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分别划在两个阵营里:“兵从太上皇,刑从皇上,”她一字一句地清楚分析了如今朝中的局势,这才说出下文:“但是,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两派各有对方的人,也有很多中立派都在观望。”
“没错,”仇皖勾勾嘴角:“你徐家,原本就是那观望的中立派。”
“所以,从中立派下手,就是王爷的生机,”说着,徐瑾素又拿出几颗棋子,这一次,这些棋子确实不同,是木质的,她一一把木质棋子放在玉质的棋盘上:“如今保皇派和保太上皇派,私底下斗得火热,中立派除了观望以外,更是紧密地抱成一团,这时候,由徐家出面,王爷收拢这批人,指日可待,而且这些中立派里,除了一些没有本事,不知怎么站队的墙头草以外,也有不少像徐家这般,有些底蕴的老狐狸,老狐狸之所以是老狐狸,就是有眼光、有远见,家父只要投个钩,他们自然能看清,王爷才是这场皇权争夺战的唯一后路。”
“不跟皇上,不跟太上皇,却跟本王?”
“太上皇召王爷回京,是因为王爷手握西北三十万大军,可以和皇上抗衡,以达到他制衡的目的。而皇上同意王爷回京,并且奉您为亲王,也同样是这三十万大军,只要王爷回了京城,那三十万大军,就是可看而不可用的摆设而已,把王爷放在西北,那有可能会出个西北王,把王爷放在京城,就是一个皇上可升可降的皇室宗亲,”徐瑾素的表情淡定了很多,仿佛她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一般:“太上皇给王爷的助力,王爷拿着,可是王爷如今要做的,却是当个纯臣。”
“纯臣,跟着皇兄,”仇皖嗤笑了一下:“那太上皇会放过本王。”
“王爷当纯臣,并非跟着皇上,而是要告诉太上皇和皇上,王爷并无反心、异心,谁在皇位上,王爷就跟着谁。”
仇皖猛地坐直了身子,他静静地盯着徐瑾素看了许久,这几日,他和幕僚商量了很久,谋划着怎么用徐家这步棋,还有自己到底要在太上皇和皇上的斗争中,摆个什么位置,如今,倒是让徐瑾素这个女人指了条路。
“皇上让王爷做什么,王爷就做什么,那三十万大军,是皇上有本事接受还是太上皇有本事接受,就是他们的事了,王爷在西北八年,想来有不少手下,皇上和太上皇派去的人,不会那么轻易就拿得下,而且,他们两派的人还会互相使绊子,时间更是对王爷有力,”徐瑾素点点头,又指着六部的棋子:“六部尚书、侍郎,明面上看上去泾渭分明,但是却没有老、新权贵对上面的两位那么死心塌地,王爷也有操作空间,不需要什么人,只要同王爷一样,是纯臣就行,这样,才不会碍了王爷的道。”
“确实如此。”仇皖点点头。
“如今形势这般,瑾素也是说个一二,具体操作,瑾素为深闺妇人,想来就不太合适了。”
“你的看法,我会和我的幕僚商量一下。”仇皖点点头,打算起身离开,对于今天前来的收获很是满意。
“王爷,”徐瑾素制止了仇皖的动作,抛出一个问题:“如今虽说户部看似被皇上掌管,但是国库空虚,皇上不日肯定要想办法,而王爷,有可能会是这把开封刀。”
仇皖一听,挑着眉,又重新坐回石椅上:“朝中的银钱,多数都在老牌权贵手中,皇上想要钱,就必须对付老权贵们,可是老权贵根基深厚,普通的人应付不了,只有您,皇上唯一在朝的弟弟,太上皇的亲生儿子,手握三十万兵权的良王,才有压制的底气。”
“所以,我那好皇兄,不知要我的三十万大军,还要我给他做牛做马,对付父皇,”仇皖一挑眉:“我以为,他会直接削我兵权,让我当个闲散王爷。”
“你仇家,不把人最后一点价值给榨干了,会放手,”徐瑾素也嗤笑一声:“这不是传统嘛。”
仇皖正眼看着徐瑾素的表情,发现她对皇室倒是很不满,真的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那你觉得,咱们的皇上,会让我帮他干什么?”
