仔细考虑的。找对了人，比什么都好。”
“听你这话，你总不见得想说自己不是那个‘对的人’吧？”艾筱歪歪头，开他的玩笑。
“当然不是。”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觉得自己可能下手有点重，反手搁在上面摸了摸，“我是想建议你好好考虑。”
“哦——”她拖长了尾音，继续打趣，“其实心里是在说，‘别考虑了，就是我’对不对？”
“对。”他顺着她的话，回答道，干脆坚定。
起码他知道，她是他“对的人”。
他们聊了很久，从她的父母，到他的家庭，再到共同商议该如何和她的父母好好谈。
一直到宿舍楼锁门了，艾筱还赖着不肯回去。
可能整个宿舍区，这个点就剩他们这对情侣还在坐在外面了。
“回去睡觉吧，明天你还有课。”点哥劝她。
“想跟你再坐会。”她靠在他肩上，脑袋挪了几下，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
“再坐下去，天都要亮了。”
她当做没听见。
点哥无奈地笑笑：“你室友知道你在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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