“江南,”徐瑾素斩钉截铁:“江南富庶,盐政、税政,每年国库大半出自江南,而江南的大部分权利又都在太上皇的死忠党之下,皇上想要钱,想对付太上皇,必会动江南,王爷,就是最好的人选。”
“你说……”
“皇上不日必会派王爷下江南,还请王爷早做准备。”
仇皖‘腾’地一下站起身:“江南,这可是一开始就给本王出了难题啊。”
“王爷不能表现的太好,也不能表现的不好,中规中矩、按律办事,自然会让皇上满意,太上皇也无话可说。”徐瑾素跟着站起身,想来是在院中做的太久,如今已是初冬,也该回房了。
仇皖静静地看着徐瑾素半饷,又转头看着棋盘上的各色棋子:“本王就看看,你说的到底对不对,若是不日皇上真的派本王下江南,徐瑾素,本王就信你,让你做本王的幕僚。”
“多谢王爷。”徐瑾素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
仇皖看着她的背影,幽幽说出一句:“徐瑾素,本王该庆幸,你是女儿身,你若是男儿,本王还不得不灭了你,以绝后患。”
“本小姐亦然。”空中传来徐瑾素幽幽的声音,让仇皖的目光更是幽深了几分。
第二十章 皖下江南
徐瑾素断言仇皖会下江南不足三日,仇皖就接到了皇上的旨意,明面上,是去江南监督这届的举试,暗地里却下了密令,让仇皖务必铲除江南土皇帝谢家。
谢家算是太上皇的死忠,世代盘踞江南,根基深重,江南从盐政到漕运,都插了一手,是太上皇的钱袋子。如今皇上缺钱了,自然把注意打到了谢家,即使谢家根基深,但是只要抓到实打实的把柄,就是太上皇也会碍于律法保他不住,而谢家的小辫子,肯定是满头的。
如今最主要的,就是谢家作为土皇帝,平常的钦差奈何不了,就是死在江南的不服谢家的官员,也不在一只手之下,皇上在这个时候派仇皖下江南,摆明了是把他当枪使,可是仇皖却也不得不接下。
“你果然说的没错,皇上今天早朝派我下江南,说是监督这届的科举考试。”一下朝,仇皖就来到了素轩斋,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徐瑾素。
“不止吧,”徐瑾素笑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想来皇上还下了别的命令,比如说,江南谢家。”
“你果然猜到了,”仇皖眯眯眼:“没错,皇上让我这次下江南,务必要抓到谢家的把柄,即使不能把谢家端了,也要为他所用。”
“我们这个皇上倒是有眼光,知道王爷你是太上皇亲自下旨召回的,谢家会对你留些面子,给你缓冲的时机,”徐瑾素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是王爷不必告诉我这些,我只是个后宅妇人,王爷朝堂上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也没能力帮。”
“真是如此吗?”仇皖挑眉:“我已经和幕僚商量过了,你之前说的办法,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他侧头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知书、识理,对于她们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上茶的行为郁闷了一下:“本王已经决定和你合作,共谋大业。”
“王爷当真相信了我。”
“本王一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倒好。”徐瑾素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唯一怕的,就是仇皖一直防备她,从而因此让良王府和徐家有了嫌隙,然后,她微微侧头,示意一旁的识理,不一会儿,识理就为仇皖端上一杯热茶,仇皖的眉头再次挑了起来。
“那么,现在告诉我,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仇皖低头微微地吹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开口道。
“我记得,江南巡盐御史姓白。”
仇皖的手顿了一下,他轻轻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抬头看着徐瑾素:“江南巡盐御史,名叫白成,已经连任三届,是太上皇的心腹。”
“是心腹最多任两界,三届,那可不是心腹,是挡箭牌,”徐瑾素挑眉,不屑地看着仇皖:“想来,这位白大人在江南那般水深的地方,可以待上十年,也算是有本事吧。”
“确实,白成的确有几分本事。”
“那王爷可以去江南找他啊。”
“找他?”仇皖微微皱眉:“本王说了,他是太上皇的心腹。”
“是挡箭牌,”徐瑾素更正道:“白成既然有本事,想来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太上皇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到死,皇上嫌他碍眼让他死,他现在的处境可是非常不妙的。”
“你是说,让本王救他?”仇皖眯眯眼,如此明面上和皇上作对,不符合他们要表现的立场。
“白成一生只得一女,为了那唯一的女儿,白成拼死也会帮助王爷的。”
仇皖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徐瑾素半饷,这才站起身:“我会留下人给你,有什么事情,传信给我。”
“谢王爷。”徐瑾素好笑地看着仇皖离开,白成是白伊依的父亲,白成是死局,白伊依的下场可想而知,我们这个王爷想要救心上人,却救不了心上人唯一的亲人,这个心情,啧啧啧,徐瑾素摇摇头,与我何干。
可是徐瑾素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仇皖留给她的手下,就是自那次梨园相遇后,再也没有见过的仇皈。
徐瑾素阴着脸,微微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的仇皈,一时间内心复杂。
“王爷命小人留下来,以便王妃差使。”仇皈低着头,半跪在地上,心里一片悲凉,自己如今暗卫的身份见不得人,明面上的身份没法见人,唯一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他真的是……,可是他又不愿意放弃,他想拿回他应得的,他想永远权利和地位,所以,他现在必须忍。
“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本王妃会通知你的。”徐瑾素摆摆手,让仇皈下去,心里给仇皖记了一笔,仇皖,你好得很。
而在徐瑾素咒骂仇皖的时候,仇皖已经乘着他特意吩咐准备的豪华大船,带着人,一路上浩浩荡荡、拉风至极地前往江南。
仇皖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到江南杭州,他明面上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有皇命在身,但是却颇有游玩山水的姿态,暗地里,却派人从陆路出发,一路赶往杭州,先行一步见到白成,与白成约定了私下的会面。
徐瑾素每日拿着仇皖特意让仇皈送来的消息,表情是越来越差。然后,徐瑾素挥挥手,指挥手下收拾东西,既然王爷不在,王府不需她管,那么,本王妃要,回娘家。
太上皇听到仇皖走的一个半月,徐瑾素回了三次娘家,抬手捋捋胡须,笑呵呵地表示,小两口的事情,他老人家是管不动了。
皇上听到徐瑾素回娘家的消息,则是挑起眉,特意跑到皇后的坤和殿歇了两晚,然后嘱咐道,让皇后多召良王妃进宫开解开解。
于是,徐瑾素再 频繁地回娘家之后,又频繁地被宣进宫,和她的表姑皇后很好地亲切交流了几次,期间碰到恰好来找皇后的表姑夫皇上,也被询问了几次,徐瑾素也在和皇上的几次对话中,对比他与前世的不同,从而在心里不断变换着计划,真是各种试探、拐弯抹角的人生啊。
十一月半,赶在这届的考试之前,仇皖到达了杭州。
仇皑刚刚当上皇帝,急需开恩科广纳贤人,所以今年加开恩科,如今离这次科考还有两月,对于仇皖来说,时间还算充裕。
仇皖到达杭州,特意住在行馆里,然后大门一关,江南所有官员的拜见一律不见,让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心里都冒嘀咕,尤其是谢家特意派人送来的拜帖,也被仇皖的手下退了回去。
谢家的家主谢珏,看着下人送回来的拜帖,眉头微皱:“你说这良王下江南,真的只是监督这次恩科这么简单?”他看着自己的二弟谢玥,问道。
“如今看来,良王的表现像是不打算参合江南的事,”谢玥捋着胡子,也是皱着眉头:“良王是太上皇老人家特召回京的,想来也是感激上皇的,我们先派人在行馆周围盯着,静观其变吧。”
“也只能如此了。”
而此时,被一众江南官员推敲的仇皖,已经让暗卫使了个金蝉脱壳,到了白府。
“江南巡盐御史白成,拜见良王殿下。”白成摇摇晃晃地跪地行礼。
仇皖看着白成虚弱的样子,不禁皱皱眉头:“白大人,这是……”
“启禀良王,下官身体历来虚弱,上个月又偶感风寒,所以,如今这身子骨,不是很好,”白成说着,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是苍白:“不知良王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皇上密旨,你接着吧,”仇皖把袖子里的皇上密旨拿了出来,递给白成:“你身子骨不好,不用跪接了。”
“谢良王。”白成嘴里谢恩,动作还是跪在以标准的姿势接了旨,王爷说不用跪接,就真的不用跪接吗,别天真了,处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一点点的疏忽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仇皖皱着眉头看着白成读完圣旨,这才开口道:“皇上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下官明白,”白成微微皱着眉头,表情凝重:“下官定当尽力配合王爷。”
仇皖定定地看了白成半饷:“你好好配合本王,本王自会竭力护住你白家。”
“王爷,”白成猛地抬起头,看着仇皖,脸上有了一丝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是死局,以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下场会很惨,如今看来,还有转换的余地,这般想着,他深深地躬下身子,颔首道:“下官,谢王爷。”
“不必。”
仇皖摇摇头,起身走出书房,行馆有他的人假扮他,他一时还可以在外边多呆一会儿,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投向了白家的后院,那里,有他心里的人,她已经及笄,可以嫁他为妻了,这样一想,他立马又想到了如今占着他妻子位置,却已归顺与他的徐瑾素,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几分,他到今天还记得,徐瑾素那日带着一丝苦笑地说:“等事成之后,王爷要觉得我碍眼,大可赐死我,给那人腾位置便是。”
徐瑾素,你究竟想要什么?
第二十一章 白成遇刺
仇皖给白成的承诺让他的身子仿佛好了很多,自那日后,白成一改近日来的深居简出,非常勤快地和江南大小官员联络感情。今天你宴请,明天我设宴,官场的东西,不外乎吃吃喝喝、左拥右抱